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坐在女子對面，魏青陽率先開口。

「妳怎麼知道我是記者？」

「我的直覺一向很準確。」

「直覺？」

「對，女人的直覺是很恐怖的，你最好記住這句話。」

隨後，女子輕咳一聲。

「總之，來說說你碰到的狀況吧。」

「好的，我現在遇到的狀況是……」

魏青陽花了幾分鐘和女子說明了現在的狀況，最主要就是汪以松不願意去提告。

「需要我再講一次嗎？」

「不用，我瞭解整個事情脈絡了。」

女子搖了搖頭，表示已經明白了。

「所以，你現在是想要讓那位汪先生提告那位兇手嗎？」

「嗯，差不多是這樣沒有錯。」

「那很抱歉，請你回去吧。」

「咦！你說什麼？」

「請你回去吧。」

女子銳利的目光注視著魏青陽，讓他的背脊直冒冷汗。

「為、為什麼？」

「我是律師，工作內容並沒有包含遊說。如果要說服汪先生提告的話，請你去另請高明吧。」

女子站起身來，手臂指向門口。

「等一下！請等一下！」

魏青陽慌張地試圖阻止女子離開，他知道這次的機會絕對不能放過。

「我換個說法，我想要請妳去擔任汪先生的律師。」

「你是他的代理人嗎？」

「呃、這、不是。」

「既然不是，你為什麼可以替汪先生聘請我呢？」

女子說的話非常正確，未經他人同意聘請律師，是多麼荒唐的一件事情，如果女子接受委託，之後不知道會引發多少問題。

「你不覺得這很不合理嗎？」

「是，妳說的對……」

被教訓過後，魏青陽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很不合理，同時也認識到在律師面前，每一個字句的使用都必須謹慎妥當。

魏青陽知道自己再次失敗，雙手無力垂下，癱坐在沙發上。

「剛才我就跟你說過，我不是專業遊說人員。當事人不願意過來，我這邊也沒辦法接受委託。」

「這位客人，你也該放棄了吧？小嵐。」

「我知道，小卉。」

小卉知道兩人的對話即將告一段落，要小嵐去取收據，她準備跟魏青陽收取諮詢費。

趁著小嵐去拿收據的短暫時間，小卉不客氣地對著魏青陽開口。

「這位客人，麻煩你不要再來了。如同我們所長說的，這裡是事務所，並不是遊說公司。」

「不是這樣的，其實我只是──」

「只是什麼？」

居高臨下的看著魏青陽，等他說出下一句話，這是女子所給予的最後一次機會。

「我只是看不慣這樣的社會。」

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攥緊，微微顫抖著，內心充滿了不甘。

「所、所長？」

不知道是不是被情感真摯的話語成功打動了心，聽到魏青陽講完這番話後，女子再度緩緩地坐了下來。

「距離一個鐘頭還有點時間，我就聽你講講吧。」

「我不能接受這個社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殺人未遂的犯人可以逍遙法外？妳身為律師，不覺得這很不合理嗎！」

「傷害罪本來就是告訴乃論，當事人不願意去追究，你身為局外人感到氣憤又怎麼樣？」

「不，我可以肯定一件事情，汪先生絕對是受到其他外部因素影響，所以才會撤訴。」

「哦？」

女子提起了興致。

「你是指什麼外部因素？威脅？利誘？而且，你怎麼能夠肯定有這些事情發生呢？」

「因為我和汪先生當面聊過，我不相信原本信誓旦旦要告訴的他，會無緣無故打消念頭。」

和汪以松對談過的魏青陽很清楚，他絕對不是會這樣做的人。那時候，在電話另一端，汪以松吞吞吐吐不敢吐露實情──

「不知道是不是犯人威脅了他，但是我相信汪先生不會允許犯人不用付出任何代價的。我希望自己能夠幫助到他。當然我現在知道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對方可能不希望我這樣做，但是我無法忽視這麼不合理的一件事情在我面前發生。所以，我想請妳來幫助我。我清楚這不是妳的專業，但是我已經別無選擇，妳是我最後的希望。」

「唉，真是毫無邏輯和根據的發言呢。」

女子嘆了口氣，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單單只是魏青陽的臆測。

「不過，我瞭解你的動機了。」

說完，女子微微一笑。

看到女子展露笑顏，魏青陽不禁納悶，暗自在心裡犯嘀咕。

──什麼嘛，原來是會笑的。

從一開始萍水相逢的車禍、事務所再次相遇以及法律諮詢，女子給人一副冰冷的感覺，彷彿是一個沒有人類情感的機器人，拒絕和其他人類交流。

一直到現在，魏青陽才從這副笑容當中感受到一點溫度。

「那麼，我這次就幫你吧。」

「妳沒有騙我嗎？」

不自覺的將身體往前傾，魏青陽聽到女子肯願意幫忙，頓時喜上眉梢。

「沒有。」

「所長？」

小卉皺起眉頭，纂住女子的衣袖。

沒想到自己的主人會答應，這使得小卉很擔心，而這份憂心全寫在臉上。

「沒事。」

為了不讓小卉擔憂，女子低聲安慰她。

「真的、真的很謝謝妳。」

另一方面，魏青陽得到女子願意幫忙的口頭承諾後，趕忙道謝。

「不過，你真的那麼放心嗎？記者先生。」

「什麼意思？」

冷不防的一句話，讓魏青陽有點摸不著頭緒。

「不，沒什麼。」

女子擺了擺手，要魏青陽把方才的話當成耳邊風。

「你對我很有信心嘛，相信我可以成功說服，也相信我會取得勝訴。」

「我現在只能相信妳了，妳也不會辜負我的這份信任吧。」

沒有其他選擇的魏青陽，只能堅信自己上司推薦的人選，不然只能眼睜睜看著惡徒逃離法網。

「雖然不想做出保證，但我確實已經大概猜到為什麼那位汪先生會撤訴了。」

「真的嗎！」

只聽過整件事的經過，就能夠洞悉汪以松做出反常舉動的原因，這是魏青陽始料未及的。

「反正也就只有幾種可能而已。你明天就叫他跟你一起過來吧。」

「明天嗎？我知道了。」

實際上，魏青陽不能肯定自己能夠帶汪以松過來這裡，但是為此他會全力以赴。

「我會拼命把他帶過來的。」

「別說得好像要把他綁架過來似的，我可不想當你的共犯。」

女子白了魏青陽一眼，順帶用眼神指示一旁等待的小嵐遞出帳單。

「總共是八千元。」

「唔……」

縱使內心淌著血，魏青陽還是從皮夾裡掏出了八張千元紙鈔，只不過在伸出去的時候，雙手微微晃動。

小嵐收下錢之後，把收據交給魏青陽，並且附贈了一張名片。

名片上刻印著事務所的名稱、電話和地址，以及那名女子的名字。

「江冰云。」

在電梯裡，魏青陽輕聲唸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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