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

　巴路韋特擺好架勢，蓄勢待發。

　進入臨戰狀態，他的思考也開始加速了起來。

　那與他的恩惠《靈巧》無關，而是他自身透過數百年來的戰鬥淬煉出來的能力。

　「領死吧、災厄之子的女人！」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總之快點結束吧。《生命》。」

　對方冷冷地這樣說道。雖然依然維持鬆散的站姿、但可以稍微「聽」見魔力開始凝聚了起來。

　打算使用魔法、卻不拉開距離嗎……這是愚蠢的行為。

　巴路韋特壓低身子，握穩了匕首、朝對方直衝過去。

　魔力的使用大致上分為兩種，一種是在體內、作為體力的延伸強化動作的力道，一種是讓循環脫離身體之外、藉此來影響甚至造成事象的發生——也就是所謂的魔法。

　魔法能做到的事情非常多，可以造成風、操控土跟水，甚至生出火焰。但魔力循環在體外是非常不受控的，使用魔法需要相當地集中才行，一旦分神就很容易失敗、甚至會因此而受傷。

　所以一般而言、魔法使是不能隨便讓敵人接近的，尤其在凝聚魔力時是最不能受到干擾的。

　但那是一般而言。

　「《大地衝擊》、《火焰球》！」

　魔力隨著她的鐵靴踏下的同時、對地面造成了劇烈的衝擊。

　石磚爆裂、碎塊恣意地襲向巴路韋特。因為只穿著一件輕便的囚服、他的手臂跟小腿上都被劃出了細小的傷口。

　地面的晃動也讓他有點失去原本的重心，讓他差點沒能躲過隨即從左上方劈砍而來的斧頭。

　（可惡、果然是這樣嗎。）

　對方的戰鬥風格是同時運用魔法跟武器進行的近身戰。雖然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看來她還能一次使用很多不同種類的法術。

　這是就算在巴路韋特漫長又充滿戰鬥的一生中也從未見過的類型。不、他也看過有人嘗試著這麼做，不過結果都不盡理想。

　簡易魔法、精靈魔法、儀式魔法……無論是哪一種，在執行的時候都需要高度專注，就算是幾年前見過的、那位被稱為世界最強魔法使的法術大師「艾森」也頂多只能邊閃躲邊施法而已。

　「《泡沫》！」

　「嘖！」

　本來還打算把重心轉回前方、抓住對方揮下斧頭之後的空檔進行反擊，但這時他突然又「聽」見一塊魔力往自己這邊飛來。

　為了迴避那個的軌跡，巴路韋特硬是扭轉自己的身體、好不容易才沒有受到傷害，不過也因此打亂了他進攻的步調，讓他用力砸了一下嘴。

　「看來之前是沒有使出全力嗎……」

　跟達利亞還有木莎聯手突襲她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了。先不論那件打不穿的長袍，這個傢伙的戰鬥能力或許真的非常強。

　單純看架勢的話感覺就像是外行人，但反應跟動作都莫名其妙地快，更不要說在這短短的幾秒內連續使用三個魔法、這很明顯是不正常的。

　「喂、你到底是什麼來頭？」

　「別再亂吼亂叫的了。《風刃》！」

　對方似乎完全沒有要對話的意思，隨著斧頭揮下的同時、又有一塊魔力朝這邊飛來。

　現在的情況對巴路韋特來說十分不利。

　雖然可以透過感知魔力跟依靠對方身上的「痕跡」來判斷她的動作——那真的是非常明顯，明顯到就算是失去了雙眼、也能像看得見一般——但對於周遭的環境、除了知道這裡是一條巷子裡以外，就幾乎什麼都不知道了。

　還有一個大問題、就是巴路韋特身上沒有可以防護的裝備，只有薄薄的囚服能稍微擋一點飛沙走石……那跟沒有是一樣的。

　相較之下、對方身上應該還穿著那件長袍才對。如果是盔甲還能瞄準縫隙，但長袍就沒有那種空隙。

　繞到背後反而沒有攻擊的空間，正面進攻會遭到魔法的連續轟炸——但看來也別無選擇了。

　『打倒她。』

　腦中又響起了那個聲音。

　分不出是男性還是女性、也不知道是什麼語言，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一段話，只是不知為何就是能明白它的意思，也不知為何、總覺得必須照著做才行。

　……聽從女神的指示就好。

　而且即便是這樣劣勢的情況，他也不認為自己會輸。

　就算是面對這樣前所未見的敵人，就算手上只有兩把甚至不知道夠不夠鋒利的匕首，面對一個感覺差不多十來歲的女孩、那些都不是自己會輸給她的理由。

　武器跟裝備只是輔助，而魔法打不中就沒有用。決定戰鬥的勝負不是有多少攻擊手段或防禦手段的問題、而是能不能善用自己所有的一切來擊倒對方。

　而能不能善用這些、就是所謂經驗的累積了。在這點上、巴路韋特可是有著絕對的自信。

　橫跨一步閃過了風刃，然後雙手各握一支匕首向對方刺去。

　目標當然只有長袍會稍微敞開的正面，臉、咽喉、胸口、腹部，只要能讓劍鋒刺入、就能造成嚴重的傷害。而擊中除此以外的部分、保守一點應該要當做都是無效的。

　「《泡沫》！《煉獄風暴》！」

　又是飛行的魔法、緊接著是斧頭往這邊砍過來……在前一次的進攻巴路韋特已經大致上掌握了節奏，盡可能地扭過了飛刀，然後大範圍的下段橫劈則是跳起來應對。

　「得手了——」

　在近身戰鬥中跳起來其實是很不可取的行為，因為一旦兩腳都不在地上，就沒辦法改變行進的方向來應對可能發生的各種狀況，但巴路韋特是判斷對方在這個大動作之後會有一小段毫無抵抗能力的空檔、才會做出這個決定。

　他的經驗是這麼說的。而且確實就如他所預料，對方都還來不及停下斧頭的動作，更不要說騰出手來阻擋或是反擊了。

　以「痕跡」作為依據的話，她的頭正在往左邊閃避。

　但那也無妨。巴路韋特瞄準的是對方的喉根，如果對方不把身體整個向後移的話是不可能躲過的。

　將死了。

　選擇下段斬逼對手撤退或離開地面確實是個很好的牽制手段，但用重型武器這麼做的話、反應不過來的就會是自己了。

　嗖——

　再下一個瞬間、「痕跡」的一部分脫離了它本來應該在的位置，跟其他地方分離了。

　這樣就結束……不對？！

　完全沒有手感。

　刀刃刺進肉裡、拉扯著筋骨將其砍斷的感覺，一點都沒有。

　而且如果是自己保養的那兩隻匕首倒還好說，現在手上拿的武器可是不知道從什麼人家裡拿出來的，能不能這麼輕易地砍斷一個人的脖子……應該要認為可能性非常低。

　也就是說、事態正在朝著預期以外的方向發展。這……這不可能。

　明明距離上已經完全搆到了，在那一個瞬間改變身體的慣性然後躲開是可行的嗎？

　亦或是自己失手了、或先前感受「痕跡」的位置失准了呢？

　無論如何，這是一個巨大的失誤。判斷失誤、行動失誤，不知道是哪一個，但只要是在戰鬥中、任何一點的失誤都可能是致命的。

　為了糾正這個失誤，巴路韋特的思考突破極限地加速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有命中任何東西，卻分離了。

　仔細去感受的話、那並不是對方的頭。不知道她是用什麼方法、但總之匕首的刺擊被完全迴避開了。

　所以那個分離的東西是什麼？只有生物才會染上「痕跡」的吧？

　（難道說、是那隻貓！）

　在偵查的時候、這個女人與災厄之子、好像確實都會帶著一隻貓。

　但帶貓來戰場是怎麼回事？而且剛才明明完全沒有感受到它的存在？

　不、就連現在，時間仿佛被凍結住的此刻——

　巴路韋特仔細地聽著那些、被拉長而變得低沉的風的聲音，塵土飄揚的聲音、碎石落地的聲音、空氣被斧頭撕扯的聲音、蟲的鳴叫、魔力產生的雜訊、甚至是對手的呼吸跟心跳。

　但在那之中、沒有那隻貓的聲音。

　「亻十　——　？！」

　「启攵　——　重力　——　！！」

　『口畢　口伊　口伊　口伊　口伊　口伊　口伊　．．．．．．』

　尖銳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只在剎那之間，接近聽覺極限的頻率、還有足以貫穿腦門的音量奪走了巴路韋特的聽覺。

　最後能感覺到的、只有身體重重摔在地板上的觸感，還有腦中出現的『打倒她』這條指令。

　聽從女神的指示就好、聽從女神的指示就好、聽從女神的指示就好、聽從女神的指示就好……

　意識被比他所能看見的更黑暗的黑暗浸染，世界被比他所能聽見的更寂靜的寂靜吞噬。

　然後什麼都沒有剩下。

　◇　ToBe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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