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各位同學，現在開始上課。首先我們就來些比較輕鬆的課程──」

穿著白大褂的健保老師，開始今天第一堂的健康教育課。

或許是因為考量學生在一大早上課，精神力比較不容易集中的關係，校方都會刻意安排一些對升學影響不大的課程都集中在第一節課，好讓學生能夠有緩衝的時間來集中精神。

不過這些安排對不愛讀書的學生而言，頂多也只是把上課打瞌睡的時間稍微延後一些罷了。

像我就是其中一例啦……

講台上的健保老師一面說著，然後將其中一樣機器從器材堆裡挑了出來。

「首先呢，我來教大家如何使用血壓計，它是用來測量各位是否患有高血壓的毛病。說起來啊，現代人不是血壓太高就是太低，就連老師我啊，有時也會因為低血壓早上都爬不起來呢……唉，所以才會錯過許多相親，導致快過了適婚年齡還依舊單身呢。」

還在適婚年齡階段的健保老師嘆口氣托起臉頰，讓底下的同學忍不住竊笑了起來。

甚至還有一名男同學舉手發言：

「老師，如果找不到對象的話乾脆選我好了。」

「謝謝你囉，可是老師還是比較喜歡年紀大一點的……說起來啊，上禮拜那次相親還真可惜，明明條件不錯，又有錢，但他知道我是當老師的卻說了句『抱歉，我對老師這個職業從以前就有心靈創傷』而破局。嗚嗚，說起來我頂多只算是半個老師才對，而且當老師有什麼不對嘛……」

──那個相親對象過去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

想必全班同學都在想著同樣的問題。

「呃……那個，老師您跑題了。」

「啊！抱歉，說著說著就說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那麼，老師剛剛是講到──」

在班長千惠的提醒下，這才將不知何時扯到相親問題的健保老師趕緊給拉了回來，繼續介紹手上的血壓計。

說實在話，健保老師其實還稱得上是年輕貌美的階段，但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下來，經常跑題更是屢見不鮮，所以全班……不對，應該說是全校師生也是見怪不怪了。

「──接著像這樣把手伸進這裡面，然後按下測量鈕就會自動測量血壓值了。正常人的血壓數值大多在收縮壓90到140、舒張壓在60到90的範圍內。就像老師的守備範圍是25歲到100歲的男人，如果各位周遭有上述條件的單身貴族，麻煩請介紹給老師認識一下。長得帥不帥不是重點，只要是有錢人都OK喔。年紀大的更是歡迎，因為可以少奮鬥好幾年……」

別在課堂上公開徵婚啦！

健保老師之所以會相親失敗的主因，搞不好就是出在嘴巴也說不定。

「那個……老師您又跑題了。」

「啊！抱歉，老師的老毛病又犯了。那麼接下來就找幾位同學上來試驗一下血壓計的功用吧。」

在回歸正題之後，健保老師開始拿起手上的點名簿來點選。

「嗯……男生的話就史耀乾、裝善仁跟游若星好了。至於女生嘛……」

「欸，為啥你的同學全都是這些怪可疑的名字啊？」

小黑懶懶地趴在桌上悄聲問道。

「妳問我我問誰啊？妳自己乾脆去問他們好了。」

而且比起他們，妳的名字才更有問題才對吧？而且還是很長一大串的那種。

令人費解的是，冥王黑蒂絲這個名號大剌剌地攤在眾人面前卻無人感到懷疑，而且還理所當然地接受了這個名字……該不會是在全班同學身上動了什麼手腳吧？

如果是其他神的話還不一定，但她百分之兩百一定做的出來。

「馬琳淑、牛筱牌，再來就是……新來的轉學生，叫黑蒂絲同學對吧。妳也上來玩玩看如何？」

「啥？為啥連朕也要去啊？」

才剛轉學過來的第一天馬上就被點到名，讓小黑不爽地叫了起來。

只不過那位看起來有些天然呆的健保老師，仍然笑嘻嘻地以「唉唷〜別害羞嘛，這很好玩喔」的表情催促著被點到名的同學上台。

「妳就認命吧，第一天來的轉學生會被老師點名，早就是這所學校的傳統了。」

「呿，早知如此，朕應該要再追加忘心衝擊波的設定才對……」

「雖然我聽不懂，但千萬別用。」

就在我們稍微鬥了一下嘴之後，也只能乖乖跟著上台了。

「對了，假如神明要量血壓的話，數值會不會跟正常人一樣啊？」

趁這個空檔，我偷偷地向小黑確認。

畢竟神明的血壓要是跟正常人不同，事情會很大條吧。

「朕哪知道，天界根本就沒有血壓計那玩意。不過以前醫神神農氏曾經來冥府拜訪過，當時他還給朕把過脈呢。」

「結果呢？」

「天曉得，那老傢伙只是說了一句『將軍令！』之後就跑掉了。」

「……妳該不會是用了什麼內功在暗地裡搞鬼吧？」

這丫頭的身體到底是用瞎米碗糕組成的啊？

「欸，這話很失禮耶！要不是阿斯克勒庇厄斯那混蛋死都不肯來冥府做健康檢查，朕才不會找那個老不修──」

「好了，那邊兩位別再講悄悄話了，要不然連老師也會看不下去喔，別忘了老師我啊，到現在都還沒有對象可以講悄悄話呢。唉……想起上次的同學會，明明未婚的同學有一大票，偏偏卻沒有一個來找老師搭話，害我那天整晚都在喝悶酒──啊！抱歉，老師又跑題了。總之輪到你了，游若星同學。」

「是是是……」

無可奈何之下，我只好慢吞吞地走上前。

自從念中學開始，我就很討厭被叫上台。

原因不外乎別的，因為不愛讀書的我，想當然都會因為答不出來而被全班嘲笑。

（但別以為這一次我會出糗，畢竟血壓計這種東西連猴子都嘛會。）

就算自認再愚笨，我總不可能連血壓計都不會操作吧。

只要把手伸進伸縮孔內，然後按下按鍵，血壓計果真照著指令開始進行測量，我甚至還能感受到手臂除來緊緻的壓迫感。

很好，一切按照著計畫走……我的臉上不禁開始浮現出一抹奸笑。

接下來只要等待測量結果就OK了。

嗶──

用不了多久的時間，血壓測定的結果出來了。

「哼哼，怎麼樣，讓你們失望了──咦？」

然而血壓計顯示的結果，卻讓我感到意料之外，甚至還忍不住揉起眼睛多看兩眼。

【ERROR】──無法顯示。

「怎、怎麼可能？」

「唉呀？怎麼會這樣呢？」

連健保老師也是一臉疑惑。

「游若星同學，你會不會是在袖子裡放了什麼東西啊？」

「怎麼可能啊，再說現在都是穿短袖制服吧。」

我不死心地又試了一次，結果還是出現同樣的顯示。

想當然，這種結果又讓全班的爆笑聲頓時響起。

「不會吧，這傢伙該不會連血壓計都不會使用！」

「真的假的，那可是連猴子都會用的東西耶！」

「笑死我了……垃圾星果然是垃圾星，連這麼簡單的東西都不會！」

「沒辦法嘛，畢竟那傢伙的智商還不能跟猴子比嘛。」

此起彼落的嘲笑聲，更是讓我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而愣在原地。

簡直想找地洞鑽下去的說……

中途健保老師雖然要底下安靜，然而這位喋喋不休卻又沒有任何魄力的老師，想當然更不可能管得住底下這群吵鬧分子。

「各位同學，請安靜！別再欺負游若星同學了！」

善盡班長職責的千惠，第一時間立刻跳出來幫老師管理底下秩序。

可惜的是，就算是千惠，也難以制止底下的騷動。

「唷，班長，怎麼妳每次都幫那個笨蛋講話？難道是對他有好感？」

「才、才不是這樣呢！再說，大家都是一起來學校上課的，本來就不應該嘲笑其他同學才對。」

聽見千惠幫忙說話，這也讓我心底著實受到感動，但是自己的暗戀之情卻遭到否定這點，也讓我忍不住在心底淌下血淚。

「可是班長啊，這傢伙根本就是每天跑來混日子吧。不僅上課成天打瞌睡、體育課老是縮在一角、考試專門拉低全班平均、運動會負責扯後腿的傢伙耶。沒必要成天護著他吧。」

「話、話是沒錯啦。但是……」

等等，該不會連妳也認同他們所說的話吧！

眼見班長已經管不住全班，偏偏應該負責管理的健保老師，卻又像是自暴自棄地縮在一旁滑起手機……不行了，別想指望老師了。

我已經開始在考慮下課之後要不要躲進廁所裡大哭一場。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正當我以為這世上已經沒有救世主而感到絕望的同時──

碰──！

一個掌聲重重地落在講桌上。

全班笑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視線，全都盯向拍桌的那個人──那位十分嬌小的黑髮蘿莉冥王。

「……妳幹嘛啦！怎麼突然拍桌嚇人！」

不理會底下傳來的抱怨聲，小黑拿起血壓計，並看個兩眼之後便拿到健保老師面前。

「老師，這個血壓計因為操勞過度而壞掉了。」

「咦？可是剛才其他人在測量時──」

「不，朕可以肯定已經壞掉了。八成是某家黑心廠商製造的不良品吧。」

小黑果斷認定，結果換底下發出不滿的噓聲。

「等一下，妳少在那邊胡說八道了。怎麼可能其他人使用就沒問題，輪到他使用就剛好壞掉嘛。別以為妳跟他很要好，就可以這樣幫他亂說話喔。」

「臭小子，你還真有膽啊！」

與健保老師跟班長的程度不同，小黑用上連鬼神也會退避三舍的眼神怒瞪，讓底下發起寒顫。

同時也讓剛才說話的那名學生，忍不住縮了一截。

「有一件事朕先聲明清楚，身為冥王做事永遠都是公平公正不會有私心，就算這傢伙是朕的僕人也是一樣。膽敢對神有異議者，一律先打下第八獄的寒冰谷再說！」

「……妳在說什麼啊？我怎麼有聽沒有懂？」

這名同學似乎無法理解而皺起眉頭。

「沒關係，反正以你的智商程度，朕也不想浪費口水跟你多說廢話。」

「妳說什麼！」

無視對方一臉即將爆發的反應，小黑便將血壓計遞到他的面前。

「口說無憑，有種你就試試看啊。」

「試就試，誰怕誰啊！」

於是那名同學也跟著操作起血壓計，沒想到出現的，竟然也是出現跟我同樣的結果。

「這……怎麼可能……」

「看吧，朕就說過這玩意一定是故障了。還是說，連你的腦袋也比不過猴子才會操作失誤嗎？」

小黑毫不留情地將他們嘲笑我的話語全數奉還。

既然血壓計已經壞了，就表示這也跟我操作不當毫無關聯。一想到這裡，讓我暗中鬆了一口氣，不過血壓計會剛好壞掉這點也是十分奇怪？

想當然這名同學依舊還無法信服。

「這不可能！一定是妳故意把血壓計給弄壞的！要不然哪有這麼剛好就壞掉──咿呀！」

多虧這名白目的同學徹底惹毛了小黑的關係。只見她凶眼一瞪，那名同學頓時被瞪到沒差點嚇出心臟病來，整個人完全虛脫到癱倒在座位上。

不只是那名同學，全班所有人（包含老師）都被小黑的氣勢嚇到顫抖不止。

光以氣勢來說，搞不好連法夫納這一類的惡龍都會被嚇跑吧。

我再一次地感受到冥王的恐怖之處。

「那麼，還有什麼問題嗎？」

結果在小黑的詢問（恐嚇）之下，連同這名同學在內，所有人（包含老師）都變成人體轉動式電扇拼命搖頭，連話也說不出半句了。

血壓計的風波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小黑……剛才真的是血壓計出問題了嗎？」

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便低聲發問。

「才怪，不是血壓計有問題，是你本身就有問題啦。要不是朕幫你暗中搞掉那台破機器，你還能像這樣安然回座嗎？」

原來剛才她所說的全都是騙人喔，不是還說自己沒有私心嗎。

話說她到底是幾時暗中搞壞血壓計的？

「可是我明明就照著大家的動作來操作才對啊？」

我到現在都不認為自己會操作失誤。

「朕說的不是你的腦袋有問題，是指你的身體啦。」

「身體？」

我更是搞糊塗了。看到我還摸不著頭腦的模樣，小黑似乎還想多踹我幾腳，不過她還是很有耐心地說明了一切前因後果。

「你還記得昨晚被隕石打中頭的事情吧？」

那當然，畢竟害我掛點的元兇就在面前，想忘也忘不掉。

「後來呢，朕雖然把你『復活』了，但只有靈魂而已，並不算是完全的復活。」

「咦？可是妳不是可以自由操控人類的生死嗎？」

「問題就在這裡。朕雖然讓你的靈魂復活了，可是損壞的身體卻沒有辦法修復。你可別認為朕有使用『柯羅諾斯之鐘』喔，那玩意是無法對生物進行復原的，這一點朕昨晚就有提過了。」

「呃……的確是這樣沒錯……」

昨晚她確實有說過，只是當時我也沒想那麼多就是了。

「所以說，現在的我該不會只是……一具屍體？」

「嗯，沒錯。正確來講應該叫做殭屍才對。」

「不會吧！」

我沒差點抱頭大叫了起來。

所幸全班因為剛才的事情有所忌憚，就算我們在底下聊天，連老師在內都無人敢出聲制止。

原來小黑要我擔心自己是這個意思喔。

畢竟死人不可能會有脈搏血壓，想當然血壓計更是測不出來。

「噗噗──放心好了，朕已經幫你的身體做了些修補。況且就算身體已經死了，只要靈魂沒有離開還是可以慢慢復活。估計過一陣子就可以恢復成正常人的呼吸心跳了。」

看著小黑沒差點噴笑出來，我敢說她一定是故意拖到現在才說。

「……那我順便問一下，妳究竟是用什麼東西來修補我的身體？」

「諸神牌瞬間接著劑。」

「原來我的身體是如此廉價……」

而且用那種東西不會留下後遺症嗎？

「總之，在身體復原之前你就暫時先保護好自己，可別再讓靈魂跑了，要不然就算是朕也很難讓你再度復活……哈──朕要睡了，晚安……」

「現在還是早上才對吧。」

吐嘈無用，小黑說完後還真直接趴著就睡，不久便打呼起來了。

當然因為小黑在課堂上的「表現」，直到下課之前，包含老師在內都沒有人敢去叫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