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六點五十分的鬧鐘響起，我便懶洋洋地按下鬧鐘。

這是我每天起床的時間。

「想不到昨晚發生這麼多事，今天還爬得起來啊……」

不是我在自誇，雖然經常看動畫看到深夜，但我總是很少睡過頭。

接著便是一如既往地盥洗、換衣服、買早餐……這些日常生活地瑣碎事項。就算不用思考，也能靠身體的本能一一完成。

只不過──有一件事卻完全異於日常……

而這件事情，現在則是變成了我苦惱的來源。

「喂，朕肚子餓了，快點上吃的來。」

一位黑髮黑衣的小蘿莉，氣勢狂傲地盤腿坐在沙發上。

明明只是寄住的，她卻完全把這裡當成是自家地盤了。

「早餐買回來了，自個兒挑著吃吧。」

我嘆了口氣，然後把塑膠袋一把放在桌上。小黑馬上上前東翻西找。

「喂，沒有布丁嗎？」

「一大早吃那個對身體不好吧。」

「要你管。對朕而言，布丁可是自古以來維持冥王神力的重要補給品呢。」

這個設定我敢說一定是臨時瞎掰出來的。

「那要不然總該有米諾陶洛斯吧？」

「怎麼可能會有啊！」

「真是掃興……自古以來人類不是有句格言說：『人民無布丁吃，那就吃米諾陶洛斯』嗎？」

「說出這種話的人，老早就已經被送上斷頭台了。」

再說後者取得的程度，根本比前者難上一億五千萬倍吧。

「反正早餐妳就隨便將就點吧。」

「不要！對朕而言，除了布丁跟米諾陶洛斯之外的料理，根本算不上是料理，頂多只能算是飼料。」

「光是妳這句話，就已經惹毛全世界的廚師了。」

總之，在結束這一連串對身體不太好的吐嘈之後，小黑總算是乖乖坐在餐桌前吃飯了。

 

「欸，愚民，朕今天很無聊，就隨便帶朕出去逛逛吧。」

「沒辦法吧，我今天還要上學耶。」

從昨晚擅自進駐在我家的小黑，完全把自己當成主人了這點讓我十分不爽。儘管如此，我還是以老好人的心態不多加辯駁。

雖然也有一小部分是畏懼冥王的殘殺手段就是了……

不過小黑還算是懂得分寸，姑且不論經常對我又打又踢，但至少對付搶匪或是異形刺客所用的虐殺手段，完全沒有用在我身上實屬萬幸。

話雖如此，但至少希望這小鬼別再給我添亂了。

望著跟平常沒兩樣的客廳環境，我不禁感慨神明的復原技術著實高超。

（不過造成家裡崩壞的罪魁禍首，好像也是這位蘿莉神耶。）

「喂，朕應該說過，膽敢在心底想些不敬的話，朕就當場送你去冥界第八獄受刑喔。」

「我哪敢啊！」

還有這該死的讀心術能不能刪掉啊。

我超想大聲提告自己的隱私權受到侵害，只可惜無人能受理就是了。

「話說回來，小黑妳不是有事情要辦嗎？」

記得小黑昨晚有說過，她是為了一件大事而特地跑來人界找人才對。

「本王今天沒那個心情。」

「原來還要看心情而定喔……」

看著小黑把吸管夾在鼻子跟上唇間，一副閒得發慌的模樣，我超想把這小鬼的臉頰用力往外拉。

「不說這些了。你剛才有提到『學校』對吧？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啊？」

「咦？妳不知道嗎？」

「也不是說不知道啦，只是朕想知道人界的學校，跟眾神的學校有沒有差別。」

「沒想到連神明也有學校？」

「那當然，要不然要怎麼培養出像朕一樣的菁英分子就任神職。」

不是培養出一堆任性又暴力的小鬼嗎？

誰知這個念頭才剛想起，臉上當場就跟飛過來的馬克杯相親相愛。

「再敢說朕是小鬼，當場就給你死喔！」

看來小鬼這兩個字對小黑而言根本是禁語。無奈之下，我只好先道歉個兩句，並且開始回想起學校的生活。

「……簡單來說，就是上課讀書跟運動的地方，沒什麼特別的。」

「從你的口氣來推算，你根本沒有好好讀書跟運動吧。」

被她說中了……

「少、少管我啦，再說神明的學校，又是個怎樣的地方？」

「朕想想喔……不過就是上課讀書跟修學分……」

「什麼啊，那還不是跟人界沒兩樣。」

搞了半天，原來神明的學校也如此平凡。

「另外還有定期的奧林匹斯山野外求生訓練、金倫加的魔物討伐訓練，有時候期末測驗還會在世界樹舉辦全校內鬥的諸神黃昏大戰，最後一個存活的就有兩倍學分喔。」

「……那種聽起來像是大逃殺的恐怖測驗，眾神的腦袋究竟在想什麼。」

要是人界裡有這種學科，恐怕家長會率先發怒。

「只可惜朕待在學校的時間並不長，從眾神國小到眾神研究所畢業為止足足跳級了三十七次，然後只花上一百四十七年的時間就把所有的學分給全修完了。基本上對學校幾乎沒有深刻印象。」

「等等！這段話裡要讓人吐嘈的地方挺多的耶！」

跳級三十七次外加讀書讀了一百四十七年……在地球上來講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小黑則是挑了挑眉毛露出「看來你還不知道朕的厲害之處」的表情，得意地接著說：

「就像朕昨晚提過，眾神的壽命可不是人類可以比凝。眾神的領域裡面從小學讀到大學畢業，少說也得花上四百五十年。當然像朕那樣聰明又厲害的神明根本用不了浪費這麼多時間來K書，所以就早早跳級畢業囉。」

接著她又雙手叉腰，自傲地挺起毫無起伏的胸膛。

「順便讓你知道一下，朕的跳級記錄，還是差一點就能打破眾神領域裡最短的紀錄呢。」

「所以到現在才是小──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也沒說！」

眼見小黑這回搬出電鑽，嚇得我急忙中止話題。

要是這時候再問她一百五十年的學歷，再加上當了一千多年的冥王所得出的年紀推算，恐怕我真的要準備好自己的遺照了。

「既然知道朕的天才之處，那就命令你現在立刻去買一百萬個布丁回來孝敬朕。」

「我要上哪買這麼多布丁啦，再說我今天還要上學耶。」

就算現在打電話叫工廠緊急製作，恐怕也無法在今天之內趕工完成吧。

更別說我根本沒有那麼多錢。

結果一見到我拒絕，小黑更是氣到鼓起雙頰，當場直接在地上打滾大叫。

「朕不管！朕不管！朕就是要布丁啦！要不然朕就把這一帶半徑三萬六千平方公裏內的所有生物通通送進冥界！」

「別為了布丁而屠殺全台灣啦！」

這要是給後世的歷史學家知道，肯定會當場傻眼吧。

如果是一般小孩大吵大鬧也就算了，但對方偏偏是視人命如草芥的危險冥王。看到這副光景，也讓我更加頭痛。

──她真的是從眾神學校跳級畢業的天才嗎？

怎麼看都跟一般的八歲小孩毫無二異。

於是為了全國人民的生命安全著想，我只好提議：

「那要不然放學後我再幫妳買布丁好了。雖然沒辦法買那麼多，但買兩三個總該可以吧。」

「姆……好啦，只要有布丁吃，朕倒是可以勉強讓步啦。」

小黑只好嘟著嘴點頭答應。

乍看之下，她這副表情還挺可愛就是了。

「說好了喔，要是回來沒有買布丁，朕可是會以欺騙神明的罪行，把你打進第三獄接受雷擊酷刑喔。」

「雷擊酷刑？那是把人用雷電打死的刑罰嗎？」

我這還是頭一回聽到冥界裡有這種酷刑。

「正好相反，只是要你去騎自行車發電，替冥府供應電力啦。」

「什麼啊，原來只是名字聽起來比較駭人嘛。」

縱使運動程度再糟，但騎自行車的體力最起碼我還是有的。

「是嗎？那你要不要試試看一個人負責供應全冥府的電力。以人間單位來換算，全府平均每天要使用上三億七千五百萬度電，相當於要騎上一億四千九百五十九萬七千八百七十一公裏^*的路程喔（註：相當於地球到太陽的距離）。」

「……放學後必定會送上新鮮的布丁來孝敬您。有請神明大人高抬貴手。」

收回前言，這種操死人的刑罰，真的是太恐怖了。

「不過話說回來，我本來還以為會是上刀山或下油鍋的酷刑呢？」

據我印象裡，地獄本來應該是更加殘酷的刑罰才對。

「以前的話確實是如此，不過現在冥界的方針也改了。」

小黑無奈地做起說明：

「以刀山來說，每天都要保養超過十億把刀，十分耗費人力跟保養液；油鍋也是，光是熱油就得耗上大量柴火跟瓦斯，更別說是換油了。於是呢，在大量的開銷之下，冥界便改採用低成本高效能的節約方式，又可以同時給犯罪的靈魂予以懲罰，可以說是一舉兩得。」

「……這簡直就是陷入經營危機的公司所用的處理方針喔。」

如此寫實的地獄光景，反而讓我難以想像。

「這也沒辦法，畢竟冥界裡並不只有朕旗下的塔爾塔羅斯而已。」

小黑扳著手指細數：

「另外還有北歐的赫爾、埃及的阿奴比斯、中國的閻羅王、西歐的撒旦、印度的閻魔羅闍……在經濟不景氣的情況下大家都很拚呢。」

「沒想到連神明也會有經濟不景氣的時候……」

看來全球經濟危機連神仙也遭受波及。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走過，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要準備上學的時間點了。

沒想到時間竟然流動得如此快速！我看著牆上的時鐘如此感慨。

這應該是我首次把時間花在跟別人談天上吧。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去上學了。就麻煩妳看家了。」

「喔，路上小心。」

「……」

「怎麼了嗎？」

「啊，沒事……那我走囉。」

眼見小黑竟然乖乖允諾，這讓我反而感到訝異。

於是我急忙拿起書包離開家門。

說真的，自從四年前爸媽調到國外去工作後，一年內回家的天數根本是屈指可數──有時甚至一整年都不會回家。

久而久之，我也已經習慣一個人獨居的生活了。

然而，或許是一個人住太過寂寞的關係，在我升上國中後不久，便沉迷了動畫而導致成績一落千丈。就算我並不會因此濫用爸媽定期匯來的生活費，但在學校的課業以及人際關係，卻完全被我徹底摧毀殆盡了。

雖然換做其他不良學生，恐怕早就翹課跑去混幫派或是網咖度日了。

不過我卻還是莫名遵守本分，每天乖乖到學校上課就是了。想必看在其他不良分子眼裡，我也算是獨特的異類吧？

「路上小心……嗎……？」

原本以為自己差不多該習慣冷清的獨居生活，可是小黑的出現，以及臨走前的那一句話，不知為何，卻讓我感到莫名懷念。

「……仔細想想，當初會答應讓小黑住進來，也許真的是需要有人來陪我吧？」

儘管是位驕傲任性又暴力的小女孩，可是只要有她在，我就不會感到一絲孤寂。

或許人真的是需要有人陪伴，才會有活著的價值吧？

雖然對方是位掌管死亡的神啦……

叮〜〜咚〜〜噹〜〜咚〜〜

學校的預備鐘聲打斷了我的思緒，讓我趕緊開始加快腳步。

我看放學後還是多買些布丁給小黑吧。

當下我決定要好好報答這位不請自來的食客。

然而，這個決定卻在不久之後便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