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近乎灌滿BOSS區域的湖水漸漸退去，地面殘留的水份向娜迦緩緩聚集。直視前方，闔眼的少女單膝跪地一動也不動。

       舉起三叉戟，向少女準備降下制裁，但在動手的那一刻，娜迦卻停下了攻擊。

       看似沒什麼動靜的少女，有什麼地方不一樣。娜迦很肯定少女變了，對於變了什麼雖然無法理解，但是娜迦的本能卻催促牠，必須趕快結束這一切。

       ……

       波特蘭單膝跪地，左手輕輕碰著地面。

       閉上雙眼使得自己看不到周圍，可心中沒有一絲害怕，現在的波特蘭同時在做兩件事情。

       曾經－－向貝爾問過為何他能注意到來自死角的攻擊。得到的回答是，他能夠運用包含眼睛在內的所有感官。

       聽覺、嗅覺、觸覺、視覺，甚至還有味覺，將這些感覺到的包羅萬象的資訊結合，進而達到《心覺》的境界。

       當然的，波特蘭並不清楚這是什麼意思，所謂的《心覺》為何物也不理解，但……即使無法理解，波特蘭也有自己的方式能夠達到相似的境界。

       獸人中的兔人族相當敏感，這使他們會最先察覺到某些改變。雖然波特蘭繼承的是來自父親的一對熊耳，但現在她的熊耳正仔細接收著聲音。

       聽得到－－水在岩石附近流經的聲音、水向娜迦聚集的聲音、迴盪在密閉空間內的聲音，以及外面魔物行動的聲音。

       將這些聲音在腦內構築出形狀，描繪出大致的場景。

       之所以辦得到，是因為波特蘭本來就能辦到。

       兄長保護她而離世的那天，為了逃避危險而不知疲憊的死命奔跑。在日落至黑夜的森林中狂奔，確信著方向感並一路避開危險，一人孤身的回到尋找兄妹的村民們身邊。

      這稱之為奇蹟嗎？非也－－

      正因與生俱來，所以更易忽視。

       將先天與後天結合；天賦與努力相容，以此達到更高次元的境界。

       前不久的自己，雖然眼前所見之物變得格外清晰，但也變得過於狹隘，忽視了視外的東西。

       但現在已經不會了－－

       看得到、聽得到、感覺得到－－

       甚至能嗅到氣息，來自危險的預知。

       眼前的娜迦也明白了波特蘭身上有什麼變了。牠恐懼著；也興奮著。身為戰士的牠，能遇到值得殺死的對手，現在非常得享受。

       「享受嗎？不錯吶。」

       波特蘭踏出步伐，一步一步的靠近娜迦。

       未擺出臨戰的姿態，而是任憑長劍自然垂下。表情也不再是痛苦，臉頰泛起紅暈，嘴角揚起微笑。像是散步般的姿勢靠近娜迦。

       突然間，娜迦冷不防的刺出三叉戟，瞬間貫穿了波特蘭的胸膛。

       ……

       雖然刺穿了，但沒有刺中。

       現在的她，笑容顯得格外妖艷美麗，眼神透漏出的野性，將其笑容展現出另外一種自信。這份自信，可以迷倒許多男性。

       少女用纖細的手指輕觸自己紅潤的嘴唇，抬頭凝視比自己還龐大的娜迦戰士，小聲得說道－－

       「《鏡花水月》」

       娜迦仔細一瞧，少女被三叉戟貫穿的胸膛，乍看之下有著像是水花泛起漣漪般的錯覺。

       事實上，少女使用的並不是真正的《鏡花水月》，而是臨摹貝爾的《鏡花水月》，再透過自身理解，達到極度近似的《偽 · 鏡花水月》。

       雖然有著致命的缺陷與弱點，但是－－卻已經達到了作為此一技能目的的本質。

       正當娜迦感到疑惑時，少女便舉起長劍，猛然一揮－－

       論速度，比少女從前的任何一擊還要迅速。

       論力量，比少女從前的任何一擊還要有力。

       一記又直又漂亮的斬擊，劃出了一道乾淨俐落的痕跡－－然而只有幾枚鱗片就這麼掉到地上。

       娜迦收回攻擊伸出的三叉戟，散發紅光的雙眼仍直直凝視著少女。即使少女變了，自己與少女的差距，這之間仍有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如果再給少女一段時間，或許結果就會不一樣了，但是踏入此地，打擾「母親」安寧的敵人都必須給予死亡，這是鐵則。要就這麼殺掉值得一戰的對手，娜迦對此不禁感到惋惜……

       －－但結果真會如此嗎？

       剎那間，娜迦的本能響起了警報。少女再次迅速得揮出一擊。娜迦想要攻擊或閃避都為時已晚，牠下意識的伸出空著的左手進行防禦。

       少女的攻擊動作仍是漂亮且俐落，揮出的軌道也是一條完美的痕跡。但是－－劍尖卻劃出一道不明顯的黑色痕跡，少女身後也彷彿出現一位相似少女的黑色人影，拙劣的模仿主人的動作，一起跟著做一樣動作。

       娜迦愣住了，伴隨著左手甩到身後，少女也一同出現在後方不遠處的位置。

       娜迦先是看了自己的左手臂，看到剩下得只有那相當乾淨的切割面。

       娜迦再回過頭看向少女－－再次變了。

      ……

       還不夠－－

       獨眼先生手持蒂姆的長劍，將近20公頃的《星月湖》一分為二。（參閱73.5篇）

       之所以能辦到，是因蒂姆的劍有什麼特別的力量嗎？－－當然不是。

       明明同一把劍，持有人的不同，其結果也截然不同。這之間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實力？努力？技術？天賦？

       這些或許都是原因之一，但波特蘭還少了一個最關鍵的要素。

       透過先前的感覺，波特蘭略微察覺到了瀰漫在空間中的《瑪娜》。

       能夠化為任何之物的《瑪娜》，透過身體進入體內，轉換成一股龐大的能量。再將其精煉，進而變為－－《鬥氣》。

       就像魔法師行使《魔力》揮舞《魔法》，武者雖使用《武技》不需《鬥氣》，可《鬥氣》的有無卻有著關鍵的要素。

       意識到感覺的一切後，波特蘭才明白，不僅是獨眼先生，貝爾也行使著《鬥氣》。

       眼睛敏銳的波特蘭看到了，在崩塌的空中要塞中，貝爾對那隻可怕哥布林所揮舞出的最後一擊，而這一擊，也正是《極意流》所追求之物。

       超越《劍聖》的技術與力量，以《一心一意》的《意志》所精煉出的《鬥氣》。

       向內探索自我，追求自我意識的《主題》，進而昇華並透過《鬥氣》展現出來。追求《自我》欲求的《極意流》，乍看與進入《無我》融合世界的《水月流》產生矛盾，但並非如此。

        以《自我》向外擴張意識，與世界合而為一，達到同時具備《自我》與《無我》境界的狀態。

       實與虛－－

       內與外－－

       陰與陽－－

       光與暗－－

       剛與柔－－

       非此時的自己，而是成為所想的自己。

       波特蘭終於明白，獨眼先生為何盯上自己，以及他所追求之物。

       也終於明白，貝爾為何將《水月流》教導給自己。

       或許他無法預料到如今波特蘭的發展。但－－僅《水月流》一項就足以證明波特蘭的才華。那有了《極意流》這變數後，其甚至遠遠超越了貝爾的想像。

       哪怕那是拙劣的，哪怕那是不成熟的－－

       波特蘭也確實觸及到了貝爾所達到其境界的鳳毛麟角。其為《超越一切》，其連神都能超越的《境界》。

       不論波特蘭還是獨眼先生，即使彼此的原因有所不同，但雙方都有著"追求"此一目的的願望。

       鬥氣在體內不斷提煉，但還是不夠。精煉再精煉；濃縮再濃縮。見識到那境界的波特蘭，敏銳的察覺通往那條境界的道路，並且絕不可能放開。

       直到《鬥氣》漸漸變色，即使現在的波特蘭仍到達不了那個《境界》，但確實得走在了這條路上－－

        「呼……」

       波特蘭深呼吸一口，吐出的是難以想像、甚至肉眼可見的《鬥氣》。

        將《鬥氣》以水流動，纏繞在身上的同時，流向長劍並包裹劍身。

       損失一隻手的娜迦，右手舉起三叉戟，指向波特蘭。

       同為戰士，看到通往這境界的娜迦不可能不興奮，牠明白見證到的，將會是一個新英雄的誕生。

       某方面來說，極意流的《一心一意》，與英雄的《自私自利》似乎有點相似。

       蛻變的波特蘭，絲毫不迷茫的看著眼前的娜迦。

       娜迦手中的三叉戟再次凝聚，周遭途經的大量水流，也轉而匯聚成尖端的一點。

       很快得，娜迦揮舞三叉戟，水瞬間爆開化為瀑布，以娜迦為中心吞噬周圍的所有一切。

       然而當瀑布穿過波特蘭時，不僅沒有濺起一絲水花，反倒從波特蘭的身邊流過。纏繞鬥氣的長劍反覆揮舞，水流產生了無數漩渦，以波特蘭為中心產生強大的旋轉。

       看得見"流向"的波特蘭，理所當然也看見了水流行經的方向，那麼剩下的就是辦不辦得到的問題。

        明明娜迦手中是可以操控水流的三叉戟，但波特蘭卻將三叉戟引來的水流拉了過來，那彷彿就像……波特蘭操控了三叉戟的力量。

       娜迦眼見瀑布無法對波特蘭產生威脅，便揮起手臂將三叉戟插入地面，瀑布立刻化為水球炸彈，衝擊四周的人造岩壁，沖垮無數突出的碎石。

       輕輕的撥開、輕輕的揮開，爆炸的力量在波特蘭的眼前改變了軌道，但此時周遭的水也化成了牆壁，遮住了她的視野。

       突然間，水牆中先是出現一道黑影，接著再以極快的速度衝破而出，手持三叉戟的娜迦向波特蘭發起了突擊。

       對波特蘭而言，如果娜迦沒有輕敵而導致斷手的話，波特蘭或許可以繼續與之享受戰鬥。如果娜迦打從一開始就把波特蘭視為同等對手的話，那會多麼開心啊？

       可惜－－

       「娜迦先生有空的話，下次復活後再來一場全力的戰鬥吧……」

       說完－－波特蘭輕輕揮出了長劍，劃出一道清晰的藍白色劍氣，將娜迦手中的三叉戟輕易的一分為二。

       但是，彷彿早有預料似的，娜迦的身體突然高速旋轉，並揮出自己那粗壯的尾巴，朝波特蘭的臉直直打去……

       但就在即將打到的瞬間，波特蘭的身體也跟著旋轉。但那與娜迦的轉身不一樣，充滿著優雅、愜意，以及自信－－就像在水邊跳舞的少女。

        「水月流－－《水月》」

       順著看似緩慢的旋轉，長劍也劃向娜迦的尾巴，再一路劃開了娜迦的身體。

       娜迦失去了下半身的支撐，身體即將倒塌在地上，但波特蘭……溫柔的她，就像不希望這名高貴的戰士就這麼侮辱得倒下似的，便將劍舉向上方，隨著《鬥氣》的迅速凝聚，一氣呵成得發起攻擊。

       以前的自己還不夠熟悉自己，但現在不一樣了。

       看著貝爾的戰鬥，聽著貝爾的指導，波特蘭領悟到自己的最後一塊拼圖－－身為《熊人族》的自己。

       「《力量全開》」

      波特蘭的固有能力《力量全開》，只是一招能將力量及有關這方面的素質，在短短一秒內提升至兩倍的能力。雖說是兩倍，但力量值原就不突出的波特蘭，這招的效果遠不如表面上那麼有用。

      但現在的波特蘭已經不同了。現在的她，更加明白了這項技能的優勢之處－－

       《武技》動用的身體部位分成好幾塊，力量兩倍獲得的加成套用在身體，再以腰部兩倍、手臂兩倍、握力兩倍等等，將所有身體各個部位陸續分開以《脫力》到《全開》的狀態加速。

       辦到的難度不是一般困難而已，但知曉《感覺》的波特蘭，能夠辦到。

       而辦到的結果便是，無數的兩倍互相加乘，並搭配《脫力》達到原有數百甚至數千倍的攻擊力。

       波特蘭不需要成為強者，她只需要在這一瞬，以此一擊「擊敗」強者既可。

      而支撐這爆發力的，便是波特蘭體內那《熊人族》的血統。

      骨頭在咖吱響、血管與神經感受到無比痛苦的撕裂。

       由靜至動－－

      「極意流－－《響斬》」

       揮舞的一擊突破空氣屏障，劃開空氣的瞬間響起劇烈的「轟隆」一聲，伴隨著強勁的爆風，一刀劈開娜迦，隨之而來的衝擊力也破壞也捲起娜迦的身體……

       爆風結束－－娜迦的身體變得支離破碎，只剩一點點的肉末與骨頭。

       波特蘭靜靜凝視，看著眼前劈開《星月湖》地底迷宮，從最底層一路貫穿到「淺層」的巨大裂痕……

       ……

       作者的話：最近很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