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追擊戰(一)

"看起來她真的出門了。"隊伍內的結界專家在森林的外圍反覆確認著,對著我們說。

"接下來就照原訂計畫,繪製結界區內的地圖,每個大型結界的中央大多是陷阱,但其中應該會有真的住處。分散開來,全員一起向西北方進行地毯式的搜索。另一頭的人會等到晚上九點,不管是誰,沒出來的就當作是被異界訪客或是帝國之璧收拾掉了。"

隊長說著,這裡包含我在內大約二十多人,都是萊雅王國送出的魔法兵。

薩迦爾帝國開拓完德寧堡後,皇帝隨即派出防禦的最大戰力,守護帝國最堅固的城牆,魔法師碧卡露拉,在這個異界訪客肆虐的廣大森林裡展開許多結界。並宣稱這裡是帝國的佔領區。

多半是認為在對其他國家的戰線結束後,就可以派出大量的士兵對結合蟲進行退治,將這裡變成安全地,所以先行佔領了這個森林。

雖然手段強硬,但年輕的提歐皇帝上任後,薩迦爾帝國的確變成更棘手的敵人了。

正在哈萊爾谷地與帝國作戰的我們,以剩餘的軍力是無法攻下這座森林的,但也不能坐視帝國不斷的壯大。收集一些情報,再派出實力強大的魔法師將帝國從森林裡趕回去是當務之急。

要是其他戰線告一段落,他們有兵力完成開拓,失去屍骸林緩衝的萊雅王國,很快就會遭到帝國軍全面壓境。

圍繞著帝國周遭的各國,有些較小的國家已經打算放棄聯合對抗帝國的計畫,開始向帝國進行協商,希望能成為它的附庸國。這讓我們的處境更加危急...

"現在的時間是...五點四十五分,向兩側散開、開始行動。為了王國與人民!"

"""為了王國與人民!"""

行動時間只有四個小時不到,大概就只能朝著祖國的方向拚盡全力的跑吧。

"只有四個小時阿..."

"森林裡不知道有甚麼,越晚越危險。"我回答著跟我分到同一邊的同袍,澤納。

"不如說傍晚就很危險了吧。"

"帝國魔法師團跟異界訪客要我選,我選異界訪客。"

"我也選異界訪客..."

對方可是菁英中的菁英,大概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裡面不只有推進戰線,立下顯赫戰功的咒屍群、還有一口氣殲滅整個野戰營地,別號死神吐息的魔藥師,直到現在也只能猜測對方是使用魔法藥水、毒藥、咒術的混合型儀式魔法。

"跟那些已經超越理解範圍的魔法師戰鬥,我寧願對付十隻結合蟲。"

說著這些閒話,不斷地有人到了自己被分派的地點而轉進森林裡。


我們完成採買後離開城鎮,踏上回到林中小屋的路。

"現在已經是傍晚,城外十分危險。兩位不打算留宿嗎?"城門的守衛好心的提醒著我們。

"沒關係,我們住的很近。"老師為碗的拒絕了他,帶著我離開了德寧堡。

很近也是對我們來說是,如果是沒經過魔力強化的體能在裡面走可能要耗上好幾小時。

我們慢慢走往西北方的森林,老師的步伐越來越慢,最終停在距離森林線大約百公尺的距離。

"裡面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慢慢地跟結界的魔力循環重新接上了,裡面有其他東西,有像是魔法使的生物,也有沒甚麼魔力的生物東西正在移動。"

結界雖然可以用少量的魔力維持,也可以有些距離施展,但這個距離並沒有遠到可以在德寧堡內對著這裡施展。

替代的方式就是用晶球與魔法陣設置結界,像是將風箏放進龍捲風裡再慢慢將線放長一樣,老師將自己的魔力慢慢融入靠晶球內魔力維持著的結界。

"妳知道這座森林叫甚麼名字嗎?"

"東德寧林地?"地圖上好像是類似這樣的名字,總之就是德寧堡東北邊的森林,這樣簡單的命名。

"城內的人都說是屍骸林。有著不少種類的異界訪客,但結合蟲是最多的。"

看來森林內除了有結界覆蓋,我跟老師活動的範圍以外,有很多的屍骸吧,不管是被結合蟲控制的,還是被搶走肢體而死的。

"拚了命闖進來的人,一定有別的目的...?"

"沒錯。妳現在也能戰鬥了,我想多半是從萊雅王國派出來,一直潛伏在德寧堡的人們想趁隙進去調查吧。"

"那麼要..."

"抵抗的全都殺了。"

"我知道了。"

也是,敵國的內應擅闖邊界,只有殺掉或逼供兩個選擇。

"妳先隱身,之後本體都待在我的旁邊,讓妳操控的十字弓也隱形,負責攻擊。我負責防禦跟探索。開始吧。"

按照老師的計畫,即便有人被放跑,多半也不會知道我的長相跟魔力特徵。

我按照老師所說,戴上剛買的化身墜子再隱去自己的身姿,不斷將魔力的使用壓低,直到魔法勉強能維持得住的程度。

接著創造出5把十字弓,每把的旁邊都漂浮著十隻箭矢,將他們都賦予上幻影魔法隱藏起來。然後像是用砂紙打磨著稜角一樣,慢慢地除去多餘的魔力,直到幾乎沒有散逸的程度。

"這樣可以嗎?"

"還行。對方裡如果有導師級的,那時候就不用隱藏,用全力將他擊潰就行。"

"會有導師級的敵人阿..."

"入侵結界魔法專家的領地,甚至需要在裡面戰鬥。這種半自殺式的偵查任務,通常不會派出珍貴的魔法師。但還是先訂好計畫。"

老師說著,開始強化結界的效果,一股強大的風從森林裡吹了出來,老師應該是將森林內的空氣盡量的排出來了。

接著老師拿出個附有墜子的小扣環,以墜子為中心展開了一個結界,再慢慢將結界塑型成圓柱狀,圓柱的直徑剛好能容得下我跟老師兩人,高度大概有數十公尺。

墜子上賦與的魔法穩定下來後,老師將它勾在自己的腰帶上。

"如果出現意料之外的強敵,我會將這個小的與森林內排出空氣的結界解開,那就是信號。"

"好的。"

安全起見,我在我們的背後創造了三面透明的塔盾,而面前則是五把漂浮著的十字弓。

我們避開原本的道路,在森林裡用著強化魔法快步追趕敵人。


據老師所說,他們的速度不快,要穿過這片森林至少還需要三個多小時,目前還沒有人足夠深入到能看見森林中央的小屋。

理所當然,正往那邊直線移動的人就是首要目標。他也很可能是裡面的隊長。

"他們總共有二十三個,如果只殲滅小屋附近的人,對方就會知道可能的地點。所以要盡可能跳著殲滅幾群人,然後放過中間的幾個,製造出可能有多個地點的樣子。"

"追得上嗎?"

"可以,先殲滅三群,最後一群我們解除結界,直接高速追上去收拾掉。可以的話,也可以從森林內狙殺對方再對面的接應。"

我們用著全力的七八成左右,在森林內高速移動,很快就遇上了那個人。

"正前方,大概100公尺。"我正維持著微弱的探索魔法,目的不是為了找出人,而是為了確保射擊線淨空,還有準確掌握距離。這樣的微弱探索程度,就算是我也能做到不留痕跡。

老師說完後我隨即同時射出箭矢,空氣稀薄的現在爆裂魔法的效果並不像以前強大,不過電擊的效果應該能提升一些。

"擦過,但對方放出的魔力量下降很多,速度也慢了很多。"老師說著,確認了對方短時間內不可能到達小屋,我們先轉向與他並排移動、左右兩側的另外四人。

用一樣的方式從對方的背後發起襲擊,對於空間的把控能力因為探索魔法壓低了效力而下降,所以很難準確的命中。

"妳還不了解自己的長處跟優勢。等等妳就能明白了..."經過我們的襲擊,最可能靠近小屋的五人,速度都慢了許多,甚至有人因為停下來療傷,被恰巧路過的"某種生物"襲擊而死了。

我們趕緊移動到可能是隊長的那個人的位置,為了之後要逼供,至少也要讓他無法移動。

"哈...哈...哈..."在我們眼前的人,左臂的一半被炸斷,右小腿到腳有著大片的焦痕,臉上有著許多擦傷。他正努力的封住自己的傷口,不斷朝著萊雅王國的方向移動。

"妳的攻擊方式,就算只是擦過,或是打到旁邊都可能造成致命傷。"老師說著。

面前的男人身上並沒有我的魔力痕跡,我可以十分確定他沒有直接被我的魔法箭矢命中,但現在的他已經不可能逃的掉了。

"那麼...要將他抓住?"

"是阿,還要幫他止血。"

我們在遠處觀察了一分鐘不到,就馬上移動到他的面前。

"帝國之..."

不等對方說完,老師施展了強力的結界魔法排除了他周圍的空氣,而他也因為缺氧很快昏了過去。

我則做出帶有燃燒效果的鐵劍將他的傷口燒灼止血。

我處理著傷口,老師則將一管藥劑打進他的體內,接著用土魔法做出一個簡易的透氣棺材。

我們合力將他抬起來放在裡面,在有許多結合蟲跟異界訪客的森林內,要是不做點防護措施,已經被藥劑迷昏的他一定會被殺死。

將他用土牆簡易的圍住後我們再次出發,保護可能透漏更多內應的人、殲滅可能透漏我方消息的敵人,老師認為後者才更加重要。


在萊雅王國的邊境,士兵正對著西南方的森林架起拒馬,拒馬的後方停著幾輛馬車,還搭著野戰營地。

"佩圖導師,森林內有強大的魔力反..."

"我知道,快做好準備。"

我讓士兵們做好隨時可能要一邊撤退一邊交戰的準備,看了看懷錶,時間是晚上八點半,距離集合時間還有半小時。

"前輩,你覺得會有多少人回來?"

"通常的話,大約一半吧。他們並不是很頂尖的魔法師,臨時發起偵查給出的時間,他們要用盡全力跑才來的及,只要遇襲就不大可能回來了。"

即便距離我很遙遠,他們的話還是能傳到我的耳裡。但這次大概只會有兩三個,什麼都沒找到的人回來。

帝國之壁的稱號可不是隨便喊出來的,幾個魔法兵想從大國的菁英魔法師手中逃出生天,那個機率是壓倒性的低。

應該認為是被對方放過的,或是對方有甚麼考量,可能給他們施加了什麼咒術,等到達我軍內或是滿足某些條件才會啟動。

時間慢慢流逝,所有的士兵、魔法兵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不久後,兩個人分別從最北與最南方跑了過來,從森林內也有零星幾人跑了出來。

"有什麼發現嗎?"

"是的,西北方的森林內有煙硝。結界區內的森林有經過人工疏林,中央應..."

"有看到建築物嗎?還是你能推斷出來?"

"應該在中央。"

"大家都知道應該在中央,但你要去嗎?還是你要派他去?"

我指著另一個在旁邊待命的魔法兵,他惡狠狠地盯著那個說著"應該"的偵查兵。

"報告,沒有發現。"

大家都知道,但沒有動手,原因也很簡單。

只要沒有快速的拿下帝國之壁,德寧堡的守軍就會開始開拓森林、帝國也會派出其他駐守或正在休息的頂尖強者一起加強防禦,無力應付帝國軍雙面戰線的我們就只有被奪走領土的結果。

就我而言,我甚至希望這次不要發起偵查,被發現後反攻的可能性很高。

薩迦爾的現任皇帝是個很警慎的男人,即便被周遭的國家戲稱是"不上戰場的指揮官"他也沒有因此發動進攻,仍然在幕後繼續準備著甚麼,目前只能猜想他想勉強維持著多面戰線,一邊溫存軍力、一邊觀察著誰會先露出破綻。

對於人多地廣的帝國而言,維持小區域的拮抗戰況並不困難,有足夠的士兵輪替、也有足夠的土地生產糧食。像萊雅這樣不大不小的王國可以勉強撐住,但一些小國的執政者已經快要被這樣的消耗戰拖垮了。

穩健可行的計畫、值得信賴的士兵、足夠的資源...帝國的勝利是遲早的事。

"佩圖導師,又有人出..."士兵拿著望遠鏡在馬車上大喊著,緊接著森林線突然發生大爆炸。

"是故意讓他逃出來在解決掉的嗎?想要營造有援軍的假像讓我們離開?沒道理阿..."我思考著,就算不特別這樣做,這次的偵查已經失敗了,我們勢必會打道回府。

如果耗在這裡,就會陷入更不利的境...

查覺到一股快速的高密度魔力,我趕緊加速撞破帳篷逃離那裡。

隨即的一聲巨響,火光閃電伴隨著風壓在營地中央迸發。一口氣減少了大半的魔法兵。

"馬上撤離!"大聲喊著,在恐慌之中的士兵們趕緊驅車撤離。

但下一波的攻勢,是比上次魔力密度更高的狙擊。

"馬上回去通報,"屍骸林派了支援,魔力密度十分高。"也要將遇襲的狀況如實轉達。"

士兵們在移動的馬車上對著森林的方向放出賦予了爆炸魔法的犬型哥雷姆,我則用強化魔法跟在車隊後方殿後。

"真是可怕的攻擊手段...距離遠到難以察覺,破壞力跟精準度又十分的高。似乎也沒辦法目視..."

隨即,一陣可怕的陰風從我的背後襲來,就像有一雙狩獵者的眼睛正死死的盯著我的心臟。

前面的車隊也慌亂了起來...

"是敵人的高密度探索魔法,快..."話音未落,難以防禦的高速攻擊,同時精準的命中了三台奔馳中的馬車。我則勉強避開了朝向我的攻擊。

就算被擦到也死定了吧...看著眼前被炸爛的馬車跟許多屍體,只差一步、一個瞬間我就被他解決掉了。

在無法查覺到敵人的戰場上,除了我以外,我軍只剩下幾個魔法兵與僥倖逃過的幾個士兵。

"前兩次的攻擊是在帝國之壁掩護下的試探...我們開始撤退後,第三波才是那個"未知魔法師"的全力攻擊...還有那陣刺骨陰風般的探索..."

真是可怕...魔力的密度跟恢復速度高到這種地步,想在幾百公尺外精準探索到移動中的馬車並且精準的命中,就算只對著我們的方向探查,那需要多大的魔力輸出能力才行...

廣域探索並不罕見,敵軍大概的動向,有沒有放出高密度魔力的魔法師,只要經過訓練就能提高自身的敏銳度,並壓低消耗。

但能精準地定位敵人,自己同時施給強力的狙擊,就是十分困難的事...我不記得帝國之壁會使用共享感官的魔法,那對方應該是一人完成這件事的。

手邊的魔法道具也都被破壞了,能將未知魔法師"魔力特徵"的情報帶回去的只有我...

"士兵騎馬,魔法兵用跑的。你們繼續撤退,不管發生甚麼事都不要回頭。"一個士兵騎走了最後一批馬,另外的幾人則脫掉盔甲與劍開始朝著邊境要塞全力衝刺,僅存的魔法兵也用上了所有的魔力跑著。

僅剩的七人啊,衷心希望你們能活著回到要塞裡,至少告訴我的夥伴,我最後是阻擋了兩個強大的魔法師,讓人送回情報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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