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視角回到戰場。

位於高處的希爾特城，玄位於至高處。

白光從萊斯特的位置升起，緩緩擴散。

(但是，還不夠。)

她平穩的吐出一口氣。平時就較低的體溫讓自己周圍開始變得寒冷。

握起弓，那是極度熟悉的手感，陪伴自己千年的武器。

然後，拉弓——身體中的力氣彷彿被抽乾一樣。

她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然後，放開。

一道流星劃破天空，打穿了無數空中疾馳的敵機並且完美的沒有誤擊友軍。

即使在光束滿天飛的戰場中，那道流星是多麼的亮眼。

看到箭矢的尾端消失在遠方之後，玄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手感沒有任何問題。」

接著，弓上浮現了三層法陣。她再次拉弓，透過法陣的加強，她瞄準了極遠處，甚至遠在另外一個城市的『忠義』。

啪的一聲，一隻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莫妮卡姐姐。」玄並沒有移開瞄準的目光，而是直接叫出了自己身後的人。

「玄，直接對其他的使徒動手是不被允許的。這是妳所訂下的規矩。而且——」『端莊』表情嚴肅的看向玄瞄準的方向。儘管沒有任何輔助，但她似乎也看得見『忠義』的狀況，「妳下的了手嗎。」

「……妳想表達什麼。」

「想想他的忠義為何而扭曲。」

玄沉默了。她清楚的了解忠義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

她也明白，造成如今現狀的罪魁禍首正是自己。

「我明白了。」玄改變瞄準的目標，然後向著萊斯特的位置射出了箭矢。

光束擊中了萊斯特胸口的水晶，沖天的白光以更加可怕的速度擴散，很快就讓整個世界染上了白色。

然後，經過白光的照射，整個世界還原成了原本的樣子，交戰的敵機也隨即消失。

「撤退。」玄沉著臉，回頭與端莊擦肩而過。

不遠處，白色的巨樹拔地而起，莫妮卡露出笑容，「剩下的，就交給不可靠的後輩來解決吧。」

「妳很信任萊斯特呢。」玄語帶一絲不解，苦笑著看向莫妮卡。

「畢竟，」莫妮卡露出燦笑，這是一個發自內心的笑，而不是以往那種禮貌的微笑，「作為『連結種』的基礎源代碼，我很高興能夠看到孩子們的成長。」

就像是附和著莫妮卡的話語一般，巨樹迸發光芒，萊斯特從光芒之中走了出來。然後——

「哇，這陣子好累，好像趕快見到伊琳……」

恢復記憶的萊斯特，再次踏出步伐。

「陛下。」

「嗯？回來了嗎？」

「甚麼回來了？在進行召喚勇者的儀式途中請保持專注，陛下。」

國王望向窗外，巨大的白色巨樹自在地向天空生長。

透過星和，能夠感受到巨樹自身的代謝正在以緩慢但是有效的速度中和世界本身的魔力飽和問題，也就是說，必定發生的崩壞獲得了解決。

此時，萊斯特獨自坐在巨樹下方。

獨自進行著自身系統的維護，因為虛空的力量而雜亂的思緒正在透過整理恢復原漸漸的清晰了起來。

自己闖下的禍要自己負責(雖然也說不上什麼壞事就是了。)

勇者的稱號，並非有勇氣的人，而是虛空的一種，透過虛空，萊斯特可以感覺到自身的靈魂正在慢慢地被改變，但這並非異常的，而是過去的自我正在跟現在的自我進行融合的過程。

這個過程，作為機械的自己是熟悉的。

(什麼東西來了。)

「萊斯特。」

「伊琳嗎？」

伊琳踏出一步，靠近萊斯特。

「那個，雖然不該由我來問，不過你沒事嗎？」

「為什麼不該由妳來問？我覺得，作為『戀人』來說，這是很正常的。」

伊琳愣了一下，看到萊斯特臉上的壞笑之後，砰的一下臉變得通紅，朝萊斯特撲了上去。

「萊，歡迎回來。」

「嗯，我回來了。」

「能重逢比什麼都好。對吧，玄。」「哼。」

森林的另外一處，端莊與玄一同穿過森林走了過來。不知為何，玄的表情格外的不爽。

「大姐，怎麼露出這種表情。」萊斯特輕撫撲在自己身上的伊琳的頭，一邊看向鬧著脾氣的玄。她除了臉上的表情不愉快之外，瞳孔甚至變成了龍一般的細長型狀。

「所有計畫都被我打亂，在鬧彆扭吧。」端莊呵呵的笑出了聲音。

切的一聲，玄嘖了下嘴，「誰鬧彆扭啊？大家都復活了、世界也復原了，這不是好事嗎？」

端莊的微笑變成了無奈地笑，「這陣子太多事情卡再一起了，妳要不去給自己放個假吧。」

「哼，怎麼可能。特西里斯跟特蕾西亞回來之前，我怎麼可能拋下安潔啊。」

「關於那個方式——雖然妳成功了，但是那個可是建立在無數人的鮮血之上喔？這會給那個善良的女孩造成更大的心理負擔吧。」

「那種事情就到時候再說。」

「特西里斯不就正因為那個理由而無法接受嗎？」

「我當然知道。只不過——」

正當玄的話正說到一半的同時，遠處傳來劇烈的爆炸聲。

「靠，還沒結束啊？」萊斯特不愉悅的聲音顫抖著，他用公主抱得方式抱起伊琳，振翅飛了起來。

對此，伊琳沒有露出害羞的表情，反而調整身姿，拔刀出鞘。

玄也同樣展開羽翼跟了上來，端莊則是留在原地，一臉笑意的看著起飛的眾人。

王城被轟塌了一個角落，呈現圓形的毀壞痕跡。

在圓心處，忠義手上握著軍刀，左手上則是星核。

身上的軍裝破破爛爛，喘著粗氣的同時眼神滿載著仇恨，炯炯有神的目光射向萊斯特。

「沒想到，我的計畫最大的阻礙竟然是勇氣……」

「先傷害我的家園的是你吧？而且誰知道你想幹什麼啊？」

「我知道啊。」端莊淡然的話語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傻眼。

「……有時候，希望能夠互相分享一下情報啊，莫妮卡姐姐。」

「不，妳也是隱藏情報的其中一個人吧。」

「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放置在一旁，忠義火大的大吼大叫。

他握住軍刀的力量越來越大，直指玄的劍尖也顫抖著。

「......大姐！」

（這個叫法！？）

「......誰讓你自作主張的？中樞。」

玄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忠義看，眼神裡滿是不削。

「就別假裝你厭惡深淵了吧？我可是非常清楚，你的目的是，阻止安潔--特西里斯的戀人，的復活，對吧。」

「為何.......？」

「當然！戰神可是我們連結種的仇人！讓戰神感到痛苦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忠義的面容扭曲起來，眼眸似乎也要灌滿淚水。

「第一小隊死了！與死神的第一次交手讓他們便成了行屍走肉；

第二小隊死了！與戰神的談判破裂讓他們被黑火燃燒殆盡；

第三小隊死了！與蟲族的最終決戰中，多少人被吃下肚被胃酸腐蝕？那股凌虐般的記憶甚至透過迴廊被送了回來；

第四小隊死了！被女武神的光槍當成水果一層一層的磨死；

第五小隊死了！身體遭到鹽化被風吹散了；

第六小隊死了！體內冷卻液被抽出而過熱爆炸了；

還有無數的，成千上萬的兄弟姊妹們葬身於大地各處，都是因為戰神那傢伙挑起了戰爭！」

萊斯特不禁握起拳頭，這不正是自己也經歷過的嗎？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不介意這些了。過了幾千年，對於當年的戰火的憎恨早已隨著時間抹去。

「那麼，你該復仇的對象是我。一切因我而起。」玄的嘴角抽了幾下，「因為，我可是自私到極點的女人喔。」

「創造出剋制自己的虛空權能的確很自私。」

「「咦？」」「啊。」端莊後悔似的舉手掩住嘴巴。

「嘶……呼。」玄深深的將空氣吸進胸腔，在慢慢的吐出來。

「哼，說到頭來，妳也好墮天使也好，不過就只是區區的人類嗎？」

原本只是一句單純的嘲諷，玄的臉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

不，那已經不是難看的等級了。

在忠義的話語出口的瞬間，周圍的魔力濃度瞬間飆漲了好幾倍，玄本人也被黑 色的物質所覆蓋。

『你剛剛，侮辱了安潔，對吧。』

黑色的利爪狠狠的掐住了忠義的脖子。

其他人甚至連玄如何移動到忠義身旁的都不知道。

在那瞬間，彷彿對虛空的使徒出手的懲罰一樣，玄的身軀開始融化。

「夠了！玄！快離開他！這樣下去妳會先死的！」萊斯特大吼，伊琳彷彿無法了解事態一般，來回交錯的看著在場的幾個人。

奇怪的扭曲聲響徹整個空間，玄的身軀出現了異變。

她的雙眼回頭瞪向端莊，飽含殺意的視線聚了過來。

『妳又知道我什麼了！四千年來的哀嘆、憎恨、痛苦、憤怒！』

萊斯特在當時，只有一個想法。

「……好扭曲。」『……！』

玄放開了掐住忠義的利爪，覆蓋住身體的黑色物質退了下去。

「不好，獻醜了。」

「大姐！後面！」

在玄分神的一瞬間，忠義舉起了星核。

「(滋——)」

光束與黑光同時閃過，光束被黑光所偏折，擊落地面。

同時，某種物質從黑光的軌跡旁彈了出來。

(刀的，碎片。原來如此，伊琳剛剛……)

忠義出手的同時，伊琳的刀也同時揮出，揮開了向玄射出的光束，刀也因此斷裂。

玄同時回復了警戒，轉身跳離了忠義一大段距離。不知為何，經過萊斯特等人身邊時，一股刺人的冷風也一同吹來。

在玄落地的同時，那股寒氣更加的明顯了。玄皺起眉頭轉身——

就在這個時候，白色樹根纏住了。

「咕……萊斯特，這東西能封印我。」

「理解了。」

忠義將星核按進自己的軍刀裡，黃色的軍刀不知為何變成了紅色。

然後，他舉起手，幾道光束便朝著伊琳射去。

萊斯特並沒有確認伊琳的狀態，反而朝忠義衝了出去。

伊琳的斷刀刀柄噴湧出黑色能量，將光束彈開，並隨即跟上萊斯特的腳步。

忠義一個高跳似乎以伊琳為目標次下刀刃，但落地的同時刀尖一轉就朝著萊斯特招呼過去。

萊斯特反手將刀往伊琳處格擋，伊琳借力將忠義的刀彈離防禦的位置，在那瞬間，萊斯特的刀尖就刺了過去。

忠義快速的調整站姿，刀尖便從手與身體之見的縫隙鑽了進去，忠義左手便順手將萊斯特抓住往地上摔，刀也往下劈去。

伊琳將刀遞出擋下忠義的下劈，萊斯特趁此機會把整條手臂加熱燒得通紅，從下方抬手斬斷了忠義的手肘。紅色的軍刀跟著半條手臂在空中劃過一條拋物線飛離。

「《衝擊》」

伊琳的身軀繞上一層暗色的能量，奮力朝著忠義的位置撞了出去。忠義在空中翻轉了幾圈，撞進了城堡的城牆內。忠義面無表情的再次站了起來，在那個瞬間，從背後揚起的煙塵中竄出了一把黑劍，刺穿了忠義的胸口。

特西里斯從忠義身後出現，隨意地將忠義甩落地上。

「糞神……特西里斯。」忠義從嘴裡洩露出這句話之後，就在也沒了氣息。

「早上好，玄姐姐。」從特西里斯身旁出現的特蕾西亞，也似乎毫不在乎的向玄打了聲招呼。

「原來如此，你還保有著女武神的效忠，才能一直從希爾特內獲取信息吧。」

「原本，我還在懷疑安潔的復活是否含有雜質，看來是我想多了。除了與你的新女兒變成了雙生關係之外，似乎並無不妥。」

特西里斯低下頭，「抱歉，一直糟蹋妳的好意。」

「有種，奇妙的感覺。很久沒看到你這麼柔和的表情了。特蕾西亞，這傢伙亂吃了甚麼？」

玄甩開纏住自己腳的樹枝，皺起眉頭。

「我是最近才醒來的，不是很清楚。不過哥哥以前不就是這個樣子嗎？」

「不過，忠義這件事的確也是那場戰爭的後續吧？」

「嘛，別生氣，萊斯特。」

「我沒生氣。事到如今應該要憎恨的對象太多了，已經對這種事情疲乏了。不如說，至今為止搞出來的事情妳比他還要多。」

「......無法反駁。」

突然，東西劃破空氣的聲音傳來，忠義耗盡最後一絲力氣將星核拋了出去。

星核狠狠地撞擊在了白色的巨樹上，然後被吸了進去。

看到巨樹吸取著星核的力量，緩緩將白色的染成了藍色。

「糟糕！那傢伙！咳、咳！」

玄痛苦用手摀住胸口，端莊同時也將整張臉皺了起來。

「忠義！你打算——」「讓世界，不……」

忠義喀的一聲，胸口的外殼剝落了。裡面的核露了出來。

與萊斯特——連結種相同的核。

「讓一切，都連結起來吧——！將一切，納入中樞之下！」

一陣伴隨著強光的寂靜後，液體滴落地面的聲音讓萊斯特拉回了注意力。

試圖尋找聲音來源的萊斯特轉頭，卻只看到從地面穿刺出來的樹枝，以及在空中飄散的紫色粒子。

正是原本站在那個位置的人消失的證明。

那些粒子匯聚起來，被萊斯特胸口的水晶所吸收了進去。

『噗哈！還以為這次真的要死了……』

周遭玄的聲音，讓萊斯特鬆了一口氣。

「大姐，別嚇我啊。」

「忠義，跑了嗎？」莫妮卡緩緩地帶過這句話，從手中在次拋下紅色的紙張。

泛藍的巨樹開始將藍色的粒子擴散而出，像是流星一般匯聚到了莫妮卡手中的紙張中。

『那傢伙的中樞核心，在樹裡面。』

「嗯。這邊只有我跟萊斯特有權限進入虛空呢。但是我必須在這邊控制住這個。」

莫妮卡輕輕地指了指地上的紅紙。

「抱歉了，萊斯特。麻煩你跑一趟。沒意外的話，這會是件很簡單的工作。」

萊斯特露出為難的表情，同時轉頭看向伊琳。

「嗯，去吧，萊。」

「啊啊，我去去就回。」

一個彈指，萊斯特手中彷彿打火機一樣散出火星，在散落地面的同時，延燒出一塊圓形傳送門。

萊斯特翻身躍入其中，隨即在空中調適身姿，在快要落地的同時龍翼啪的一下振翅，完美停下。

這是一個機械的空間，由金屬製成，偶爾有幾道指示燈閃過。

在落地的自己眼前的是，一個人型的機械。

連擬造皮膚都沒有，電路外漏。

雙方對視了幾秒，先是人偶緩緩閉上了眼睛，然後萊斯特啪的一拳打碎了對方的頭部。

「好了，防禦終端已死，那傢伙的核心到底在哪裡。」

萊斯特向旁邊走去，手部輕輕的觸碰指示版。

『允許通過』

(哇，那個年代的權限居然還能用……)

旁邊的艙門打開，映入眼前的是一櫃一櫃的資料終端。

(儲存裝置……不是呢，要找的不是這個。)

萊斯特左右觀察，踏進另外一扇艙門裡，另一條長廊映入眼簾。

沿著長廊的兩側，有著眾多的櫃子。

(……連結種的，靈骨塔。)

沒錯，寫著編碼的最子裡面儲存的是，戰死的連結種的個人資料以及剩下的殘片。長廊照射出的詭異綠光讓整個空間變得十分的哀傷，萊斯特不禁嚴肅起來。

長廊的盡頭，是舊型連結種身體的重塑工廠。眼前的直立方艙中顯示著那場大戰最後的執行列。

眼前執行中的序列為，AUX4445DG身體重鑄。

眼前的是，自己的屍體。

自己大戰最後用過的身體正躺在自己面前。

萊斯特拾起緊握在屍體手中的長槍，撇開頭，繼續往前走。

跨過另外一個門檻，萊斯特睜大了眼睛。

(難道這裡是……我等的故鄉嗎——)

代替一整面牆的落地窗映照出外面的風景。

儘管通紅的天空映照出淡藍，腐蝕的大地長出綠草，自己也絕對不會忘記。

儘管那個一切憎恨的交匯點沒有帶給自己任何一絲美好的記憶——

「好漂亮。」

喀搭一聲，旁邊的艙門打開，亮眼的光芒從門的另外一頭映照了過來。

「找到了。」

萊斯特踏往光芒的方向，發著強光的中樞核心呈現在眼前。

但是，眼前的中樞核心很明顯經過了改造。

四處連結著奇怪電線的中樞很明顯不具有自己的意識。

(怪了……)

從後方傳來的腳步聲，萊斯特急忙回頭，對眼前人物的長相感到驚訝。

「你還是跟上來了。」某人踩著步伐，緩步的走了過來。

「忠義——還是我該叫你，萊斯特？」

「呵。你也清楚，我只是你的殘次品。只是你死前的一瞬間意識。」

忠義從萊斯特身邊經過，此時的他與以往的形象不同，身軀的長相簡直就是『白髮的萊斯特』。

「你要，阻止我嗎？阻止我奪回屬於我們的東西。」

「我贊同你的理念。但是，你的方式只會製造更多的仇恨循環，所以我要阻止你的計劃。」

「……既然，正牌都這麼說了。做出你的選擇吧。」

「不抵抗嗎？」

「……無論怎麼掙扎，觀察者到最後都會出面吧？」

萊斯特高高的躍起，將長槍置於肩後。

「去吧！」

伴隨著一陣光芒，化作流星的長槍刺進了中樞的內部。

隨即，產生了極大的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