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这是他们眼中的世界

我再三确认自己已经把所有物品转移到胸前的书包里后,跨步进入了小巷中:如果要回家,这就是捷径了。

蹲在台阶上吸烟的男人,站在门口骂街的女人,鬼鬼祟祟、四处张望的路人,赤裸手臂、表情凶戾的大汉……这里应有尽有。虽然科技进步了,人的素质反而下降了呢。

这个小巷就是我接触到的社会b面,当然,不只是社会的。

喏,那边扎成一堆,零星几个穿着校服的人看见没?我学校的人哦。远远都能听到他们骂骂咧咧的声音了,恐怕又在打什么人吧。我迅速看看然后别开了视线,里面好几个人我都能叫出名字,嘿嘿。哎,等等,等等,别想错了,我可不是他们那种人。我为什么认识他们?很好理解嘛,班里几个浓妆艳抹的女生整天嘴里念念叨叨地,不用一星期,你铁定能喊出他们好几个人的名字。――真是的,不良有那么吸引人么。

他们呀,就是学校的小霸王。

这几个家伙几乎个个都是仗着家里有个一样游手好闲的爹妈,学校拿他们没办法而肆意妄为起来。一整天不是睡觉就是逃课聚众打游戏,还喜欢欺负同学,惹是生非。初中招生时就应该好好检测学生素质!放这群家伙进来干嘛?污染环境?

教育的失败品!唉,反正长大了也是社会的败类,赶紧滚出学校吧!

我轻微地摇摇头,不会让任何人注意到的轻微。

离他们渐近了,近到终于可以透过人墙看到受害者的脸。

嘛,虽然已经猜到了,又是他啊!我内心向他打了个招呼。哦哦,抱歉,忘记介绍了,他就是那个现在正被欺负的人。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了,几乎一周稳定两次,我都可以在这条小巷子看见他被打,好像谁都喜欢欺负他的样子。唉,真可怜,日子久了还是希望有人能跳出来伸张正义啊!

啥?你说我来?

不不不!不可能!我绝对不行的!

你想想,如果我像动画主角一样跳上去大喊一句:“给我停下!”恐怕不用一秒我就会被撂倒在地吧!

向老师报告?想法不错,可是一旦被人揪出来是我打的小报告……我这小身板可禁受不起这么多人的殴打啊。我可不想帮别人结果把自己给搭进去。

再说,凭我一个人能干嘛?

伸张正义什么的,还是等别人带领大家出来的时候我再加入吧。

那时候我一定会加入的!嗯,一定会的!

啊!那个混混看过来了啦!真是的!都怪你让我想这些无聊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什么都没想,我马上就走!

躲开那个混混的视线,我抱紧身前的书包,快步离开了这里。

只是我偶尔也会想,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欺负他的呢?

算了,不关我事。

有些事,大概不是亲历者永远无法明白。

该死,该死,该死的!

我用力踹着躺在地上的家伙,将自己的全部恼怒泼在他身上。

别误会了!我没错,我再重申一遍,我没错!

当时我只是单纯地出于无聊,恰巧撞上认识的人在欺负他,在盛情邀请下顺势加入了而已。就是这么一件小事,像看到蚂蚁在桌上游行顺手摁死那么自然的一件小事,对吧!

那时候……那时候我也正处在……焦躁期,是的了!一个内心焦躁的人做出什么事也不奇怪,是不是!所以说,我没错!

我哪有错!

再说,再说我也没做什么,无非就是随意地踩了踩他的手臂,踹了几……也就这样――之类的。当时一片混乱,我怎么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真是的。

反正和别人比起来,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做么!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做啊!反正都是一些小事嘛!都是小事,呐!

可这小子!这小子居然敢睁眼盯着我们,那副样子,不完全是瞧不起我么!?我多干了一些事,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干了一些事,那也一定是他的错,谁加他摆出那眼神了。

再说这小子为什么会被打啊?我那些朋友可一个个都是……呃……热血!对!……热血的好人,会招惹到他们都是他自己性格太冲了吧?什么嘛,这不完全就是他的错了么?原因都在他啊!

我为什么有错?

我不可能有错!

还有,还有啊!你知道事后我有多担心吗?如果参与霸――这件事!你瞧我想说啥!呵呵,这哪算是……不算!所以说,如果参与这件事被捅上去了,你猜我会怎么着?

你得知道我在爸妈、老师前面可一直是个乖巧的人,这事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我…我…想都不敢想!

因为这,我可是这周都在发愁,一整周啊!你知道我过得有多惨么?该死。就这么一件屁大的小事让我这么苦恼,X!如果这是惩罚,那也够了吧,绝对够了吧!

结果呢!我的担忧换来了啥?昨天我听到消息说这小子居然真的把事往老师那说了!我昨天一天怎么过去的你知道么!心不在焉,草木皆兵!因为不敢抬头看人,走路不知道摔了几次,还TM丢了笔钱!这都是这件破事引起的啊!这么一件小事!妈的!这可都是他的错!――还好那只是个假消息。

该死,该死的啊!

所以今天,我们决定再把这小子修理一顿,好歹警告一下,让他明白自己的斤两,这么才安全嘛,这么才安全嘛!

“喂,这小子拳头还握着呢,恐怕还有反抗心呢。”

艹!?你丫的!

我再一次加大了脚上的力度,当然,不止我一个人。

他的眼张开了一条缝,空洞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摇了几下。

该死,就是这样的眼神啊!这明明该是空洞的却隐藏着光的眼睛,这不就像是在期待谁来救他,这不就是在暗示我们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么!不!我没有!

既然是弱者,就别给我怀有什么希冀啊!

他摊开了握紧的手。

累了。我示意大家停下,揪着他的头发把他脑袋提了起来:“给老子记住了,这就是个警告!要是你敢把之前那事告诉谁,我们还能让你更惨!明白了吗!”

说完,我几乎是逃般地,快步离开了这里。

只是我之后偶尔也会想,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程度?

我不明白。

有些事,大概做了就永远无法停下了。

这是他们眼中的世界。

至于我,躺在地上。

“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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