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西维尔·斯图亚特视角）

       查尔斯公爵千金相当可疑。

       在书信交往的过程中我试探过她，只是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不过由于我的诱导和查尔斯公爵千金属于在信中比平时坦率的类型，我得到了数量可观的零散信息。虽然都是些无聊透顶的事，不过拜此所赐我可以将她从敌对分子中排除。

       本来是这么想的。不过，就在最后一次保险起见的测试里，我推荐查尔斯公爵千金去参加一个聚集了不少门格尔派的家伙的宴会，查尔斯公爵千金没有询问原因就去了，准备的无法拒绝的借口也没有用上。而且，查尔斯公爵千金还和布鲁克.肯特暗中接触了。

       布鲁克·肯特和门格尔派的家伙接触不少，但是他本人没有表过态度——那家伙实际上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可以推测大部分接触属于无心之举。但在这个时间点，查尔斯公爵千金采取这种行动相当匪夷所思。就从近况来说，无论查尔斯公爵千金从属于哪个派或者说是哪几家的人，和布鲁克·肯特接触都没有太大的益处。

       肯特伯爵和查尔斯公爵关系良好，查尔斯公爵不会授意查尔斯公爵千金去自取其辱。但如果不是查尔斯公爵……

       查尔斯公爵千金到底打算干什么？

       ……

       这个问题不久后就得以解决。

       肯特伯爵之子忽然写信告知三天后拜访，并且在这之后持续和我接触。肯特伯爵之子对我抱有好奇心，他多次通过各种拙劣的借口测试我的能力，然后暗中和自己的比对。这样接触了几次后，他决然误认为我们关系还不错，说话也开始更加肆无忌惮。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肯特伯爵之子很不甘心但是又带着尊敬地对我说：「看来我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上你的确是比我优秀……」

       那是当然的啊蠢货。

       肯特伯爵之子对自己的认知很片面。虽然他在一些方面的确还称得上优秀，但他过分夸大自己的天赋，言语中不自觉地带着挑衅般的味道。不仅如此，他解读气氛的能力低到让人发指，完全没有注意到包括我在内的其它人的暗示，直接突破社交距离。没想到返祖现象还有这种表现方式。而且上个星期我打算直接用掉魔力结晶，他却说什么留着送给查尔斯公爵千金。我有位置保存这些出于各种理由留下却没有用的东西，多一块晶石也无伤大雅，但布鲁克·肯特试图干涉我的决定和我对私人物品的处置，这才是问题所在。

       「过奖了。」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不过，阁下应该不只是想要验证这个吧？」

       「哎呀……事实上，我有点想要问的事情。」肯特伯爵叹了口气，以他那个装不下悲伤的脑容量来说这很少见，「到底你是如何做到不让女性缠着的？其实最近有个男爵千金缠上来了，唉，我真是罪孽啊。」

       「是费尔丁小姐吗？」

       「我不太清楚……总之是一个男爵的女儿。那真的是一个魔女！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性！」

       事实上我有关注这件事，毕竟洁尔梅拉.费尔丁的追求十分高调。她百分之九十是受到其母的唆使，不过布鲁克.肯特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点。无论如何，找王族商讨这类话题，除了证明脑袋能够以单纯凑身高的状态存在以外并不会得到任何实际回答。

       「之前你不是被那个什么侯爵的女儿缠着吗？你是怎样让她死心的啊？」

       「是罗萨侯爵。那位千金犯罪未遂——她嫉妒我的未婚妻并且试图下手，最后被流放了。」

       「这完全没有参照价值啊……啊！」肯特伯爵之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大叫，「说到你的未婚妻，她也找过我了。是叫克琳娜……？对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认的人。她说希望我和你成为好朋友，本来看她皱着眉很不高兴地瞪着我，我还以为有麻烦了，没想到说了这种话。你的未婚妻眼光不错嘛。」

       原来是你惹来的吗，克琳娜·查尔斯。

       「我本来就对传说中那个有可能比我厉害一点的第二王子很感兴趣，而且实际感觉你也不赖。要不要交个朋友？被我主动邀请成为朋友的机会，你还是第一个有的人哦。」

       「克琳娜的话就这样说出来，没问题吗？」

       「没问题吧。既然没有跟我说不要说出去，大概告诉你也没问题。更何况是这种小事。」

       肯特伯爵之子直接伸出了手，完全是确定我会回答什么的样子，脸上带着相当灿烂的笑容。

       我握上了那只手。

       「当然可以，肯特阁下。」

       「哎呀叫布鲁克就可以了，虽然我本来就相当宽容，不过我对朋友可都是格外地宽宏大量的啊。」

       看来思考这种高级活动对布鲁克·肯特的膝盖来说负荷太大。

       「要是我不答应你会怎么做？」

       「啊？为什么会不答应？又没有什么坏处啊？」

       虽然和我想到的差不多，不过意思完全不一样。

       「……布鲁克。」我笑了笑，「那么，作为朋友的见证，可以详细地告诉我克琳娜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吗？身为未婚夫，我有点担心。」

       「当然没问题。」

       ……

       ……

       好幼稚。

       我听完后，只有这么个想法。

       没想到，查尔斯公爵千金居然会做这种事情，考虑方方面面并且戒备着的自己简直像是一个蠢货。

       而且，选的也是这样让人火大的家伙……

       莫名其妙。

       明明调查的结果显示查尔斯公爵千金只是第一次接触肯特伯爵之子，居然就怂恿肯特伯爵之子和我交好……我不知道查尔斯公爵千金选择朋友的标准到底是什么，但是没有考量也要有个限度。况且，我根本不需要朋友。

       现在查尔斯公爵千金的嫌疑可以彻底排除了，也差不多是时候结束书信往来了。感情多到过分，在各种无所谓的事情上过度在意的家伙，我实在是不想要浪费太多时间。无聊透顶。

       不过这种事情还远远无法到达我无法忍受的地步，顶多就是衣服沾上灰尘让人有些不快的程度。所以我还是弯下腰，拉开从桌子最底层的柜子，里面放着统一样式的一套信封和信纸。我从中取了一份放在桌子上，一边喝着红茶一边靠在椅背上展开查尔斯公爵千金的信快速浏览。

       『尊敬的西维尔殿下：

       感谢殿下的来信……』

       经过这些天的书信来往，查尔斯公爵千金也稍稍放松了一些，透露的东西也更多，虽然已经对我没什么用处了。最初的话还能看到「敬鉴」「惠书敬悉」「虔请钧安」之类的词，而且用的大多数是相当正经的书面语，现在大体上还是用的比较正式的口语体。不过正合我意，毕竟以后还要相处，太过讲究的话我又要采取行动去调整。

       『……关于殿下所提的疑问，我想大概答案是那本书吧……

       ……

       ……关于文化，殿下是怎么想的呢？如果不介意的话，还请告诉我殿下的想法……』

       又是这种麻烦的问题。

       我并不讨厌麻烦，不如说反过来很喜欢，可前提是有趣。奈何查尔斯公爵千金相当在意我对这类问题的看法，她绝对我有所了解……这点我很在意。我自认为伪装并没有破绽，并且查尔斯公爵千金也的确没有和那些敌对者接触，但她就是知道。

       应对起来很简单，既然查尔斯公爵千金就是希望看到一些比较柔软的回答，我自然会顺着她的意愿编造。

       文化某种程度上是抽象存在的秩序体系。在某种场合应该怎么做，某种菜应该如何搭配食物，某种衣服应该有怎么样的花色，某种行为应该如何怎么被评价。虽然模糊，没有清清楚楚地写在纸上，但它的作用力也不比纸上的小。每个人都是文化的构建者和解构者，然后一个群体的所有心理和行为构成这种秩序体系的载体和表现。

       我是这么想没有错，不过为什么我非要想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不可？

       和与王宫里那些家伙周旋一样，非常有必要且重要却无趣的事情越来越多。

       『文化的话，我更倾向于认为它是一种世代相传让人的发自内心遵守的一种无形的东西吧。』

       我简单地回答了几句，将笔放到一旁。这时一阵风吹来，掀起了信纸的一角。

       我起身去关窗。

       就在瞥向窗外景色的一刹那，我突然想起了之前克琳娜推荐我看的那本无聊的书里的呻吟。

       「杰弗森先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凉风已经吻遍了我的脸颊，窗外的雪花已经融化剩薄薄一层，光秃秃的树枝上已经长出了嫩绿的新芽，红茶的热气已经消散殆尽。杰弗森先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风趁着我思考的短暂瞬间，再次闯入我的房间。我算是感受到了凉风拂过脸的感觉。

       的确还算不错。

       不过，说到底也就是这种程度的东西罢了。

       我没有动摇地，直接关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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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布鲁克是真的欠揍，不过毕竟还小，还是个浸泡在夸赞中的被溺爱的贵族小少爷，之后长大了再加上西维尔和别人的影响就会改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