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Prologue-災難之神

在四神教裡面,並沒有所謂的災難之神。不過在澤魯王國,地方上確實有人認為世間存在著災難之神,如果有不好的事發生,迷信的人就會將其歸咎為是災難之神在作祟。

在聯邦國烏拉城,有一個女孩名叫菈倫·謝利賀,她的身世乍看之下充滿了不幸,但她其實只是一個倒霉蛋而已。


菈倫的父親提根·巴爾·謝利賀是南方小國澤魯的伯爵,是一個深謀遠慮的男人。在菈倫出生之前,他也還有兩個兒子,都是智勇雙全,才貌兼備的孩子。


提根的深謀遠慮體現在澤魯的破滅。

提根提前察覺到了國內的動亂以及國外勢力的蠢動,在澤魯毀滅的前夕扔掉了貴族的尊嚴,把長年壓榨領民累積的鉅款轉移國外,隨後一聲不響的帶著妻小跑路了。

然而伯爵跑路的消息提前走漏出來,他們遭到憤怒的領民圍攻,提根的大兒子以及護衛在混亂中戰死,小兒子也在成功脫出後染病去世。


難過的提根帶著妻子一路逃到聯邦國的烏拉城,在這裡有他的避暑別墅,以及事先累積的人脈。

由於承受喪子之痛,提根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在烏拉城創建了謝利賀商會,利用自己的鉅額資金以及人脈,把商會經營的有聲有色。


就這麼過了許多年,謝利賀夫婦這才迎來了他們第三個孩子,也就是菈倫·謝利賀。

那可是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當產婆將孩子交到兩夫婦手上時,兩人都傻了。


這是個女孩,她無疑繼承著父母的血脈,五官有許多相似處。但這些都不重要,因為她一出身就帶著一頭白髮。

那並不是疾病之類的東西,而是極為罕見的遺傳變異。雖然這對生活沒有任何影響,在聯邦國也是有天生白髮的人種,髮色一脈相承。然而儘管先生有些稀疏,謝利賀夫婦都是深棕色的頭髮。


懷疑妻子不忠的提根一怒之下將孩子命名為「菈倫」(Laruin),這在通用語中並沒有特別的意思,但在澤魯的方言中意味著「災難之神」。

這就從未被人知曉的,烏拉城傳奇女傑的名字由來。


當然,不論傳奇還是女傑,這都是後世那些不知究竟的人的評價。在菈倫的早年生活中,沒有人對她有任何期望,就連她自己也沒有。


菈倫的父親從未疼愛她過,母親對她也沒有好臉色。在她十歲的時候,母親抑鬱而終,父親便娶了另一個女人做菈倫的繼母。

那是一個好美的女人,雖然年紀大概也不小了,但是保養得相當好,帶著一股嬌媚的氣息。


繼母給菈倫帶來了三個姊姊,都不是什麼善類。她們平時對菈倫冷嘲熱諷,偶爾還會出手凌辱,但對父親卻是盡其所能的諂媚,因此贏得了父親的芳心。

而可憐的菈倫在家裡的地位則逐漸被貶低到奴僕的位置,只做些打掃之類的粗活,就連煮飯都不讓她碰,因為有些發福的三姐怕她在飯裡下毒。

唯一對菈倫好一點的,只有家裡的老管家,但即便是他也不敢在家人面前對她釋出善意。


就這樣又過了幾年,父親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最終臥病在床。到了今天,他雖然還有一口氣在,但也差不多該交代後事了。

當然,這跟菈倫一點關係也沒有。


「呼!完美。」

菈倫靠著拖把,用手背擦掉額頭上的汗水。

大理石鋪設的地板被菈倫擦得一塵不染,還打了蠟,變得如同鏡子一般光滑。這些年來菈倫什麼都沒有學會,但唯獨打掃她是專業的,到了就連專業的女僕都會自嘆不如的程度。


今天是父親交代後事的日子,為了聽他的遺言,律師與商會的兩名見證人會過來,他們都是商會最高級別的主管,是重要的客人,因此菈倫被囑咐要提前把家裡打掃乾淨。

看著光滑如鏡的地面,菈倫想著這樣總不會被挑刺了吧。她可是三天前就在打掃,把別墅每一吋地板都細心擦了一遍,不可能有刺可挑。


「啊,對了!」

菈倫看著映在地板上的倒影,察覺到自己還得換件衣服。

雖然沒有華美的服飾,但還是有在客人面前不致失禮的衣服。菈倫姑且也算是那個父親的孩子,因此聆聽遺囑時也必須在場,雖然繼母與姊姊表示反對,但最終還是聽從了律師與見證人的意見。


當然,菈倫一點兒也不期待那個父親會留給自己什麼,她已經做好被趕出家門的覺悟了。

善良的老管家偷偷撥了一份預算給她,所以每個月都可以領到一筆遠低於一般女僕的的薪水,存到現在,已經夠她在外面生活一陣子了。


「振作起來,菈倫,只要撐過今天就行了。」

菈倫拍拍自己的臉,在姊姊夾帶咒罵的呼喊下前往父親的房間。


見證人已經來了,大家都圍在提根床前。菈倫進來的時候,大姊正趴在父親的床上假哭,繼母也握著父親的手,悲傷的看著他。


「人已經到齊了,這就請您開始吧。」

律師說著拿出紙筆。


「……」


「老爺?律師說,已經可以開始了!」

父親的聽力已經大不如前。察覺到父親沒有聽到律師說的話,繼母在他旁邊又喊了一次,這次提根的動了動,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在父親身上。

老邁的提根在他們的視線下張開乾裂的嘴唇:「……,……」


「老爺,您說什麼?」

繼母一把推開見證人,把耳朵靠在提根的嘴邊,巴不得整個人爬上床去。

只見提根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用斷斷續續的聲音說道:「……水……」


「老爺說水!菈倫!還愣著幹什麼,白痴嗎,還不快去拿水!」

繼母敞開嗓門尖叫著,拉倫連忙摀著耳朵逃出房間。怪不得父親再婚之後聽力一日不如一日, 如果離得那麼近,菈倫也會聾的。


為了就近照顧,在三樓,父親的房間旁設有茶水間。菈倫慌忙的跑了進來,在玻璃杯裡倒了一杯水。


「啊!好冰!」

現在可是寒冬,是水放著不管都會結冰的天氣。豪華的宅邸使用了魔法道具,讓寒冷的冬天也能使用不結凍的水,但並不能進行加熱。


「這樣不行——」

怎麼可以給生病的人喝冰水呢。

菈倫想著,拿起旁邊的茶具和便攜爐想要給水加熱,但還沒行動就聽到門口姊姊的怒吼:「妳這白癡,倒個水都要這麼久的嗎?」


「咦?」


「咦妳個頭,拿來。」

姊姊從菈倫手裡一把搶過水杯。


「等一下,給父親喝這麼冰的水……」

菈倫小聲的抗議,但大概是在繼母身邊待久了,姊姊的耳朵也不太好,並沒有聽到菈倫的抗議。

這樣不行,菈倫連忙拿上茶具跑進父親房間,然而等她進來時,姊姊已經在喂父親喝水了。


「來,父親,水喔——」


「等一下,姊姊大人,水還沒——」

然而似乎已經晚了,老邁的父親喝了一口冰水之後嗆到了,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啊……」


「怎麼回事,這水這麼冰,菈倫,妳是故意的嗎?故意拿冰水給父親喝!妳不會用溫水的魔道具嗎!」


……並沒有那種魔道具,姊姊大人。

菈倫在心中默默說道。

繼母跟大姊即便在冬天喝的都是溫水,因為菈倫每次都會燒好,涼到恰到好處再拿過去。


只是今天沈迷於打掃,不小心給忘了。


「咕咳咳咳咳……妳……咳咳咳……」

大概是想責怪菈倫,父親舉起乾枯的手指指向她,一邊咳嗽一邊講話。但是「妳……」後面就沒有了,父親一口氣沒喘過來,兩眼一翻,倒在床上。


律師上前摸了摸提根的頸動脈,又側耳在他嘴邊聽氣息,最後斷言道:「這……他已經死了。」


「別開玩笑!怎,怎麼可能!老爺?醒醒呀,老爺!」

繼母推開律師,撲倒父親身旁用力搖著他,但是已經死亡的提根並沒有回應她的呼喚。

繼母又把耳朵貼到提根嘴邊:「什麼?還活著?呀,繼、繼承遺產?」


「沒用的。」


「別開玩笑了,看,老爺還在說話呢!」

繼母對著律師大叫,用手捏著提根的臉頰,讓他的嘴一動一動的。

「你看,他在說話:噢,要讓我的至愛繼承全部的遺產……」

繼母壓低本音,模仿著提根說話,但是一點都不像。律師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搖了搖頭。


「那不然要怎麼辦,遺產當然是由做為妻子的我來繼承吧?喂,你們也是這樣認為的吧!?」

繼母瞪向兩位見證人。那兩人被繼母的視線嚇得後退一步,一中一人無意的看了菈倫一眼,雖然只是飛快的一眼,但這已經足以轉移繼母的焦點了。


「妳!都是妳害的,妳這個小婊子!」

繼母抬起手就要扇她,菈倫嚇得縮成一團,閉上雙眼。


但繼母一腳踏出,正好踩到提根喝水時灑出來的水,在那光滑且打過蠟的地板上,繼母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後摔倒,後腦摔在地板上,四肢抽搐幾下,不動了。


「妳——妳——」

大姊見此情況氣急敗壞,指著菈倫就要打她。她繞過了那灘水,但腳下被繼母的天鵝絨長披肩一絆,狠狠的摔了一跤,太陽穴磕在父親珍藏的秩序主神的黃金像上,身體逐漸癱軟。


「呀啊啊啊啊咳咳咳咳……」

二姊尖叫起來,然後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劇烈的咳嗽起來,隨著一聲奇怪的聲音,一條黃色的濃鼻涕掛在臉上。

「啊啊——」

周圍還有男性的客人,怎麼可以在這裡失禮。

二姊連忙伸手掏手帕,卻發現身上沒有帶,誰會在家裡帶手帕呢?

她連忙把手伸向父親床頭的毛巾,但卻忘記了地板上的那灘水。


二姊腳下一滑,一頭撞在床頭精美的木頭雕刻上。


「心臟…啊……啊啊……」

最後一個人,有些發福的三姊發出斷斷續續的叫聲,手抓著胸口,表情痛苦的倒了下去。


「噫——嗯……」

縮在地上的菈倫本以為會被打,但房間裡發出各種聲響,原本以為的巴掌卻始終沒有扇過來。當她畏縮的睜開眼睛時,只看到周圍倒著繼母和姊姊們,而三位男性賓客則驚恐的看著自己。


要是平常,菈倫肯定已經發出慘叫奪門而出,但此時的情況太過異常,她反而嚇得說不出話,只是像受了驚嚇的小動物一般四下張望。


「這……怎,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怎麼辦,繼承人都……」


「這還真是——不,等一下!」

在兩位見證人都驚慌失措的時候,律師連忙舉起雙手示意大家鎮定。真不愧是律師,這麼快就掌握了情況,完全搞不懂發生什麼事的菈倫佩服的想著。

「如果要繼承人的話,這邊不是還有一個嗎?」


律師手指著菈倫。


「咦?我?」

菈倫用手指著自己,難以置信。


「這,確、確實,我聽說這位也是提根先生的女兒……」


「可是……」


「不必慌張,提根先生不是早就表明不傳外人了麼,那麼肯定就是由繼承人來繼承遺產了。而且……」

律師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汗,並且深深吸了一口氣。

「兩位好好想想,提根先生最後,不是用手指了她麼?親手指定了繼承人!」


「哦,那是!」


「沒辦法,已經沒有退路了。小姐,就是妳了!」


「咦!?」


「提根·謝利賀的繼承人,謝利賀商會會長的職位,就由妳來繼承了!」


「唉唉唉唉唉唉唉唉!!」


就這樣,日後被稱為傳奇女傑、經營之神的人物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糊裏糊塗的繼承了烏拉城最大商會的會長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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