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前情提要：阿方索的隱情。

人物提要：

阿方索= 阿方索・德・波吉亞，蓮華和帝椿陽的朋友

森結菜= 森結菜，同為轉生者，《你是我的摯愛》的作者

阿巍= 郭脩巍，蓮華的朋友，外表像是不良少年

藤院先生= 藤院勇，負責擔任蓮華司機與保鑣的工作

草間小姐= 草間奧子，負責照顧蓮華起居飲食

林舒小姐= 林氏姐妹的姐姐，負責照顧蓮華

菱廊先生= 琉璃宮本家的管家先生

邱莉= 蘭宮邱莉，蘭宮家長女，目前與蓮華同一陣線

眼鏡兄/ 鈴木...前輩= 鈴木大實，常常盯住蓮華的風紀委員

凱哥= 被小弟們稱為Kay哥的高等部小混混學生，空手道部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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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阿方索都頂著睡不好的臉，機械式地往嘴巴裡送早餐。

所以他昨晚同樣是在裝睡，那不就知道我也是裝睡偷聽他說話了？不是，他那番話的確是對著我說的，算不上偷聽。

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因此我們稱不上游刃有餘地迴避討論昨天發生的事。為甚麼要在這種尷尬的時候產生共鳴。

啊，好尷尬，我是不是該去報讀社工課程增值自己的心靈輔導技能。魔王的心跳諮詢室等級過低！

把手信塞給他，避重就輕聊著合宿的事，在飛機上小睡片刻，一晃眼就回到羽田機場。阿方索在運輸帶把我們兩人的行李箱放到手推車上，搔搔頭問。

【你通知那位司機先生來接你了？】

【不，我叫了阿巍，就是那位看起來像是在幫派裡混的小混混...】

【我知道他的名字。】

他平淡的態度令我的笑聲無處安放。他把我送到出口附近，看見阿巍向我們走來，便放下我的行李，轉身離開。

【我走啦。學校見。】

這傢伙不會直接逃走飛去神秘的國度避世之類的吧。我連忙搭住他的肩，他微微一顫，一臉莫名其妙地轉身。

【你...別忘了後天的合宿！還有...我昨天玩得很開心，下次再一起出去玩吧！】

【只是這種事的話，你沒必要擺出追債人的嘴臉......你忙完你的事再說吧。】

他撇下我的手，揮揮手走向列車站，留給我一個瀟灑的背影在原地發愣。

【喂，你幹嘛不送他一程。】

阿巍吊兒郎當地走到我身旁，拿過我的行李。送他一程去哪，地獄還是天堂？

【這句不錯。讓我送你一程吧。你要對我做甚麼！我要送你上天堂......】

阿巍假笑幾聲看著我表演獨角戲。

【......琉璃宮蓮華，為甚麼你可以把殺人犯的話說得像...呃，打情罵俏？等等，你們昨天一起做了甚麼！？令你和朋友間的氣氛如此尷尬的原因，該不會是...】

我狠狠踢向他的小腿。武術笨蛋有過幾次戀愛經驗後便開竅了嗎！

【你別亂猜，否則我送你下地獄！】

【果然！我就知道！你們是去賭博了吧！結果輸錢了，你得問他借！】

雖然笨蛋沒有猜中真相，但他的腦子裡甚麼時候有了「賭博」這種想法？碰酒就算了，如果不良笨蛋碰上賭博，那可就麻煩了！不良和賭博的組合會通向人道毀滅吧！

【為甚麼前設是我輸錢？】

我不滿地狠狠關上車門。

【因為你打撲克牌經常輸。】

這我無法否認，但賭博不是只玩撲克牌啊！

【阿巍，你可千萬不要碰賭博，不要學甚麼賭神賭俠賭聖......】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舉的例子像是八十年代的人。我父母那一輩。】

你的意思是我很老？這是成熟睿智的表現，你恨不來！

就這樣和阿方索分別，彷彿甚麼都沒發生。知道他喜歡我令我感動，但這種被甩的心情......暗戀失戀也沒這麼糾結。我根本是被放置中。

我現在萬分懷疑，他對我說完那些話後會跑掉。就像中一時那樣一聲不吭地離開。剛才是該上演電視劇裡在機場追逐的那些戲碼：在登機口挽留要離開的他，然後旁若無人地擁抱！

我可以想像到這種老套情節的收視率，一定暴升。

不過，自己的戀情這類破事，我有十個腦子都運作不來。沒關係，他逃跑我可以追，追他追到天涯海角，科科科......

我有變成霸道總裁環球追妻的能耐呢。追妻路漫長。

【阿巍，繞路去一趟本家，我要拿我的大提琴。】

在阿巍一臉疑惑的注視下，我們回到公寓，我把大提琴、小提琴、牧童笛和長笛都拿到我的房間二號。就是擺設了蘭宮家監視布偶熊的房間，桃宮已經把房間佈置得和我的臥室一模一樣了。

卡西米爾沒有對我過去一星期的行蹤起疑。呵，想到這個男人過去對我做過的事就一肚子火。這麼喜歡控制本小姐是吧？就讓你坐在頭等席聽聽我的魔音、讓我發洩一下情場失意的痛苦。

「各位來賓，歡迎來到魔王大人的個人演奏會，今天我會滿懷激情地演奏，請盡情觀賞。」

然後我把自己的悲憤化為音符，盡拉一些自己沒怎麼練習過的高難度樂曲，顫音拉得極不安定、高音跑調、低音拉出低吼感。反正就是以折磨監視我的人為樂的音樂。

吹笛子時盡情破音，哎呀，真的很舒暢呢，被老師知道我這樣對待音樂和樂器，肯定會被罵得狗血淋頭。難怪我每次小提琴比賽都被金獎得主嘲弄，因為我情緒起伏很大嘛，聲音不安定嘛。

神清氣爽地回到樓上公寓，家裏的大人們都一臉憐惜地看著我。毛骨悚然。林舒小姐對他們說過甚麼了？還是伊森對藤院先生下了甚麼命令？但藤院先生基本上是我的人......

他們肯定又自動腦補了我的「悲慘經歷」與「高尚情操」。

「藤院先生，我打算看一看琉璃宮家歷年來的報告，請你從旁協助我。」

「當然，大小姐，這是我的榮幸。」

嗚哇，這些人的表情更加閃閃發光了。速度真快，不是說先瞞著我成為少家主(暫)的事嗎，這群人露出了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神情啊。

「大小姐，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會陪伴在您身側的！」

草間小姐居然發話了！？還是說這種表達忠誠的話！？我不在的這幾天究竟發生了何事！

「我會做更多好吃的，所以大小姐您不必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以音樂抒發您的心情！」

被下屬獻忠誠的感覺...意外的不錯呢！

「雖然練習樂器陶冶性情不錯，可是請量力而為。」

「哈哈，謝謝你們的關心。有你們的陪伴我倍感溫暖。」

「今晚就讓大小姐品嚐我新學到的菜式！肯定不比陳家的差！」

還升起了競爭意識。說起來，我還得把陳家安插在琉璃宮家的黑衣人找出來呢。

「阿巍，我這幾個月會回來公寓這邊住，明天你過來載我一程，我帶你去收查你的生日禮物。」

阿巍激動地從沙發上跳起。

「哇！真的假的！？你真的買了停車場和汽車零件！？真心不騙！？」

「大小姐，您打算送那麼貴重的禮物給阿巍！？」

「身為一名優秀的領袖，就得講誠信，一言九鼎。」

哈哈哈，我等不及看到阿巍明天抓狂的表情了！

可能是聽到我的心聲，今天轉眼即逝，隔天一早，我和阿巍已經站在了本家的其中一所倉庫前，菱廊先生在旁笑咪咪地陪伴我們。

「哇，這是車庫嗎？啊哈哈，琉璃宮蓮華，你的行動力真是...哈哈哈！」

他亂糟糟地抓起短髮，顯然是興奮得無法言語。

「先別這麼興奮，不然就不好玩了。」

我把打開庫房門口的遙控器塞到阿巍手中，實在壓抑不住邪笑。

「這倉庫你以後可以隨意出入組裝你的車子，需要的工具都替你準備好了。」

「哇噻！那我可以打開了吧！」

「菱廊先生，準備相機開始錄影。」

「已經準備就緒，大小姐。」

「阿巍，你可以打開了。」

阿巍按下按鈕。哇，太周到了，升上鐵閘時還會播放生日歌耶。阿巍從正在上升的鐵閘下方迫不及待地鑽進去，我也跟著彎腰入內。倉庫中擺放著許多模型盒，還有工作檯以及一輛貨車。僅此而已。

「嗒噠！這些便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阿巍臉上的表情從興奮變成空白的迷茫。我走到模型盒前伸出手掌比劃。

「沒錯！就是樂高汽車模型系列！自己組裝、自由上漆，1:64比例，多達500款，是不是男人的夢想？」

「大小姐，我想郭先生感動得無法言語了。」

菱廊先生你還真是深知我心的魔鬼啊！

「哈哈哈，是嗎？別擔心！我還訂製了一台展示用收納貨車，你上來看看！」

我繞到倉庫中唯一一架真實大小一比一的貨車後，笑得合不攏嘴，菱廊先生打開貨櫃門放下甲板。我打開燈，貨櫃中放滿展示架。

「你組裝好的汽車模型可以放進來喔！那邊有釘子甚麼的可以固定櫃子。還有，各款AA超能膠，以及噴漆和工作服！滿足你組裝汽車的願望！」

阿巍還是一臉空白，他四處遊逛，拿起一盒樂高，然後慨憤地把它扔到貨櫃上。啊，盒子的一角被撞扁了。

【你在耍我啊！這哪裡是汽車零件自行組裝！是自行組裝沒錯，但不是這種的吧！】

「組裝模型不是男人的愛好嗎？」

「喂喂！不是這種的啊！你(消音處理)是故意的吧！」

我沒有理會阿巍，反問菱廊先生。

「菱廊先生，他的反應弧為多長？」

「9分27秒。」

「真慢呢。」

「你們早有預謀要看我笑話啊！」

「怎麼會是笑話呢？你向你的朋友炫耀，他們肯定很羨慕。」

「我倒不如去金子的舊車廠那拖一架報廢車輛自己修理！」

「你以為這是在美國嗎？每個年輕人都會自行修理二手車？你不會買到大黃蜂，只會買到克麗斯汀吧？」

註：大黃蜂(Bumblebee)，能變成跑車的變形金剛；克麗斯汀(Christine)，被惡靈依附的殘舊汽車。

「不愧是大小姐，電影知識淵博。」

不，我看過的電影也沒有幾部。

「不要把我晾在一邊談笑風生！」

「郭先生的用詞量更豐富了呢！不過對著大小姐口吐粗言穢語，還是得多多調教啊。」

阿巍頓了頓，對所謂的調教產生逃避態度，小聲抗議。

「這是欺騙。」

「哈哈哈，不是啦，停車場、組裝車子，不都有了？還附送訂製貨車耶！哪裏是欺詐？」

「要開那個貨車，就代表我要特地考另一款車輛牌照啊！」

「順帶把飛機和直升機牌照考了，就不是特地了。身為大小姐的保鑣，能上天下海才勉強符合標準。」

現在的黑衣人還真難做。

「這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樣啊啊啊！」

阿巍抓狂地咆哮，我哈哈大笑。哎呀，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其他人的失望之上，我還真是個壞女人。我轉身看向笑意盈盈的菱廊先生。

「那麼，菱廊先生，我們去辦正事吧。」

任由阿巍獨自嚎哭，我前去查看了分家歷年來的報告和紀錄，以及聯絡邱莉下一步她該採取的行動，同時把明天要用的計畫書準備就緒。

是了，順帶聯絡一下黛理吧，前天她好像有甚麼事想告訴我，卻被森結菜劫走了。

接聽櫻宮家座機的仍舊是阪垠先生，駁接到黛理房間的電話上。客氣地相互問候兩句後，我含蓄地問黛理遊輪上有沒有發生甚麼我需要知道的事。

「......森結菜同學也參加了這趟旅程。」

這我知道，在仙草凍同學回鄉時她自己風流快活處處和後宮們搭訕嘛。和黛理的關係也變緊密了的樣子，可惡！

「接下來我告訴您的話，還請您記在心裡便好。因為有...利益衝突。」

這句話引起我的好奇心。黛理被人以家族尊嚴要脅了嗎？除此以外我暫時想不到有甚麼事會造成「利益衝突」。

「森同學...和我們是同一類人。」

「......抱歉，我覺得自己好像被貶低了。」

無視我的玩笑話，黛理再次重複。

「森結菜和我們相似...她是回想起來的類型。實際上，她是作者。」

作者，writer。從黛理口中能說出的作者，就只有《你是我的摯愛》這本破書的作者吧？

哈哈哈，黛理真愛開玩笑，怎麼以前我從未察覺她有這種恐怖的幽默感？我放下電話，在書房內轉了個圈。

她說那個從一開始就討厭我的森結菜也是轉生者！？之所以討厭我、還有表現出「自己甚麼都懂」、看不清楚大局發展，是因為她的雙眼被自己寫的冷門瑪麗蘇文蒙蔽了！

森結菜是作者！黛理是讀者！

我這是在被排擠嗎？一個是死忠讀者，另一個是白目作者！只有我沒有聽過這本書！而且開局難度最高的，看來是我呢！我重新拿起電話，瞬間蒼老了幾十歲的感覺。

「人生變幻莫測，難啊。」

「建議您減少與她的接觸，她無法以道理溝通，過份的自我中心。盡量別想著能和她成為朋友。」

我又不是對著每個轉生者都會握著手喊「請成為我的朋友」......對方起碼得有大和撫子十分之一的可愛，森結菜不在此範疇內。

「我突然開始為你感到抱歉了。」

自己喜歡的小說的作者居然是森結菜這種公主病，幻想破滅。

「感謝您的關心，但我很早以前就知道她的本性了。」

……所以你還寫過粉絲信，或者參加過線下簽名會之類的活動嗎。你們前世都有過一網之緣，敢情只有我遠在天邊，獨自看熱門電影，也比不上你們冷門小說粉絲的相遇率。

可惡，我沒有嫉妒喔，就算你們前世就已經有緣分，那又如何，我和黛理這才是叫千里姻緣一線牽！

這形容好像有哪裏不太對......

「櫻宮小姐，與作者小姐相比，你更喜歡的還是我，對吧？」

「......琉璃宮大人，隔牆有耳。」

「那就讓牆上的耳朵來嫉妒我。請說，我和她，究竟誰更重要？」

喔喔！沒想到我有朝一日也會說出這種爭寵的話語！看來疑似失戀的放置play對我這種脆弱心靈人士來說，會造成連鎖反應。

「......無庸置疑，琉璃宮大人永遠列於我心中的頭位。」

我好像聽到頭牌還有上香甚麼的。哼哼，我當然是黛理的頭號閨蜜了！森結菜還排不上號呢！

「好孩子。謝謝你告知我這等大事，森同學的事...我會納入考量看著處理。倘若她站在了西海那方......」

「假若如此，能否允許我負責牽制森結菜小姐？」

「你要為她負責嗎！」

「......呵呵，琉璃宮大人說的話還真是風趣。」

我從電話那頭感覺到冷意，立即訕笑著允諾。

「不過，那位作者的名字是甚麼來著？」

「......乳清蛋白。」

我瞬間想起寶琢在自己的社交媒體上推薦過的蛋白質沖泡粉。怎麼看都不覺得森結菜喜歡喝乳清蛋白，畢竟她身上的肌肉比我甚至仙草凍同學還少......

我可沒有故意偷窺，但每逢體育課換衣服都得看著這些女生大大咧咧地在更衣室換裝，我總不能閉著眼睛行走吧......

森結菜居然是萬惡的作者，呵呵，這本小說已經沒有甚麼能再度令我驚訝了。不知道她本來給我設計的結局是甚麼？她會不會知道琉璃宮家這堆混亂的秘密......

處理完公務——我居然有公務，突然有身為不普通的普通高中生的高大上感——找阿巍一起回公寓時，他正在拼砌模型。我看著他把零件組合到車尾上，才開口喊他。

「嘿，好玩嗎？喜歡嗎？我們要回去了，你要不拿一盒回去玩？」

他垂下嘴角，佯裝悶悶不樂地斜瞟我。

「喔，謊話精來啦？」

我彎身細看他剛完成的模型。

「啊啦，很精緻呢。你自己重新上色了？」

「哼，當然，也不看是誰做的。」

「但你不是不喜歡這份禮物嗎？」

「你別提了......謝謝。」

他拿起一盒模型，見我似笑非笑地等待他，翻了個白眼推我離開倉庫。

男生果然是喜歡玩模型的。明年健樹生日時送他戰艦的模型好了。真奇怪，為甚麼我從未聽悶騷冰山臉和疊浪君提及過模型？五十嵐君倒是會做房子的模型......

嘖嘖，王子殿下們果然是不同凡響嗎？我不覺得他們的興趣來得更高雅就是了。

愉快暑假社團合宿的日子終於來臨，這之後就是水母大戰蛞蝓......我是指萬眾期待的第二學期。

我一早抵達明德，與眼鏡兄在風紀委員室匯合。待會兒要會見校長，明德終歸不是琉璃宮家的地盤，在別人的地壇上搞事，得先知會地主一聲，讓對方支持我，或者起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總不能不帶腦子在別人的地盤上來回蹦迪。嗯，不知道甚麼時候有機會去disco。

「鈴木...前輩。請問校長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他面無表情地瞄了我一眼，為我重新介紹。

「校長伏見先生是知名的教育家，如今仍積極出席各種教育論壇與評論節目，七年前成為明德學院高等部的校長，改革了某部分的校方政策，包括收錄新生方面......」

「我記得校長與...鈴木...前輩家的律師事務所關係不錯。」

所以這些能查到的資料就省略吧，告訴我他的為人、弱點、價值觀！眼鏡兄抿嘴推起眼鏡。

「......只是提供法律諮詢，客戶上的來往，論不上私交甚篤。伏見先生看重誠實這一人性品德。同時，他成為明德的校長後，並不推崇外界過分干涉校內的教育環境。倘若你想單方面促成某些同學退學...」

也就是說別想著用錢或者權位威迫校長？天啊，會有人這麼做？貪污賄賂校方高層？那不是校園漫畫中常見的反派作法嘛。我可是和平至上主義者，最喜歡歌頌真善美，與校長一定聊得來。

「我當然沒有那樣想，只是打算告訴校長，目前我被誤解的狀況。」

一般來說貴族學校的校長都很奇特，經常會歌頌「少男少女的愛！」，或者「是青春喲少年！」，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開解學生的心，還有舉辦奇怪的活動......明德的校長是正常人真是可喜可賀。

因此，我得好好包裝我的計畫......讓我的說辭有利於明德的學生才行。

「你在此稍等，我入內通知校長先生。」

「鈴木...前輩，拜託您了。明德的未來，掌握在您手中。」

他突然轉身，嘆息中彷彿有絲無奈。

「琉璃宮同學，我提醒你尊重長輩，並不是指稱謂上的轉變，而是態度上的表達。」

我稱呼你為「前輩」還不夠，還想聽我歌頌你的偉大？眼鏡兄，你變了，不再是那個剛正不阿的眼鏡兄了！我認真地點頭。

「鈴木...前輩，暑假一別，您的新眼鏡更有光澤，透出知性的氣質。而且，從您行走的模範姿態來看，我肯定您在暑假有一番特別的歷練......是身心上的成長與磨練，使您增添一股剛強睿智的神態。」

他的眼鏡沿著鼻樑微微下滑，手背露出一兩條青筋，重新推好眼鏡。

「......請不要在校長室前阿諛奉承，油嘴滑舌。試圖以華麗的辭藻忽悠我並不理智，請停止這種風流的言行。」

真難搞，不是希望我稱讚他的眼鏡好表示自己對他的尊敬嗎？學長不都是喜歡學弟學妹們的恭維嗎？可奈說輕音部的學姐們都喜歡聽她的讚美耶。

究竟想讓我怎樣對高年生表示尊重啊！短短幾月我不可能把高年生的好感度刷爆吧，我的計劃也不是這樣設置的，被眼鏡兄誤導了！

眼鏡兄向我投以肅靜的警告，敲門後進入校長室。我在腦內循環播放自己待會兒要簡述的話，心底有點緊張。我寧願上台演講，也不要一對一深度對談啊。

和校長談話這種事，自從前世入學面試後便再無經驗。真搞不懂那些能夠輕鬆與師長聊天的同學是有多麼強悍的心理質素。我不擅長和校長聊天。

手中的計劃書是文化祭的活動策劃，我打算拍一部微電影......今天的目的是讓校長贊成我在校取材，以及告知他接下來學校可能會發生的「大亂鬥」及其原由。

眼鏡兄打開門，頷首讓我進來。呵呵，接下來的對談可不可以快進，我的心跳吵得像在打鼓。

當然，步入校長室後，我是保持著完美的營業式微笑的。

「校長，貴安。我是一年A班的琉璃宮蓮華。」

「琉璃宮小姐，貴安，請坐。近來學校發生的事...我已經聽說了。」

我點點頭，目光不著痕跡滑過坐在校長身旁的眼鏡兄。他只是安靜地往茶杯中加奶。我也不指望他和我眉來眼去打眼色交流......校長如此鎮定，我就放心了——他知道的事肯定不少。

校長是一位四十多歲的男人，但他保養得宜，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眼角淺淺的魚尾紋更添世故。不過，在禮堂講台上遠距離看到的校長，和坐在我對面笑容可掬的校長，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

是氣質嗎？氣場？不......這位校長，他居然是瞇瞇眼！我一直難以理解的謎題，瞇瞇眼！張開眼睛實力狂飆的類型！瞇瞇眼都是實力高強的腹黑角色！不簡單！

眯眯眼角色究竟是如何從細縫中視物的呢？反正我閉上眼睛只剩一條縫，是絕對看不清楚前路的！校長，你是狠角色啊！

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依言坐到他對面，粗略一掃校長室內的擺設。沒有掛出任何嘉許旗幟或者獎牌，倒是有幾張與學生的合照還有一堆橋牌遊戲。不在意虛名和名銜嗎？

校長還是笑咪咪地替我倒茶。紋有美人蕉的玻璃茶杯中、深紅的茶水飄出微澀的薄荷香氣。我不喜歡薄荷味，所以錫蘭紅茶一向不在我的心頭好列表上。

我以小指頭托著杯底沿，優雅地小喫一口茶。如果無視那陣清涼的薄荷味，那的確是好茶。輕輕放下茶杯，校長和眼鏡兄微微呆愣著注視我。怎麼，被我震攝住了？

「呵呵......琉璃宮小姐，那是出自烏巴的錫蘭紅茶，苦澀的味道比較強烈......你可以加牛奶或者砂糖享用的。」

這又不是甚麼品茶會，我用不著調茶或者讚美茶香吧？

「謝謝，我比較喜歡喝原味沖泡的茶。」

「......那是夏摘的BOP……」

註：夏摘(Second flush)，也就是五至六月摘採的茶葉；BOP(Broken Orange Pekoe)則是細碎的茶葉；這款錫蘭茶葉澀味較重，適合沖泡奶茶，所以蓮華直接喝嚇到了其他人。茶葉介紹有誤的話，歡迎指正。

我知道你想說不加奶很苦，所以我再度舉杯喝給他看。反正不是測量我是否為優雅上流社會的試煉，可不可以快點進入正題？

校長微微苦笑，仍舊保持著瞇瞇眼，厲害。

「我認為，青蔥歲月，正是盡情綻放、無用磨鈍稜角的時光——是一生一次不計後果，盡情放縱自己享受當下，慕甜避苦的年紀。長大後我才感到可惜，自己已經過了撒嬌的年紀了啊......」

這是在討論哲學？尷尬了，我自小愛喝手工泡製茶，對苦澀的「大人味」很是喜愛，因此對喝加滿奶和糖的甜茶實在說不上執著。

我剛進門前說了甚麼來著？明德校長是正常人？但他突然感嘆人生......難道，校長這是在考驗我嗎？

「我認為，只有自己最了解自身想要得到的事物。我所做的並非是選擇一杯更苦的茶，而是選擇能把喝茶過程的經歷活用在未來中，這才是能夠幫助我的抉擇。」

不愧是我，說了些連我自己都不懂的深奧名言。校長睜開眼——終於開眼了，是要開大招嗎！——眼底劃過暗芒......劃過暗芒是甚麼修飾手法！我的綠色瞳孔還能發光呢！？

他認真仔細端詳我，若有所思點點頭。欸，他居然聽懂了？不會是在裝懂吧？

「好吧。琉璃宮小姐，你今天特意拜訪我是...？」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是為了關於我在明德學院流傳的那些...流言蜚語。我想您早已知悉，便不再複述那些...針對我的不好傳聞。」

校長拿起茶杯喝茶，掩飾自己知道卻不採取行動的尷尬。呵呵，教育家。

「為此，我深感抱歉。」

「喔？」

校長顯然沒想到我不是來問責的。是時候給他負罪感還有一個下台階了。

「請容許我補充——我為這些流言對同學們帶來的不安，與之所創造的不良學習氣氛，深感抱歉。作為這些...傳聞的中心者、主人公，雖然感到不安，但我得負上一份責任。」

眼鏡兄挑眉，他自然是對我說的話半信半疑；社會人校長當然也沒有立即表示同情，或者自責地表示校方沒有督導學生也有責任這種事。嘖，果然是老狐狸。

「嗯......你希望學校幫助你澄清嗎？」

我微微垂下視線，營造出無奈勾起他人同情。

「我想您或許已經知道了......很遺憾地，引起這類流言蜚語，甚至借用我的名號在校胡作非為的——是我的家族，琉璃宮家的敵對者在背後操縱。」

校長身子向前傾，表情變得肅正。

「我並不瞭解詳情。家族間的分歧不該牽連到就學的年青人身上？」

「我們理解校方的顧忌和立場。事實上，我們也一直被蒙在鼓裏，對方遊走在黑暗中，我們近期才查出一絲真相......而對方已經把仇恨的種子深深紮根在明德內。對此，我認為我得代表我的家族負上一份責任。」

校方監管不利導致引入雜質影響學生的成長，對明德來說這算是大危機，會被家長們問責吧。雖然並非完全是他們的疏忽，作為幕後推手的我只要把情況引導到對我有利的位子就行了。

我把袋子中的文件放到桌子上，擺正推到校長跟前，語帶鄭重，奧斯卡非我莫屬。

「把保護同學們、不危害學校聲譽與拔草除根這三方面列入考量後，這是需要校方配合的計劃實施方案，請過目。」

校長打開文件袋抽出計劃書，邊翻看邊問。

「家族利益不在考量範圍中？」

「......校長，琉璃宮家的利益...直接或間接影響到學校教育、以至於世界金融的利益啊。」

他眉頭一跳看向我。

「遺憾的是，敵對者並非是普通的小角色，畢竟對方的爪牙伸到了校內......甚至連我的朋友和同學也收到波及。不可以留下後患，為此......」

「對於詳細情況和對象，方便透露更多嗎？」

「我們仍然在查找證據準備一網打盡，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還請校方一如既往地運行，以協助調查。」

有種成為了刑警破案緝凶的感覺。

「我在此再次向明德表示歉意。」

校長冷淡地點頭。他現在可是笑不出來了，外界的紛爭鬧到學校裡面，甚至試圖抹黑學生聲譽，做出各種嫁禍加害的行為......源頭則是家族內部糾紛。

明德這樣的名校，過往自然發生過業界糾紛波及入校的事，但隨著時間推移與校友會穩健的發展，杜絕校內的「不良競爭」已成為大家默認的鐵則。

不過，上下關係、小圈子、不成文的某些「學生間」的習俗，大人們也管不了。因此像是凱哥那樣的白癡仍是層出不窮，櫻鬼史這類愛搞小圈子的女生在各學校也很常見。

但利用這一切的西海顯然越線了。她背後的蘭宮家與明德沒有半點關係，可以罔顧圈子內的規則；外加上坎比西斯那種喜歡天翻地覆的個性，明德內最好是發生令我和琉璃宮家身敗名裂的事。

這種試圖翻側大家遵從的規則的人最麻煩了，處理不當，明德未來的平衡會被打破。

校長固然深知此道理。不然我為甚麼要刻意添柴燒旺自己的謠言，還留空隙放任西海自以爲仍有生路？

雖然剛開始鬼明派的分裂是為了保持均勢......但現在已經不需要西海的協助了。有種放馬後炮的感覺。

「琉璃宮小姐，你的這份計劃......可是違背了我們校方為學生創作有利學習的環境的初衷。」

校長眉頭緊鎖，聽到這話的眼鏡兄疑惑地推推眼鏡。他和我合作只是為了找出西海那群人犯事的證據，把秩序帶回明德，導正歪邪風氣。我不可能把計劃詳情告訴他......處理好他自己的份內事就足夠了。

校長見我似笑非笑，臉色微沉。

「校長，您認為，為甚麼時至今日，各學校仍然會有「欺凌」現象？」

「各方面的因素，無論是個人、社會、性格還是教育......容我大膽推測，你認為是校方為了掩蓋事實，因此助長這種行為？」

我沒有這樣說，也不敢任意推測。不過你既然這樣回答，那不就是答案了嗎？我笑著把手指交叉放在膝蓋上。

「我認為......恐懼是促使人改變的頭等因素。

「享受過陽光溫暖的人會害怕失去光明；長期處於黑暗中的人，只要讓他感受到陽光的美好，就會害怕回到黑暗中。

「學校的政策，對於欺凌事件，大多是和解與原諒。人孰無過？年輕時犯下的錯誤，應該給予包容和原諒......我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感謝身邊的人支持我返回正途。」

眼鏡兄擺出奇怪的表情。不要質疑我，揍你喔。

「但我認為，這份原諒得建立在受害者不再感到恐懼，以及加害者對犯錯產生恐懼並不在犯的基礎上。」

「混世魔王也會感到恐懼？」，眼鏡兄肯定是納悶了。校長看向手中的計劃書。

「因此，這並非是收集證據的方法，同時是一個幌子。」

「是的。在此過程中，倘若誤入歧途的孩子們願意革心洗面，那自然是最好的......」

「學校本不允許外界插手管理校內的事。」

「我是明德的學生，更何況，在這個非常時期，我誠懇地請明德協助。對方的目標是我，我會轉移對方焦點，保護其他同學不受直接的騷擾......至於學校的氛圍，還是得請您同意這份計劃，才能安然渡過。

「只要等到我們準備好證據，這鬧劇便可落幕。當然，倘若校方有更好的解決方案，我們也願聞其詳。」

校長沈默了。在我不斷聲明是琉璃宮家的失誤的同時，校長肯定會加重「校方也有疏忽」的想法。校方本來就處於不利的地位，因為他們沒有發現西海的背景，還有並無截停有關我的負面傳聞，甚至是無視一直以來不好的校園文化。那麼，再稍微視若無睹多一段時間又如何？

「我會盡我所能協助行差踏錯的同學重回正軌。當然，我一人的力量不足，需要各位師長的協助。」

校長越過文件打量著笑意盈盈的我。

「......我只能認可你的拍攝計畫，但是否允許它上映或公開，你得取得當事人的許可。之於你剛才與我討論的話題......我相信校方會給琉璃宮家一個滿意的答覆。」

直接獲得校長的許可，就可以越過學生會或者風紀委員，實施我的文化祭方案了。

「校長，我身為琉璃宮家的少家主，愛護明德的學生，您可以直接與我進行對話。」

校長在計劃書上蓋章後，我施施然拿出另一份文件。

「是了，校長，這是有關第二學期活動順序安排的文件，請您細閱。我們打算資助高一學生的秋季旅行，目的地是澳洲，時間訂在寒假期間。算是一種補償和慶祝？如果您認為可行，那麼一年級的秋季旅行可以延遲作冬季旅行。」

獲得合作同意後才拋出「小小心意」，還給出具體的時間，表示校方積極的協助才能得到琉璃宮家的誠意與感謝。如果想儘快除掉學校內的隱患，校方就得配合時間，接受我們的資助......利益關係最棒了。

「......呵呵，我們會討論旅行的方案，之後給你們答覆。」

「靜候佳音。」

校長倒沒有因被我吃得死死的而把愾憤發洩到紙張上，但我的心其實在滴血。嗚嗚，贊助旅遊的錢，其實全部都是我的錢啊......這下子真的得開源節流了。

我鞠躬準備和眼鏡兄一起離開校長室，突然想起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校長，您同樣是校友會的成員吧？」

他愣了愣，又恢復瞇瞇眼表情。

「是的。我從明德畢業。」

「您也曾經是一名學生，所以您或許明白...有時候...學生之間的事，大人是無法插手的。」

他微微苦笑。

「是的，現在的明德已經是屬於你們的時代了......你們對它和同學們的了解，想必更甚於師長。」

「......謝謝您們的理解。」

我點點頭，離開了校長室。嘖嘖，伊森果然是提前向校長打了招呼，試圖說服我依賴大人解決麻煩。不過，就剛才得出的結果來看...就算我選擇更困難的路，他也會支持我。伊森真是的......

「琉璃宮同學，拍攝計畫，是怎麼回事？我只會把違反規法的學生行為上繳給老師進行審理，並不會配合刻意引誘傷害的圈套。」

我聳聳肩，意識到這動作可能又會被訓。

「我沒有打算讓某些同學刻意欺負其他同學以獲得證據，也沒有打算引導他們犯罪。您也發現了，校長多少知道明德目前的狀況......老師直接出面解決問題，就沒辦法直接找出根源了，這樣對明德的未來發展不好。因此我只是請校長相信我們，由我們自己解決問題。

「請您繼續與信任的同學們合作，我負責拖延時間引開注意力。」

眼鏡兄緊皺眉頭，我想他大概發現自己(和師長)被我玩弄在掌心上，不滿於對現狀的無知。

「請確保自身安全，下個學期我會加緊巡查校園。」

「謝謝，辛苦您了。」

在第二學期來臨前，就讓我們享受夏日最後的寧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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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蓮華亂唬了一個美好的早上的校長。我也有點懵了。

是時候告別勾心鬥角，回歸愉快日常——終於開始合宿了！

蓮華的翻譯：

Hello瞇瞇眼校長，我知道你清楚學校流傳關於我的傳聞，也知道有人借用我的名義結黨欺負同學。

其實我是那些你放任不管的傳聞的受害者，你沒有查清楚西海的背景，引狼入室擾亂明德的安寧。

哎呀，但我理解你的疏忽，因為我們琉璃宮家也沒想到自己的敵人是如此可惡！

所以，為了學校和學生們的安穩學習生活，我建議你最好允許我們琉璃宮家插手管學校的事。

當然，就算你不聯手，也得繼續保持沈默，因為我們在收拾敵人，你打草驚蛇的話會使他們逃跑、後患無窮。

我相信你懂得衡量得失。請為我在學校搞事打掩護，互相配合才能成為全場MVP，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