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公主、女僕與少年的初遇01

晚間的七點整,公主殿下一口飯也沒吃,就躺在軟綿綿的床上哭泣,身邊由貼身女僕佳莉西提斯涅作伴。


「公主殿下,請您別再哭泣了。」


說話的佳莉西提斯涅,那銀色長髮被黑色蕾絲緞帶綁起。穿著女僕長裙,蓋在裙子底下的,是一雙棕色皮靴,包覆穿著白色絲襪美腿的小腳。


「佳……佳莉西提斯涅,跟我說話、不需要用敬語……」


公主抱著枕頭趴在雪白蓬鬆的床上,不停抽泣著。她轉過頭來看向佳莉西提斯涅,那滑溜的鼻涕黏著枕頭,還牽起絲線垂掛在鼻尖。


「那麼,瑪莉蓮安娜……」


佳莉西提斯涅掏出芋頭紫的手帕,彎下腰來擦拭公主的鼻涕。


「妳要是哭夠了,就讓我來幫妳換個枕頭吧。」


公主用睡衣擦拭眼角的淚水,跪坐在床上揉著眼睛。


「妳換吧……」


佳莉西提斯涅把手帕收在胸前的口袋裡。二話不說拿走哭髒了的枕頭,接著從一旁的推車下,取出洗淨的枕頭換上。


才剛換完新的枕頭,公主殿下又是一個哭泣,弄的到處都是濕林林的。


無事可作的公主殿下,把時間都花在自責上。見到公主如此消極,作為女僕的自己,同時也是作為公主的朋友,完全不忍心看到這番悲痛的模樣。


必須想個辦法,要讓公主殿下轉移情緒才行。


「瑪莉蓮安娜,我替妳準備些茶點,相信妳吃完會開心起來的。」


要說有什麼能讓人開心的食物,那必然就是甜食了。讓公主殿下嚐嚐親手製作的餅乾後,再沏茶一壺提神的花茶,絕對能讓公主殿下打起精神來!


「不,我現在不想吃東西……」


嘴上是這麼說,其實肚子早就餓的承受不住了吧?


連一口晚飯都不吃,身體可是會垮下去的。


從小就做為貼身侍女,我可是知道一個咒語可以說服公主殿下吃點東西;經驗表明,公主殿下絕對逃不過咒語的魔爪。


「所有餐點都是我親手製作的哦!」


只要這麼說,公主殿下馬上就會回心轉意。


「真的嗎……全都是佳莉西提斯涅親手製作的?」


「是真的,為了瑪莉蓮安娜,我親手烘烤了香噴噴的玫瑰餅乾。」


聽到是為了自己製作的,公主殿下顯得有些動搖。


「那好吧,我嚐一口就好。」


吶,我說的沒錯吧?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學會烘培點心之後,公主殿下變得只願意吃我做的餅乾。


而為了不讓殿下吃膩,不間斷的精進了自己的手藝,一次又一次征服味蕾,殿下似乎已經達到非我做的餅乾不吃的地步。


伺候公主殿下並不麻煩,甚至還有些開心。世界上願意吃我做的餅乾的,大概只剩下公主殿下而已了吧……


希望公主殿下能永遠向我要餅乾吃。


懷抱這樣的心情,我提著裙子微蹲,向公主殿下招呼後告退,前去廚房拿不久前烤好的餅乾。


宮廷的廚房分為兩處,一處是免費提供朝臣和僕人用餐的廚房。另一處,是提供皇室膳食的地方。


現在是七點過後,皇室餐點一道一道的端上餐桌,估計皇家廚房正因為料理複雜的工序,而忙的不可開交了吧。


就算是事前準備,也是令人手忙腳亂的過程。有各種各樣的蔬菜要洗,各色風味的高湯要煮,還有路上走的跟水裡游的肉都要處理。


在這種時候佔用廚房會被人給討厭的吧?


所以大概就在半個小時前。


原本打算在較輕鬆的公共廚房烘烤餅乾,卻被路上遇到的御用甜點師可莉給攔了下來。


「蛤!?在公共廚房烘烤給皇室的甜點!開什麼玩笑!」


暴怒的可莉師傅正是傳授技巧給我的人。正確來說,是奠基基礎的教師。


一般而言,公共廚房的衛生管理並沒有像皇家廚房那麼嚴苛。如果皇室成員吃壞了肚子,雖然罪不至死,也要受到極其嚴重的處分。


更重要的是御用廚師有接受過身家調查,必須有領有帝國公民證,還要求沒有犯罪記錄。這樣一來可以隔絕掉來路不明的傢伙,毒害皇室的可能性。


公共廚房就沒有那麼講究了,也就是說被投毒的風險高了許多,所以可莉師傅才會對我發脾氣。


在我看來,除了衛生這點,公共廚房也沒有師傅說的那麼危險。想當初,可是可莉師傅帶著我到公共廚房學做餅乾的。


那個時候可莉師傅因為時間繁忙的緣故,無法像是教育學徒那樣傳授技藝,因此只是簡單的交給我一些,如今看來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但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小事,才有今天大受公主好評的手藝。無法學習到的部分,只能自己慢慢摸索,大概就是所謂的試錯刪去法,找出最正確的選擇。


一開始嘗試,確實是一團糟糕。不過,有了這段不斷失敗的經歷,累積起來的經驗,茁壯成枝葉茂盛的大樹。


如果不是師傅奠基的基礎,如果不是師傅放手去做的性格,或許難有今天這令人驕傲的廣大樹蔭了吧。


總之,在被可莉師傅碎念一番後,強行拉到激烈如戰場的皇家廚房。


「你在幹什麼!豆蔻呢?放豆蔻啊渾蛋!」


「湯汁再不來,肉就要涼了,給我快一點!」


「你是誰!」


「笨蛋三明治!」


廚房內傳來廚師辱罵的聲音,我就在這樣的氣氛下,被可莉拉到角落準備公主殿下的餅乾。


老廚師都認得我,他們都曉得長公主殿下只吃我做的點心,所以對我出現在廚房並不是很在意。倒是那些新來的面孔見到我這樣的女僕,穿著廚房圍裙待在角落揉著麵團,有些畫風不一樣的,使得他們老盯著我看。


「專心做你的事!說的就是你,笨蛋三明治!」


「是的,大廚!」


就在要烘烤麵團時,聽說了公主在議事廳闖禍的事,她一整天的心情非常低落。可莉師傅替我看顧烘烤的餅乾,讓我回去照顧公主殿下。


現在餅乾應該已經烤好了,所以我又折了回來。看到烤的金黃的餅乾,熱騰騰的散發淡淡玫瑰香,非常的完美。真是太謝謝可莉師傅了!


可莉師傅只是瀟灑的豎起大姆指,那是偉大的背影,應該把這幅景象用畫框裱起來。


接下來,只要將餅乾裝盤後小心翼翼的放在推車上,再沏一壺花茶,就可以回到寢食讓公主殿下慢慢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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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片略微灰濛的長廊,中間有著幾道明亮的星火。


那斑紋大理石的光滑地磚,反射牆上掛著的搖曳火光。有如水晶礦坑奇麗的,閃爍五彩繽紛的光芒。


雖然油燈驅散了黑暗,卻退去不了遠方男人面容上的陰影。


我們在這寬廣的長廊上逐漸靠近,很明顯那個男人是衝著我來的。


我推著車,好奇的打量眼前的男子,一身黑披風包覆。他拿著根細長的手杖,雙手穿戴黑色的皮革手套,還戴著同樣黑色的大禮帽,遮蔽了頭頂上燃燒的油燈。


他的影子打在牆上的油畫,就好像魔法般的融入了畫作之中;或許他正是從某幅詭譎的油畫裡走出來的男人吧。


他就停在面前,手杖敲的地板發響,響聲迴盪在廣大的長廊。


人中頂著八字鬍,嘴唇乾燥的裂了開來。一些歲月的紋路,佈在略微退去血色的臉上。帽簷底下覆蓋著濃厚陰影,碧藍的雙眼驚奇的發亮。聲音渾厚沉穩,威嚴自談吐的方式散發;你能感覺到無形的壓迫迎面而來。


「喬凡維奇小姐,公主殿下的狀況可好?」


這聲音我認得,是那尊貴的侯爵。


「回大人,公主殿下已經鬱悶一整天了。現在正準備些茶點送過去,好讓殿下開心一些。」


漆黑的大人揪著八字鬍的尾端,搓揉著那看似有些退色的鬍鬚,一絲絲的麻花捲般糾纏在一起。


「老夫有些事想跟公主殿下談談,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時候?」


「大人,待卑人問過公主殿下後,卑人才能給您答覆。現在,請讓卑人引領您去會客室……」


「不,老夫有密事要談,最好不要在會客室裡。」


侯爵有些說的神秘,勾起了那份內心的好奇。但要記住,不要過問宮廷裡的事,是下僕在宮廷中生存的法則,所以我並沒有詢問大人的來意。


「那麼,還請大人跟隨卑人。」


就這樣,領著尊貴的侯爵前去公主殿下的寢室。侯爵跟在後頭一語不發,只有腳步的聲音與鼻息聲傳來。


明明知道他的存在,但是卻有一種幽靈般的虛幻;聽著了聲音,感受的到氣息,卻怎麼樣也摸不著他。


這位大人始終是被神秘的煙霧層層繚繞,如同穿梭山林間,月色之下隱藏在迷霧之中的狼。


完全無法理解,大人是為什麼能做到如此的神秘?


難道有些人天身就會散發出一種氛圍,能把旁人曛迷的失去神智?


這樣的特質,難以想像發生在自己身上 。


用不了一會兒,我領著這頭漆黑毛皮的狼,就站在公主殿下寢室的門前。


「公主殿下,卑人是佳莉西提斯涅,尊貴的瓦雷契科侯爵有要事求見。」


……


稍微靜默一些時間,門的另一端才緩緩傳來公主美妙的聲音。


「嗯……瓦雷契科爺爺?告訴他,我這就去會客室……」


不等公主闔上嘴巴,警察廳大臣瓦雷契科侯爵搶著說話。


「公主殿下,老夫是瓦雷契科!有密事要與殿下談談!」


咚!


一個碰撞的響聲從房間裡傳來,就有如雛鳥墜落鳥巢,栽進了底下的池子裡,又在水上漂浮奄奄一息的。


「公主殿下,您沒事吧!」


聲音聽著是栽的不輕,可把我給嚇著了;倒是瓦雷契科侯爵一臉泰然自若。


「我……我沒事……先、先別開門!」


公主殿下的聲音聽來倉促,接著又像是搗鼓些什麼的聲音傳來。砸碎的玻璃聲、書本落下的聲音、衣服摩挲的聲音還有跺腳聲,我甚至聽到了鴨子的叫聲……


鴨、鴨子?


門把嘎吱嘎吱的轉著,推開一道門縫,公主殿下探出腦袋瓜子,頭髮雖然梳理過,卻還是有些凌亂。


「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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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哈哈哈!嚇到公主殿下,老夫還真是失禮呀!」


瓦雷契科侯爵大笑著,脫下了黑色的披風,給我掛在了釣衣架上。


他雙手拿著帽子,展現帶有銀絲且退去棕色的頭髮。


書桌前的窗戶被打開,冷風余余吹進室內。桌子上的紙張被風兒吹得飄散空中,一片又一片的落葉落著了地上,又再次被風兒颳起。


那深紫色的窗簾也忍不住與風兒偏偏起舞。


外頭不遠處的樹枝上,有隻貓頭鷹,眼睛黃橙橙的盯著這裡看。


我關上了窗戶,拉下窗簾,阻隔開那外頭冷冽強風下的偷窺者。


異國編織的羊毛地毯五顏六色,複雜的幾何圖形交織排序。飛散的紙片就乖巧的躺在地毯上,上頭書寫工整的文字。


彎下腰來去撿起它時,發現這似乎是公主殿下的日記。同時瞄到了一些負面難堪的字眼,這些字眼彷彿攀附著公主殿下的日常。我並沒有去讀它,因為這些詞句令我感到難過。


「真是抱歉,真是抱歉。」


瓦雷契科侯爵道歉著,在陛下的身旁來回踱步。


「請坐下,瓦雷契科爺爺。」


殿下一個揮手,便驅散了瀰漫的煙霧。那頭黑色的狼,在公主面前退卻了神秘。


他自己拉了一把化妝桌前的椅子,對正著公主面前坐了下來。


瑪莉蓮安娜穿著平常愛穿的騎馬服,見到沒有要出門的樣子,就脫下馬靴,一個勁的躍上床鋪。屁股蓋住床單上哭濕了的印子,卻遮掩不了臉頰兩旁的淚痕。


我整理好散落的日記,方方正正的放在書桌上。接著前去推車旁,倒了兩杯熱騰騰的花茶,冒出縷縷輕煙。


公主殿下在床上盤腿而坐,撥弄著粉髮,自在的跟侯爵交談。


「瓦雷契科爺爺,你有密事要跟我說?」


「是的,是關於妳闖禍的那件事。」


我將倒好的花茶遞給公主殿下,另一杯遞給了侯爵。


「謝謝,欸,喬凡維奇小姐,妳等一下……」


我正要迴避,卻被侯爵喊住。


「妳留下來聽聽也沒有關係,只要妳守口如瓶。」


侯爵要談的,肯定是如同絕密等級的事。


就算我留下來聽也沒有問題嗎?


雖然說下僕不應該過問朝臣的事,但既然侯爵大人遞出邀約,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卑人保證絕對不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很好!不愧是公主殿下忠誠的僕人!妳就仔細的聽吧!」


侯爵拍著腿稱讚,說實話這樣的讚譽有點受寵若驚。畢竟貼身侍女管不了嘴巴,可是會帶來災難的。


公主殿下喝了一口茶,一臉滿足的。又吃上一塊餅乾,屑屑掉在了床上。


「爺爺,這件事也不是什麼秘密了吧……」


您還好意思說啊,公主殿下!


「還不是拖您的服!非要在帝國大臣的面前找別人的麻煩!」


侯爵抖動著八字鬍,毫不留情吐嘲公主。


「對不起……」


公主殿下低著頭,好像會被心裡的壓力,轉化成波濤洶涌的河流,隨時都能從發紅的雙眼噴湧而出。


雖然很想說些安慰人的話,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


有時候真心覺得,無法在朋友受傷的時候,成為能讓人放心的依靠,這樣的自己,真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別哭,老夫也不在責怪妳,嚴格說來,這件事不是妳的錯。」


侯爵的話讓公主殿下感到疑惑。


「不是我的錯?」


「老夫想問妳,不會覺得整件事非常奇怪嗎?像是手法粗糙的陷阱,只有兔子才會被困住的繫腳繩。」


侯爵喝了手中的花茶,咂咂嘴,將杯子放在化妝桌上。


「妳想想看,如果合同為真,那麼強森子爵或許有犯罪嫌疑。如果合同為假,那麼格雷諾夫婦就缺乏犯罪動機,也就是偽造文書和損害名譽罪……」


這確實是值得切入思考的點,格雷諾夫婦的犯罪動機是什麼?


按理來說公主殿下不可能與兩人存在什麼過節才對。而且非但如此,仁慈正義的公主殿下,雖然有著衝動行事的麻煩個性,實際上卻受到百姓歡迎的。


大家都知道,公主經常惹事上身,使得朝臣對公主殿下的印象非常差勁。但這絕對不是故意找碴,而是為了正義!


公主殿下常常舉報像是某某爵士逃漏稅的行為,或是詐欺的行為,還有傷害的行為。


這些可恥的人性充斥社會的角落,尤其是從上至下的腐敗,如同黴菌般散佈,毒害帝國的未來以及百姓的權益。


所以我從不認為公主殿下有像那些貴族們講的那麼糟糕,事實上就連帝國的子民也很讚賞公主殿下懲奸除惡的行為。


也就是說,為了正義奮鬥的公主,平民百姓跟本沒有坑害的理由。


「如果平民百姓沒有犯罪的理由,那麼這起事件就有可能存在某種力量的介入。」


「瓦雷契科爺爺,你是說格雷諾夫婦是被煽動的?」


「……又或著跟本沒有格雷諾夫婦。」


侯爵的言論震驚了公主殿下,如果他們不是格雷諾夫婦,那又還能是誰呢?


「公主殿下,妳說妳是在警察局前面碰見他們兩人的?」


「是的,我獨自一個人在街上散步,看見他們敦促不前的樣子。」


「所以妳就上前關懷,然後發生了公然指控強森子爵的事,對吧。」


「對!」


瓦雷契科侯爵站起身子,帽子丟在化妝桌上。他挾著柺杖,撫摸鬍子來回走動。


「公主殿下,在更合理的選項面前,老夫並不會去相信巧合。所以且聽老夫這麼一說。強森子爵的叔父拉西爾,是諾森布里郡的領主桑德羅的附庸,而桑德羅伯爵的親戚卡西耶,最近與反女皇派領袖萊昂契利密切交往……因此老夫懷疑,這是一起反女皇派策劃的政治暗算!」


聽到侯爵的話,我屏住呼吸,簡直不感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們借刀殺人,目的是打擊皇家威信!」


公主殿下心理一震,越是細想就越覺得可怕。


「他們還利用妳行事衝動的性格,製造這起十惡不赦的假案件,誘使妳主動攻擊強森子爵,而他們的目的也確實達到!」


公主殿下的的雙手揪著心窩,明明是為了正義不斷進,如今卻被這股動力給害了自己。


現在公主殿下一定覺得很不甘心吧。


我,佳莉西提斯涅•喬凡維奇發誓!決對不會饒過欺負瑪莉蓮安娜的人!


瓦雷契科侯爵停住了腳步,對著失落的公主殿下說道:「我們沒有證據可以指控反女皇派的惡行,他們當然也不會止步於此。為了確保此事件不會再次發生,公主殿下,妳以後不能再像這樣子衝動行事!」


侯爵又轉過身來看著我。


「喬凡維奇小姐,妳作為貼身侍女,絕對要保護好公主殿下,知道老夫在說什麼嗎?」


對侯爵的提問,不需要多加思索,我的內心早就有了答覆。


「卑人絕對拼上性命保護好公主殿下!」


「好覺悟!」


侯爵戴上大禮帽,又是一圈深沉的陰影透出碧藍明亮的眼睛。


公主殿下還未從這唐突的消息恢復過來,膽顫心驚的問道。


「瓦雷契科爺爺,有跟母親大人說過嗎?」


「公主殿下要知道,對於女皇來說,帝國的秩序是比擴張版圖還更加重要的事。如果走露了一些消息,那我們將為帝國創造出時刻緊張兮兮,疑神疑鬼的皇帝;這勢必要迎來腥風血雨。所以這件事,除了我們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由其是女皇殿下,我們絕對不能透露任何一點消息!」


侯爵大人披上披風,迷霧再次匯聚到這頭山林之間穿梭自如的黑狼。


「這件事老夫會深入調查,在有任何更加確鑿的證據之前,老夫不會做出過多的舉動。公主殿下和喬凡維奇小姐應該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以免打草驚蛇。老夫要說的也就只有這些了,請牢記方才所說過的話。 」


侯爵向公主殿下微微鞠躬,走出了門外看著我,將伸長的食指放在乾裂的嘴唇前,接著消失在略微灰濛的長廊。


公主殿下沒有說些什麼,她只是看起來傷心的樣子,就連手裡的花茶也變涼了。


儘管我是公主殿下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卻無法像普通人那樣安慰。


我只是看著公主殿下令人心疼的臉龐,就這樣看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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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出去兜風...... 」 


她遞給我手上的茶杯,裡面淡黃的茶水不再散發香氣。


公主下了床鋪,穿上馬靴,拍拍襯衫上的餅乾屑。


瑪莉蓮安娜在心情鬱悶的時候,就會有想要出去城外的樹林兜風的習性。騎著她那匹雪白的愛馬,在涼風之下侵襲著面龐,呼吸樹林之間散發的草木芬芳,這能讓公主殿下舒坦許多。


不需要多說些什麼。我放下茶杯,從桃木櫥櫃裡挑一件紅色的天鵝絨大衣,長袖並且袖口反折,大衣尾部是背開雙叉樣式。


替公主套上大衣後,還要幫忙扣上前排黑色花邊上的黃銅鈕釦。


不過公主殿下似乎更喜歡大衣隨風飄逸的樣子,所以最終沒有扣上鈕釦。


穿完了衣服也還沒有結束,可別忘了那頭滑順的粉色秀髮。即便粉髮在平民之中也不少,但對於都城沃爾辛斯塔夫的居民來說,粉色頭髮可夠引人注目的。


也就是說需要一頂能遮住頭髮的帽子。在公主殿下的衣帽間裡,有各色款式的衣帽。因為喜歡外出的緣故,有大帽簷的遮陽帽是最多的。然而遮陽帽並不適合騎馬,調皮搗蛋的風兒時常把帽子吹起,公主騎馬時偏好迎風面積小的三角帽。


我選了一頂,也是殿下外出喜歡穿戴的刷毛邊三角帽。帽子裡面特別貼上白色絲巾,長度剛好到肩膀,若是把公主殿下的頭髮盤起就可以完全遮住。


我替公主殿下整理頭髮,喬好了帽子。鬱悶整天的殿下,現在看來格外有神。


「我們出發吧,佳莉西提斯涅。」


「好的,瑪莉蓮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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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沃爾辛斯塔夫,宛如圓月落入了湖裡,散發著明亮光芒;魚兒點出一絲絲白銀波紋,空中飛舞著茂遂的螢火蟲。


湖畔垂著頭的蘆葦,那細莖枝兒上頭,有隻蟋蟀拉響提琴。


而這樣美好的夜晚,螞蟻們也依舊忙碌的搬運野莓。


這就是美好的沃爾辛斯塔夫,那人口悠悠,燈火通明,無比繁榮的首都。


街道上,鋪著平板的石磚,馬蹄子噠噠作響。往來的人們紛紛避讓,還有著大輪子的高挑馬車經過身旁。


兩邊林立的房子有著碩大的落地窗,窗戶後的櫥櫃展示著巧奪天工的小木偶、蕾絲邊洋裝、皮革套的故事書,還有晶瑩剔透的玻璃酒杯,也有燒製出絢麗花紋的餐具器皿。


公主殿下騎著愛馬施泰特,那白色的身影與紅大衣十分搭配。


佳莉西提斯涅則騎著棕色的馬,後頭還掛著一盞油燈,就在瑪莉蓮安娜身邊。她撩起女僕長裙,用披風圍著細腰,遮蓋曝露出來的白色絲襪。


今晚風兒吹拂的冷颼颼,公主的紅大衣湧起波浪花,飄逸的絲巾讓頭髮若隱若現。而佳莉西提斯涅遮羞的披風,也差點讓底下的美腿給別人看見。


她們拐過了轉角,直直的騎在大街上,來到一處街口又拐了個彎。


越是繼續往前騎,街道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離開了熱絡的中心地區,逐漸往城外的郊區靠近。


最後她們出了城市,就在一片原野,佳莉西提斯涅提著油燈在石磚大道上,騎著馬兒溜搭。瑪莉蓮安娜毫不在意道路外,漆黑看不清底的草原,還有那深處宛如魔鬼住所的陰森林。


美好夢幻的湖泊外,幽暗詭譎的茂密樹林。一些野兔子穿梭灌木叢中,卻被那樹下潛藏的狐狸逮著,一口咬住了野兔的喉嚨。


這是沃爾辛斯塔夫外殘忍的現實世界,既使是強大的帝國也不乏惡毒的山林盜匪。


佳莉西提斯涅對於尊貴的公主殿下在這個時間點,遊走容易受到打劫的危險路段,心底是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佳莉西提斯涅沒有向公主說些什麼,因為她已注意到,公主殿下的面容要比在皇宮之中輕快許多。


「佳莉西提斯涅,妳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不知道,瑪莉蓮安娜,妳在想什麼?」


「我在想,要如何才能讓每個人都存有正義之心……」


瑪莉蓮安娜有一個偉大而又可笑的理想,那就是讓每個人打自內心遵從正義。我們都曉得這是不可能的,但是瑪莉蓮安娜卻不願意被一句不可能給束服。


如果你用一根棍子,前端懸吊著正義,再將棍子綁在宮主殿下的身上;那麼她就會去追逐眼前的正義,並且橫衝直撞,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


瑪莉蓮安娜會有這樣的執著,全都要歸咎於10年前那場重大的事……


「那不是妳一直在想的事嗎?」


「沒錯,只是現在情況有些不同。如果反女皇派也都存有正義感,那他們還會反對皇室嗎?」


「我覺得不會,瑪莉蓮安娜,我並不知道反女皇派在想什麼。不過我敢說,他們一定龍蛇混雜且各懷鬼胎。所以我認為既使他們的出發點是正義的,也會因為道不同而相互鬥爭。」


公主殿下聽著我說的話,她看了我一眼隨後又盯著前方的道路。


「妳說的有道理,佳莉西提斯涅。反女皇派是正義的,那麼女皇派就不會是正義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理解妳說的話,佳莉西提斯涅。只是越去思考什麼是正義,就越會質疑自己的正當性。這樣的感覺,真是叫人難受……」


「我不是很懂哲學,但我看的出來妳很迷惘,我覺得妳想多了。」


我們一路上並沒有說太多的話,我卻很清楚公主殿下內心的想法,她乞求一個正義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所有的人都是和平共存的;沒有任何陰謀算計,沒有任何血淋淋的鬥爭。這樣的世界是不現實的,可笑的,甚至是荒誕的,然而卻值得我們去追求。


公主殿下就是為了這樣美妙的夢幻般的未來而奮鬥。既使是被朝臣給厭惡,她也決對不會停下腳步。


之所以現在會這麼問,肯定是覺得自己再走看不到盡頭的迷宮,她已經迷路太久了。


在我看來,公主殿下的追求並沒有錯,只是還沒有找到通往正義真理的道路。


我這麼想著,突然間,瑪莉蓮安娜驚呼道。


「那是什麼!」


我們前方的石磚路上沒遇到任何強盜,卻在月亮的指引之下,發現了不遠處一個倒在地上的人影。


我跟著公主殿下策馬奔騰,來到了遇難者旁邊。


油燈提到了他的上頭,清楚的看見,這是大概年約15歲的男孩。他的面頰消瘦,衣衫襤褸,並且昏迷過去。


「快點,我們必須帶他回去!」


公主殿下驚呼道。


很顯然我的馬比較消瘦,因此我有些懷疑,牠能在扛著兩個人的情況下跑多久。


施泰特比我騎的馬健壯許多,公主殿下也很樂意拯救這可憐的人。


所以我們二話不說,合力把他抬上施泰特壯碩的背,並且緊緊的用繩子綁起,繫在了公主殿下的背後。


「快跑,施泰特!」


公主殿下用雙腿擠壓施泰特,牠呼嘶嘶鳴叫,隨後奔騰起來。施泰特的速度疾如旋風,要不是為了後頭失去意識的傷患而控制速度,我老早就被甩的遠遠的。


我就努力的跟著公主後面,一路不停歇奔回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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