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話

尤文走出了蒂娜所在的房間,轉而進入了地下一間有著厚重鐵門的詭異區塊。

尤文走到門前,輕敲了門兩下。

裡面傳來聽不出聲音是男是女的回應。

「是誰?」

「013。『死神』。」

「進來。」

聽到了鎖被由內側打開的聲音。緊接著,有一個矮小身影悄悄的把門打開。

尤文從容不迫的踏進了充滿著血腥味和血肉焦臭的房間。

回頭一看,那矮小的身影就消失了,門也應聲關上。

入內後,通過了一小段漆黑的走廊,有著一個和尤文身穿一模一樣服裝的人正等著他。

「013。『死神』。」

「020。『審判』。」

簡單的確認身分後,尤文詢問起現在的狀況。

「有進展嗎?」

「沒有捏,他們的口風意外的緊捏。」

「這樣啊,換手,換我來做。」

尤文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對他說:

「你去休息吧,現在是我的時間。」

「你人可真好捏,上個交班的對我可惡劣了捏。」

尤文捧著下巴開始思考有資格到這裡來的人和有動機來這裡的人。

「上個交班的?是『愚者』啊⋯⋯」

「是捏,他可過分了捏,什麼話都不說,只是問個話就對我大小聲捏」

「審判」氣呼呼地說道。

尤文看似諒解的說:

「這也沒辦法啊,畢竟我們不想面對的真相也來了。你就別太刺激他了。」

「這倒也是捏⋯⋯」

尤文拍著「審判」的背像是催促他趕快走一樣的說:

「你快去休息吧,之後的事我來就好了。」

「好的捏。」

尤文目送著他離開。眼中充滿著怨氣與自責。

「終究啊,我們終究又是走到這一步了啊。再次的動用到『審判』。有多少年不曾開啟這間拷問室了?好像自從你上任後就沒再使用過了呢。多麼讓人懷念啊⋯⋯」

尤文把手摸向了一旁的牆壁,像是在重溫什麼早已不復存在的事。

「那時你提拔我們二十二人作為你的心腹,我當時可是相當的驚訝呀,對我這個失職的騎士你不僅不追究我的責任還施予我這麼大的信賴,甚至將我當作你的好友。我們也一同度過了那段被稱為黃金時期的歲月,當時可以說是這千年以來最和平的時光。可是⋯⋯」

話說到此,尤文突然哽咽。在那之後的事情對他來說,是恥辱也是一生的傷痛。

「摯友啊。在你死前為何將手伸向我啊?明明我任何人都守護不了,你卻仍然這樣的信賴我。而我卻⋯⋯」

斗大的淚珠從尤文的面具邊上滴落。

淚水中帶有著太多太多的感情。有做為一個騎士的自責,有作為一名朋友的不捨,還有做為一位見證者的悲傷。

這個男人已經見識了太多太多。而事到如今還能讓他的情緒引起如此之大的波浪的原因,是因為當時襲擊蒂娜的男人竟是他和愛蓮娜的⋯⋯

收拾完情緒後,尤文看向了此行的目的——兩名人類。不對,兩名「前」人類。

他們是這次襲擊蒂娜的兇手,在被尤文抓捕後就一直在這個地方接受拷問。

現在他們兩人手被木樁釘在了拷問用木椅,而腳⋯⋯

「嘖,那小妮子可真是⋯⋯」

尤文不高興的踢飛在地面上的殘肢,原因不為別的只是因為「審判」將砍下來的腳隨意地丟棄在地上。

「幽靈們。」

隨著簡單的呼叫,尤文周遭出下了大量的人影。

被尤文稱為幽靈的謎樣人影是第四代魔王所製作,只會在拷問室發揮作用,全名為「被死亡壟罩的怨靈」的魔法。

這個魔法的功能在所有魔法中也是屬於特別讓人作嘔的。

簡單來說,這個魔法會將在這個空間的人死前的模樣刻印在他的靈魂上,並且將其靈魂束縛變作道具給有資格者使用。

在尤文附近有大約二十名左右的人影,這只是冰山一角,這個魔法陣可召喚的總人數約為五千人。

「整理。」

尤文命令一下,周遭的人影便開始將器具、周遭環境都整理乾淨。

尤文走向被釘在椅子上的兩人,脫下套在他們頭上的袋子、割開嘴唇的縫線。

其中一人全身上下有相當多處的燒傷,眼睛被挖出了一顆,傷口開始有些許潰爛,手臂被細木樁刺穿,除了木樁的穿刺傷還有刀傷、燒傷以及像是被蟲子或小型齧齒類動物啃食的痕跡跟皮膚與肌肉被強行撕下來的破口。最重要的,作為承受者,他身上有蒂娜身上所有的傷口。有著這些致命傷而沒有死去,多虧了尤文他們的改造,提升了他的生命力和治癒力。

另一個人除了手腳之外沒有看起來特別明顯的外傷,不過他的腿上有著明顯的勒痕。顯然是被水刑等非外傷型的拷問手法凌虐過。

尤文走進兩人,以不適合現在場合的溫柔的聲音詢問

「你們想要說了嗎?」

遭受水刑的男子微微抬頭⋯⋯

「呸,你這骯髒的魔族。」

往尤文的臉上吐口水。

尤文在面具下露出了非常非常讓人感到陰森的微笑。

「你很聰明嘛,懂得用龍人語來辱罵我們。我再問你們一次,想要說出來了嗎?」

尤文一步一步地逼近。

另一名男子精神崩潰的大吼:

「我說,我全都說,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說,拜託不要再折磨我了。」

「洛奧夫!你這垃圾,你以為——!」

尤文把手指伸進了吵鬧的那個人的嘴中。雖然他有試著咬斷插入口中的異物,但前排牙齒反而被折斷了兩顆。

「說吧。」

尤文更加貼近想說出情報的男子。臉近到幾乎貼了上去。

「我們會到森林的原因是⋯⋯」

尤文貼得更近了

「是⋯⋯?」

男子微微向前傾,嘴巴張大。

之後的動作讓一旁的同伴看傻了眼,他在所有人以為他要吐出情報時,咬向距離不到一根手指頭長度的尤文的喉嚨。

鮮血四散,不過,那不是尤文的。

「真是愚蠢呢。」

尤文對剛剛試圖反抗的愚蠢之人說道。

當洛奧夫試圖咬斷尤文的喉嚨時,尤文早已具有心理準備。

尤文以蠻力用直接的將他的整個身體連人帶椅猛烈的壓制到地面,連帶了影響在一旁被尤文手指塞入嘴巴強制靜音的同伴
「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哎呀,真是的,又不小心忘了呢。」

尤文緩緩地站起身,瞧了一眼身旁剛剛慘叫的人。

尤文毫不在意的把手指從他口中拔出。說是口中,更該說是從被撕裂的臉頰中抽出。

「幽靈們。」

幽靈一擁而上,對著男子破損的臉頰拿著針線進行簡單的修補。

過了一會兒,束縛住他們的木樁也被拔除了。

尤文甩去手上的血,拍了下手說:

「好啦,你們之中有一個人可以離開這裡,只要他說出他從哪個國家來就好了」

過了數秒,兩個人都沒有任何的回應。除了被尤文提供的機會感到吃驚外,沒有帶著任何的戰果、情報就回到祖國,不管是哪個人逃脫,都只剩下死路一條。

尤文看穿了這一點,講出了一件足以攸關國家存亡的軍事情報,讓兩人擁有逃回去存活、甚至還有可能成為英雄的一絲希望。

「你們的決定?」

兩人對看一眼,像是達成了某種協議。

「龍王國。」沒有傷口的男子回答

「是這樣啊。」尤文走向置於牆角的木桌,搖了搖上面的鈴,告訴下一個人不需要再來了,再從固定在桌子上方的櫃子中拿出一捲破舊的紙。

尤文把紙遞到了男子的面前。

「幫我帶個信給你們的王。」

「好的。」 

男子伸出手想要接下那捲紙,可是尤文將它抽了回去

「不是這封,這是傳送門。握著這張紙,想像你要去的地方通向該處的門就會開啟。」

尤文再次的遞出傳送門,男子不加思索地接下。

紙張攤開,在裡邊的是一種極為不規則的花樣。與其他外頭可見魔法陣不同,讓人更多聯想到的是像小孩子一樣的隨意感。

紙張上的花紋開始變形並開始向外連接、擴張。最終線與線連接起來,橢圓形的邊框中開始浮現出繁華的城市景觀。

「原來呀。」

雖然建築風格有些差異,不過尤文曾經看過這種城市的模型。

尤文轉向一旁的男子,捉住他的脖子,將他高高舉起。

男子握住尤文的手試圖將其扒開。無奈從基礎的力量上就已經天差地別,有如小孩子想要對上龍一樣,男子想要讓尤文的手拿開是不可能的。

「你很幸運,很少有人在承受我的怒火後可以安詳死去的。」

尤文舉著男子一步一步的走向傳送門。男子在尤文手上不斷的掙扎。

男子穿過了如薄膜的傳送門口。

「永別了。」

尤文放開了手,別過頭,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的走向在房間邊緣的小門。

「你這個怪物!」

聽見剩下的一人的謾罵,尤文不以為然。畢竟,只是死人在說話而已。

走到房間深處的一扇小門前,有一個矮小的人影。以沙啞的聲音叫住尤文

「尤文大人。」

「是你啊,時間到了哇。」

「是的。約定的事⋯⋯」

「完成了,之後你就自由了。」

「真是感謝。」

接著尤文從虛空中拖出一具與人類差不多大小、作工精細的人偶。

「這就是你的新身體了。」

「喔喔,這可真是。」

人影靠近了人偶。

尤文一隻手放在人偶頭上,一隻手放在人影頭上。

開口,靜靜的詠唱。

「以吾之名進行解放,身懷罪孽之人啊,吾許可汝作為人偶為吾等使役。為吾等獻上汝之忠誠與性命,換取永恆的性命與自由。」

人影消失,人偶眼神開始散發生命的光輝。

「走吧,研究塔在城的東側,最高的那棟建築物就是了。」

「喔喔喔喔!」

人偶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受不了,怪人一個。」

尤文邊說邊走進了門中。

相較於外面的殘暴感,裡邊給人一種舒適的生活感,潔淨的石磚鋪滿天花板與地面,牆面以石灰塗抹,潔白無瑕。

在門旁有一張木製書桌,上面有散亂的紙張和一個人,正在趴著休息,臉上帶有著明顯的淚痕。

「辛苦啦。」

尤文充滿慈愛的說著一邊撥弄著她的髮絲。

趴在桌上的是「愚者」,也就是愛蓮娜,是尤文發誓過一輩子所愛的女人。

與蒂娜知道的版本不同,尤文將許多的事包裝上了謊言,就連離開軍隊的理由也是。

桌上的紙是一張張的文件,上面記載著所有戰鬥人員的名子和從屬軍團。

文件上有一個人的資料被畫上了橫槓,意思是「已死亡」。

在打開門後,門板會擋住視線,在門板後邊有一張床,上邊也躺著一個人。

那個人身上有著許多的傷口縫合的痕跡,其中最明顯的是一條長達至少二十公分在腹部的刀傷。

尤文在他身旁坐了下來,感慨萬千的說:

「我們多久沒有三個人在一起團聚了?至少兩百年了吧?真是沒想到這次團聚你居然已經是這副模樣了,你可知道我們有多麼擔心你嗎?說來有趣,當你作為外交官被送出國時,我們倆心想的明明是未來與人類再次共存的藍圖,結果你在那邊失蹤成為我們和人類開戰的導火線,明明是想要尋求和平的外交官卻變成了引發戰爭的原因。哈哈哈哈,真是讓人想不到,對吧?你母親跟我可是心急的要死啊。你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啊?為你所準備的禮物你也完全都沒有使用過,贈送給你的新式甲冑你也從來沒有穿過,你喔,到底是在想什麼啊?連入隊禮也沒有拿,就立刻趕去工作。雖然過了有點久,不過我還留著喔,這是在你入隊那天早就該跟我拿的東西。」

尤文從懷中抽出小刀,上面刻著"維克拉斯.席德薩弗.克爾梅蘭德"在刀鞘,也就是在資料上被畫去的名子。尤文輕輕的把刀子平放在他的胸口,手止不住地顫抖著。

「歡迎回家,吾兒。」

斗大的淚滴如雨般落下,沾濕了兩人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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