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意外的推手

潔莉諾雅快速在腦袋裡搜尋這個世界是否有同性戀者的相關資訊,可惜她目前能得知的情報太少了,完全沒有印象聽說過這方面的消息。

看向眼前還睜著水汪汪大眼睛等待答覆的可愛臉龐,潔莉諾雅想像了一下這張臉長大後的模樣,只要沒有半路長歪,應該會是個足以迷倒一片小女生的帥氣孩子。

...這樣的孩子跟另一個男性手牽手走進禮堂的未來,她一點都不希望看到。

雖然她對同性戀沒什麼意見,但才剛下定決心要守護著長大的弟弟,卻突然要去想像他成為同性戀者的那種未來,請恕她一時半刻接受不了。

臉上表情不動聲色,腦內卻進行了好一番思想鬥爭的潔莉諾雅,正斟酌著該怎麼說會比較恰當時,門板突然又被敲響了。

「二小姐,請問現在方便說話嗎?」

從門外傳來的聲音是才離開沒多久,說要去熟悉環境的阿修利恩。

這麼一點時間她不覺得能夠把整座宅邸都逛完,可能臨時發生了什麼意料之外的狀況才會又跑回來,潔莉諾雅想了想,和席蘭的談話一時半會兒應該沒可能結束,先聽一下阿修利恩要說什麼好了,如此決定後便同意對方進來。

「打擾了。」

禮數過度周到的人依然在門口打過招呼後才踏入房間,來到離床有些距離的位置停下腳步後,向席蘭也打了聲招呼,才朝向她道。

「方才遇到老爺,老爺委託我教二小姐識字,我想先問一下二小姐有沒有什麼比較感興趣的事物,從感興趣的書開始學習,應該有助於提升學習效率。」

───父親大人幹得好!

潔莉諾雅在心中給父親豎起了大拇指,原本想著等阿修利恩熟悉環境後再找機會提這件事,卻沒想到父親先幫她開口了。

而且聽阿修利恩的語氣也沒有排斥做這件和護衛無關的工作的樣子,甚至特地返回來詢問她想先從哪一類的書開始學習,真是個細心的好傢伙呢。

既然他都特地來詢問,她就不客氣了,於是便毫不猶豫道:「魔法!我想盡快能夠看懂和魔法有關的書!」

也許是被她突然表現出的熱情嚇了一跳,阿修利恩微愣半晌,很快又恢復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恭敬地點頭道:「我明白了,我會預先準備好適合的書,請問從明天開始可以嗎?」

其實從今天開始更好...忍耐著把這句話吞下肚,潔莉諾雅點頭道:「那麼,明天開始就麻煩你了。」

「二小姐不用這麼客氣,老爺是有補貼額外薪資給我的,所以這是我應該做的。」

「......」

這種事明明可以不跟她這個六歲小孩說的,真不知該說他太正直還是太老實...看著道別後再度離開的背影,潔莉諾雅如此想著。

雖然很遺憾要等到明天才能開始學習,但她也不是連一天都無法忍耐的人,壓抑住期待學習的心情,潔莉諾雅的目光再度回到席蘭身上。

「抱歉久等了,剛剛我們說到......」

話說到一半,潔莉諾雅突然愣住了,因為她發現眼前的可愛弟弟根本沒在聽她說話,只一動不動地望著門口的方向,臉頰不知為何染上一片粉嫩的淺紅色。

就在潔莉諾雅滿臉疑惑打算伸手輕拍對方的肩膀來喚回他的注意力時,席蘭突然迅速把頭轉回來,情緒激動地貼近潔莉諾雅,原本就又大又明亮的雙眼像是灑落了一片星辰般閃閃發光。

「姐姐!剛剛那是誰?好帥、好帥喔!」

「......」

才剛決定要好好引導披著雄性皮囊的(偽)弟弟走上與女性戀愛的未來道路,眼前的人就突然露出一副情竇初開的表情給她看...對象還是她的貼身護衛,潔莉諾雅突然無言以對了。

不過還不能放棄得太早,小孩子是還未定型的時期,只要用心教育,一定有可能讓這孩子成長為一個能夠欣賞女性之美的男性!潔莉諾雅在心裡堅定道。

「父親早餐說過的吧,他是見習騎士,名字叫阿修利恩,這兩年要擔任我的貼身護衛。」潔莉諾雅一副沒有看到席蘭臉上泛著可疑紅暈的表情,親切地回答他方才的問題。

還不曉得自己的人生方向令自家姐姐感到擔憂了,席蘭仍然津津有味說道:「貼身護衛!好棒喔~有那麼帥的男生保護自己,太浪漫了!」

雖然不曉得有個貼身護衛和浪漫有什麼關係,不過潔莉諾雅卻突然想到另一件事,也許可以稍微轉移席蘭這孩子對戀愛的注意力。

「阿修利恩明天開始要教我識字,你如果沒其他安排,要不要一起?」

聞言,席蘭的眼睛變得更加閃閃發光。「那個好帥的大哥哥要當姐姐的老師?要!我也要一起!」

潔莉諾雅讚許地摸摸他的頭。「好,那我待會兒去跟父親說一聲,父親聽到你這麼早就開始學習一定會很高興的。」

原本動機不太單純的席蘭聽到潔莉諾雅說父親會因此而高興,愣了半晌後有些靦腆地笑了笑。

「真的?父親會高興嗎?那...那我會認真學習!」

太好了呢父親大人,看樣子對席蘭來說,您的魅力並不會輸給那個初來乍到的見習騎士呢。

潔莉諾雅在心裡默默欣慰著,之後又和席蘭聊了不少話,把這個今後將是自己可愛弟弟的孩子所有喜好和厭惡的情報徹底打聽了一番,直到時間接近中午,與母親及佩麗緹亞約好要去外面吃飯的席蘭有些依依不捨地離開了。

先到書房跟父親報告學習會要加上席蘭的事,父親剛聽到時很難得地愣了半晌,然後點點頭同意了,雖然沒有露出明顯的喜悅表情,但潔莉諾雅還是眼尖地發現父親的嘴角稍微上揚了那麼一點點。

雖然年紀還很小,但畢竟席蘭是下任當家,父親當然會寄予厚望...雖然出了一點小差錯,身為長子的席蘭裡面是個來自另一世界的女孩子靈魂,但是沒關係,她身為姐姐,一定會好好把還在幼苗階段的下任當家教導成一名出色的男性的!

潔莉諾雅在自己的未來目標中加入了此一項目。

在喜歡的花園中吃過午飯後,潔莉諾雅用一個下午的時間把自己的房間徹底整頓了一番,洋娃娃、迷你家具等扮家家酒的玩具全部裝箱扔進倉庫裡,在清出的空間擺放了矮書櫃和桌椅,床罩、被單和窗簾等全部從少女風格換成了清新簡約風,唯獨父母和祖父之前贈予的幾樣擺飾逃過了被裝箱扔倉庫的下場,成了煥然一新的房間裡稍微突兀的存在。

晚上佩麗緹亞來找她時一開始還以為走錯房間而錯愕了一會兒,但很快就恢復興致高昂的樣子向她分享今天出門逛街的戰利品,還硬塞了幾件在她頭上比對後覺得很適合她的髮飾,由於推拒不能只好收下,最後被她用小盒子裝起來塞進衣櫥的最深處。

準備就寢前阿修利恩來了一趟,告知她明天上課的時間後就離開了,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潔莉諾雅本來還想問問他環境熟悉得如何了,結果找不到時機開口對方就告辭了,只好聳聳肩作罷。

隔天,一家人齊聚的早餐光景,除了站在牆邊的人員多了兩名年輕男子外,與平時沒有多大差別。

母親得知席蘭也要跟潔莉諾雅一起向阿修利恩學習識字時非常開心,頻頻誇讚席蘭小小年紀就懂得努力上進,潔莉諾雅忍不住在心裡小小埋怨了下母親的差別待遇。

不過那點不愉快並不影響她最期待的學習時間,她和席蘭早早就在房間等候著,阿修利恩準時出現,手上還抱了一疊書,坐在椅子上的兩人立刻蠢蠢欲動起來,席蘭是直盯著阿修利恩的臉,潔莉諾雅則是一瞬不瞬看著書。

「這是二小姐希望優先學習的魔法相關書籍,另一邊是老爺希望少爺能先學習的歷史和法規相關書籍。」

阿修利恩將放到桌上的書分成兩疊,各別擺到潔莉諾雅和席蘭面前,原本還一臉春心萌動的席蘭在聽到阿修利恩的介紹後愣了半晌,可愛的臉立刻皺了起來。

「為什麼我的聽起來很難的樣子......我不能跟姐姐一樣學魔法嗎?」

「這是老爺的吩咐,少爺如果對這個安排不滿意請自行去向老爺反應。」

阿修利恩一本正經回答道,絲毫不顧慮席蘭只是個三歲的小孩子,就算裡面是六歲的靈魂,這樣的年紀就要學習歷史、法規等知識果然有些太嚴苛了。

雖然她也打算要把席蘭教育成一個優秀的下任當家,但讓這麼年幼的孩子過早接觸那些負擔較為沉重枯燥的知識,要是因此導致他對學習反感,豈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身為一個(曾經的)優等生,潔莉諾雅深知,如果無法體會學習的樂趣,這個學習的行為就會非常沒有效率,對身體和精神的負擔也會加重,所以她沉思半晌後,提出一個兩全的方案。

「不然這樣,阿修利恩你一個人也沒辦法同時教我們兩個,既然原本就要輪流教,不如我和席蘭兩邊都學習,這樣席蘭也能學到魔法,我也能學到歷史法規的知識,學習的種類變多了,相信父親也樂見其成。」

聞言,席蘭和阿修利恩同時看向她,席蘭原本就皺起來的小臉變得更加鐵青了。

「這樣不是反而增加難度了嗎...」

「沒這回事,比起只學習並不怎麼喜歡的項目,和感興趣的項目交互學習,不覺得會學得比較快樂嗎?」

潔莉諾雅提議道,另外兩人聽了之後雙雙沉思了會兒,席蘭有些猶豫地點點頭。

「如果可以先學魔法,再來學那個比較難的...好像就不那麼討厭了...」

阿修利恩朝席蘭瞥了眼,又將視線拉回潔莉諾雅身上。「原來如此,二小姐的提議確實有道理,那就依這個方式輪流學習吧。」

說罷,阿修利恩將原本擺在席蘭前面的那疊書移到一旁,桌上只留下魔法相關書籍,席蘭一臉開心地在潔莉諾雅身旁乖乖坐好,阿修利恩打開其中一本書,開始了第一次的學習會。

這個世界的文字字形有點像原世界的韓文,發音卻是偏向日語,雖然剛開始有點混淆,習慣之後記憶速度就逐漸提升了,學習會如此持續了大約五個禮拜,除了一些比較少見的用詞還需要請教阿修利恩外,基本閱讀和書寫已經沒什麼問題了。

頂著三歲小孩皮囊、實際上是六歲的席蘭學習方面似乎很有天份,識字的速度甚至比潔莉諾雅更快,在阿修利恩直率的誇讚加持下,獲得滿滿成就感的席蘭對學習的熱忱也越來越高,就連一開始覺得有些排斥的厚重歷史書,現在也能抱著讀上一整天。

聽聞兩人的學習成果頗豐,尤其席蘭更是進步顯著,父親和母親特別高興,甚至找一天晚上在宅邸內開了個小小的慶祝會。

雖然一開始想學習的人是潔莉諾雅,後來最受矚目的卻是席蘭,這點讓有嚴重女主角情結的佩麗緹亞頗有怨念,但身為當事人的潔莉諾雅倒是對這狀態非常滿意。

不但提高了席蘭的學習興趣,她也終於能夠盡情閱讀魔法書籍了!

這個世界的魔法有一套跟通用文字全然不同的特殊文字系統,筆畫簡單但像是繪圖般有種律動感的文字,每個字都有其代表的意義,將不同的文字組合,以環狀排列成魔法陣,透過特殊道具的輔助,就能夠發動魔法。

───以上,是用最簡易的表達方式對魔法基礎概念所做的說明。

稍微深入一點來說,光是魔法文字就有上百字,魔法陣也有一套字數組合的規律,不同的字數排列,魔法陣的畫法也會不同,先不說發動魔法,光是繪製魔法陣就讓人眼花撩亂了。

一開始還興沖沖跟著學的席蘭,在被魔法陣搞得頭昏眼花後,做出「比較之下歷史和法規突然變得簡單多了」這樣的判斷後,就再也沒碰過魔法書了。

但是對潔莉諾雅來說,魔法卻是越深入了解就越發現它迷人之處的美妙事物,她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研究魂已經開始熊熊燃燒了!

從識字課程完全結束的那天開始,父親便將席蘭帶在身邊進行工作,潔莉諾雅則是整天泡在自家藏書間裡埋頭研究魔法陣。

不過她們家關於魔法的藏書並不多,在她之前家中對魔法有興趣的只有已經過世的祖母,現有的魔法書也都是祖母留下的,但那麼一點只當作興趣而收藏的數量對潔莉諾雅而言完全不夠,於是她決定前往王都的大圖書館。

「不行不行!諾雅妳這麼小的女孩子怎麼可以去那麼遠的地方!從這裡搭馬車到王都就要三天耶!」

在一家人齊聚的早餐會上提出想去王都大圖書館的想法,母親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去王都...怎麼會這麼早......」

佩麗緹亞表情困惑地喃喃自語道,席蘭聽聞要去王都雙眼都閃閃發光起來,但是父親還沒發話他也不敢胡亂附和,於是眨巴著大眼睛來回看著二姐和父親,雖然沒說話但那張可愛的小臉上明顯寫著「好想去」三個大字。

總是沉默不語,像是對什麼都漠不關心的祖父,則是罕有地在聽聞潔莉諾雅想去找更多魔法書時,放下手中的杯子抬頭望向她。

如果是其他時候,潔莉諾雅可能會好奇祖父的眼神想表達什麼意思,但還沒聽到身為一家之主的父親對她想前往王都這件事的答覆,潔莉諾雅只顧得上回望父親朝她投來的審視目光。

「...再過半年就要入學了,如果對魔法有興趣,入學後再學習就可以。」沉思許久的父親終於開口回答,但卻沒有明確表示同不同意她去王都找書的事。

「就我所知,低年級沒有教授魔法課程,要等到五年後才能選修,我等不了那麼久。」潔莉諾雅回答道,順便一提,這個情報是向阿修利恩打聽來的。

「妳之後要就讀的學校也在王都內,想去大圖書館隨時都能去。」父親再次答道。

「那也是要半年之後,我等不了那麼久。」她堅定道。

「只不過半年而已...」一旁的母親面露不解,忍不住低聲道。

父親再次沉默,好一會兒後才又開口。

「...為什麼對魔法這麼執著?」

「我想將研究魔法視為我畢生的目標。」潔莉諾雅直視著父親,毫不猶豫道。

也許是從潔莉諾雅的眼神中察覺了她的認真,父親微微睜大了眼睛,對一旁母親驚慌說著「妳才六歲而已說什麼畢生目標」的話充耳不聞,只是更加嚴肅地看著她。

當父親沉思許久,微張開口正打算說什麼時,卻從一旁傳來了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話語。

「我帶她去吧。」

這個家中最沉默寡言的祖父,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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