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Abundans Cautela non Nocet

「今日感言:允许异形存活者,与其同承存在之罪。」

我现在正蹲在一匹因为腿折断了无法行走,最后被人用匕首割开了喉咙的马匹旁边。

马腹那里最为柔软的肉已经被难民们取走了。只留下了坚硬的大腿以及脖颈,但那些地方也早已被野兽,虫子,以及鸟类啃食得面目全非。

显然,这匹马已经死了有一阵子了。但是从腐烂的情况来看应该还没有死去那么久;而在肉里还没有出现蛆虫的情况来看,这匹马应该还能吃。

咽了咽因饥饿而涌出的口水,我拼命地推动着马的尸骸将它翻了过来。然后举起了刚刚打磨出来的一块尖锐的石头,从尸体上没有被野兽蹂躏的地方切下了一小块肉。

这块发黑的肉块除了血腥味之外,还有着小股腐烂的臭味。

我犹豫了。

还是阿施塔特的时候,因为我们极强的消化能力,任何被我们食用的有机物都可以为我们提供大量的热量。这使得我们很少有排泄的需要。

任何真正排出来的废物,也基本上都被铠甲的维生系统自动将里面剩余的养分都提取了出来,并将其循环成了营养凝胶。

而且,不管我们吃下去什么东西,我们都不会遇到食物中毒的情况。

当然,眼前的这块肉看上去要比星界军吃的蚁牛罐头和尸体淀粉块要好了很多。

但问题是,我这身体能坚持住吗?

就像是要打消我的犹豫一般,我的肚子在此时又一次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见状,我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强忍着这副身体不由自主产生的反胃感,使劲地咀嚼着这块发臭的马肉,最后将它吞了下去。

我接下来又切下了几块马肉。囫囵吞枣般地吃掉它们后便站起来继续了我的旅途。

自从离开森林后我已经行走了两天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因为不知道这里的果子是否有毒,也没有能力抓捕野兽。。。我一路过来只能通过饮用雨水解渴,吃草根充饥。

本以为可以求别人分我一点食物的。但问题是,一路上,除了偶尔从林中向我窥探的野兽与头上飞过的鸟类之外,没有遇到过任何人类。

但这条路上的确遍布着人们留下的痕迹。

野炊余烬,牲口的下水,折断的箭矢,雨水吹开的浅坟。。。

以及通向同一个方向的,大量马匹与人类留下来的踪迹。

虽然雨水将这些痕迹吹散了许多,但我依然还是看出来了,在之前的几天里有大量的马车与人类曾在这里赶路。

这些赶路的马车很有可能都是满负荷形式的。因为,不仅这些没有任何纹路的车轮在地面上留下了极深的痕迹,我还在这一路上看到了数只折断的车轴,被遗弃并焚毁的马车,以及因为腿脚折断而被杀死的马匹。

相反,道路相反的那边只留下了少量的马粪,以及每一步之间都有着一定距离的马蹄印。

携带金银细软共同前往一个方向的平民,以及往相反方向飞驰的快马。。。

这些平民们正在试图逃避着某个正在逐渐接近他们的威胁。

松了松用剑柄上的锁链固定在我背后的黑色大剑,我转过头来望向了自己走过来的方向。

晌午的烈日使得远处的景色被热浪扭曲,使得道路一旁山坡上的林子都像是在跳舞般晃悠了起来。

「烟雾越来越近了。」我自言自语地说道,用手遮着阳光眯眼望向远处徐徐升起的黑烟。

今天早上这些浓烟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并且正在逐渐向我靠近。

因为没有大小的对比,不过我觉得按照这个样子,不到三天时间这束肯定象征着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黑烟便会追上我。

这股黑烟究竟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但这并非是民家升起的浓烟,毕竟那种烟雾的发生地是不会移动的。

但是这个原始的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生成这样的黑烟吗?

「原始。。。吗?」

这个想法其实很有讽刺意义在里面。

我现在身上的装备毕竟除了原始之外也没有办法用其他的字眼来形容它。

连衣短裙,刺绣马甲,手上如同手铐般的锁链,以及一把连力场生成器都没有的钝剑。

假设那些走在我前面的人们正是在试图从升起这股浓烟的东西那里逃走。。。那么区区我一个人估计也能被那东西轻易地杀死,或是体会比死更悲惨的命运吧。

所以我不能在这里停下脚步。

就在这时,我的肚子发出了咕噜的一声不祥轻响。

我并没有太去在意这个响声。以为这是凡人身体的正常反应,扭过头来继续赶路。

等我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最开始,一阵阵像是电流通过般的疼痛从我肠胃那里传了出来,使得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蹲下来后缓了缓后疼痛便消失了。

这股疼痛来得突然也取得突然,和战斗中受到的伤完全不一样。也不会像痛苦手套般在神经上留下灼烧般的痛楚。

感到非常奇怪,我从地上站起来后继续迈出了脚步。

然而走出去没出几步,那股痛楚又像是个回旋镖一样打了回来。

这次还伴随着让人难以忍受的便意。

「凡人每次排泄都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吗?难道说,凡人是一直都生活在这样痛苦之中,却依然坚持活下来了的伟人吗?」

一边胡乱思考着一边飞快地挖了个小坑,我随即便在道路边上的草丛后面蹲了下来,不由自主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的同时解决了我的生理需求。

只有在第二次做这种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了我的身体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样频繁地腹泻并非是凡人会正常遇到的情况。

变成女性后的不便,以及褪下内裤时的扭捏已经完全被这腹中传来的剧痛所掩盖了。甚至连挖坑的余裕都没有了。。。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不停地腹泻着,呕吐着。。。每走几步便得停下来的同时,使得我浑身上下都陷入了无力之中。

我。。。应该是食物中毒了。

冷静地分析道的同时不冷静地向前迈着脚步,我将背后的黑剑拿下来当成拐杖,一步步地往前不停地走着。

然而我并没能走多久便倒在了泥泞的道路上。

我起不来了。

拼命地试图挪动我的手臂,但是却发现它们被铁链拴着链接着黑剑;那把我现在完全无法挥舞的利刃像是铅块一样使得手臂无法动弹。

试着挪动双腿从地面跪着一点点站起,我却发现我的双腿已经迎来了极限。能感觉得到微弱的疼痛与瘙痒,但是却完全无法动弹。

就这样,我趴在泥地里无用地挣扎了一阵子。

然后便在午后的太阳下被晒得甚至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了。

朦胧之中,我心中再次感到了恼怒。

这股无助感和躺倒在永恒远征者号的甲板上时有着相似的感觉。泥泞在此时仿佛成为了鲜血,而我失去知觉的浑身上下让我感觉像是再次被荷鲁斯之爪撕裂了开来一般。

可是现在我并没有憎恨的对象。非要憎恨的话,也就只能憎恨我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一股有节奏的震动从我身后传了过来。

这股震动咔哒,咔哒,咔哒地不断地向我靠近着;同时传来的还有木头扭曲时发出的吱呀吱呀的声音。

我试图扭过头望向后方。但是此刻已经几乎与泥地融为一体的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挪动的体力。

噪音与震动在我身边停了下来。一个影子遮挡住了夕阳,笼罩在了我身上。

「你还好吗??」一个有点尖锐的男声对着我喊道。几乎同时,我感觉到了某个人跳到地面上时的震动。

「她还活着。风的精灵在告诉我她还有气。」另一个优美的女声说道。

「应该是这样。她刚刚稍微动了一下。。。但是。。。她身上怎么那么臭啊?」一双略小却十分强壮的手将我翻了过来。

我模糊的双眼里印入了一名戴着眼镜的青发男子的身影。在他身后的,则是一辆貌似是被马拉着的敞篷马车。

车夫的座位上似乎还有一个人。

「喂喂,这可是美少女啊。你小子赚翻了耶。」

「少在那说风凉话了行不行?快过来帮我把她抬到车上。」

「先等一下。风精灵正在索敌。。。没准这是盗贼的陷阱也说不定呢?」

「我不觉得这会儿还有盗贼会那么不要命。快点行不行?」

「嗯。。。好的,马上就好了。」

我一言不发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同时试图用我意识模糊的大脑分析这两人说的话。

风精灵。。。?那是什么?

美少女是什么意思?

。。。不行。除了这两人貌似没有恶意之外,我根本思考不出来任何事情。

「我。。。我吃了。」

张开干涸的嘴巴,我试图挤出这句话。然而刚说完一半便失去了力气。

「嗯。。。什么?你说什么?」男子将耳朵凑到我的嘴巴前,试图听清楚我具体在说什么。

「我。。。吃了马肉。」

「。。。啊」

男子发出了有点傻眼的声音。

然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