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魇

    「大家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玲奈的眉头紧皱,锐利的目光扫了一圈,下属们纷纷低下头去。

    这里是位于A市中心区域,一栋写字楼十一层的SW公司会议室。一家由玲奈一手创办,成立只有两年多却已小有名气的新兴化妆品公司。就和公司一样,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新的。

    围在会议桌旁的是SW公司的所有中层管理,一眼望去几乎全都是年轻的面孔,其中年龄最大的估计也不到四十。

    现在是晚上九点五十。玲奈之所以紧急把下属们全部叫来开会,是因为现在公司正面临危机。

    一名顾客在使用公司的新产品后产生了严重的过敏反应。幸运的是,这名顾客暂时不准备把这件事公布出去。不幸的是,她决定狮子大开口,狠狠敲公司一笔。

    「社长,让我去和她谈谈吧。」

    「谈什么?怎么谈?」

    「对方无非是要钱,但我相信肯定有议价的空间,只要——」

    「所以你是准备给她钱吗?」

    玲奈凌厉的眼神让那位部长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

    这钱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给出去,因为不知道产品是不是真的有质量问题。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根本来不及调查。

    「我提议不理会她,咱们完全可以通过正当的法律途径来解决这个问题。到时候不论产品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只要找个有名的律师,那对方肯定耗不起。」

    「蠢货!到时候律师费怕不是比她要求的赔偿款还要多!」玲奈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呵斥道:「而且现在哪有那个时间采取什么法律途径?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那家伙马上闭嘴,不给她把消息透露给媒体以及在社交网络上散布的机会!」

    社交网络还有媒体的力量,玲奈再熟悉不过了。毕竟公司最开始的走红,就是因为一段「意外」拍摄到的视频在社交网络上疯传。

    见连续两人都弄巧成拙触了老板的霉头,剩下的人也不敢发声了,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给钱看似能最快解决问题,但假若对方食髓知味,一次又一次敲诈。亦或者其他人也有样学样,那真就是后患无穷了。

    如果不给钱,通过正当手段来解决应该算是最稳妥的方法。可公司现在也只是刚起步没多久,任何程度的丑闻都是应该尽量避免。更何况玲奈全无法容忍自己要献给他的礼物有任何污点。

    「算了,你们先回去吧。」玲奈叹了口气,说道。

    下属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的应道:「是的,社长。」随后便鱼贯而出。

    没一会功夫,房间里就变的空空荡荡,只剩下了玲奈一人。

    「呼。」

    玲奈望向窗外繁华的夜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这事并非没有更直接的解决方法,那些下属们都知道,只是他们都不愿意说。因为毕竟不是什么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

    而玲奈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若非万不得已的话,她真的不想采取那种方法。

    下意识的想从包里掏出烟来,随即又反应过来,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她原本和木村康彦结婚后就不再抽烟了,可这两年的打拼逼得她不得不捡回自己的恶习。压力一天天的累积, 总得有个放松的途径。

    不过大约从半个月前就又开始戒烟,因为她所爱的那个男人即将出狱,自己总不能带着一身烟味去见他吧。

    再说了,万一近期就要孩子的话,不也得······

    一想到他,玲奈的心头一热,同时也下定了决心。

    公司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闪失,即使是与虎谋皮也在所不惜。可以预见的冲突总比突如其来的意外要容易对付。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响了约三十秒,那边终于接通了。

    「哎呀呀,是玲奈酱啊~怎么今天突然有空打到我这来啊?」

    听筒那边传来的娇滴滴的声音让玲奈一阵恶寒。毕竟她可是亲眼见过那个女人有多么残暴的。

    「百合子,是公司的事,」

    鬼冢百合子,鬼冢组的大头目。原本只是鬼冢组老大的妻子,结果丈夫被刺身亡后她展现了之前从未有人见过的雷霆手段。一举稳定了组内的局势,掌握了大权。心思细腻,手段残忍。对于听话的手下从不吝啬赏赐,对于不那么听话的家伙也从来不会留手。

    玲奈就曾见过她笑吟吟的把一个手下身上整整二十一根棍状物体逐一斩断。原因是那家伙借着职权之便玩死了自己管理的一个风俗女。

    若有人觉得她是在为惨死的风俗女伸张正义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她当时笑着从嘴里说出的原话是:「是谁给了你这个废物如此的狗胆,竟敢对老娘的财产下手。她们的每一寸皮肉,每一根毛发都是我的,我的!她们都是为我的摇钱树。你身为牧羊犬既然管不住自己的爪子还有棍子,那我就来好好帮你管管。至于你造成的损失,我会通过其它手段来弥补。相信欧洲那些白皮猪会对你有非常浓厚的性趣。」

    之后这个可怜的家伙被鬼冢百合子通过秘密的渠道送去了欧洲,从此人间蒸发。

    「噢~你是说有人敲诈咱们那事?我还以为玲奈酱你有办法解决呢~」

    虽然自己得知消息也不过是两个小时前的事,但玲奈也没有对鬼冢百合子知道这件事感到奇怪。毕竟公司能发展这么快和她也脱不开干系,员工里有她埋下的「钉子」再正常不过。

    「我自然是有办法的,但公司现在刚起步,经不起折腾。综合考虑后感觉还是让你来处理最合适,毕竟公司也有你的一份。」

    「嘛,也不是不行,不过玲奈酱你这样就欠我一个人情哦~」

    「知道了。 」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玲奈并没有告知鬼冢百合子那个敲诈者的信息,因为她知道没有这个必要。今天晚上十二点前估计就会有人敲响对方的家门吧。

    鬼冢百合子的能力毋庸置疑,但与她合作如同与虎谋皮,若有半分大意就会被连皮带骨一口全吞进肚子里,连渣都不会剩。

    就连合作伙伴也一样。

    不过即使如此危险,也比拜托另一个家伙好的多。

    不想了不想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毕竟明天就是那个日子了。

    玲奈伸了个懒腰,曼妙的身材尽显无疑。这三年来不论多么忙碌,她都会坚持锻炼、保养自己的身体。

    现在的她浑身上下、举手投足间都充斥着能让男人为之痴狂的魅力。

    康彦一定会再次迷上我。

    对此她深信不疑。


    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被康彦抱在怀里,两人笑着说了些什么,玲奈听不清,却本能的知道是甜言蜜语。

    透明的玻璃墙把玲奈和那两人之间隔开,她把脸贴在上面,想要看的更仔细一些。

    也不知看了多久,像是好几年,又像是只有一瞬间,玻璃墙那边已经变成了三人。

    看不清脸的女人抱着一个脐带还未剪断,浑身是血,正在嚎哭的胎儿轻轻晃动,嘴里唱着没人听过的儿歌。康彦站在她的身后,环抱着她,看着她怀抱中的孩子,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胎儿是个女孩子。

    另一边的玲奈笑着流下了眼泪。

    眨眼间,胎儿长大了,只是脐带依旧没有剪断,浑身依旧是血。从身高上来看似乎已经到了十几岁的年龄。

    她与看不清脸的女人正在客厅争吵着什么,已经是中年人的康彦夹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想说些什么却总会被争吵的两人齐声喝止。

    泪水在玲奈的脚下越积越多,渐渐形成了一个池塘,一个湖泊。

    不知过了多久,玲奈看到了两张并在一起的病床。一张床上躺着看不清脸的女人,另一张床上躺着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康彦。他们双目紧闭,胸口已没有了起伏。

    两人早已没了温度的双手依旧十指相扣,紧紧握在一起。

    浑身是血,连着脐带的中年女人伏在床边痛哭着,一旁有几个模糊的身影似乎在安慰她。

    看到这一幕,已被泪水淹没的玲奈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眼时,玲奈发现一个丑陋到令人作呕的男人压在自己身上,双腿间短小的东西在自己身体里进进出出。他的脸庞无时不刻在变化着,扭曲着,让玲奈时而感觉有些熟悉,时而又感觉有些陌生。鼻腔里充斥着他身上浓厚的烟味还有体臭。满是黄牙的嘴里似乎兴奋的在说些什么,可她一句都听不见。

    玲奈想要推开他,可怎么也无法推动分毫。

    谁来救救我。

    如同响应她的呼救,旁边的一扇门打开了。门外的光如太阳般耀眼,可没多久就暗淡了下去。

    房间消失了。

    丑恶的男人消失了。

    自己也要消失了。

    黑暗中,时间开始倒流。

    玲奈回到了更早的时候。

    她的眼前又出现了刚刚那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她拿着手机,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拨通某个电话。

    停下。

    那个女人脸上的遮掩逐渐散去。

    快停下。

    她的容貌越来越清晰。

    快停下啊!

    玲奈哭喊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向突然出现的玻璃墙,可就算撞的头破血流,玻璃墙上也没留下一丝痕迹。

    那个女人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而玲奈也看清了她的长相。

    那就是自己。


    啊!

    玲奈猛的睁开眼睛,可不知为何身体像是被什么缠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卧室里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

    大火从四面八方向她的方向侵蚀,高温烤的头发都变的枯黄,皮肤也感受到剧烈的灼痛。

    玲奈眼前浮现的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啊,康彦,你来接我了吗?

    你果然还是原谅我了。

    可那个身影终究还是转身离去了。

    别走,求求你,别走。

    随后火焰吞噬了一切。


    醒来的玲奈浑身是汗,轻薄的睡衣也被汗浸湿。

    看了眼一旁的闹钟,凌晨三点过十分。

    即使她每天都把日程排班,想要放空自己。可这三年来类似的噩梦总是在她脑海里上演。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她早已感到麻木。 

    「去洗个澡吧。」

    玲奈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下床向浴室走去。

    洗完好好睡一觉,毕竟明天是和康彦重逢的日子。

    一切会都会好起来的,她如此低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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