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的少女

為了追回索菲亞,日神集團派來了兩架傾斜旋翼機。

索菲亞被黑衣人護送上了飛機之後,我也被請入另一架飛機內。


飛機上的座位一排挨著一排,每個座位上都坐著一名全副武裝的黑衣人,他們即便在機內也戴著頭盔。我登機之後,坐在旁邊的黑衣人警告我最好繫上安全帶,隨後螺旋槳啟動,飛機靜悄悄地升入空中。


日神的傾斜旋翼機很安靜,儒了螺旋槳的風切聲之外就沒有其他聲音了,關上艙門之後顯得異常寂靜。我跟一群黑衣人促膝而坐,周圍安靜得有些尷尬,我只好把注意力放在窗外。


飛機上升到一定高度之後就轉為噴射推進,斜著劃過中心柱。

中心柱處於空間站的正中央,四面環繞的居住區所產生的人造重力互相抵消,使得這裡的重力幾乎為零。

我感覺到屁股飄離座椅,不過身體被安全帶牢牢拉住,沒有飄出去。沒多久飛機開始下降,我又牢牢的坐了回去。


日神集團的大本營就位在空間站中段的一處居住區上,佔了很大一塊地方,在飛機上一眼就能認出來。

他們在空間站內部的建築如同瑪雅風格的金字塔,層層平台堆疊向上,每一層平台表面都種植了大量植物,並且品種、風格各有千秋,也許用巴比倫的空中花園來形容這裡更恰當一點。據說這座建築物底下有著直通空間站外壁的通道,可以前往日神私有的空港,有數個十萬噸級貨船泊位。


傾斜旋翼機重新轉為螺旋槳驅動,跟隨前機劃出一道弧線,降落在建築的頂端。飛機落定後,停機坪開始降落、收入建築內部,我們也隨之進入日神集團的機庫。


飛機隨著電梯滑動,我從窗戶望向外面,觀察機庫裡其他的飛行器。

有許多我沒見過的,專為大氣飛行設計的輕量化載具,也有一些同時能在外太空和行星大氣飛行的飛船,甚至還有不少武裝船。


我看到一些型號相對先進的飛船,性能比泰拉正規軍同噸位的飛船要好上不少,跟遊戲中玩家駕駛的飛船代差也很小。

這倒不奇怪。泰拉星系處於人類文明的角落,沒有太多威脅,政府配置的武力沒必要太強大。不過日神集團把全副身家都押在這了,並不吝惜在保衛力量上投錢,以他們的權力應該有辦法搞到普通民眾買不到的東西。


直觀的說,泰拉的正規軍使用的設備在遊戲中都是軍方已經淘汰的老型號,日神機庫裡的型號雖然也算老的了,但有些飛船在遊戲中仍然在服役,在玩家眼裡還不至於太落後。


我倒也不會因為看到幾艘稍微現代點的小型船就感到擔憂。

在遊戲中,玩家建立的大型艦隊影響力不比日神這種集團來得差,也能弄到很多新手玩家沒法買的先進型號,與這裡的代差優勢依然存在。


我從飛機上下來後,有一個人收走了我身上的武器,說是為我保管。雖然很不情願,但我還是乖乖就範了。


下地之後我並沒有看到索菲亞,而是被帶進機庫旁的大廳。

廣闊的大廳地板光亮,如同一面鏡子。這麼大的房間幾乎沒有任何擺飾,只在靠牆的地方擺了幾把長椅,很可能是為了部隊集結或者物流吞吐專門留的空間。


我跟幾名黑衣人在那裡等了一會兒。我坐著,他們站著。


我想閒著也是閒著,既然都來到日神老巢了,也沒有必要再關著手環,於是重新把通訊功能打開。不過卻發現這裡竟然有訊號屏蔽,沒法連上外面的基站,想要通訊網路只能使用日神內部的無線網路。

不過隨便接上不明網路可不是什麼好習慣,我乾脆地放棄與外面通訊。


又等了幾分鐘,索菲亞在一群黑衣人的簇擁下從大廳一側的通道過來。她應該沒有比我早到多少,但此時已經換了衣服,似乎也稍微梳洗過,頭髮看起來還有點濕潤。


她看了我一眼,禮貌卻又生疏的說道:「安德先生,請跟我來。」

我聳聳肩,站起來跟著她走,一邊想著她到底葫蘆裡賣什麼藥。


從機庫大廳出去是一條很長的長廊,一旁有許多通往其他地方的支道,不過我們並沒有拐彎,而是直直走到底。


長廊盡頭的氣密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以各式花木裝飾的廳堂,許多植物外型奇特,藍色和紅色的枝幹如同珊瑚,還閃著淡淡螢光。


這裡比剛才那個空曠的大廳小多了,可擺飾倒不少,也顯得更有人氣。一株開滿櫻花的碩大櫻花樹栽種於大廳正中央,樹都已經頂到天花板了。


樹底下有一個坐著輪椅的老人正在賞花,兩名黑衣人恃立一旁。

聽到開門聲,輪椅轉了過來。


老人四肢削瘦,頭頂白髮稀疏,並沒有蓄鬍。


我有看新聞,也讀過R的報告,認出這就是日神集團的董座。我在網上查不到他的詳細資料,就連R的報告裡也沒說這人到底多少歲了,不過老人肯定已經非常老了。


在遊戲中,新人類被設定成能在完好的醫療環境下活上五百年,因此青春樣貌也得以維持更久,像眼前這種蒼老的面孔並不多見。這裡的醫療技術與遊戲時代因該差異不大,日神還是個生技公司,所以即便以新人類的標準來看,他應該也是遲暮之年了。


「父親大人,我回來了。」

索菲亞搶先說道。


不過老人只是哼了一聲,並沒有說什麼。

他見到我們之後,先是隨意的瞥了我一眼,隨後轉向索菲亞,用冰冷且沙啞的聲音問道:「這人是誰?我可不記得有說過這裡開放參觀。」


索菲亞挺直腰桿:「父親大人,這位是安德先生。他是我在外面時幫助過我的恩人。」


「哼哼,他在外面幫助過妳?」


「他保護過我,並且勸說我回來。故意洩漏行蹤的也是他。」

索菲亞平靜的說,但滿口胡話。


開什麼玩笑,洩漏行蹤的人明明是妳!

而且我直到剛才都在想為什麼她要故意洩漏行蹤,她不是想逃跑嗎?


我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不過我也知道現在不是反駁的時候,只好乖乖看她演戲,一邊想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父親大人,我會履行我的職責,不會再逃跑了。只是,我想在最後親自向安德先生道謝,也當作給他添麻煩的賠罪。求您了,這是我最後的願望,讓我為他砌一壺茶吧。」

索菲亞恭敬的向老人低下頭。


老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黑衣人。他們似乎用眼神交流著什麼,最後老人點點頭:「守嚴一點,別再讓她跑了。結束之後給這位安德先生一點獎勵,就把懸賞的獎金給他吧,你們知道該怎麼做。」

黑衣人們點頭答應,老人隨後便驅動輪椅,帶著他的那群黑衣人離開了,留下我們在原地。


索菲亞轉頭對我俏皮一笑:「安德先生,請跟我來吧。」

此時她的語氣又變回剛見面時那種天真小女孩的樣子。

天真無邪的少女與冷漠高雅的大小姐,這兩種形像切換的行雲流水,卻又如此突然,說變就變。就像她有著雙重人格一樣。我已經搞不清楚了,到底哪一個是真正的她?


索菲亞說走就走,我與一票黑衣人只好跟著她,一路穿過數個氣密閘和檢查哨。


這裡錯綜複雜彷彿迷宮,而且安保措施十分嚴格,不過索菲亞卻很明確的知道該往哪走,凡是遇到封死的地方,就刷臉通關,或者讓後邊的黑衣人給她打開。最後我們穿過一道長廊,當對面的門打開來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溫室叢林。


鬱鬱蔥蔥的溫室植被不由得讓我想起高中時在月球港參觀的植物園。

霧氣朦朧中,高大的蕨類與寬葉植物相互交錯,觀景台上則生長著尖牙利齒的食肉植物,彷彿進入奇幻遊戲中的詭秘森林。據說要在月球建這一片植物園非常不容易,他們甚至還重寫了基因,讓植物能適應月球上的低重力環境。


眼前的溫室叢林就像是月球港植物園的再現,只是沒了人造霧氣,又多了許多我沒見過的神祕花草。


「歡迎您來到我的房間。」

見到我驚訝的樣子,索菲亞露出微笑。


「要在空間站看到這麼多植物可不容易。」

我一邊說著讚賞的話,一邊在心裡吐槽,妳是住在森林裡的人猿麼?


「這裡是我最喜歡的地方。來吧!」

她說著就拉起我的手往裡拽。

然而才一進門,就不知道從哪裡迎面飛來一隻大蝴蝶,嚇得我連忙低頭。


巴掌大的蝴蝶翩翩起舞,翅膀隨著光線照色的角度展現出不同的藍色,從遠處看起來非常漂亮,然而若是去除翅膀,本體就只是噁心而已。


索菲亞看到我的反應噗哧一笑:「你怕蝴蝶?」


「我當然不怕蝴蝶,只是突然竄出個東西,稍微有點吃驚而已。」

我一邊說著,一邊觀察那隻蝴蝶的飛行軌跡,遠遠退開。


哼哼,這種小蟲子能拿我怎樣?

不過每次看到昆蟲那種柔軟的節狀腹部都讓我覺得有點噁心,而且這隻蝴蝶的本體就跟手指一樣大,我根本不敢想像那種蟲子貼到臉上的感覺。


索菲亞顯然不怕蟲子。她將手伸到蝴蝶前方,彷彿模仿樹枝,想讓蝴蝶停在手上。不過蝴蝶卻沒有理會,繞過了伸出的手飛了一圈,然後停在她頭上。


她咯咯一笑,彷彿是在頭上別了鮮花的少女:「怎麼樣,很可愛吧?」

對此我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我對蝴蝶不感興趣,索菲亞輕輕揮走蝴蝶,繼續帶我往深處走。然而當身後的黑衣人們也一起跟上時,她臉色一變:「誰讓你們進來的?」


「可是,大小姐,護衛——」


「不需要。安德先生是幫助過我的恩人,如果他想對我做什麼,我根本不會在這裡。」


「但是——」


「沒有但是,出去!這裡不是你們該進來的地方!」

她近乎大喊的趕走他們,反應大得讓我都嚇了一跳。最後那些黑衣人實在拗不過,只好退到門外,索菲亞馬上按下關門鍵,把對方鎖在門外。


「呼......看來,我在他們面前還有一點威望可用。」

她被靠著門,對我露出疲憊的微笑。


「呃......我想沒有沒有護衛敢違抗生氣的大小姐。」


「他們可是負責抓我回來的人呢,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哦......但那不太一樣吧?」

畢竟誰知道逃出去的大小姐會發生什麼事,安全總是第一位,更何況追捕是家主下令的。在安全的家裡,護衛總是可以滿足大小姐的些許任性吧。


這時索菲亞突然問道:「安德大人,您記得我的全名嗎?」


「怎麼了嗎?」


「沒什麼。」

她露出有點寂寞的笑容搖搖頭。

「沒關係,這樣就好。」


「到底什麼意思?」


「沒什麼,請忘了我剛才的失態。讓我來帶您參觀這裡吧,這座溫室裡的植物都是我親手栽種的喔!」

少女再次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總覺得現在的她即便穿上防水鞋和連身工作服,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


溫室裡植被茂密,有一條石磚小徑貫穿林木之間。雖然周圍都是濕潤的土壤,不過小徑被打掃得相當乾淨,沒有沾上一點泥土。


我們在林木間穿梭時,索菲亞就跟我講解每一株看到的植被。

它叫什麼名字、長到這麼大需要多久時間,什麼時候會開花,栽種需要注意哪些事。她對這些如數家珍,最專業的園藝師也不過如此。


溫室裡也不只有植物,除了最初看到的蝴蝶之外,我還在樹上看到攀木蜥蜴,以及在枝椏上結網的蜘蛛。


遇到岔路的時候,索菲亞便領我走外圍,繞著溫室轉了一圈。


溫室一側是大片玻璃牆,我能透過玻璃看到對面是個擺設簡潔的臥室,看來除了這座溫室之外,索菲亞的其他生活空間還算正常。


「其實我本來還想養蜜蜂,不過那太難了,這裡的地方也不太夠,只好放棄。」

見到我在望玻璃對面的房間,索菲亞便這樣告訴我。


「如果妳養蜜蜂的話我就不會進來了。」


「我會教牠們只螫壞人。」

她輕輕一笑,又帶我彎進叢林之中。

最後我們走到一處修剪整齊的灌木牆中,在那裡赫然擺著一套桌椅,以及全套茶具。看來她說要為我砌一壺茶是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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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亞請我坐下之後,就熟練的泡起茶來。

人生就是如此奇妙,不久前我還在工業區四下逃竄,現在我卻在日神千金打造的溫室,看著她給我泡茶。


我對茶藝一竅不通,因此也不知道她那些繁雜的步驟都有哪些目的,不過溫室中竟然有熱水,這倒是讓我相當驚奇。


茶香隨著蒸騰熱氣飄散出來,她便擺上茶杯,替我斟茶。

我突然冒出一個疑問:「這茶葉該不會是妳自己種的吧?」


索菲亞對此微微一笑:「這裡的環境不適合種茶葉。這裡的茶葉都是在實驗室裡長出來的,其實是一種特殊黴菌,市面上的茶湯則是菌囊的產物。」


也就是說我其實是在喝黴菌水。

不過仔細一想,這倒也沒什麼。星際旅行不可能帶著各種原物料到處飛,基本上跟食物有關的東西都是用細菌長出來的。


轉眼間索菲亞給自己斟好茶,雙手捧起茶杯品了一口。我不懂這裡有什麼規矩,只是氣氛使然,也學著她啜了一小口。


在此之前我只喝過罐裝的紅茶跟綠茶,也不大懂茶的品種,因此根本品不出什麼來。只是這茶喝起來相當溫潤,不像綠茶的凜冽,也沒有紅茶的香醇,但下口之後唇齒留香,搭上這溫室叢林的景色,別有一番風味。


對面索菲亞的動作優雅斯文,我一邊啜著茶,又糾結起了她的性格。

純真可愛的樣子與高貴優雅的大小姐風格都很適合她,但我怎麼也沒法把這兩種性格融合再一起,導致我到現在都還搞不懂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又該用哪種態度與她相處。


索菲亞輕巧的放下茶杯時發現我正盯著她看,可愛的歪了歪頭,這下我可忍不住了。

「我一直都很想問,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妳?我們剛見面時那種什麼都不懂的樣子是妳演出來的吧。」


雖然我問得有些籠統,不過似乎僅僅這樣索菲亞就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她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頗有深意的朝我一望:「您比較喜歡哪種呢?」


「這很難說。」

我撓了撓後腦。


如果是放在平時,我會比較喜歡她那天真可愛的模樣,我想大部分男人都不會討厭那樣的女孩子。

但惹上麻煩的時候那種天真就只是累贅,這個時候只有冷靜自信的大小姐才能幫得上忙,現在的我也比較喜歡這一類的。


「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全都要——雖然很想這麼說,但妳看起來不像是介於兩者之間。割裂感太強了,一定有一部分是演出來的。」


「如果您覺得是這樣,那就是這樣吧......如果是演出來的,您會討厭我嗎?」


這又是一道難題。

我覺得她要是真的是個天真少女,應該沒法變臉如換裝,所以應該是大小姐裝成了天真少女吧。


如果那種純真是為了獲得我的幫助才演出來的樣子,那還真的有點可怕。

然而最重要的是,真正的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只要是在社會上待過的人,不論誰都會有某種程度上的偽裝吧,事到如今我也不會因此責怪妳。不過我還是希望能看到妳真正的樣子啊......而且妳帶我來這裡肯定不是單純為了泡茶吧。我不喜歡這種拐彎抹腳的做法,妳要是有什麼目的就直說吧。」


「說的也是......」

索菲亞深深低下頭,似乎再下定決心。當她再次抬起頭時,臉上的表情變了,給人的感覺也不一樣了。


她不再是天真的少女,也不是冷冰冰的高貴大小姐,而是介於兩者之間——彷彿天真的少女長大了,冷冰冰的大小姐眼中充滿著炙熱的感情——她是表情堅定、不畏險阻的少女。


「安德大人,至今為止給您添了這麼多麻煩,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當時別無選擇,我不想要一輩子都過著被人安排好的生活。」


「是嗎?」


我的第一個反應是覺得,被安排好的一生也不一定就很糟糕。


我想起高中或大學時,大部分人都對未來出滿迷茫,選擇很多卻根本不知道該選什麼。


雖然也有人壯志凌雲,訴說著自己未來遠大的理想。實際上又是如何呢?同學會再見,出現在眼前的傢伙們經歷了社會的毒打,一個個都變得圓滑許多,說著「如此便好」、「小確幸」之類的話,成天為房貸發愁。

跟我一樣比較孤僻的人反而不少還沒有放棄夢想,不過也只是沒有放棄的程度。我也是,要是每天都充滿希望,怎麼可能會花這麼多時間在遊戲裡。


雖然還沒有墮落到會說出「他會成功是因為他爸有錢」這種酸言酸語,不過偶爾也會想,要是躺著不做事帳戶裡就會有錢該有多好。


然而,會覺得被安排好的一生不差,難道不是因為人生被安排得很好嗎!?

像索菲亞這樣被當作政治工具使用,安排跟一個爛人結婚,是我也會逃走。


說白了一開始會反對她逃走,也是因為覺得她沒有自食其力的能力,而且我還被莫名其妙地被捲入其中。實際上的話......大概真的沒有吧。在我原本的世界的話也許可以去當園藝師,不過在這裡就真的會很慘,除非遇到像我這樣的好人。


不過我也不討厭這種反抗精神。

命運就應該篡在自己手上。

「好吧,總覺得我能理解妳想逃跑的理由了。」


「您能理解嗎!?」


「啊,嗯......不過妳要是這麼想逃,又何必要把日神的人招來?我們之所以被發現,完全就是妳故意的吧。」


「是的。我開啟了手環的定位跟通訊功能,在那之前都是關閉的。」


「為什麼?」


「只是沒希望了而已。就像您當時說的那樣,根本沒地方逃。與其讓安德大人將我藏起來,再跟日神集團談判將我送回來,不如我自己回去。」


我聳聳肩:「我是沒差,但妳本來可以呼吸久一點『自由的空氣』。」


「您會死的。日神公司不會談判,他們會找到您然後直接殺死。」


「有些地方監控錄影不管用,他們找不到我的。」

我想到R,以及她可以任意修改錄影的事。不曉得我躲在那裡夠不夠安全,


「沒有人逃得過日神集團。」

索菲亞還是不信,但那是因為她不知道R的能力。

不過我也不打算跟她硬坳,反正事情也已經過去了。


「別的先不提。妳把日神的人引過來的時候,我應該還沒有跟妳說要把妳交出去吧?」


「因為我不是天真的小孩子呢。獨自逃走的時候就已經看清事實了,只要待在泰拉就不可能逃過日神集團,但我又不能去空港。如果只有我一個人,也許會再試著逃一會,但跟我待在一起安德大人就太危險了,您似乎也沒法放著我不管呢,所以只好放棄了。」


「我沒法放著妳不管,是因為就算把妳扔了,我很大機率也會被繼續追殺啊!」


「就當作是這樣吧。」

索菲亞微微一笑,彷彿擅自理解了什麼,讓我不太高興。


「那妳現在是要怎樣,難不成是叫我去劫機?走日神的空港出去是行不通的吧。」


索菲亞聽了我的猜想,噗哧一笑:「當然是不可能的。就算能成功劫機,機庫大門也開不了的,那裡無法手動開啟,只能遠端控制。更何況父親大人肯定不會讓我再逃走,已經沒希望了呢。」


「沒希望了妳還這麼開心。」


「失去希望之後,反而覺得能釋懷了。雖然跟安德大人在外面冒險,那樣開心的時光不會再有了,不過我也想清楚了。我不想給別人添麻煩,也不想讓無關的人陷入危險......而且我能衣食無憂、還能耍點任性擁有這樣的溫室,那是因為我是日神家的人。只享受好處卻不想承擔責任,那也太過分了。」


「嗯......就這樣?」


「是的。我已經下定決心,去面對我應負起的責任了。」


「所以妳帶我過來,就只是讓我看看妳種的花花草草,然後請我喝茶?」


她低頭沉思了一會,然後說道:「您不喜歡嗎?」


「我還以為妳肯定要我帶妳出去。」


「您有辦法做到嗎?」


「沒有。」

我稍微想了一下之後說道。


這裡到處都是日神的人,要再次逃出去談何容易。我在這裡不過是肉身一具,訊號被屏蔽、沒有頭戴式、連熱能刀都被收繳了。即便是我一個人,要是在這裡被人追捕也凶多吉少。


我沒法帶她逃出去。即便她求我帶她出去,我也一定會生氣地拒絕。

是妳自己要回來的,別想著再把我扯進去,這樣。


「我不會請求您做將我帶出去那種強人所難的事......是呢,為什麼會帶您來這裡呢?當時沒有多想......我想向您道謝,不過也可能是想跟您再處久一點吧......」


聽到她的話,我忍不住皺起眉頭。


「請不要為我感到難過。世上有這麼多人成天努力工作,卻吃不飽穿不暖,我已經很幸福了。而且能遇到安德大人真是太好了,跟您在外面的冒險,我不會忘記的。」

索菲亞接著說道。


聽到她把那短暫的逃亡稱作「冒險」,如此珍視那段時光,我只覺得可悲。

她只是隻籠中鳥,從籠子裡出來,在屋內飛了一圈就再次被關回籠內,連天地的廣闊都沒見識到。


雖然我也不是見識多廣的人,但現在實世界裡,我待過地球也上過月球,懷拽著夢想、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而在遊戲裡,我有著一群跟我征戰宇宙、航行於星辰大海的朋友。


然而索菲亞什麼也沒有。


衣食無憂又怎麼了,被人眷養的家畜不過如此。

人之所以為人,天生就會被褒廣天空所吸引,無法被囚禁在狹小的地方。所以才會有航天計畫,才會有無數先烈為了探索深空奉獻生命。


看到她那認命的表情,還將這種小事稱之為「冒險」,總我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信念都被否定了,像是看到什麼礙眼的東西,突然覺得有些窩火。


真想把她揪出去,讓她看看外面的世界,然後再把她扔回籠內。到時候她就會意識到自己的世界有多麼狹窄,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麼可悲。


但是,不應該意氣用事——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裡不是遊戲,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認清現實吧,也許這也不算很糟。


不管怎麼說,既然她已經決定,我也不打算多說什麼。

那些自以為是,把自己的觀念強加在別人身上的人令人厭惡,我也不打算成為那樣的人。即便她是在作夢,也沒有必要把自己的觀念強塞給別人,就為了戳破對方的美夢,讓她墜入深淵。


世界上有千千萬萬個人,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人生,索菲亞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只是我旅途中的過客。別人的痛苦或快樂我又感覺不到,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哪還有時間操心別人的生活。


「妳既然覺得這樣就好,那就這樣吧。」

我推開椅子。既然她已經做出決定,那之後就沒有我的事了,繼續待在這裡只會讓我難受。

「茶很好喝,我走了,不用送。」


我留下索菲亞,朝門口走去,卻突然聽到椅子翻倒的聲音,索菲亞突然從背後緊緊抱住我。


「喂!妳在幹嘛!?」


索菲亞沒有說話,只是就這樣抱著我。


但我已經決定不管她了,封閉起內心的我可不會隨意被影響。我只想趕快裝配好物資,然後駕駛著阿瓦隆號去探索這個宇宙,把泰拉的這些無聊小事都甩在腦後。


那雙細瘦的手臂有著意想不到的力氣,我轉身想要把她拉開,然而她卻順勢將臉埋進我的胸口。

我感受到她的體溫,聞到頭髮上淡淡的香味。嬌小的身體輕巧柔軟,彷彿稍微用力地推開都會傷到她。


我能從胸口感受到她呼出的熱氣,呼吸聲也微微顫抖著。我猛然驚覺,也許一切只是她在強顏歡笑。


那我該怎麼做?我又不能把她帶出去。而且她自己也已經決定要面對她的「責任」了,那是她的人生。


只是她的模樣如此惹人憐愛,這樣突然抱上來,就算是我也難以保持鎮定。而且還突然有種想要將其推倒的衝動。


也許是那種想法在作祟,我感到氣血上湧,口乾舌燥,心臟怦怦的跳動。


但是不慌,我可是個理性的男人,是不可能會被一時的感情衝動蒙蔽雙眼的。

封閉內心是我的專長,就算柔情攻勢也無法影響我的行動。這傢伙既然已經說了要認命,這也許是在做最後道別而已——但就在我想著該怎麼辦時,索菲亞把臉埋進我的脖子,輕輕的吻了一下。


這下子我真的忍不住了,妳到底想表達什麼?如果不說出來,我怎麼會知道!?


我粗魯的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按到桌上。

她一時間露出驚恐的神色,然後表情緩和了下來,輕輕將手放在我的脖子上,凝視著我......然後我......心跳聲大得害我無法思考,腦子糊成一團......只是覺得這樣下去似乎不太妙,但接下來的事我完全不記得了......


......,......。


.....當我再次醒來,我發現自己正躺在柔軟的床上,頭痛欲裂,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稍微抬起頭就可以看到玻璃對面的溫室,這著房間似曾相似啊。

我對於自己為什麼會躺在這裡完全沒有印象,頭痛得不想思考,枕頭擺在一個很奇怪的位置,讓我的脖子也很難受。


我感覺身體沉重,像是有什麼重物壓在身上。揭開被子一看,發現索菲亞正赤身裸體的趴在我身上熟睡著,柔軟的胸部壓在我胸口,當然我也沒有穿任何衣服。


「@#$%——!!???」


我嚇出一身冷汗,睡意全無,隱約想起昨天索菲亞抱住我的時候......莫非那時我沒忍住!?


天啊!我到底幹了什麼!?

她馬上就要嫁給總督的兒子,而我卻在人家婚前給人戴綠帽!?


我心臟狂跳,轉頭看到扔在床邊的衣服,和擺在床頭櫃的一個已經拆開的紙盒,紙盒上寫著「日神子宮檢查儀」。

這玩意肯定是索菲亞自己拆開的,本體與說明書也隨便的扔在一旁。雖然我完全不知道這玩意到底有什麼用途,不過一看外觀我就能猜出八分,伸手拿過說明書一看,我真想一頭撞死。


這個「日神子宮檢查儀」的功能很齊全,可以檢測包含子宮頸癌在內的各種女性疾病,方便得很。


不過它還有一個很特別的功能,那就是驗孕。

而且超級方便,方便到只要成功受精就能立刻驗出來。


我一把抓過那個該死的驗孕棒,看了一眼之後將其折成兩半,扔到床底下湮滅證據。

然後我輕手輕腳的推開熟睡中的索菲亞,三兩下穿起衣服,慌忙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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