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金星大祭典

高塔之上,有个银色的身影往下眺望。这个身影十分娇小,脑袋才刚超过塔顶围栏,如果从地面往上看的话,就会看到一颗银色圆球在那边晃来晃去。

然后,银色身影爬到了围栏的上面。

塔顶的围栏是用厚砖砌成的,站一个人不成问题,更何况是这个娇小的女孩。她约莫十一二岁,穿着〈皇立艾尔泰拉魔导学院〉的制服,衣摆在强风中猛烈摆动。

然而在她的背上,还背了一个像是双肩书包的玩意。这东西用木头和金属做成,上面有许多接合位,两侧还露出长条形的孔洞来。

「这东西真的没问题吗……看上去不太靠谱!」

在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满脸担心的女孩。这个女孩比起她来说年纪稍微大一点,长得很可爱精致,手里还抱着一只白绒绒的动物。

「所以才要测试一下是不是真的没问题呀。放心好了,『简易式可变魔杖飞行背包版MK-II』已经改良过,比上一次要好很多的了!」

「上一次你从树上摔下来可是躺了3天呀!」

「……有志者事竟成!!」

她深呼吸一口气,向远方眺望。激动,焦虑,愉悦,恐惧,期望,躁动……各种各样的感情一时之间在她的脑海里翻腾,混淆在一起。

(「当年莱特兄弟的心情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吧……」)

她将深呼吸的那口气长长吐出,然后戴上了红色玻璃镜片的防风眼镜。

「测试开始!」

话音刚落,她纵身一跃,从塔顶飞速坠下。

此时在塔楼下面围观的学院学生齐声惊呼起来。他们不是在惊呼有人跳楼,而是跳楼者身上出现的变化。

只见她的背包「咔嚓」几声响,从长条形空洞伸出一对折叠的翅膀来,形状有点像蝙蝠的。翅膀本身用金属作为骨架,翼片用某种韧性很强又很薄的动物皮,坠落时迎风鼓起。不一会儿,因为这双翅膀的原因,她的坠落速度变慢了,并开始向着前方滑翔。

(「很好,滑翔功能OK。至少能当滑翔伞用。接下来是重头戏了……点火!」)

随着她嘴里吟诵着简短的咒文,背包的尾部出现一个复杂的魔法阵,然后阵中燃起一颗拳头大的火球。火球直直地喷着火,周围还包裹着一层看不见的旋风。

原本还算平稳滑翔的她突然一下子加速,朝着前方猛地疾驰出去,像支离弦之箭。

飞出一段距离,她侧过身体,使翅膀不再和地面水平,并控制尾部喷口的火焰稍稍往一侧扭动。结果就是她开始以顺时针的方向在空中盘旋起来。

(「很好!尾部喷射魔法能充当矢量喷口,试验成功!我就说嘛,疾风符文的数量要现在这样才还控制。接下来是爬升/俯冲测试……」)

她拉动从背包里伸出来的一条拉杆,使翅膀朝上轴心转动,整个人便马上朝更高的天空飞去了。

升高到差不多,她又反向操作拉杆,翅膀朝下。在一个漂亮的弧线之后,她又开始朝着地面飞去。

(「很好,成功了!只要着陆完成这个飞行背包的原型就相当于——」)

咕咧——咔啦——

就在她沉浸在喜悦的时候,不幸突然降临。右边翅膀和背包的连接处突然断裂,巨大的风阻瞬间撕开右边翅膀,使之在高空脱落。失去一边翅膀的她一下子失去了原有的优雅平衡,朝着一边使劲螺旋运动,失速往地上坠落。

(「唔咕——!!切断喷射!用、用魔力护住……!!」)

她想靠魔力弥补失去右边翅膀而造成的失速旋转。然而飞快的转动让她头脑开始不清醒,分不清上下左右。就算要使出魔力也要找到目标点才行,不然就是在推挤空气而已。

终于,她反省过来,魔力强行将左边的翅膀折叠起来。这她才稍微稳住了身子。

而她此时正朝着一片树林急坠而去。再过不到3秒,她就要摔在地上成为一滩肉酱。

「哼——————………………!!!!」

汹涌彭拜的魔力从她的体内释放,像一个无形的软垫般硬生生减弱了衰落速度。然而惯性力之强并不是她一下子能够抵消的,她最终还是整个人撞到了树立,引起周围树木的剧烈摇晃。

稀里哗啦——稀里哗啦——

银发少女终于停了下来。

她半挂在树上,树枝勾住了她的背包和左边翅膀的关节。人看上去没事,除了脸上多了不少刮痕。但背包和翅膀就没那么幸运了,差不多算是整个报废的程度。

银发少女经过这一番折腾,整个人已经七晕八素,意识变得朦朦胧胧。等她恢复清醒的时候,底下已经有一堆人在围观。为首的,还是一个气质高雅,看上去十分高贵的少女。她一脸无奈地叹气。

「莉薇娅同学,请你以后不要在学院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大家。」

这个叫莉薇娅的银发少女脸一下子变得羞红起来,嘴边还挂着尴尬的微笑。





「那么,结论就是飞行背包是失败的,是不是。」

茱莉亚坐在病床前正色道。

莉薇娅缩在床上,低着头,耸拉着耳朵,像只做错了事情正在挨骂的小猫。

「是……。以目前制造工艺,翅膀关节无法达到应有的强度。是我计算上漏了这一点,导致飞行途中翅膀脱落。另外要一边操纵飞行一边施展喷射魔法会消耗大量的注意力,变相增加魔力消耗,除了我以外应该没人能够很好使用。而且飞行操纵还过于复杂不宜上手……」

「打住。我只需要知道这个玩意不可行就是了。」

「……但只要持续研究,肯定有一天会研究成功的呀!」

茱莉亚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正经的表情瞪着莉薇娅。

「我说啊兔子,你的脑袋可是很宝贵的,就算要验证这东西也得找别人来,自己怎么可以亲自上阵呢?」

在一旁的奥雷留斯忍不住吐槽道。

「我从一开始就说是个错误的决定,莉薇娅她就是不听啦!」

苏娜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说道。糯糯还附和了一声。

「哈哈,莉薇娅同学很有主见,不太听得进大家的建议。」

卡埃罗在一旁爽朗地笑道。今天的他还是相当帅气。

「有主见是好事。这样才能诞生最美丽的艺术。」

维吉尔一边吃着切好的苹果一边说道。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让莉薇娅顿时觉得脑袋发胀。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不继续研究飞行背包就是了!」莉薇娅捂着双耳,耍性子喊道。

茱莉亚叹了口气:「唉。为什么你就是想研究这么危险的东西?你明明还有很多研究方向。」

莉薇娅两根手指头互相点着,不甘道:「因为坐马车实在是太痛苦了,我想发明一种方便快捷的交通方式……」

大家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投向莉薇娅。

「……就因为这个?!」

莉薇娅使劲点头。

「唉……」

除了卡埃罗和维吉尔,其他人同时长叹一声。

「就因为这个原因也犯不着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呀……你果然是只蠢兔子。」奥雷留斯摇着头扶着额,难以置信道。

「我也不想自己来的呀!但在这里论魔法的熟练程度就没一个比我强嘛,再说东西是我设计的,哪里需要微调我自己清楚,所以当然是我自己上阵测试是最佳结论。」

这话倒是不假。以现在莉薇娅的魔法水平,足以吊打整个学院,换别人可能更加没有结果。

「但也不是你去冒险的理由。」茱莉亚道。

「……你们就别打击了我,不如想想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嘛!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当然不会以身犯险啦!」

莉薇娅鼓起腮帮子,气鼓鼓地说道。

维吉尔接话茬说道:「那不如试试拜托〈贝尔卡工房〉。」

「你是说〈帝国高等魔导研究所〉?」茱莉亚疑惑地看着维吉尔。

「嗯,通称〈贝尔卡工房〉。他们的魔法道具工艺水平很高,应该能追得上莉薇娅的思路。而且有他们经手至少安全方面能够得到十足的保障。」

莉薇娅听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啊……那个地方,我记得我二哥考进去了!」

奥雷留斯道:「哦?那可真是巧了。有人在里面就好说话了。」

苏娜道:「你的二哥……是不是帮你制作了那个变形魔杖的哥哥?」

莉薇娅回道:「是啊,他在这方面非常有天分,我的设计他很快就能做出来。要不是他远在另一个地方,飞行背包就应该找他来制作的……」

莉薇娅设计的飞行背包是拜托一些手工不错的同学制作的,虽然单论外表来看符合设计要求,但实际用起来莉薇娅就知道跟奥鲁斯亲手打造的差远了。

「而且我的简易式变形魔杖自从上次坏了之后就没办法再造一根……啊,说着说着突然好想念起奥鲁斯哥哥来呀。」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思考事情的茱莉亚开口道:「要让〈帝国高等魔导研究所〉帮忙可不简单。那可是魔导院直属机构,一介学生很难让他们认同。就算我以公主名义出面,也可能会被视为在试图干涉研究所,名不正言不顺。」

「也不是没有办法。」

奥雷留斯露出狡猾的笑容。他的话引起了众人的目光。

「让皇帝陛下出面指示的话,〈贝尔卡工房〉想不同意都难。」

奥雷留斯的话让在场的众人纷纷「哦」的一声惊叹。唯独莉薇娅心中一凛。

(「要找那个皇帝?不要吧那个皇帝可是超级麻烦的,每次跟他扯上关系就没好事……我现在可是半颗人头在他的手里……」)

茱莉亚却点头道:「不失为一个办法,父皇很开明,应该会允许吧。我可以尝试写信给父皇,问问是否可行。」

莉薇娅有那么点想脱口而出,让茱莉亚不要这么做。然而话到嘴边,她又想到如果皇帝真能叫得动那间研究所,那自己的研究肯定能迈前一大步,得益最大的还是自己。况且要跟皇帝打交道的又不是自己,是眼前这个可靠的公主大人,就算不成那也不会怪罪到自己的头上来。

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既然如此,就让茱莉亚去试一试吧。

——然而,事后证明,莉薇娅当初的预想是正确的。

若干时日后,茱莉亚收到了皇帝的回信。

信的内容如下:

「(前略)此事甚好。但朕有一条件,(莉薇娅)须参加今年〈金星大祭典〉之〈桂冠比试〉。代表胜出后准许。否则不予……」

莉薇娅捏着自己的脑门,内心高呼「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茱莉亚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我们别无选择呢。」

奥雷留斯拍了拍莉薇娅的肩膀,笑道:「有能力的人总是比别人辛苦好几倍。你就认命吧……噗哈哈哈!」

(「好啦好啦!我答应就是了!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于是,莉薇娅只能亲自写了一封回信,声明自己会参加,并且感谢皇帝的厚爱。

在莉薇娅苦恼怎么咬文嚼字的时候,趁机说明一下关于〈金星大祭典〉。

〈金星大祭典〉源自这个世界的一种特殊天象。在这个世界,每5年会发生一次的金星大闪烁,期间金星会异常明亮,连早上都能看见。而发生的时间大约在一年中的7~8月期间。由于祭典举办时间横跨两节,又称〈逾节大祭〉〈逾月庆典〉。

在艾尔泰拉的古代神话里,金星女神「阿斯塔蒂」是个同时掌管战争、技艺、丰饶、生育的复合女性,是地母的姐妹,教会人类生育和农作等诸多技术,但与此同时也带来了纷争。因为女神看见人类用自己传授的技艺争斗而感到悲痛欲绝,最后升上天化为金星。

但女神依旧深爱着人类,每隔5年就会向大地探头,看看此时的人间如何,因而就造成大闪烁现象。人们认为这期间是女神最接近人间的时候,为了不让女神看见人间的纷争而降罪下来,大家就举办欢庆的祭典来取悦女神。同时也希望通过祭典活动向女神祈求保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就是〈金星大祭典〉的由来。

现在的〈金星大祭典〉主要盛行在皇都,其他地方只有小规模的纪念。在〈金星大祭典〉举办期间,除了最常见的花式巡游,歌舞表演外,还有一种通过互相比赛来祭祀女神的活动。毕竟「阿斯塔蒂」是技艺女神,要取悦她用高超的技艺就是最好的办法。久而久之就有了后世称为〈桂冠比试〉的祭典竞技比赛,有那么一点类似地球的奥运会。

现在〈桂冠比试〉的宗教神话意义已经没那么浓厚了,变成了相对世俗的比赛,主要是通过比赛来争取荣耀。比赛内容也是高水平的魔法竞争。〈皇立艾尔泰拉魔导学院〉每次都会派出参赛人员进行竞争,历史上也有过不错的名次。所以就算莉薇娅这一年不去参加,学院本身也会带全体师生去皇都参加祭典。

皇帝或许就是知道这一点,才逼莉薇娅也参加比赛的。

(「这个皇帝……总感觉他是在考验我似的,所以老是给我找麻烦……不会是我多疑吧?!」)

莉薇娅怀着忐忑的心情,终于写好了信。

然后,时光飞逝,时间来到了7月,莉薇娅和她的朋友们来到了帝国皇都〈拉文纳〉——

彩旗飘扬,人山人海!

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莉薇娅虽然不是第一次来皇都,但是上一次是带着不安情绪来的,跟这一次来参加庆典的心情完全不同。

「这才是皇都呀……!!」

莉薇娅的内心不得不感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心情大概就是跟现在的自己一样吧。没在庆典的时候来过皇都,差不多跟白来一样。

只有在这个时候,皇都才会显出平易近人的活力来。

〈金星大祭典〉,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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