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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張柔軟舒適的床上醒來。

但我並沒有直接張開眼睛。我像是貪戀著那張床似地，沒有一點起身的念頭。

我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身體變得輕盈，感覺自己的身心靈都變得潔淨。

我看了看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與先前我所穿著的不同，現在穿的這件衣服一片純白，相當的乾淨，沒有一絲污漬。

看樣子在我睡著的這段期間有人幫我清洗了身體並更換了衣服。

我伸直雙手，確認著床的寬度。看樣子這張床的大小應該頗大，至少能讓我在上頭滾個幾圈。

於是我在床上滾了幾圈，伸展了自己因久臥而變得僵硬的身體。

噗哧。

聽見了某人忍不住笑出來的聲音。

我往發出聲音的方向，也就是我的左側一看。

有著翠綠色頭髮的女性正站在床的旁邊。

她嘴角上揚，似乎很開心，眼神很是溫柔。

「看樣子是醒了呢。」她這麼說道。

我靜靜地看著她，等待著她的下一句話。

「這裡是奧斯提克邊境伯爵的宅邸，也是我所工作的地方。啊，抱歉，你應該還不知道邊境伯爵是什麼呢，總之，這裡就是某個很偉大的貴族的宅邸喔。」

雖然搞不太懂她說的是什麼，不過我似乎在某個很厲害的地方。

「那麼，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莉露‧緹莉絲特瓦，是奧斯提克邊境伯爵家的首席戰鬥女僕。」

首席戰鬥女僕？那是什麼。我歪了歪頭。而莉露像是看穿了我心中的疑問似地繼續說道。

「戰鬥女僕簡單來說，可以理解成精於戰鬥的女僕──啊，知道女僕是什麼嗎？」

我搖了搖頭。

「這樣啊，那我先從女僕這個職業開始解釋。女僕一般負責打理服侍對象的日常事務，不需要擁有足以對抗他人的武力。以我來說的話，我的服侍對象就是整個奧斯提克邊境伯爵家。而戰鬥女僕──在特定情況下也可以稱之為近衛侍女，不過使用的狀況相當少見，而且嚴格來說也不算是戰鬥女僕──總之，就如同我剛才說的，就是精於戰鬥的女僕，其工作範圍不只包含一般女僕的工作，還得保證服侍對象的安全。而我負責統領整個邊境伯爵家的戰鬥女僕，所以職位名稱是『首席』戰鬥女僕。」

我輕輕點頭以表示我的理解。

「那麼，來談談你的將來吧。」

她的眼神褪去了慈愛，變得認真。

「雖然有點抱歉，但在你接受我們的庇護，被我帶回來的當下，你就只剩下一條路能走了。」

她稍微停頓了一會兒，接著繼續說道。

「奧斯提克家希望你在這裡能做為戰鬥女僕工作。」

我有些驚訝而撐大了眼，雖然可以預料得到會以工作換取庇護，但我沒想到她會特別說出「戰鬥女僕」這個字眼。

她緊接著又繼續說道。

「之所以會要你當戰鬥女僕的原因主要有兩個，第一點，剛剛也提過了，戰鬥女僕相較於普通女僕的負擔更重，因此人數也更少，就算是奧斯提克這樣的貴族家，戰鬥女僕的數量也是不足的。不過這對奧斯提克家來說不是主要原因就是了。所以如果能夠培育一個戰鬥女僕，對奧斯提克來說是穩賺不賠的投資，畢竟就算培育失敗了，只要沒什麼太大的問題也能當作有點戰力的女僕使喚。」

因為負擔重所以數量少嗎，到底戰鬥女僕的負擔比普通女僕多出了多少才會導致這樣的現象啊，我不禁這麼思考。

「再來就是第二點。」

她細瞇著眼。

「那就是你的魔力。」

「……我的魔力？」

「沒錯，你的魔力。」

我更疑惑了，老實說我不清楚魔力是什麼，但當她提到魔力時，我的身體本能地起了雞皮疙瘩，心臟像瘋了般的跳動。

我像被某種無形的東西固定似地僵直在那裏，無法動彈。全身冒著冷汗。我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再怎麼告訴自己不須害怕，似乎都是徒勞無功。

我到底，在害怕些什麼？

「你的魔力……你還好嗎？」

就像是被恐懼的情緒所吸引，我的身體深處有股龐大地無法描述的能量湧了上來。

「你……嗚！這是什麼能量啊……快冷靜下來！」

身體似乎被溫暖的東西包裹住了，但跟在體內肆虐灼燒著的能量相比，那點熱度一下子就被覆蓋了。

好熱。

身體好燙。

我蜷縮起身體以忍耐那宛如要從我身體裡迸發出來的熱流。

但我感覺得到，我架起來的防線正慢慢地潰散。

意識逐漸消融於無形的火焰之中。

就在那時，我聽見了。

「安寧。」

情緒不知為何，冷靜了下來。

直到剛才都像是要噴發出來的能量也逐漸緩和了下來，接著消失在身體深處……並沒有，那股能量填滿著我的身體的每個角落，讓身體變得暖和，意識也逐漸被拉回現實。這就是所謂的魔力嗎？

我看向正抱緊著我的莉露。

「冷靜下來了嗎？」她這麼問。

「…嗯，大概，冷靜下來了。」我有些遲疑地回答道。

「那就好，好險沒有失控。那樣誇張龐大的魔力要是失控，大概整個奧斯提克家都會被炸成灰燼吧。」她輕描淡寫地帶過。

「……抱歉。」

「沒爆炸就好……不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當我一提到魔力，你身體裡的魔力──喔，就是剛剛應該在妳身體裡肆虐的那份能量──忽然像爆發了一般，噴湧而出，讓我捏了把冷汗。以你剛剛身體裡含有的魔力量來計算的話，你的自然流出量已經超越一般人的「魔力失控」了。雖然現在的自然流出量沒有剛才那麼誇張，但也已經超過常人的最大釋出量了。總之，要是剛剛那股能量在這裡爆發的話，我跟你，還有奧斯提克家的人都難逃一死。」

「……真的非常抱歉。身體不自覺就……」

「沒關係啦，沒爆炸就好，別在意了。不過話雖然是這麼說，你還是得當心自己的身體狀況。那個反應看上去就像是對魔力有什麼心理創傷一樣。」

莉露這麼說著。

「既然冷靜下來了，那我來繼續說明奧斯提克家之所以希望你成為戰鬥女僕的理由。也可以說是我自己的判斷。」

莉露在這裡停頓了一下，接著向我說道。

「魔力這種東西充斥於我們的生活當中，打從遠古便以存在，這個世界的生物早已習慣使用魔力達成目的，不管是日常中的瑣事……還是國與國之間的戰爭。舉例來說，煮飯所需的火，可以用火魔法來點燃。需要用水的時候，可以用水魔法來汲水。洗完澡要吹頭髮的時候，可以使用由火魔法跟風魔法組成的複合魔法。暗夜裡需要微光的時候，可以用光魔法來照亮前路。建造建築物的時候，可以用土魔法來節省不必要的時間與人力，還能降低成本。」

莉露看向我，眼神像是在說著「接下來才是重點」。

「但是，魔力當然也不只有這點用途，上面的舉例都是關於日常的用處，那麼非日常呢？你可能已經猜到了，魔力跟魔法……當然也能用來打仗。舉例來說，一發戰略級魔法就能讓戰場瞬間覆滅，什麼屬性根本無關。如果是火屬性，戰場將會變成一片灼熱地獄，四處可見噴散的熔岩，只留下人體被燒至蒸發的焦臭味。在那個溫度下，人體就連一根骨頭都不會留下。如果是水屬性，戰場將會被一片汪洋所掩蓋，魔力所造成的水壓足以粉碎人的肉體，位於這個國家東部的「寂靜海」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如果是風屬性，戰場將會變得一片平坦，且空曠────風，會無情地刮走、切碎、輾平一切，人體將被風刃切成碎屑，遺體如果有任何一個部分能保持原形都是個奇蹟，更遑論存活了。曾經有人撿到一塊看似手指的肉塊，由於傷口非常平整，也能夠確定不是被刀，又或者是劍等等的東西切開，又由於當時撿到的人所在的國家並不存在任何能辦到那種事的魔法師，因此只能推斷是被風魔法切開，來自於距離1200公里外的戰場。而那個戰場的開戰國剛好也施放了風屬性的戰略級魔法，因此那根手指大概便是來自位於那個戰場上的某個士兵。如果是土屬性呢？土屬性更為可怕。人將會被蔓延至天際的土堆所活生生地掩埋，埋進無人能及的地底，而最後由於土堆也會回歸地底，所以施放過土屬性戰略級魔法的戰場『不會有任何變化』，這便是土屬性可怕的地方，無論是戰鬥的痕跡，還是人們拚死奮戰的紀錄，全部都將其掩埋。因此土屬性最有名的戰略魔法，也就是我剛剛舉例的那個，就叫做『寂靜墳墓』。如果是光屬性，在戰略級魔法的射程之內，萬物皆會被其貫穿，在光屬性戰略級魔法的面前，任何物理性的抵擋手段基本上都毫無意義，想在人體上開個大洞簡直是輕而易舉。由於戰略級魔法的可怕，所以如果被當成目標的國家裡沒有人能攔下那種魔法的話，那個國家只有死路一條。因此，各國為了抵擋戰略級魔法，只能夠研究戰略級魔法，或是能與其相抵消的魔法。」

莉露說到這邊，臉上微微苦笑。

「不過那只是表面上的理由。雖然的確，為了抵擋戰略級魔法，只能夠研究與戰略級魔法同等級甚至更強大的魔法，但各國十有八九都打著戰略級魔法的算盤吧。總之，魔力既可以在日常上派上用場，也能在戰場上殺戮敵人，端看使用的方法。因此，關於使用魔力這部分，為了避免慘劇發生，必須慎重再慎重，確保人們不會落入歧途，把魔力用來做不應該做的事情。那麼，問題來了。如果國家裡有一位人物，她擁有旁人完全無法比擬的魔力量，足以連續發射好幾發需要極為龐大的魔力才能發射的戰略級魔法的話，聽完我剛剛講的話後，你覺得國家會怎麼做？」

「……確保那個人嗎？」

「沒錯，而你就是那位擁有旁人完全無法比擬的魔力量，讓國家只能確保你的那個人。畢竟如果像你這樣危險的人物，如果跑去他國，難保不會做出與自國敵對的行為，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取得你的信任，讓與你敵對的可能性為零。」

「……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我就好？這樣最簡單吧？」

莉露聽見我的話後，臉上露出微笑。

「你知道自己所在的國家是什麼樣的國家嗎？」

我搖了搖頭。我不記得……又或是說，我完全沒有頭緒自己所在的地方有著什麼樣的國家。

「這裡可是『友愛之國莉絲緹』喔。顧名思義，這個國家的人民之間的感情以及向心力都讓他國望塵莫及，只要見上一面之後就是朋友，就算看對方不順眼，也不會有任何的肢體或是口角衝突發生，頂多像個陌生人一般。不過那種狀況也相當少見就是了。人民都看重著彼此身旁的人，旁人的事就像是自己的事一般，莉絲緹人會義不容辭的衝去幫忙。如果有人餓倒在路邊，莉絲緹人會給予那個人庇護，並幫助他重返社會。我會救你的原因其實也有一部分是因為這種民族習性啦。」

莉露笑著說道。

「如果是犯過罪的人的話，我們會將他視為已經贖過罪，一如往常地跟他相處。因此這個國家的再犯率也並不高。但莉絲緹人所給予的友愛也並不是無條件的，如果有人屢勸不聽，不管過了幾次還是一樣的話，莉絲緹人就不會再去幫助他了。也因此，這個國家的犯罪率相當地低，是世界平均的一百分之一倍。再來是最關鍵的部分，為什麼我們不殺你呢？很簡單，這個國家的人們討厭毫無意義的殺戮。殺，只是無止盡的仇恨連鎖，除非是必要之「殺」，否則莉絲緹人本質上不太能接受毫無意義的殺戮。而且，與其殺掉一個擁有極大魔力量，未來可能能夠影響世界的少女，還不如將她納入自己旗下，為自己所用，這樣不僅能夠作為嚇阻他國的手段，還能讓自己的國家變得更為茁壯。而且如果在國內殺掉了也不曉得藏在那副小小身軀裡的魔力會不會忽然爆發，造成國家的被害。」

確實，就如同莉露說的一樣，與其在這邊將一個或許能成為他國的嚇阻力的人殺掉，還不如讓她為自己所用還比較實際，也不用承擔殺掉時可能造成魔力爆炸的風險。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奧斯提克家選擇培養你成為戰鬥女僕的理由，可以理解嗎？」

我點點頭。

「那麼，先換上這件衣服吧，要開始工作了喔。」

莉露拿起她放在手邊的一件衣服遞給了我。

那是一件白色的女僕服，不過做了些許調整。

「這是戰鬥女僕專用的女僕服，為了在遇上戰鬥的情況也能派上用場，特別將衣服設計的讓肢體易於移動，不會限制到動作的範圍。在袖子跟裙擺的部分都有特別作了調整，而布料也是用兼具柔軟及強韌的『製絲魔物』的絲線編織而成的，無論是防禦力或是柔軟度我想都是一級品。」

不過有點悶就是了，莉露笑著說道。

我換上戰鬥女僕服，由於沒有見過一般女僕服的模樣，我沒辦法分辨出兩者之間的差異。

我拉了拉袖口的部分，袖口便延伸出了密集的絲線，而當我放手之後，那些絲線又縮回衣服當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個就是特別設計過的部分喔，透過絲線的延伸，讓活動性大為增加的同時，依然能夠保有原本的防禦能力。不過當然有極限就是了，大概原本長度的三倍吧。另外，裙擺的部分也有一樣的設計。」

我看了看在我膝蓋旁搖動的裙擺，也試著拉了拉布料，果不其然，布料也延伸出了密集的絲線。

「另外，這件衣服基本上不太容易破，也不容易髒，所以別太擔心弄髒的話怎麼處理。而也因為它的整潔性，你只需要這件衣服就足夠了。」

莉露這麼說道。

「好的，那麼……薇露緹西雅。」

莉露喊出我的名字的時候，我不禁挺直腰桿，她的聲音相當認真，頗有股領導者的風範。

真不愧是首席戰鬥女僕呢，我在心底感嘆。

「從今以後，你即為奧斯提克家的戰鬥女僕。我將會指導你一切你需要知道的知識，並磨練你的戰鬥技巧，直到我認可你能夠獨當一面。你將會服侍奧斯提克家，守護奧斯提克家，讓其遠離所有危險，並達成奧斯提克家對你的期待。」

「是。」

我這麼回答。

說完類似誓詞卻又沒那麼正式的東西之後，莉露溫柔地對我笑了笑。

「那麼，薇露緹西雅，以後還請多多指教囉。」

「好的！」

「另外，剛剛忘記說了。之後要叫我的時候，叫我女僕長就行了。我既是首席戰鬥女僕，同時也是統領奧斯提克家旗下所有女僕的女僕長。」

「好的。」

……這人地位也太高了吧。我在心裡想著。

不過比起這個......

「女僕長......」

「怎麼了?」

「......我肚子好餓。」

「......抱歉，我忘記你還沒吃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