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話

「上車吧。」


魏青陽被明亮的白光閃得睜不開眼,他的面前停著一輛車,車上駕駛是他的上司李從風。


「從風哥,能不能不要故意用車頭燈照我。」


打開車門,魏青陽忍不住開口抱怨。


他從警局回到公司後,本來打算要先處理完今天剩下的工作,可是李從風把他叫到了地下停車場。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呢?」


魏青陽繫上安全帶,有些好奇地詢問李從風。


「不是你叫我幫你的嗎?」


「什麼意思?」


「你在電話中跟我講的事情啊。」


「喔,是我請你幫忙的那件事。所以,我們現在要去找線人?」


「噗哧」一聲,李從風不禁失笑。


「我現在沒有要帶你去找線人。」


「那是要去哪裡?」


魏青陽越來越困惑,究竟李從風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醫院。」


「難道──」


「沒錯,我們現在要去找的就是傷患本人。」


這下可讓魏青陽大為驚訝,他沒想到李從風不只找到提供消息的線人,甚至也掌握了傷患所在的醫院。


但是,魏青陽有件事搞不明白。


「從風哥,你肯幫助我,我是很感激。可是,你為什麼要幫我那麼多?」


照理來說,李從風只需將線人的聯絡方式告訴魏青陽就好,接下來能不能透過線人得到情報是魏青陽自己的事情;像現在這樣,李從風不僅幫魏青陽問到了資訊,還開車載他去醫院,反而是超出了上司對下屬的關照範圍。


「啊,這沒什麼啦。我就只是關愛自己可愛的後輩而已。」


李從風難為情地抓了抓頭,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不太合常理。


「畢竟你是在這龍蛇混雜的淤泥中,難能可貴的清流。」


這句話魏青陽清清楚楚地聽在耳裡,但他始終沒辦法參透其中的含義。


◇◇◇


兩人來到了國立康仁醫院,李從風在櫃檯處詢問傷患的病房和登記探訪者資料,魏青陽則站在一旁等待。


「好了,我們走吧。」


問到了病房號後,兩人搭乘電梯來到了九樓。


在護士們匆忙來回的廊道上,魏青陽跟在李從風身後。


兩人走到了掛著「921」房號的病房門口,李從風回頭確認魏青陽沒有跟丟,這才打開房門。


房間大小約占12坪,裡頭放置了兩張床,一張是有著一名中年男子躺在病床上,一張則看起來是用來給陪客使用的床鋪。從男子略顯豐腴的身材,以及住在設施齊全的單人間病房,可以看出他的身分地位不低。


至少,一般民眾住院的時候,不會住在如此奢華的病房。


「你們是?」


見到兩人,原本正在觀看電視的男子略顯驚訝地抬頭,畢竟他們毫不相識。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是記者,想要來訪問一些事情,請問您現在方便嗎?」


瞬間,男子閃過厭惡的神色,隨即消失,變回一張撲克臉。


「當然可以,請到這邊坐吧。」


男子其實是想拒絕的,不過想到對方既然能夠找到他,必定是掌握到了一定程度的情報,所以他索性答應了李從風的採訪請求。


「先生的大名是叫做汪以松嗎?」


「對,汪以松是我的名字。」


「先我想請問一下,汪先生是最近被人持刀捅傷住院的嗎?」


「是這樣沒錯。」


「你可以詳細敘述一下整件事情的經過嗎?」


「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話鋒一轉,汪以松發現了李從風話中的漏洞。


「既然知道的話,何必又跑來問我一遍呢?」


「是,但、這……」


這番話一針見血,如果李從風他們打聽到事實真相的話,直接發布新聞稿就好了,根本沒有必要特地來詢問汪以松。


只見,李從風登時被汪以松這一席話反擊得啞口無言。


就在李從風無計可施的時候,魏青陽突然開口。


「汪先生,雖然我們打探到了事發經過,但我們必須給大眾做出沒有錯誤的報導,因此我們特地過來詢問您。」


魏青陽正色嚴詞的態度,讓汪以松感到不可思議。


在汪以松的觀念裡,記者是可以為了獲得關注度,不惜扭曲事實來刊登聳動報導的嗜血職業。而在他面前的魏青陽,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與他過往認識的記者都不同。


「好吧。」


汪以松心裡有了計較,他不覺得魏青陽會害自己;如果魏青陽是假裝扮演成正人君子,那也只能怪自己識人不清。


「這整件事情的經過要從一個禮拜說起……」


汪以松開始娓娓道來,他和襲擊自己的犯人間發生的恩怨。


「上禮拜三,我下班後打算去吃飯,在找停車位的時候,和他起了紛爭。明明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結果我們兩人吵得不可開交,甚至叫了警方到場處理糾紛。警方調解完之後,我以為彼此之間就相安無事了,沒想到在昨天晚上,他竟然躲在我的住家附近,持刀襲擊了我……」


汪以松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衣服底下包紮著繃帶。


「於是,就變成了現在你們所看到的樣子。還好不是很嚴重的傷勢,用不了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刀械畢竟是足以致命的凶器,沒有被殺死都算是幸運的事情。


不過當下被攻擊時的驚恐,肯定會讓被害人產生陰影。像現在汪以松在講述事發經過,臉上不時會露出恐懼的神情。


「所以犯案動機是仇殺嗎?」


魏青陽繼續對汪以松發問。


「呵呵,雖然因為停車糾紛而殺人聽起來很荒唐,但是事實就在眼前,我也不得不這麼想了啊。」


汪以松苦笑著說道。整件事情發生的原因很荒謬,就只因為停車糾紛而起了殺心,以殺人動機而言,有點過於牽強。


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就算不去相信也不行。


「總之,我之後會請律師來提告,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問了最後幾個問題後,魏青陽和李從風離開了病房。


在搭乘前往停車場的電梯裡,魏青陽身上散發出怒氣。


「你今天表現得不錯嘛,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徒弟。」


李從風大力稱讚魏青陽剛才的表現,當他自己被反駁得無話可說時,幸好魏青陽適時的站出來。


「剛剛你是在演戲嗎?」


「不是的,那並不是演技。我──」


魏青陽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


「你有什麼話想說的嗎?」


「我感到很憤怒。」


魏青陽雙手握拳,用力地捶在電梯的鏡子上,導致玻璃產生些許裂痕。


「為什麼這個世界、這個社會會這樣子!單單因為行車糾紛,就伺機殺人,這是多麼不合理的事情!」


李從風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他冷靜下來。


「所以我才選擇當記者,我要報導給全國人民知道,這個社會已經病了,但大家都視而不見,再這麼下去,總有一天會病入膏肓。」


李從風看著魏青陽,想起了兩人第一次的碰面──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魏青陽。』


『你為什麼會想當記者?』


『為了讓這個社會更美好。』


『哦?這是什麼意思?』


『現在這個病態的社會要進行改變,首先必須要讓大家認識到這個社會生病了。』


當時,李從風就覺得他與過去的新人不一樣,是一顆毫無瑕疵的璞玉。


「真是的,到現在還是沒有變啊。」


李從風內心感到慶幸,從第一天來實習到現在,魏青陽的初衷都沒有改變。


「啊!不過我要潑你一盆冷水。」


臉上掛著壞笑,李從風不懷好意地說道。


「你今天的工作好像還沒有做完喔。」


「咦!不是吧!從風哥,是你帶我過來的吧?」


「回去好好加班,我可不會幫你。」


「怎麼這樣!」


魏青陽的哀號聲傳遍了整個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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