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路基乌斯的信

魔法,一种通过思维引起现实变化的超常现象,是人类梦寐以求的终极理想。千百年来,无数人都试图用各种手段实现魔法。形形色色的仪式、咒语、道具因此诞生,但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些发明能够完成它们的设计用途。


到了科学的时代,随着守恒定律和热力学定律的发表,魔法证明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魔法的时代结束了,人们再也不将其视为一种理想,而是当成是幻想,当成是枕边的童话。


何尚生曾经一度着迷魔法。他通过阅读当时非常流行的巫师小说,将自己置入到幻想的时空当中。在那个时空里,他是一个背负神奇命运的男孩,一个在黑魔王的死咒下大难不死的男孩。他进入魔法学校学习魔法,与人结交朋友,过着不一般的魔法生活。在那里没有无聊枯燥的现实,只有刺激兴奋的冒险。


但想象终究只是想象。放下书本,何尚生还是得回到了灰色的人生,回到这个没有魔法,只有课本和题海的时空。在这个时空当中,如果不赢得名为「人生」的考试第一名就会失去未来的可能性。所以他只能不断学习,不断学习,将学习融入到自己的血液当中。


但对那个世界的努力终究是错付了。在高考的那一天,何尚生遇到车祸,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人死如灯灭,何尚生以为自己就如蜉蝣一般见不到第二天的朝阳。然而事情出乎意料——何尚生的意识在一个两岁小女孩的脑中苏醒。他,或者说她发现自己生在一个能够使用魔法的异世界里,并且拥有天生的魔法才能。


如此美好的第二人生就这么突然到来。


转生为莉薇娅的何尚生决定这一次一定要好好享受人生,不要像前世那样抱憾终身。她还要学习魔法,一圆小时候的梦想……


「哈……只是没想到以这种方式……」


因为一次意外,莉薇娅被帝国皇帝下令,必须在皇立魔法学院中就读,并且以优异成绩,也就是第一名毕业,否则她就要提着脑袋去见皇帝。


自己的梦想竟然要付出这种代价才能实现,真是讽刺。莉薇娅也感到自己是不是遭受了命运之神的操弄。


「不过只要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就行了。学习本来就是我最拿手的,加上还是我感兴趣的魔法,学起来应该不会太费力气吧。」


现在是新年期间(对应2月),整个帝国都在庆祝和休假,算是一年当中最空闲的时间。莉薇娅正在房间里阅读〈皇立艾尔泰拉魔导学院〉的相关章程,想要早点了解关于学校的各种细节。


〈皇立艾尔泰拉魔导学院〉的历史十分悠久。初代皇帝〈艾力祖帝〉在位时就已经设立,当时主要是给皇室成员教授魔法的私塾,规模很小,称为〈艾尔泰拉魔导馆〉。直到帝国历120年前后才扩展到学院级别,改成现在的名称。


学院位于「亚该亚」(Achaia)行省「撒比恩特」(Sapientiae)领地,占地面积媲美一座城市。学院的名誉校长由当时在任的皇帝担任,名义上皇帝是学院的最高领导人。只是皇帝一般不会直接干涉学院运营,纯粹挂名。


学院招收学生不设年龄限制,但通常在10~13岁之间。每年年初就可以向魔导院申请入学,魔导院会用将近半年的时间进行审查。审查的过程中会有元老院、枢密院、贵族院、庶民院一同参与。审查通过即可在次年开春(3月)入学。学制5年。


学院的入学资格非常严苛,首先要证明家里有稳定资产,并且每年缴付大额保证金。除非因故退学,否则保证金会在毕业时全数退回。其次如果没有其他贵族的推荐信,基本会在第一轮审查就筛掉。这就表示能够入学的学生非富则贵。


「也就是说我其实算是因祸得福……?没有皇帝的命令,以我们家的实力应该是进不了的……」


就如学院的前身,它的服务对象主要是皇室成员,只是现在扩充到了外戚皇族、上级贵族。莉薇娅的家族是中级贵族,虽然也不是没办法进去,但肯定会很辛苦吧。


学院的基本制度类似欧洲学院。学校会制定每个季度的课程表,学生根据自己的需要报名预约上课。学院规定学生每个季度必须预约至少三分二课程数,否则算严重旷课(比如当季有60节课,学生必须报名预约其中的40节课)。预约了但没到现场也算旷课。多次严重旷课学校可以强制对该学生退学(不会退还保证金)。


至于学院教授的科目,才是莉薇娅最关心的部分。


章程中记载科目分成三个等级:入门级、精进级、专家级。三个等级虽然是递进关系,但并非强制从低级开始,学生是可以一上来就报读专家级科目。只是章程中说明挂科影响成绩,因此建议从低学起。


科目课程如下——

入门级:基础魔力研究,基础符文,基础魔法阵,基础咒语,基础魔法道具,基础魔药学,基础魔法防御,魔导工学原理

精进级:魔法史,古代咒语学,进阶魔法阵,进阶魔法道具,进阶魔药学,占星学,进阶魔法防御

专家级:复合魔法研究,魔导工学研究,高阶魔药学,高阶魔法阵,军事魔导技术,魔力研究,魔导医学概论,高阶魔法防御


另外还存在一个特别的等级:禁术级。这个级别的科目需要取得相关许可才能报读,因此只是简单介绍了一点。这个级别的科目有:死灵术研究,幻术研究,诅咒研究,变形术研究,炼金术研究,古代魔法研究等等。


「看来接下来的5年会非常充实呢~」


正当莉薇娅读得高兴之际,安娜轻轻敲门的声音打断了她。


「小姐,大公子的信件送到来了。」


「是路基乌斯哥哥!」


莉薇娅立即放下手中的学院文件,如离弦之箭般奔出房间。在莉薇娅心中路基乌斯是个非常重要的哥哥,可以说是家中最尊敬的人。这可能因为莉薇娅在前世就十分羡慕路基乌斯这种面面俱到的人吧。


莉薇娅在家中的长廊奔跑起来。她那银白色的长发在半空中飘动,像是一条洁白的丝绸。安娜则追赶其后。


「……小姐!请别奔跑,小心跌倒!」


然而莉薇娅的身姿显然要比安娜预计中的矫健。她像只小兔子似的一跃而起,跳过走廊的围栏,直接从花丛穿出到门厅。


这敏捷的身手也要多亏了她对上的姐姐马妮亚,如果不是有马妮亚是不是拉她到处冒险(调皮捣蛋)的话也不会练就如此灵敏。


运送货物的马车就停在门厅之外。此时几个佣人正在分拣送来的物品,马车夫则下车抽烟休息。当莉薇娅从草丛中钻出来的时候他们先是一愣,然后赶紧脱帽行礼。


「……噢!尊贵的小姐,午安!没有及时恭迎你的到来实在失礼至极……」


莉薇娅一看见他们几个,反而礼貌地还了个礼,并郑重道:「感谢各位的辛勤工作,不远万里将货物运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舟车劳顿,请各位叔叔到这边休息吧。」


莉薇娅转身向刚追上的安娜指示道:「安娜,我们家还有刚做好的蛋糕吗?给各位叔叔准备一些吧!别忘了还有上茶!」


运送货物的几个工人有些不知所措。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里,向来只有平民向贵族行礼,哪来贵族向平民行礼?而且还招呼他们食物茶水,那更是破天荒一样的事情。


安娜的脸上虽然挂着不情愿,但还是在莉薇娅的吩咐下带一众工人和马车夫来到了旁边的凉亭坐下。很快安娜就呈上刚做好的蛋糕零食以及茶水,丝毫不差。


「各位,这是我家小姐赏赐的『恩惠』,还请各位铭记于心。」


安娜在众工人的面前轻声说道。显然她只想这些工人听到。而一众工人自然不敢怠慢,纷纷起来向莉薇娅行礼,口诵感激之言。


莉薇娅还以为是一众工人很开心,于是回报一个甜甜的笑容。一时之间那几个工人不知是该感到高兴还是迷惑。


他们当然不知道,莉薇娅这番行为是真的出自真心。毕竟前世的人生就是穷苦人家,双亲的工作跟这些工人也差不多,都是辛苦的劳动业。所以她是真心对穷人好,总是善待遇到的任何平民。渐渐地在领地中也传开了这位善良贵族小姐的传闻,在日后成为许多年轻平民的梦中情人。不过那是后话了。


莉薇娅终于找到了路基乌斯寄来的包裹。莉薇娅高兴地捧着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拆开,发现是一封信和一本书。


「还是先读信吧,书等一下再看。」


莉薇娅将书放到一边,轻手轻脚拆开了信。信纸上的字十分工整,就像是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而且一个错字和涂改的痕迹都没有,可见路基乌斯写信时非常认真讲究。


【 致亲爱的吾妹,住在利维的莉薇娅:

自〈金牛之节〉的成人礼一别后已有一节之久,期间诸事繁忙,疏于问候,为兄倍感抱歉。现于公务结束后速就书信,言辞未经斟酌,望吾妹见谅。

皇都之中,皆传起谒见大殿之事。为兄初闻,心惊欲裂,大为不安。后闻陛下恕罪,唯下令往魔导学院就读,立五年之约,方才定神。

保得一命乃幸事。虽凶险未止,五年之间变数繁多,究竟如何,且看众神造化。劝吾妹勿多虑,尽享其事,自然而然。

为兄欲贺入学之礼,然则身无长物,搜囊一番,有书一本可赠。以吾妹之智,应不难阅读。期待能带来莫大启迪。

请代我向父亲、母亲、二母、三母问候。儿子未能抽空归家,心感愧疚。

祝愿吾妹学业进步,身体健康,完成五年之约。

——爱你的路基乌斯

写于皇都 枢密院 预备营,〈白狮之节〉下轮第四周余一日晚 】


莉薇娅放下信,拿起了刚才放在一旁的书仔细查看起来。书的封面装订一般,有点陈旧的感觉,是某种皮革制成的。打开书,第一页上写着书名《门德列欧斯:最伟大的魔导士》。


这本书大致讲述了约800年前的历史人物,门德列欧斯·阿尔奇米亚·赫尔墨斯(Mendeleus·Alchimia·Hermes)的生平。这位古代魔导士是〈皇立艾尔泰拉魔导学院〉的著名教授,在他就任期间开创了炼金术、古代魔法、死灵术等学科,让帝国的魔导技术大为跃进。这本书除了介绍门德列欧斯之外,还大致介绍了与之相关魔法发展史,并附带不少关于魔导技术的研究探讨。


这本书对莉薇娅的帮助很大。因为父亲是骑士的关系,导致家里和魔法相关的书籍就不多,也不知道从哪里获得新的。书本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算是奢侈品,只有贵族才负担得起,自然不会有书店这种规模化店铺。


要想看更多的书,就必须到镇上魔导院或贵族院的分部藏书室。但莉薇娅年纪还太小,出门需要父母陪着,不是经常能外出。就算去到了,分部的那些工作人员也未必认可把重要的藏书给一个八九岁的小孩看。所以路基乌斯送来的这本跟魔法有直接关系的书可说不亚于雪中送炭。


「真是太谢谢你了,路基乌斯哥哥。我会好好读这本书的。」


接下来的日子莉薇娅都沉迷在看书之上,废寝忘食。尽管莉薇娅有强大的学习能力,但毕竟前世没有魔法这玩意,光靠这一辈子积累的知识来阅读这本书还是有些吃力。她大致看明白了其中的五成内容,剩下三成只能靠猜,最后的两成完全不懂。


要照着书中的方法来施展魔法还是太困难了。书上谈及的技术细节是给对此有一定了解的人看的,没有知识基础的人看就会一头雾水。就好比一个初中生去看大学的教材,每个字都认识,组合起来就不知道在说什么了。


不过这还是给莉薇娅带来了全新的认识,至少在魔法这一途上她有了相当不错的认识,而不是上一辈子的那种神秘的想象。只要在学院里再学到基础知识,她就能融会贯通。


终于,不知不觉就到了出发的那一天了。


「莉薇娅,路上记得不要乱吃东西,要好好听安娜的安排,睡觉的时候别蹭被子,还有冷了就多穿衣服,不要着凉了。嗯,还有……」


莉薇娅用手轻轻抵住母亲的嘴巴。


「妈妈,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了,不用再说了……」


阿尔菲蒂亚委屈地鼓起双腮,又不舍地抱着莉薇娅道:「只有安娜跟着你我是一点都不放心……倒不是安娜有什么问题,而是我害怕你会出什么问题……」


「学院的宿舍空间有限,带太多仆人去就需要另外租房子。阿尔菲蒂亚,在学院租房可不是一笔小的开销,你知道我们家负担不起。」父亲马尔库斯略带无奈地说道。


「这我知道……可我还是……」


「有安娜一个人就行啦,妈妈。」莉薇娅反过来抚摸着母亲的脑袋安慰道:「学院里面有老师,又有其他同学,有什么事情我还可以拜托他们的。你就放心好了。」


阿尔菲蒂亚这才安心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怀抱。


「莉薇娅,身为一家之主却让事情变成这样,实在惭愧。」父亲马尔库斯蹲下来,面带愧色,双手抓着莉薇娅的肩膀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爸爸说,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马尔库斯出身骑士,性格有些粗放,不像母亲那么细腻。但他那高大的身影一直是莉薇娅最坚实的靠山。这时候就应该坦率地依靠他。


莉薇娅点头道:「我知道了父亲,要是有事情的话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旁边的弟弟赛维乌斯哭成泪人,一个劲地喊姐姐不要走。莉薇娅有些无奈,平时太宠弟弟了,到了这种情况就会变得舍不得。


「好啦,赛比,我又不是不会回来的。等我回来了会好好陪你的,别哭了啦!」


「但是……但是……!」


莉薇娅无可奈何,只能把哄弟弟的任务丢给母亲了。


「莉薇娅姐姐,到时回来记得带点特产呀!我呢不贪心,就是想听听有什么有趣的故事,我老喜欢听故事了!」


「不用管维比乌斯,莉薇娅姐姐。你回来的时候我会把家里装饰得好好看的迎接你,所以你回来的时候请带一点好看的东西来,我都喜欢。」


双胞胎维比乌斯和维比娅倒是依旧快快乐乐,没心没肺。莉薇娅也不介意,都答应了他们。


马妮亚来到莉薇娅的跟前,举起拳头。莉薇娅意会,笑着轻轻与之碰拳。


「好妹妹,要是那地方有人欺负你的话赶紧来叫我,我一定会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的。」


「好啊,不过看样子得爸爸同意才行。」


马妮亚和莉薇娅同声大笑起来。之后马妮亚一把抱住了莉薇娅。


「——我偷偷将老爸的一把匕首藏在你的行李里。虽然你也用不上,但就当是个护身符吧,好妹妹!」


莉薇娅先是一愣,然后哑然失笑。


「小姐,是时候出发了。」安娜在莉薇娅一边说道。


莉薇娅点头,和家族的每一个人都道别之后,登上了马车的踏板。


在进入车厢之前,她回头望了一眼生活了8年的大宅子。尽管时间不算很长,却不知为何让人无比想念。或许在这里承载了太多的美好记忆吧。


「——爸爸,妈妈,赛比,马妮亚姐姐,还有大家……我出发了!」


接着,莉薇娅驶向了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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