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1

远处的山脉绵延起伏，宽阔平整的大道延伸到城门口，两旁栽有果树，阳光中色彩艳丽的花朵竞相开放，城墙下数百步，护城河流过，山脉上流下的激流注入河内，驱使城里的水车转动，红瓦白墙的建筑密密麻麻地展布在平地与小山丘上。

斯蒂芬下了马车，艾萨克勋爵正与门卫交涉。

【这地方还要过路费？】

「领主定的规矩，我们也没辙。」

艾萨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英国硬币。

「抱歉，境外货币一概不收。」

【坏了，出发太急，忘了去银行换货币...斯蒂芬，你有意大利银币吗？】

「有...」斯蒂芬拿出钱袋。

一个人影窜过，就在钱袋即将被抢走之时，艾萨克冲上前去，用手肘压住他。

「放开我，放开我！」小偷叫喊道。

「啊！又是这疯子！」门卫凑了过来。

【你们认识他？】

「疯子詹姆森，他精神不正常。」

詹姆森衣衫褴褛，约莫有四十来岁，光着一只脚丫，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蓄着大胡子，怀里揣着一把木剑。

「我是欧洲最强的骑士...来，来决斗！」

「您不必理会他。」

【我是贵族，既然有人向我发起挑战，便没有不应战的道理。】

艾萨克勋爵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

【您先出招。】

艾萨克勋爵只是在回躲詹姆森毫无章法的攻击，渐渐地，詹姆森体力不支，勋爵便绕到他身后，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唔啊啊啊！」

【失礼了...先生。】

艾萨克伸出手拉起倒在地上的疯子。

【打得不错。】

斯蒂芬一头雾水：「哪里不错了...」

「我，我还会再来的！」疯子抱着头逃走了。

赶走疯子后，斯蒂芬支付了过路费，二人便去找寻住处。

悠扬的歌声从挂着金色牌匾的酒馆里传出，艾萨克推开门，一股酒味扑鼻而来。

酒鬼们拍打着桌子，冲舞台上的演员小姐吹口哨，更有甚者醉得不省人事，倒在墙角。

「二位客人，你们需要点什么？」

【一间双人客房，两份七成熟的牛排，一瓶鸡尾酒，一瓶橘子汁。】

「再加一份水果沙拉。」

「好咧！请稍等。」

2

菜上齐了，斯蒂芬低头吃起来。

【斯蒂芬，假如你以后被选为某地的枢机主教，要管理一群教徒，你会作何应对？】

斯蒂芬咀嚼着牛排：「就算我被选中，我也会把领导地位让给其他更有能力的人。」

【所以说你接受的教育有利，也有弊...】

「我只是个小贵族的儿子，艾萨克勋爵，你别问这种不合实际的问题了。」

勋爵沉默数秒，叹了口气，用刀切开牛排，放入口中，又饮下一口鸡尾酒，酒味清冽，祛除了牛排的腥味，酱汁浓郁的香味在舌尖蔓延，勋爵闭上眼，细细品味美食。

年轻的斯蒂芬刚出生就被送到教皇国，这是他第一次返回故乡，艾萨克勋爵有些担心他未来的命运。

【现在时候还早，吃完饭，我们去街上走走。】

「好。」

二人漫步到教堂附近，只见一位衣着单薄的小女孩匆匆地从教堂那边走过来，她的脸色很难看，像是因为什么不幸的事而感到绝望，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哆嗦着。

「怎么了？小姑娘。」斯蒂芬驻足询问道。

「我的邻居雷德尔老爹病得厉害，正躺在床上发着高烧，他告诉我...他有一个愿望，在愿望没有实现之前，他不能死，否则他的灵魂就不能升往天堂。雷德尔老爹是一个善良的人，喜欢画画和音乐，每到春天他骑着马到森林里去，带着一大捆柴回来，把卖柴的钱分给那些穷困的邻居，而他自己穷得只剩下一架破旧钢琴，呜...」小姑娘的眼眶泛着微红色。

斯蒂芬弯下腰。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有什么能帮到你？」

「我的名字是爱丽丝...雷德尔老爹天天念叨着，想要去再看一眼森林和大海，到塔西提岛，到阿尔卑斯山去看一眼它们——这是他最后的愿望了，多好的老人啊，可是没有人能帮他实现这个愿望...我刚才去了教堂向上帝祈祷...神父告诉我他会好起来的...主会保佑他的。」

「好了，不要再伤心了。」斯蒂芬拿出一块手帕，擦干了爱丽丝的泪水，「我知道实现雷德尔老爹愿望的方法！」

雷德尔老爹的家位于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推开虚掩着的木门，斯蒂芬见到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雷德尔老爹。

【看这症状，是肺痨，他没救了。】

艾萨克勋爵对生老病死感到麻木，面对将死之人，他不知该作何表情。

悲伤？

怜悯？

这些感情逐渐被时间长河冲散，时至今日，艾萨克勋爵连儿时好友的样貌都记不清了。

「我啊...曾经想要成为一位艺术家，把幸福带给每一个人，可...可是...我家付不起音乐学院的学费...」

小爱丽丝扶起雷德尔老爹：「您慢点。」

「我只身一人去往维也纳，边打工边上学，当初的我真是幼稚...以为只要努力就能成功，到头来，还不是成为贵族的垫脚石...」雷德尔老爹止不住地咳嗽，「要是能再见一眼阿尔卑斯山，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砖墙上贴满雷德尔老爹的画作，看完后，斯蒂芬思索片刻，敲定了主意。

他打开床边旧钢琴的盖子，坐在旧钢琴前，心中涌起一股神秘的激情，手指轻轻地按动琴键。

灵感和激情瞬间迸发了出来，斯蒂芬专注地弹奏着，美妙的旋律在他的指尖飞舞。

听见斯蒂芬演奏的乐曲，雷德尔老爹咧开嘴微笑着，头部也随着音乐的节拍在摇晃，他喃喃自语道：「啊，看到了，我看到了阿尔卑斯山的雪峰，塔西提岛四周的海水，还有海鸥，森林，耀眼的阳光，全部看到了！我的灵魂终于可以升往天堂了...先生，感谢你让我看到了我想看到的一切。」

短暂的回光返照后，他不再言语，缓缓闭上了双眼。

「谢谢您，斯蒂芬先生…」小爱丽丝的眼中闪着泪光。

「是你帮助雷德尔老爹实现了他的愿望...小爱丽丝。」斯蒂芬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了几枚金币，放在小爱丽丝的手心中，「这些拿去，叫你的父母为雷德尔老爹下葬。」

斯蒂芬低下头来，轻轻地吻了小爱丽丝的额头。转过身拉开门，大步走进夜色之中。

少年昂着头颅，那头火焰般的卷发在风中飘扬。

艾萨克跟上他的步伐。

【他注定无法成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