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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隨時了解新生代弒龍者一行人尋找初代弒龍者的進度，龍王指派了部下之一的上古土龍莫德監視著他們。就在約爾夫等人登上黑岩山，去往熔爐之時，莫德早已在山下的城鎮等眾人折返回來。

    有能力幫助監視下，自己沒有必要冒著被發現的風險跟著上山，倒不如在城鎮裡好好待著。更何況，由於失口許下的誓言，現在自己身邊還有一個人類的女孩莉亞要照顧。

    選擇了隨便一家溫泉旅館住下，看到了兩個小孩組成旅伴旅行，接待他們的人當然露出一副難以置信、擔憂的神情，但在知道莫德的身分是一位法師之後，就都沒那麼擔心了。

    到了夜裡，莫德邊走入浴場的更衣室內，邊感知著自己置於弒龍者等人馬車上的砂土訊號。到了一定高度後，他們便沒有再作移動，看來今晚他們會選擇在山上過夜。

    「很好，這樣就不用整夜盯著了。」

    之前由於是用驛站馬車移動的，移動速度會比弒龍者等人馬車的速度還慢，所以位置上總是會有幾天路程的差距，害莫德得不停確認對方的位置。可不能因為是夜裡就認定他們會停下來紮營休息，對方也有幾天有過連夜趕路的情形。

    解開斗篷的扣子，將帶有自己身上最適應砂土的斗篷給脫下，頓時感覺就好像有什麼跟自己的連結斷開似，脫離最令人放心的保護，讓莫德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沒辦法，總不能穿著去泡湯吧？要是又把砂土去除掉就麻煩了。」

    上次斗篷上的砂土被莉亞的母親吉娜給洗掉，迫於偽裝身分的狀況下無法變回龍形，自己體驗了感覺特別敏感、沒有安全感的一段日子。那種經歷有過一次就夠了，自己可不想再來第二次。

    接著再把其他衣物給一併脫下，連同斗篷放在置物架上的籃子中，最後再圍上一條毛巾便打開浴場的門。

    「好了，接下來要面對熱水了。」看著眼前散發熱蒸氣的溫泉，莫德在心裡對自己打氣說。

    在所有種類的龍當中，土龍特別討厭接觸水，尤其是熱水。這是因為身上的砂土在與水接觸後結塊，使砂土形成的保護層變得更脆弱以外，感覺起來也會不太舒服。所以基本土龍都是以沙浴來清潔自己的身體。

    這點莫德當然也不例外，要是可以的話，他多想變回龍形態，然後把自己埋到熱砂堆中。只可惜在保持人形態偽裝身分的當下，這根本是癡人說夢，祕法大陸上也沒有引進人用的砂浴，所以人形態下也毫無機會，想要清潔身體，只能乖乖用水洗澡。

    至今為止都是沖澡或簡單的擦澡，還沒有過泡澡的經歷。

    先用一些水和肥皂稍微清洗好自己，確保身上沒有帶著任何砂土，自己畢竟是來體驗泡湯那麼還是遵守通則，不要弄髒浴池的好。

    走到浴池邊，試探性的將手伸向池水，用手划過水面，原以為自己會出現抗拒的反應，但其實感覺起來不壞，溫泉的暖意沿著手臂傳達了上來。

    適應水溫之後，把毛巾摺好放在頭上，先從腳開始泡到池中，然後一股作氣的坐到池子裡。

    熱水刺激身子使莫德反射性的顫抖，但等到身體習慣溫度後，總感覺全身上下的疲勞都被泉水給帶出了體外。

    原來在除去砂土的情況下泡湯是這麼舒服的一件事嗎？難怪可以用來發展觀光業。

    莫德將肩膀以下都浸至溫泉內，貪婪的享受著舒適的泉溫。想到現在這家旅店的客人，好像就只有他和莉亞兩人，於是便有了個想法。

    先發動「魔力感測」確認旅店內人員的位置，沒有人靠近浴場的位置，便放心的進行下一步行動。

    控制體內魔力流動，龍族翅膀便從背後幻化而出，展開翅膀，然後讓其也能充分感受溫泉的溫暖。

    長時間保持人形的狀態，偶爾像這樣把原本的龍形幻化出來，著實能夠放鬆不少。

    清洗著重要的翅膀，熱水沖刷沒有砂土附著而敏感的翅膀，翼膜因為溫度的提高而微微泛紅。翅膀的面積不小，花上了好一段時間，莫德才將其完全刷洗乾淨。

    要不接下來也把其他部位幻化回來清洗好了？莫德這麼想著，但保險起見，一次只維持一個部位幻化回來就好，畢竟在短時間內於人形與龍形間切換，也是很累人的。

    然而很不巧的，有人的呼喊從更衣室那個方向傳來。

    「莫德~？你在裡面對吧？」看到了莫德放在更衣室裡的衣物，那人詢問著。

    莫德嚇了一大跳，因為放鬆過頭結果解除戒備沒有察覺，立刻用魔力感測確認，現在說話的不正是莉亞嗎？

    「莉亞？！！你怎麼會來這裡？！！」莫德把翅膀也浸到溫泉裡緊張的回應。

    「來跟莫德你一起泡溫泉啊？」

    但這裡不是男浴池嗎？想到這裡，莫德這才想起，剛剛進來之前外頭好像有掛開放混浴時間的牌子，再加上莉亞天真的個性，她大概完全沒有任何多餘的顧慮吧？

    這樣下去不妙，莉亞隨時有可能從更衣室內出來，自己背上可是還存在著翅膀的。

    閉眼集中精神，再次控制魔力流動，努力收回自己的翅膀。

    「消失！消失！消失！消失！」莫德在心裡不斷默念著。

    感覺到有所變化，莫德再睜眼往背後看時，翅膀已經順利消失，莫德鬆了一大口氣，還好一切順利，否則自己龍族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伸手擦去額頭上滴落，不知是因為熱氣還是緊張而流下的汗，突然覺得一股……粗糙？

    仔細一看，才發現自己的右手竟然幻化成了龍爪。

    「不會吧！！！」莫德在腦內吶喊。

    難道是因為強制加速轉變型態的關係，雖然翅膀是收回了，但代價是其他地方會幻化成龍形嗎？

    「我進來囉~」

    脫好衣服、裹好浴巾的莉亞就在這時拉開更衣室連結浴場的門。情況緊急，莫德別無他法，只好將身子泡至只剩頭部，在水下盡速讓手也變回人形。

    幸好溫泉水並非透明，而是帶有乳白色的色澤，所以直接看是看不清水面以下的東西。

    在莉亞沖洗身體到進入浴池的這段期間，莫德一直注意著不要讓莉亞看到自己的龍爪，心可是一直懸著的。

    「阿~第一次泡溫泉呢~感覺真的好棒。」莉亞在進到池子後便舒服地說著「莫德你應該也是第一次泡溫泉吧？」

    「什麼…？喔，對啊…」莫德心不在焉的回答，並把手下意識的往身後藏。

    怎麼回事……感覺頭好像突然有些暈。

    不常接觸水的土龍，在火山溫泉中泡了已有半小時以上。溫泉裡的礦物質蒸發讓此處的氧氣濃度有些許降低的趨勢，加上泡湯身體水分流失，莫德已經有些脫水，種種因素加起來，就算是上古龍，莫德也無法撐住不頭暈。

    剛剛強制收起翅膀已經耗了不少精力，現在又開始頭暈，大幅的拖慢了手部幻化的速度。

    「到底還要多久……？」莫德疑惑地想著，視線開始有些模糊了，好像有點不妙啊……。

    一旁的莉亞當然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了莫德的異狀，擔心的出口詢問。

    「莫德？你沒事吧？你看起來狀態有點不好诶…」

    「沒事…我沒事…」莫德看上去完全不像沒事。

    「莫德你已經泡多久了？不會是泡暈了吧？這樣還是趕快出池休息一下。」

    莉亞靠近莫德，要幫忙扶他起來，莫德想要遠離莉亞時，已經來不及了，莉亞撐起莫德的一隻手，而恰恰好是變成龍爪的右手。

    莉亞第一時間看到龍爪，愣了一下，有點訝異的說。

    「莫德……你的手！」

    這下可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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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讓莫德休息片刻後，兩人回到了他們的房間。

    他們坐在床邊，莫德的手已經變回了人形，莉亞在看到莫德變形後，多了很多的疑問，但又不知怎麼開口發問，陪伴自己旅行的夥伴突然產生了自己所不知的異變，總不可能當作沒看到吧？

    「莫德，所以……剛剛那是怎麼回事？」最後莉亞還是發問了。

    莫德的狀況回復，腦袋也已經冷靜，不小心讓莉亞看見了部分的龍型態，該做何解釋才能欺瞞過去？結合自己至今編造的說法，莫德想出了一個十分恰當的回應。如同土龍擅長以砂土覆蓋自己作為護甲，自己也開始漸漸擅長以謊言堆砌出偽裝。

    首先他以反問作為開頭。

    「還記得我旅行的目的是為了什麼嗎？」

    「記得，你想要找弒龍者。」莉亞記得相當清楚，畢竟這目的當初還被自己的父親打趣了一番。

    「沒錯，而我想找弒龍者的原因，就跟我接下來要說的，我隱瞞很久的事有關。」

    莫德接著說的，當然跟自己上古龍的身分、龍王的命令毫無相關，而是他所編造出的另一個故事。

    「在我小的時候，因為一場意外，我被施加上了一道詛咒，詛咒的威力很強，要是想以常規方法去除，可能會把我的命給賠上。」莫德在敘述時，還特別運用略顯悲傷的沉重語氣「詛咒的內容會讓我變形，將人類的軀體變成龍形。」

    莫德結合了一些現實的事蹟，並將其顛倒過來。

    「從龍形變回人形，在剛開始的日子裡相當的困難，為了在變回來之前不讓別人看見我的樣子，我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花了很長一段日子，才學會了自行變回來、並維持人形的方法。但好景不常，我很快發現到我無法長時間維持人形，詛咒仍然影響著我，只要我不定期將部分身體變回龍形，便有可能發生強制變形的意外。」

    「所以剛才你的手才會是龍爪的樣子？是詛咒強制你變形的？」

    「那倒不是」莫德尷尬地搔搔頭「在王者之地和淨水之地的時候，我不也會晚上一個人出門嗎？事實上那是為了找地方自主變形，控制好詛咒的影響。剛剛也是，只是我沒料到妳會過來，所以來不及隱藏起來而已。」

    「我調查了很多文獻，試了很多方法，卻沒辦法尋得能安全解除詛咒的方法。」莫德盯著眼前的地板繼續說「所以我才把主意打到了弒龍者身上，傳奇人物的他們肯定很有一套，對龍也有一定的了解，只要見到了，說不定能幫我把詛咒解除也說不定。」

    原因說明完了，那麼接下來就好好加油添醋一番，順利的話，說不定能夠勸走莉亞，這樣就能回復到輕鬆的單人行動。

    「大家都知道，龍族入侵祕法大陸，攻佔永夜與疾風之地，是邪惡的象徵。有幾次，我沒有管控好詛咒，讓別人看見了我變形的狀態，替我惹上了不少的麻煩。龍族中的上古龍可以變成人形，所以我被懷疑身分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算法術再強，卻不是完全無敵，被抓住、然後想辦法逃走，有好幾次我都認為自己死定了。」

    「正因為潛在的危險，所以過往我都是獨自旅行。除了考慮到別人可能會畏懼詛咒帶給我的型態，同時害怕著被他人得知自己的祕密後，會不會給自己帶來浩劫。」

    說到這裡應該是足夠，可以開始做結了。

    「所以，只要龍族仍侵略祕法大陸，仍被當作敵人。妳跟我一同旅行，我們二人遲早都可能面臨危險，所以就讓我把妳送回……」

    莫德轉頭看向莉亞，卻沒料到莉亞在自己說完前，就擁抱住了他。

    「等等！莉亞妳這是……」莫德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莉亞為何會有這舉動。

    「獨自一個人承擔那麼多的重擔，莫德你一定很辛苦吧…？」莉亞輕聲說著。

    如果撇去偽裝，莫德所說的又是真的的話。專注在莫德現在的身分，旁人的角度看來，莫德也只是比莉亞大一歲的孩子。就算有法師的力量加持，其所受的苦也遠遠超越同齡孩子。莉亞還小，雖無法想到更為複雜之事，但她也被教導過，當身邊的朋友受到挫折、負擔過大時，應當給予其安慰與支持。

    「跟莫德相處這麼久了，卻沒有發現你心裡的勞頓，真的很對不起。」莉亞真心地說著，好像因為莫德的故事而染上幾分憂愁。

    但莉亞的反應，莫德卻無法理解。

    「不對吧…我可是深受詛咒，還會變成受眾人憎惡的龍的模樣，按理妳在知道這些後，不是應該開始畏懼我、遠離我嗎？」有推開莉亞的想法，但沒有直接執行，因為莫德有些好奇，莉亞會如何回答。

    「為什麼要那樣，我明明知道莫德是善良的啊？」莉亞十分肯定「不管是我在王者之地被抓走時來救我，還是答應我的請求帶著我一起旅行。莫德都對我這麼好了，我怎麼又能輕易疏離你呢？」

    「雖然我不像莫德使用魔法那麼厲害，遇上危險時可能幫不上什麼忙，但是幫你保守詛咒的秘密，並在莫德你有什麼煩惱，遇上不順心的事時，在一旁靜靜地傾聽、安慰，我還是能做到的。」

    善良？自己嗎？自己可是在疾風之地的攻佔行動中，立起了促使數以萬計人民死亡的高牆，而原因僅僅只是為了完成龍王的命令，使自己受到稱讚與賞賜。

    莉亞所認識的莫德，只不過是身為上古土龍的自己透過謊言創建出來的身分罷了。

    「莫德你其實也一直希望有人能聽聽你的煩惱對吧？有沒有事情困擾著你呢？」

    聽了這席話，莫德開始思考，自己是否真的有什麼煩惱和困擾。年幼之時，當自己覺醒了上古龍的力量，就被納入了龍王的麾下，那時的龍王剛上任，透過力量使眾龍臣服，受眾龍的崇敬，莫德將侍奉龍王視為了一件光榮的事。

    有能幫上龍王的，自己絕對樂意去做，做得好的話，能從龍王口中聽到讚賞之詞，那便是莫大的榮幸。

    但也因此，莫德多了一件最不希望發生的事，就是讓龍王失望，要是自己的能力無法為龍族帶來巨大的幫助，那自己這條上古龍又與普通的龍有什麼區別？抱持著這種想法度過了一百多年，莫德的心裡其實已經積攢了不少的心理壓力。

    所以要說是否有事情困擾著自己呢？

    「有吧…」沒想到面前人類女孩的話講到了自己的心頭上，也許其他種族在某些層面上相比龍族，也不會遜色到哪邊去。

    「那就暫時不要去想它們，把一切困擾與煩惱都拋開，只要閉上眼，讓自己的思緒自由地遠離。」

    莫德照做了，那是他龍生中第一次，不去思考任何的事情，沒有身分的限制，能力的比較，成敗的後果，僅僅只是感受體內的魔力如水流般移動，感受自己的心臟跳動，提醒自己的存在。另外，好像還感覺到了另一陣的跳動，帶給他一股溫柔的感覺。

    安靜地度過一段時間，睜眼時，卻感覺只度過了幾秒，但效果相當顯著，心情的輕鬆甚至令自己產生了身體變輕盈的錯覺。

    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靠到了抱著他的莉亞身上。

    「好點了嗎？」莉亞笑著說。

    感覺體內有什麼東西揪了一下，莫德拉開莉亞抱著他的手，然後稍微推開對方。

    「妳抱太久了。」土龍的表情淡定，但耳根卻微微泛紅。

    離開莉亞的懷抱後，莫德直接爬上床，用被子蓋住自己背對莉亞。

    「很晚了，我們兩個都該睡覺了。」

    「是~是~」知道自己幫到了莫德，莉亞開心地回應。

    莉亞關掉了燈，躺到了莫德旁邊，並向對自己敞開一些心扉的朋友道晚安。

    「晚安~莫德。」

    「恩，晚安………莉亞。」這是莫德第一次在晚安回應中，說出對方的名字，也許是因為一絲絲感謝的緣故吧？

    直到莉亞睡去，莫德都還沒入眠，他思考著，在腦內思考著。

    「沒有讓她離開隊伍，反而讓她與自己的關係變好了嗎？對行動來說，這該算是好還是壞，對行動有無幫助，又或者，對自己？」

    莫德抹除當前的想法，自己仍只需思考對大局有幫助之事，對莉亞之關注，僅限於遵守自己立下的誓言。更何況……

    「要是我不是以謊言欺騙，而是據實以告的話，她的說詞、反應，肯定就會完全不同吧？侵略者與被侵略者間，是不會有多少理解的，只有統治與屈從。」

    莫德轉過身，看著莉亞的睡臉，眼前的女孩肯定信任著自己吧？信任著這個偽裝出來的自己。

    視線往後方移去，看到在床頭櫃的地方，擺放著一個飾品，那是在王者之地王宮中，自己所選的通信器胸針，在自己從奴隸商人那裡奪回後，並交還給莉亞後，她在這趟旅程中就一直戴著。

    莫德眉頭一皺，心裡又多了一絲煩躁，接著便閉上眼睛，度過了一晚無夢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