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兄弟之讎不反兵

<茵杜兒潔緹=潘德隆=阿斯亞迪納>


叩、叩。


「請進。」

「晚上好、公主。請原諒我在這個時間來拜訪您。」


我停下修剪花朵枝葉的動作,放下手中的剪刀。

抬頭看著淺綠色頭髮的女孩捏著裙擺的兩端行禮。


「哎呀!學姊~這麼晚了,來找我有什麼事啊?」

「我有事想和您聊聊,可能會說上一段時間。請問我能坐下嗎?」

「當然可以啊!請坐!」

「咳咳、這花......」


亞爾娜指著在桌上正中央、一公尺高的青花瓷花瓶。

我把花瓶挪到不擋住視線的位置後,挑了一朵枝葉繁茂的百合花準備修剪。


「你想要聊甚麼呢?該不會和我心中所想的是同一件事吧?」

我假裝露出親切興奮的樣子,想要測試她的反應,結果卻和想的不同。

「不...應該不同。我想和您聊聊詩詞,您喜歡詩詞嗎?」

「詩詞?你是說『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還是『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這種的?」

「泰戈爾的《漂鳥集》和、李清照的《如夢令》啊?」 亞爾娜說完沉默了一會兒。


「不是這種的?」

「不是。」

「不是的話就直說,在想什麼事嗎?」

「說這話可能有點失禮,但我在想公主意外地了解中西方的詩詞呢!」


喀擦!

不小心有點動氣了!

用了太多力氣,結果就是把整支莖幹剪斷了。

嘛、再拿一支新的吧!


「......啊、說回正題,不知道您有沒有讀過『父之讎,弗與共戴天;兄弟之讎,不反兵;交游之讎,不同國。』呢?」

「這是......《禮記》嗎?」

「是的,我想您也贊同這句話的觀點吧?」


翻成白話一點的說法就是......

父母之仇,不殺掉不罷休;手足之仇,隨手拿起武器,遇見就殺;朋友之仇,不生活在同個國家,要麼追殺仇人逃往國外。

簡而言之......


「以牙還牙,有仇報仇。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是。在古代除了沒有法治的社會以外,連儒家也提倡這樣的觀念。不過,以您自身的例子來說,我完全沒有看到你有如此的行動力。」

「哦?你這話的意思是現在要向我攤牌了?」

她說的話引起我的興致,讓我放下手上的工作、專注地盯著她。


「你想知道的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吧?為甚麼非要我攤牌嗎?該說你推理能力差,還是你的大腦就是不如你姐姐呢?」 少女不要命似的聳聳肩。

「你就是殺了姊姊的兇手嗎?」 我站起來、伸長手、雙手握緊少女的脖頸。

「你...想要......現在...殺了我...?」 少女艱難的擠出話語,然後笑了。

為什麼現在會笑?

「你在打甚麼鬼主意?」 我強迫自己放手,轉而質問她。

「咳...咳......咳咳......」 她痛苦的喘氣,沒有餘力回答我的問題。


她肯定在謀算什麼!

絕對不能順了她的意!

我要冷靜下來!

我重新坐回位置上,從頭思考她的目的。

如果說從我們相遇開始她不表明身分是想測試我的觀察力。

那麼她繼續和我裝聾作啞下去,否認到底不是可以促成一個相安無事的結局嗎?

是什麼原因讓她想放棄第二人生?

罪惡感?不想隱瞞一輩子?......她只要從我身邊逃走就可以了,沒必要坦白。

剩下的原因......


「......是因為朋友嗎?你...和那個伊莉絲是朋友......所以你才忍不住了?」

我看到少女皺了一下眉頭,表示說中了。於是我接著說下去,「哈!我這麼做果然是對的!」

「對的?你叫人去故意弄傷伊莉絲,這麼做根本是殺人未遂!」 少女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凶狠的模樣。

「別給我亂扣帽子!我只是不想看到她獲勝,所以讓人給她一點絆子。誰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你不用狡辯,我已經從當事人聽來你的原話。你脅迫她,用盡一切辦法讓伊莉絲無法繼續比賽。」


「哈啊......」調查的這麼仔細啊...... 「好吧!我承認我就是故意的!理由當然是我懷疑她是兇手。」

「不對!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不會因為懷疑就動手。證據就是你在第一次見到伊莉絲時就懷疑她了,但是你卻沒有馬上動手。我猜你之所以現在動手的原因是因為我。」

「因為你?」

「你在懷疑伊莉絲的同時,也對我產生疑心。當你看到我們有不同於師生的友誼時,你便想藉由讓伊莉絲受傷,觀察我的反應,不是嗎?」

「假設你說的是對的,我觀察你的反應要幹嘛?」


「你想要......讓我感受失去朋友的傷痛......就像你失去親姐姐一樣。」

「不錯嘛、有點自知之明!啊......」

我這不就是變向承認了嗎?

「算了。那麼我為什麼要對她下手而不是你呢?」

「這個嘛...對誰下手應該沒有區別,只是正好碰上適當的時機(劍術大賽)......」


我看著愚蠢的少女大笑。

「哈哈哈、才不是這樣!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想要保護她嗎?

如果你是兇手,我對她下手,我就能慢慢欣賞你痛苦的樣子。

如果你不是兇手,比起她,我更想讓包庇兇手的你體會無法保護重要之人的無力感。」

我必須要告訴少女我的用心良苦。

「你這個瘋子!為了復仇,竟然對其他人也下毒手!」

「你可沒有資格教訓我,殺人犯。」


「......求你了!我願意以我的性命,換取她的平安。」 少女突然下跪。

「哈、這是在做什麼?你以為你有資格提條件嗎?而且你怎麼保證我之後不會食言?最後,我猜你是不是想要逼我動手,讓我成為殺人犯?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看著朝思暮想的兇手就在面前,我卻不能手刃她。

儘管我的表情壓抑住心裡的憤怒,我的身體卻忍不住朝她丟出手中的百合花。


「咳、咳......請您跟我一起向希爾芭瓊神(Helperson)發誓。如果您違反誓言,就會立即死亡。我真的只希望您不要加害伊莉絲,其他的猜測都是莫須有的。咳、咳......」

少女以痛苦的面容說道,似乎真的是真心話。

我對於殺害兇手以外的人,心裡還是會有罪惡感的。

「好吧!我跟你一起發誓。」

我閉起眼睛、隨著少女複誦誓言後,彷彿從意識裡真的看到了神。


「......這樣就發誓結束了......咳、咳......您...可以動手了!」 少女顫抖著說道。


我拿起桌上的剪刀、靠近少女的心臟。

……

為什麼、下不了手?

我的確很想要殺了她,但是刀尖碰到她的身體時,我的手不由自主的停住了。

我難道在害怕「殺人」這件事嗎?

怎麼可能?我都能命令別人去傷害他人了,怎麼會覺得害怕?


「『親手殺人』和『教唆傷人』的感覺可是天差地別哦!」

少女突然出聲,嚇得我弄掉了剪刀。

「要不...咳、咳......放棄復仇吧?」

蛤?這個人死到臨頭了,還在說什麼?


「別以為我不敢動手!去死吧!」

我拾起剪刀、閉著眼睛,藉著復仇的憤怒一刀刺向她。

我睜開眼睛後,少女已經無力地倒在血泊中了。

「哈、哈......你看!我這不是做得到嗎?」


然而,當我沉浸在復仇成功的喜悅,和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時,房門陡然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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