論壇

　◇　

　「那就，這本、跟上次叫貨的書。這樣多少？」

　「我看看……這樣一共是七百四十八奈鈴。現金還是支票？」

　「支票，賬戶是……」

　七百四十八奈鈴，諾亞盤算著、折合台幣是約莫七千五百左右。

　不同的書之間，價格可以說是天差地別。不同的出版社印刷成本不同、收取的利潤不一樣，從不同的地方進口的書籍也會因為運費而有所差異……一本書可以從五、六十到數百甚至破千奈鈴——在那之中又尤其是研究類書籍特別昂貴，因為有很大一部分會拿去補貼研究經費，一般平民根本是買不下手的。

　如果是一般平民的話。

　「諾、諾亞？！」

　「怎麼了？」

　「不……沒有……」

　對於諾亞毫不遲疑地填寫支票，堇不禁慌張了起來。

　她是第一次進書店，在此之前、她從不知道原來這種東西居然要這麼多錢。算一算這兩本書就差不多是城市平民將近兩個月的伙食費。

　如果是在偏遠一點的鄉村，這七百多奈鈴甚至足以讓人渡過冬天了。雖然知道諾亞的戶頭深不見底，但有時候真的覺得她是不是太揮霍了……

　「那好，這樣就可以了，到時候有問題我們會再聯繫商會或冒險者公會，謝謝惠顧。」

　「嗯，謝謝。對了、我問一下，關於《角兔的生態》的作者，她……」

　「是的，在發行後沒多久之前就不在了。很多客人問起這個問題呢。」

　「這樣啊，那、願她有美好的來世。」

　「嗯，愿她有美好的來世。謝謝惠顧。」

　為已經去世的作者默哀了一會。

　離開書店之後，諾亞跟堇兩人繼續在街上慢慢散步。

　「喵～」

　當然還有布偶、一如既往地在諾亞推著的輪椅上像皇帝出巡一般坐著，一旦有其他人看著的時候，就裝作普通的玩偶一樣、一動也不動。

　雖然布偶的行為就像真的貓一樣，但只要稍微仔細看、就會發現其實只是隻會動的玩偶。引人注目也很麻煩，解釋起來也很麻煩，所以除非是在南區教堂那種沒什麼人的地方、還是盡量不要讓布偶跑起來比較好。

　北區的街道比南區要乾淨得多，店面裝修也比較漂亮。理所當然地，物價跟南區也是完全不能比的。

　「堇，你看看這件洋裝，你覺得怎麼樣？」

　「太、太貴了啦，諾亞……」

　「還好吧，也就是八九百——」

　「都接近一個大金幣了的說，而且那種飄飄的衣服不適合我啦……」

　「喵？」

　「對啊，明明就很適合。不去試穿看看嗎？」

　隔著櫥窗，諾亞仔細打量著時裝模特身上那套華麗的服飾、跟布偶一起勸說著堇讓她到店裡看看，但她則是說什麼也不願意進去。

　進去的話肯定會被諾亞當成換裝玩偶、然後不知不覺就買了好幾套衣服，況且在這麼貴的店家裡這樣玩……她可承受不住。

　百般推辭之後，最後還是避免了這個結果，堇歎了一口氣，架著拐杖繼續跟著諾亞一起散著步。

　能跟諾亞一起在外面總是很開心的，但現在的她卻不太能放鬆下來。

　在中央街道附近倒還好，越是往北邊過去、街上的行人就看起來越有上流社會的感覺。

　穿著打扮都非常正式，就算是休閒服裝、也給人一種尊榮華貴的印象。混在這些人裡面、堇總感到有些格格不入。

　而且自己還架著腋下拐、非常顯眼。即便不帶有任何想法、只是周圍投來的視線也讓她覺得不太舒服，更不要說有不少人是帶著好奇的眼神在觀察著她那本來應該是左腳、卻空無一物的地方。

　「怎麼了，累了嗎？要不要坐下來？」

　「喵？」

　感覺到堇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諾亞跟布偶都回過頭去、問了問她的狀況。

　為了讓她隨時可以休息，每次出門諾亞一定都會推著輪椅，避免她負擔過重。不過、只見她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是感到疲勞。

　「沒有，只是這個地方稍微有點……」

　「啊、是這樣嗎。」

　諾亞本來是想讓她看看這一帶的街景、建築之類的，體驗一下不同的氣氛——看來是陌生的環境反而造成壓力了嗎。

　其實諾亞也有注意到路人對堇看過去的視線，只是她太習慣去忽略這些了，但堇也許還是會感到難受吧。

　無論她經歷過什麼樣的事情，現在的她可是十五歲的少女，對這些還是會很敏感的。這些以後不多在意可不行。

　「那麼就折返吧，等一下繞到東區走走吧，順便去買點甜點如何？」

　「甜點？之前那間店？」

　「不是，是前兩天看到的另一間店、感覺還蠻不錯的，想說一起去試試看。還是說不想吃甜點嗎？」

　「沒有的事，走吧。」

　「嗯，那我想想，應該是往這邊走——」

　「喵喵？」

　「安心啦，不會迷路的。」

　雖然是這樣講，但她語氣還是稍微帶了一點猶豫，畢竟諾亞也只來過這邊幾次。

　因為這一帶非常有歐洲街道的氣息，所以來走過個一兩回。這種時候就會回想起科技的好，尤其是都跟堇出來約會了，如果有相機什麼的、豈不美哉。

　不過現在要把場景記錄下來、似乎只能用畫的而已。如果有機會讓人畫一幅也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改天再來看看有沒有這個機會好了。

　雖然路不是很熟，還好佛韋斯特的規劃相當整齊，只要找到主要幹道幾乎就不會迷路。

　北4街——從這邊一路往南走，就會經過中央教會、連接到中央街道。

　尤其中央教會有座相當華美的教堂、還有幾座高塔，非常容易辨識，再加上現在那邊是擠滿了人，不如說想不注意到也難。

　「喵！」

　「嗯……也是可以。布偶說想去看看，堇你覺得呢？」

　「小布偶想去的話當然好啊。」

　「喵～」

　「那你坐下來吧，被人撞到就麻煩了。」

　「說得也是。」

　架著拐杖終究是很危險，尤其在人群之中很容易發生推擠、碰撞，總覺得好像很容易受傷。

　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坐下，讓布偶盤在她的膝上，諾亞就這樣推著她們一起靠近了聚集的群眾那邊。

　「……不會在人與人之間傳染，目前發現的感染源包括戈爾飛跟漢諾、後來發現還有哥倫威爾三家酒廠的酒。詳細的原因還要等研究團隊進一步的分析出爐，政府方已經投入大量人力在這上面了。接著、下一個問題——」

　明明就有一大堆圍觀的人、場面卻異常冷靜。之間在教堂的門口、只高了兩個台階的地方，是個看上去有點歲數的女性在演說著什麼。

　聽起來有點疲憊的聲音、臉上的白斑、十分顯眼的主教長袍，因為這些特徵、諾亞雖然只跟她見過一次，卻對她印象相當深刻。

　「哦，是大主教。」

　「大主教？」

　「嗯，戰爭的時候擔任過戰場指揮官的人，好像有很多流言的樣子。」

　「是嗎。現在在說的是、莉莉爸爸的那個病？」

　「我想應該是吧，現在那個就是最棘手的了。」

　這個病目前似乎除了「怪病」以外，還沒有個正式的名稱，不過溝通起來似乎沒有障礙的樣子……那應該就沒問題吧。

　大主教一個一個點人出來回答問題。要說哪裡非常怪異的話，她根本不等人發問，點了人以後就徑自開始說了起來。

　「大主教真不愧是大主教啊，太可怕了。」

　「她是怪物嗎，一下子那麼多的問題居然全部都記起來了……」

　「喂喂，你不知道她剛剛點到我的時候，都有種心臟漏拍的感覺，有夠恐怖……」

　旁邊傳來不知道算不算讚賞的議論聲。總之、就是她把所有人的問題都記了下來，然後再一一回答嗎。

　堇沒什麼看過人這麼多的大場面，沒辦法想象他們所說的內容，只能大概知道、他們口中的這個大主教貌似是個非常厲害的人。

　「……一旦有新的進展我們會盡速告訴大家。其他還有嗎——好，那邊的先生，請說。」

　看起來大部分的問題都已經告一段落了，她開始真的「問」起了台下的群眾。

　不過好像剛好問到了麻煩的人的樣子。

　「所以教會在解藥這邊是完全信任克萊德曼家嗎？」

　「並不是，即使是合作關係，我們也會進行嚴格的——」

　「廢話少說！你們是不是跟貴族合作騙我們這些老百姓！什麼成本價，我呸！我們怎麼知道你們到時候提出的價格是不是真的是成本價！我看教會就是要圖利！」

　提問的男人看起來有稍微打扮過，至少穿著的東西還算有點品位。但只見他冷不防地打斷了大主教的話，然後開始拽了起來。

　他的舉動當然嚇到旁邊的人了，堇也不自覺縮了一下肩膀……諾亞也覺得這個人似乎有點危險，還是把輪椅拉到了稍微遠一點點的地方。

　「並沒有這回事。到時候原料、製作以及運輸的成本，我們都會對外公佈，當然我們還在——」

　「笑話，那樣的話我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啊，我說清楚啦，我要的很簡單，就是說你們這些大人能不能施捨一下我們可憐的老百姓，免費提供解藥呢？」

　這下大家都真的憤怒了。

　其實可以想到，因為大部分人染病了之後、是沒辦法工作的，家庭陷入長期經濟來源不足的情況下——像莉莉她們家的狀況，就連生活都得過得很節儉、大概也沒什麼閒錢可以買藥了吧。

　但他講的方式實在讓人難以苟同，何況解藥的價格根本都還沒公布、就一味否定教會的作為，根本就是故意要找茬。

　「諾亞。」

　「嗯？」

　「那個人是神經病嗎？」

　諾亞猜想、那個大概只是故意想挑起紛爭，甚至家裡也沒有人得病吧。不過這些放在堇的眼裡，只覺得他是個情緒不穩定的無賴。

　聽到她認真地這麼問、諾亞差點壓不住笑意，而旁邊有幾個人似乎也聽到了、忍不住笑出了聲。

　「喲，小姑娘，你很懂嘛。那個啊、就叫做神經病。」

　「啊哈哈哈、老兄你在隨便教她們什麼東西呢。」

　在外圈看戲的人像這樣一派輕鬆的比較多，但聚在教堂前面、那群大概是活動發起人的，他們都對那男人感到有點氣憤。

　當然被誣蔑的教會方人員也用帶著強烈憤怒的眼神瞪著他，不過看來大主教仍然保持著理性、還在嘗試跟他溝通。

　「這位先生，請不要打斷我的話。我們跟克萊德曼家依然沒有放棄免費提供藥品的可能性，現在還在積極討論——」

　「哈，打斷你的話又怎樣，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看了就不舒服。大家怎麼能容忍？哈，你們說啊，讓一個女人、還是同性戀在這個位置上，我看你只是借家族的威名、根本就一無是處吧？」

　「喂，說的太過火了！」「就是啊，大主教大人怎麼會是那樣的人！」「但我確實有聽說過……」「你當大主教是什麼人，怎麼會——」

　這下他可是惹火了所有的人。

　那也包括堇在內，畢竟那個男人說的話、就像是要否定自己跟諾亞這樣的關係，而且周圍的反應也一樣讓她非常不舒服。

　「沒事的，他們只是不懂而已。」

　諾亞長歎了一口氣，然後彎下腰，湊到堇的耳邊，小聲地安慰著她。

　「諾亞你都不會覺得難過嗎……」

　「當然會啊，但那也沒辦——」

　「請肅靜！」

　大主教用洪亮的聲音控制住了吵雜的場面。

　從人聲鼎沸到鴉雀無聲、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諾亞不知為何、也覺得似乎現在不是悄悄話的時間，只是恢復了站姿、輕輕地撫摸堇的頭試圖安慰她。

　「聽好了！解藥的事情一旦有著落，一定會盡速跟各位說明，請不要著急！還有、請各位聽好。雖然是我個人的私事，但我的確是跟一名女性結婚了，並且受到了女神的祝福。然後因為其他的事情，我已經跟寧一家的人斷絕了關係，我現在的身份職位跟家族一點關係都沒有，這點我在十多年前就任的時候就已經聲明過了。其他還有什麼問題嗎？」    

　大概是她的聲明太過於震撼了，沒有任何人對她的反問做出任何反應。

　就連諾亞安撫著堇的手也止住了動作。

　（嗯，所以其實是可以結婚的嗎？！）  

　◇　ToBe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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