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眼前的这个地方乃帝国军总部，位于演练场旁边的高楼是帝国军将士的办公区域，在这里算是汇聚了帝国军的全部核心人物。

其中最高层的房间，正是帝国军的最高指挥、帝国军元帅、绰号「一人军团」的〈第三贤者〉亚提斯·特尔忒斯·阿瑞斯(Aetius·Tertius·Ares)之办公室。

亚提斯站在窗前，俯瞰着演练场。他的身材非常高大健硕，一个人几乎把窗户都遮住了，头还要低下来才不会遮住眼睛。此刻他以父亲一般的目光看着下面正在训练的一众士兵，仿佛每名士兵都是他的儿女。

「咣咣咣」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

随着亚提斯的应允，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飒爽的身姿恭敬地步入来。

「埃利希斯·弗洛基·齐格飞特别上校参见元帅。」

随着中气十足的招呼声，这名男子向亚提斯敬了一个军礼。他的面容没有太多的变化，跟以前相差无几。

「坐吧，埃利希斯。」亚提斯终于从窗户旁移开视线，朝向埃利希斯。他一边招呼埃利希斯坐下，自己也在专属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埃利希斯也没有过多的客气，自然地坐了下来。看两人的相处，似乎已经是老相识了。

亚提斯一坐下便笑道：「刚毕业就成为帝国军的骨干，我没看错你。埃利希斯，我的位置将来可能就是由你来坐了。」

「过奖了，元帅。这全多得元帅你的教导，我才有今时今日的进步。」埃利希斯自信地回应道。

亚提斯收回了笑意，认真起来：「客套话就到这里吧。埃利希斯，北方的叛乱处理得如何。」

埃利希斯也严肃起来，说道：「麦珀克西梅首府的叛乱已经平定了。果不其然，这些叛乱的幕后主谋都是麦珀克西梅周边的亲菲尼克斯派阿苏神教教徒，『看门狗』已经将他们的据点查出来，并彻底铲除。相信一段时间内来自菲尼克斯的暗手会消停不少吧。」

「嗯……」亚提斯先是点点头，肯定埃利希斯的话，然后用手摸着下巴道：「对于菲尼克斯的干涉，你怎么看。」

「菲尼克斯一直都暗中视我们帝国是对手，这种手段恐怕是想趁机削弱帝国的威信吧。但是这些叛乱的规模也太小了，根本不足以撼动什么。菲尼克斯似乎过于轻视了……」

「埃利希斯，你觉得整件事蹊跷吗？」

「……虽然没有菲尼克斯的直接下手证据，但线索都很明显，整件事都顺理成章，没有特别古怪的地方。元帅，何出此言？」

亚提斯并没有表现出认同，而是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蹊跷才是最蹊跷的地方。埃利希斯，现在的你还没办法看出来。」

埃利希斯为之一惊，问道：「……元帅，我究竟是哪个地方看漏了？」

「埃利希斯呀，你现在不要以帝国军人的身份去看这件事，要以菲尼克斯的角度去看。在和邻国接壤的行省搞这种叛乱，帝国会看不出是自己在暗中出手？这好比窃贼在偷完东西后还在屋里留下自己的签名一样，根本就是没事找事。」

「…………。」

「我要是菲尼克斯的话，下暗手就会挑和自己无关痛痒的地方。台面上，我可以借题发挥，小事化大，在正面抹黑帝国的形象；台面下，这些小问题汇聚成大问题，让帝国疲于奔命，无暇顾及我的其他下手……如此才是最佳的策略。」

埃利希斯低头沉思起来。他咀嚼起亚提斯的话语，试图寻找其中的真意。得亏埃利希斯也是个聪明人，不出一会他便恍然大悟，抬起头来——

「……元帅，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有人刻意引导我们去将菲尼克斯当成敌人？」

亚提斯点头：「菲尼克斯暗中干涉的感觉是真正敌人释放的烟雾弹。那么，埃利希斯，你认为这个烟雾弹是想要掩饰什么？」

埃利希斯此时有一股诡异的想法升起，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他反复琢磨其他可能性，却也想不出直觉之外的答案。无奈之下，他只好回道：「元帅……属下愚钝，实在想不出来。」

亚提斯此时却话锋一转，说道：「你知道陛下为什么要设立贤者制度吗？」

「属下还不够层次去理解陛下的深意。」

「现在帝国的七位〈贤者〉……他们都有什么共通点？」

埃利希斯略加思考后，回道：「七位〈贤者〉各有各的特长，很难说有什么共通点。如果说没有共通点就是共通点的话……」

「答对一半。」亚提斯正色道：「七位〈贤者〉来自各地各处，有着各种特长，表面上看似乎都是随意挑选的。但是，埃利希斯，注意了，除了我之外，其他六位〈贤者〉都有一个共通点——他们都不是皇都贵族圈出身的人。假如在传统的帝政圈子里，他们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埃利希斯不由得大吃一惊。亚提斯的这番话与他的直觉几乎吻合，如此说来，他也顺着这个思路推测到皇帝的真实意图了。

「我们的敌人，可不一定来自外界呀……埃利希斯。」

◇

埃利希斯离开亚提斯的办公室时思绪万千。如果亚提斯说的是正确的话，那么帝国内部有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哪怕是探头往里面看一眼都足以染上其中的黑暗。

作为特务部队的『看门狗』，将来一定会靠近这些黑暗。埃利希斯不由得为将来感到担心。

但不知为何，他第一个念头想起的却是一个人。其实在亚提斯说起〈贤者〉的时候，他脑海中最先出现的画面就是那个人的倩影。

那个银髪赤瞳的少女身影……。

「你也不用紧张，这不是燃眉之急，还有周转的余地。」亚提斯说话时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既然现在是休假时间，那就好好休息吧。你不是很久没回家了吗？回去探望探望父母，他们肯定很想你。」

既然自己的上司都这么说了，埃利希斯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于是，埃利希斯启程返回自己的老家。

令埃利希斯没想到的是，刚来到总部门口，就看到有人在迎接自己。而迎接他的竟然是自己的父亲齐格穆斯(Sigmus)。齐格穆斯也是帝国军的军人，担任第八军团长的军团长，军衔中将。既然是帝国军的要人，平时公务繁忙，能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更妄论专门去总部门口等儿子。

「父亲……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了，埃利，身为父亲接儿子洗尘有什么问题吗？」

「不……。只是没想到而已。」

齐格穆斯拍了拍埃利希斯的肩膀，开心笑道：「这是我儿子正式成为帝国军人后第一次完成任务，我不论身为父亲还是帝国军军人，想要早点见到儿子不是理所当然吗？哈哈，来，我在餐厅给你准备了一桌子好菜，咱们父子俩好好聚一聚。」

席间，父子二人不免谈起了军中职务。埃利希斯如实照说，齐格穆斯频频点头。当然，一些涉及到机密的内容不会细说，身为军人的齐格穆斯也明白，没有追问。撇开内容而言，这跟老父亲在聆听儿子的近况也相差无几。

酒过三巡之后，齐格穆斯突然叹了一口气，感慨起来：「十年前你们兄妹都还只是小孩子，每天就知道打闹。现在却已经长大成人了，有了自己的事业。不过只是十年而已！你们兄妹俩在吃饭的时候吱吱喳喳吵吵闹闹的样子，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于是埃利希斯回道：「我会跟史黛拉说多回来探望你们。」

齐格穆斯摆摆手：「你们有你们的事情忙，也不指望能多回来。毕竟我自己就是聚少离多。不过，一个家怎么也不能缺少生气。小孩子活泼的声音就是这种生气，你说是不是，埃利。」

「父亲，难道你还想要第三个孩子？」埃利希斯笑道。

「啧啧！我都一把年纪了，屁就能憋出来一个！」

「那我就帮不上忙了。父亲，我们的亲戚里面有刚生小孩的吗？你可以找他们。」

齐格穆斯的脸色变得正经起来：「埃利，你那么聪明，你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要你快点给我生个孙子，让我们两个老人家好享享天伦之乐！」

埃利希斯将手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郑重地放在桌子上。

「父亲，能不能别提这件事。我……还没到那个时候。」

「不是这个时候又是哪个时候？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跟你妈结婚了。要不是军务繁忙，生你的时间推迟了不少，不然第二年你就出生了。」

「父亲……」埃利希斯无奈道，「我现在真的……不想考虑结婚的事情。」

齐格穆斯的脸色继续加深，变得极为严肃：「埃利，年轻人之间有些争执是很正常的，我跟你妈也经常吵架。但这没什么，有什么不能和解？你和安洁莉娜的事情我已经跟宰相大人说明了，只是年轻人的冲动，宰相大人也表示同意。你们的婚约还是有效的。」

「…………」

「等你的事业稳定了，我就会向宰相大人提亲，好让你们尽快结婚。」

「父亲……！我对安洁……我对她真的没有那种想法，她在我心中只是像妹妹一样！」

齐格穆斯用力拍打桌子：「胡闹！你会不知道你跟安洁莉娜的婚约代表什么吗？这是我们扩大我们家族基业的好机会！虽然我们几代都是帝国军人，但是多年以前我们就已经远离皇都贵族圈，没在那里有一席之地了！要不是我们祖上是〈七勇者〉之一，多少还有些名头，不然现在早就沦为那些边境的没落小贵族了！」

面对父亲的一连串责骂，埃利希斯选择忍气吞声。他回道：「……我当然明白父亲你的用意。可是，这种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不论对安洁还是对我，这会幸福吗？」

「我就是考虑到这点才让你从小和安洁莉娜认识，让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现在跟我说对安洁莉娜没感情？」齐格穆斯不由得蹙起眉头来，「还是说，你已经心有所属？」

埃利希斯微微一震，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握紧拳头，低头看着面前的桌面。

「埃利！你是个有天分的人！打小我就看出来，你是个能做大事的人。跟安洁结婚，就是促成大事的基石。仔细权衡吧，埃利！娶了安洁真的有那么糟糕吗？难道这里面就没有任何有利的地方吗？埃利！想想吧！埃利！」

「………………」

埃利希斯低头苦思了很久，也挣扎了很久。

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但是里面绝大多数都否决了。

目前的他，可以选择的选项并不多。

自己想要的，跟自己需要的往往是冲突的。

最终，他的拳头鬆了开来，抬起头来，沉重而又缓慢地点了点头。

「……就照父亲你说的去办吧。」

齐格穆斯霎时露出笑意：「这才对嘛，埃利。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饭就吃到这里吧，我们还得赶紧回家去见你妈呢。她估计也在想你了。」

◇

埃利希斯与齐格穆斯搭乘马车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弗洛基家族庄园。刚一进门，埃利希斯便看见自己的母亲正在庄园的庭院中招呼客人。埃利希斯有些惊讶，他望向齐格穆斯，但齐格穆斯也是一脸奇怪。

「亲爱的，是不是有客人来访？」齐格穆斯远远地向自己的太太询问。

夫人原本正在与客人喝着茶聊着天，一听到齐格穆斯便站了起来，向他招收。至于那个背对着埃利希斯他们的客人，也缓缓站了起来，面向他们。

埃利希斯一看到那客人的面容，立马倒抽了一口凉气，内心猛地咯噔一下。

「午安，弗洛基先生。」

齐格穆斯也微微一惊，但他很快就镇定起来，向客人行了一个礼。

「哎呀，实在十分抱歉，身为家主竟然没有亲自迎接，请恕在下的无礼……〈第七贤者〉大人。」

前来到访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莉薇娅。

埃利希斯看着盛装打扮的莉薇娅，不由得呆住了。他完全没头绪为什么莉薇娅会来自己家。

齐格穆斯看见埃利希斯看呆了，用手肘撞了一下他，埃利希斯这才回过神来，立马向莉薇娅行礼。

莉薇娅笑道：「是我没事先招呼就前来叨扰，该道歉的是我才对。不过既然如此，我们就算各自扯平，免去没必要的礼节吧。」

齐格穆斯回道：「贤者大人心胸开阔，不计较这边的不是，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接下来两边都进行了例行的寒暄。埃利希斯心不在焉地在旁边听着，心里琢磨着莉薇娅到来的真实原因。

埃利希斯虽然之前也收到布里拉歌墨遇袭的消息，但这件事并没有闹得很大，很快就收束解决了，莉薇娅应该不太可能因为此事前来。

那么有可能是皇帝陛下给莉薇娅下了一个什么任务，需要他家的协力？但埃利希斯家在帝国军中也并无特别之处，能够成为同等候选的其他人多得是。

既然如此，十之八九莉薇娅要找的不是他家，而是……他自己。

就在埃利希斯思考箇中缘由之际，莉薇娅这边终于说到了正事了。

「我今日冒昧前来拜访弗洛基大人，其实是有求而来。」

「哦？有什么事情我弗洛基家族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全力帮助。」

「前阵子我回了一趟我的母亲家乡玛丽斯托，在那里打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嗯……原来我母亲那边的祖先是当年〈七勇者〉之一，后世人称〈银之魔导士〉的芙蕾雅大人。她似乎留下了一些重要的遗产，目前散落在帝国各处。」

「可是我们家并没有芙蕾雅大人的遗产？」

「是这样的。芙蕾雅大人生前有一个弟子，她掌握了一部分芙蕾雅大人的遗产。而这份遗产对我目前的研究有很大的帮助，所以我希望弗洛基大人能够帮忙搭上线，跟这位弟子的后人联系上。」

齐格穆斯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道：「贤者大人……你指的是当今宰相大人的家族，安比斯奥家族？」

「嗯嗯，是的。宰相大人的祖上美狄亚大人正是芙蕾雅大人的弟子。我听说弗洛基大人一家跟宰相大人一家来往频繁，有着亲密的关系，所以就想着能不能通过弗洛基大人跟宰相大人一家联系上。我虽然不才册封为贤者，但对于皇都贵族圈的事情一无所知，直接找上宰相大人显得多有失礼。」

其实言下之意，就是想利用齐格穆斯的引荐去见宰相本人。这在贵族圈子中也是很常见的交谊手段。

不过齐格穆斯这对此有些为难：「如果只是向宰相大人引见贤者大人的话，在下自当亲力亲为。可是，贤者大人你的所求恐怕……很难实现。」

「此话怎讲？」

「当年的美狄亚大人的确拥有芙蕾雅大人的留下的一些事物……安比斯奥家族将这些事物与美狄亚大人的遗物都视为传家宝，并不对外公开。恐怕除非是陛下本人，不是安比斯奥家族的人是没办法一睹真容的。」

「弗洛基大人的意思是说，即便亲密如你，也办不到吗？」

「是的……我家与宰相大人一家来往甚密，但毕竟只是普通交往，这种涉及到家族核心的事情还是会遭到对方拒绝的。」

莉薇娅露出失望的表情，她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太冒昧了。弗洛基大人，这件事请当我没有提过吧。」

「哪里哪里。在下没有帮到贤者大人才是失礼，请贤者大人不要计较。」

「是我难为弗洛基大人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弗洛基大人一家了。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这里请原谅我先行离开。」

齐格穆斯一家礼貌地站起来，恭请莉薇娅离开。正当莉薇娅准备离开庄园之际，埃利希斯却突然喊了起来——

「贤者大人尊驾到来，我们有失远迎，理应赔礼。那么请让在下埃利希斯亲自护送贤者大人回去，以弥补怠慢贤者大人的罪过。」

莉薇娅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随之点了点头。

◇

「你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冲我来的，对吧。」

埃利希斯与莉薇娅共乘一辆马车。在这个窄小密闭的空间里，两人才褪去了表面的贵族礼节，用平实自然的方式面对面。

莉薇娅有些没品地靠在沙发靠背上，双手交叉搭在后脑勺，一脸得意。

「这个嘛，要是能说服你父亲的话就不需要你了。」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别这么说嘛，总得试试看。毕竟那是最省事省力方法。」

「闲话就到这里。你要宰相家的传家宝是干嘛？」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的只是涉及到芙蕾雅的东西。我对她家并没有其他念头。」

「这是陛下要求的任务吗？」

「不是。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该不会又陷入什么危险的事情里面吧？」

「我在你眼中难道就是只会闯祸的样子吗？真是的，这次我可是有很正经的理由耶！」

埃利希斯一副怀疑的眼神看着莉薇娅：「那我还真得听听有多正经。」

莉薇娅嘻嘻一笑，开始讲述起在玛丽斯托的遭遇。

当她大致说到自己从布里希加曼那里知道进入魔王城方法的秘密就在美狄亚手中之时，埃利希斯举手打断了她。

埃利希斯揉着鼻梁，双眉紧蹙，一脸愁容道：「等等。按你之前说的，你不就是又陷入危险的事情里面吗！芙蕾雅留下的秘宝，以及她设下的重重机关……怎么听怎么想都是充满危险的气息！」

「可是这里面隐藏着千年未解的大秘密耶！里面保不准还有什么划时代的发现，要是解开的话那可是会对帝国……不，整个世界都带来巨大的进步！」

看着莉薇娅那副兴致满满的样子，埃利希斯的感想是得好好引导莉薇娅，不要急着把自己的命送出去。

埃利希斯道：「即便如此，也不应该由你一个人来承担。你把这些事情交给我或者其他人就行了。」

莉薇娅双手抱胸：「我可信不过别人！再说了，我有自信，芙蕾雅的秘密可不是我之外的人能够解开。就算给他们去解，恐怕也要等上几十年才解开一点点。」

莉薇娅有此自信并非自吹自擂。通过这些日子她研究芙蕾雅留下来的资料，她很确信芙蕾雅掌握了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以这个时代的水平去理解，只会越看越头大，不知其奥妙所在。

「唉……」埃利希斯知道自己是没办法说服莉薇娅的了。因此他转而寻求其他方法。

「就算是这样，连我父亲都没办法办到的事情，难道我就有办法？」

这时莉薇娅正色起来，坐姿也变得端正。

「其实在那之后还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件事说来话长，但正因为这件事，才让我不得不找你来帮忙……」

随着莉薇娅的回忆，时间暂时回退到她还在玛丽斯托时的时候。

那一天，莉薇娅正在索尔欧冯的城堡中研究着芙蕾雅留下的资料。多亏了奥斯安的默写，这些资料才能以完整的方式保留下来。

随着莉薇娅的研究，她已经将大约三分之一的内容解读出来了。果不其然，里面充斥着大量数学公式，有些是莉薇娅在前世的记忆里见过的，有些则是完全没见过，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特有的。

剩下的三分之二，有相当一部分很难解读。这是因为这部分很有可能是芙蕾雅那个时代使用的文字。和数学不一样，文字要解读起来就困难得多了，毕竟符号的符徵和符旨充满无数可能。

好在莉薇娅还有奥斯安这个得力帮手。尽管奥斯安也看不懂这些文字，但他认出来有些似乎与古代黑尔曼语有着某种联系。用汉语来比喻的话，芙蕾雅所使用的文字像是甲骨文，而古代黑尔曼语是篆书。两者虽然差异很大，但多少还是存在着对应关系的。

因此，只要仔细前后推敲的话，大体还是能解读出很多内容的。

莉薇娅把头从书桌上抬起来，伸了个懒腰。已经专注了大半天的话此时也觉得有些劳累了，于是她起身来到床边，想看看外边的风景，休息一下。

然后当她向外望去的时候，却发现窗外景色和平时大不相同。不知为何，今天突然起了大雾，外面一片奶白色，根本看不到远方。可是在玛丽斯托，如此浓雾并不多见，至少她在逗留期间也从来没听说过会有这么大的雾气。

「……！」

最令莉薇娅感到诡异的是，这浓雾中似乎有着非比寻常的魔力流动。这些魔力的强度和涌动的方式与莉薇娅以前感知过的都不太一样，就像是有无形的什么物体在浓雾中蠕动一样，让她不寒而栗。

「太古怪了……这不像是自然现象……」

莉薇娅警惕起来。她立马转身走出房间，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出门，莉薇娅的心中更加添上了一阵不安。平时城堡当中有各种人来来往往，求见领主的客人，或者操持家务的仆人，总之几步就能遇到一个人。可现在放眼望去，整个城堡竟然变得孤零零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

别说人影，连鸟叫虫鸣都听不见。仿佛在一瞬间，整个城堡失去了生气，变成一座孤独的废墟。

「这是怎么一回事……」

莉薇娅快步在城堡中移动。她来到一个又一个地方，却看不到任何熟悉的身影。人都去哪里了？

难道突然间全都消失了？

就在莉薇娅不安又疑惑之际，她看见远处的草坪空地上有个熟悉的身影，正缓慢向这边走来。莉薇娅大喜过望，朝着那个人影用力挥手，并且大声喊叫。

「安娜——！你在那边干嘛？！周围怎么突然不见一个人了？！」

可是，无论莉薇娅这边怎么发出动静，那边的安娜却仿佛没发现一样，只是缓慢地移动。

「咦……」莉薇娅这下可待不住了。她赶紧快步走过去，想要看看安娜的情况。

当莉薇娅快要靠近安娜的时候，她忽地全身一震，发现了眼前的不妥。这个震惊让她下一秒就觉得自己靠近安娜，其实是一件愚蠢的行为。

只见安娜脸色苍白，面无血色，双眼无神，微张嘴巴发出嘶哑的低吟声。她的身体变得极为不协调，所以才会行动缓慢。

这样子，莉薇娅在前世的记忆里见过……

就在莉薇娅止住脚步之际，异变了的安娜发现了她。随即，安娜双眼通红，变得面目狰狞，嘴巴张大，喉咙里不断发出吼声！

接着，她忽然猛地跃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扑莉薇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