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話

車輪輾過道路,發出的聲音讓人心情愉悅,魔族所修建的並非一般常見只要下雨就變得十分難走的泥土路,而是以石板鋪成,上頭帶有花紋裝飾,平穩的大道。

車夫的話有點多,甚至到了有些許話嘮,但也不錯,雖然他自稱年輕一輩,但五百年的壽命不是白活的,人生經驗或是些有趣的事情也是非常的多。

正當享受著他的故事時,他突然向我們道歉,並說出道歉的原因。

「那個阿,我家老爹真是失禮了。提到我大哥跟二哥兩人,他總是會不高興。作為一名魔族,加入軍隊是種榮耀,特別是某些將領所率領的軍團,那簡直就是每個人的夢想,我那爭氣的兩位哥哥便加入了負責打破敵軍防線與清掃戰場的第十三軍,與防禦專家的第十一軍;十三軍可是那名從二代魔王便服侍至今的英雄所率領的部隊,是王國的象徵,是王室的長槍、為了殲敵而鑄的金剛之劍,加入其中可是天大的光榮。」

他看向天空,看似在緬懷些什麼,語氣中流露出滿滿的稱羨之感,但羨慕旋即變為嘆息。

「可惜阿,由於人族突如其來的入侵,大哥他在一場在胡亂拼湊出的反擊中死於與人類的衝突,二哥在抵擋外敵時祝福使用過度,導致失控而失去士兵的身分,不幸中的大幸是他沒有被消滅而是被關進鐵棺材,最短只需百年就可從狂怒中恢復。」

他轉頭看向車廂。

「我相信人類應該也能理解吧,失去手足之痛,這還需慶幸老爹尚未折翼,若雙翼一邊被折去那他有可能會放任自己的情緒,讓其不斷的溢出直至毀滅吧。」

以這句話為結尾,他開啟新的話題,從街道旁森林的動物,到關於魔族本身的慶典等等,話題沒有任何的範圍,想到什麼就講什麼。

馬車的速度很快,但在車廂中卻不太感受得到令人惱怒的震動,除了平穩的石板路之外,車廂本身的設計也有功勞。

夜晚逐漸來臨,天空中夕陽落下,如銀鉤的新月升起,為路途提供些許明亮。

馬車持續地狂奔,預計明早就能到達目的地,他讓我們先在車廂睡下,明早的會面臉上可不能出現倦容。

早晨的陽光灑落,耀眼的光芒喚醒了所有人。距離目的地已經不遠了。

從車廂探頭查看前方景色,一堵高聳的城牆掩蔽了前方的道路。

那實在是過於高大,反而讓人感覺不現實,如此高大的城牆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建的呢?城牆的高度讓人感到壓迫,越是靠近越加讓人感到畏懼。

從牆內傳來吵雜聲,聽起來不像是市集所會出現的吆喝,因為聽得到此起彼伏的咆哮以及震耳欲聾的敲擊聲。

「這聲音不太對吧?該不會裡頭正在內亂?」

「哈哈哈哈,別傻了,這可是祭典啊!我反到比較好奇他們要怎麼清出道路給我們通過呢。」

祭典?這是屬於魔族的傳統祭禮嗎?既感覺不到莊重也感受不到神聖,充滿瘋狂卻也能向神祈禱未來嗎?

道路來到尾端,眼前的的門有馬車的數倍之高,寬也具有足以同時讓四輛馬車通過的長度,大的不可思議的更能讓人感受壓迫。

「這下可尷尬了。」

「怎麼了?」

「現在還在拳鬥季,吹響號角代表祭典提早結束,城市裡所有的人會以怨恨的眼光看過來。尤其只是為了通知人員抵達了話。我先下車一陣子,你們就待在車上,不要走動。」

他走下馬車,進入樹林中,選定當中最高的一棵,爬上樹頂,將手中緊握的石頭朝城牆上巡邏中的守衛砸去。

石頭化作凶器往守衛飛去,守衛只是將手舉起,輕而易舉地接下了這顆飛行的凶器,轉過頭看到正掛在樹上的他,頓時便理解客人已經到來,需要去通知人員把通向王座大廳的道路空出。

「好啦,這下應該搞定了,等他們開門吧。」

門後的吵雜聲逐漸消退,但城市其他地方仍傳出聲響。從遠方,金屬製軍靴的踏步一步一步往門前逼近,那聲音如有支樂團專門為其擊鼓打節拍般整齊劃一,一聲跺腳的巨響後,大門向外敞開,露出鋪上紅毯的街道與兩側飄揚的旗幟。

馬車前進,這次以緩慢的速度,讓人有辦法將接下來的一切收進眼底。金甲衛士兩列相對而立雙手緊握黃金長槍,長槍彼此交叉,前端各掛著一面旗,仔細一瞧,其中一側的旗幟不就是我國的國旗嗎!

將旗杆傾斜能讓旗幟自然垂下,使其在既不碰觸地面的情況下完整展示旗面。金甲衛士手中的旗幟垂得太低,只要馬車行進馬一定會碰觸到旗子本身使其染上髒污;在馬車朝道路的終點不斷向前時,衛士在馬接觸前就將旗桿高高舉起,隨後互相將手中之物高拋過車頂,交換彼此的旗,待馬車完全通過,便揮舞著桿子,使其上的布料拍打空氣,旋轉數圈,隨後倏的一聲把旗子再次舉起。

除去衛士的表演,建築也屬實美輪美奐,若將此處定調為首都圈中的貴族區那建築只能說是普普通通,不過魔族似乎對於貴族的階級也沒有過多的限制,就只是個職位。牆面算不上乾淨,有些泛黃,上還有點污漬,希望那鮮紅色的髒污不是來自任何居民的體內。

全員下了馬車,依僕人的帶領前往王座之廳。

王宮比起目前所見過的所有宮殿都要更加的華美,每階台階都有不同的雕刻,扶手也刻上各自不同的裝飾再以金線作點綴。眾人都被精細的作品奪去了目光,越是靠近入口雙腳卻越是不停的顫抖,眼前的彷彿不再是單純的建築,畏懼與不可思議充斥內心轉變為敬畏,如神的威壓感席捲而來,連進入國內最古老的萬神殿時都沒有過此等感受。

魔族的下僕每天都承受如此壓力嗎?這般威壓究竟是從這建築發出,抑或是從裡面的某人放出?

頂著足以壓垮人的壓力,門前的僕人輕而易舉的推開石製大門。也沒有要求交出武器,不知是對護衛軍能力的放心,抑或是對來賓的信任,又或者是在那殿堂之中所要會晤的存在是那麼的強大,一般人類的武器根本無法傷及分毫。

走廊依然華美,擺設的雕像一類的裝飾品精細到會懷疑是否是利用魔法將人石化而成,畫作風格迥異,有些看得出是自畫像,有些僅僅只能得出是一幅畫,裏頭實際含意單純的走馬看花根本來不及理解。

從王城到皇宮,已經數次被魔族的技藝驚艷,如果說在人類世界是展現魔族的戰爭工藝,那踏上大陸的那一瞬間,就是開始展現魔族的藝術與建造技巧。

王座大廳末端擺著兩張椅子,位於正中央的是一張以不知名物質所打造的王座,不同角度都會呈現不同的顏色,另一張有著蓬鬆的椅墊包裹,裏頭的布料閃耀天鵝絨般的光澤。

天鵝絨王座的整體設計圓潤,是為皇后等女性王室成員所設計,可現在有一名男性突兀的最坐於其上翹著二郎腿,他身穿設計得當,剪裁得體的深藍色男性禮服,脖子帶著一條扁平的銀色圍巾,頭髮稍長,髮色讓人想到白銀或冬天的白雪。

從椅上不斷散發出強烈的存在感,無論何人都知曉,這人,便是這次的目標。

「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

他的聲音說不上宏亮,但卻響徹心靈。

「作為前人類,余非常理解生命的短暫,也同意繁文縟節是多麼的浪費時間,直接移駕去他處吧。簽訂協約等事也請稍後,這裡的歷史過於暴戾,需更加平和之空間彼此才能正常思考。」

他起身,昂首邁步的形象有如英雄,是那麼的俐落、瀟灑。

最後來到一處充滿生活感的小房間,房間有幾張沙發椅以及滿櫃子的書籍,桌子擺放在椅子的中央,桌面上有一柄搖鈴,護衛無論人類或是魔族都被支開,因此房間內只有官員以及這名銀髮的男性。

「余來稍微自我介紹一下吧,余叫科爾維特,沒有姓氏,曾經是名人類,現在作為第五任魔王之夫掌管魔族內政。」

依次將身分與職位介紹完,便開始進行商討。

「首先呢,余並不打算隱藏些什麼,大神官從時空神那接受到了幾則可怕的預言,這些預言的內容著實令人擔心。也因如此人類的幫助是必不可少的。」

必不可少?人類嗎?

人類在各種族中是最為弱小的存在,沒有利爪,沒有利牙,沒有強大的身體能力,甚至連在黑暗中窺物都具有困難,而現在這位魔族之王居然說出需要人類的幫助?

「小人不懂,明明比人類更加強大的種族比比皆是,為什麼會選上人類?有著如此強盛國家的您究竟為何感到憂慮?連派出的外交官都有實力輕易將王室護衛擊倒,如此強大的種族為何會對於區區預言如此耿耿於懷?」

「個體的強大只是表面,強盛的國家只不過是生命的積蓄,對於魔族,神是極為接近的存在,人類才是雙神所最寵愛的種族,這是無可撼動的事實。」

「本國的情況也算不上太好,外敵與內奸交錯,試圖奪取政權。看見貴國的工藝小人實在想不出有任何的物品是貴國所欠缺的,不論是武器、盔甲、畫作、雕像甚至連建築工藝人類就算傾盡全部也擦不著邊,這座皇宮的華美更是如建築本身直接從故事進入現實,只要看過這座皇宮後其他的建築都沒辦法使人讚嘆。」

「夠了,阿諛奉承之詞去與那些愛慕虛榮之王訴說,向余訴說這些是毫無用處的,城堡的華美、軍事的壯盛等等對余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他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猛的刺進桌上。

「你們想從魔族這裡獲得些什麼?是力量?威攝力?抑或是財富?沒有人會對毫無利益可言之物投入心血。余可提供這把匕首所能提供的所有,說吧,你們看到了什麼?」

匕首閃閃發亮,簡單的設計,完美的殺傷力,刀身為鐵柄為銅,連平民都能使用的武器。

「我看到了⋯⋯一種力量,能夠保全自己,但同時也能傷害他人。」

「嗯,繼續,我不要只聽一個人說話,全部人,無論身分,都該提出自己的見解。」

他向後躺下,將身體依託進沙發的柔軟中。

「這把刀,本身極為鋒利且堅固,刺進桌中,尖端卻毫無折損,顯然鍛造工匠的手藝極高。」

「嗯,下一個。」

「嗯⋯⋯從劍身我能看見自己的倒影,這對於人類而言,表示魔族能夠讓上位者更加的省思自己的統治方法——」

「哈哈哈哈哈,太棒了,棒透了,沒想到你們能想到這種地步啊!余說余能提供這柄匕首所能代表的一切此言不假,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啊!居然從倒影開始下手!哈哈哈哈⋯⋯」

那是種發自內心的狂喜,由喜悅與驚訝混合而成,他笑著卻不失莊重。

「受不了,明明余曾是人類卻彷離人類越來越遠,好吧,原本只想提供你們所想所說的,既然有人提出有趣的想法那就全部都提供吧,余會提供你們的工匠技藝,你們士兵的訓練,與國家間買賣裝備等等,剩下的等到簽訂契約再說吧。現在時間也不早了。」

他搖動桌上的鈴,鈴發出清脆且悅耳的敲擊聲。

「簽訂契約看來可以再稍加延後,先吃飯吧,在慶典時期工作未免過於不識風趣。」

像是要贊成這句話似的,門把發出噪音,而且聲音不斷地加大,開門的那個人的情緒從門把直接傳達給聽到噪音的所有人。聲音忽然停下,隨後碰的一聲,門被以極度粗暴的方式開啟,那個人絲毫不在意房間內的成員的身分為何,怒氣沖沖的在這間房間翻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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