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杜兒潔緹=潘德隆=阿斯亞迪納>
叩、叩。
「請進。」
「晚上好、公主。請原諒我在這個時間來拜訪您。」
我停下修剪花朵枝葉的動作,放下手中的剪刀。
抬頭看著淺綠色頭髮的女孩捏著裙擺的兩端行禮。
「哎呀!學姊~這麼晚了,來找我有什麼事啊?」
「我有事想和您聊聊,可能會說上一段時間。請問我能坐下嗎?」
「當然可以啊!請坐!」
「咳咳、這花......」
亞爾娜指著在桌上正中央、一公尺高的青花瓷花瓶。
我把花瓶挪到不擋住視線的位置後,挑了一朵枝葉繁茂的百合花準備修剪。
「你想要聊甚麼呢?該不會和我心中所想的是同一件事吧?」
我假裝露出親切興奮的樣子,想要測試她的反應,結果卻和想的不同。
「不...應該不同。我想和您聊聊詩詞,您喜歡詩詞嗎?」
「詩詞?你是說『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報之以歌。』,還是『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這種的?」
「泰戈爾的《漂鳥集》和、李清照的《如夢令》啊?」 亞爾娜說完沉默了一會兒。
「不是這種的?」
「不是。」
「不是的話就直說,在想什麼事嗎?」
「說這話可能有點失禮,但我在想公主意外地了解中西方的詩詞呢!」
喀擦!
不小心有點動氣了!
用了太多力氣,結果就是把整支莖幹剪斷了。
嘛、再拿一支新的吧!
「......啊、說回正題,不知道您有沒有讀過『父之讎,弗與共戴天;兄弟之讎,不反兵;交游之讎,不同國。』呢?」
「這是......《禮記》嗎?」
「是的,我想您也贊同這句話的觀點吧?」
翻成白話一點的說法就是......
父母之仇,不殺掉不罷休;手足之仇,隨手拿起武器,遇見就殺;朋友之仇,不生活在同個國家,要麼追殺仇人逃往國外。
簡而言之......
「以牙還牙,有仇報仇。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是。在古代除了沒有法治的社會以外,連儒家也提倡這樣的觀念。不過,以您自身的例子來說,我完全沒有看到你有如此的行動力。」
「哦?你這話的意思是現在要向我攤牌了?」
她說的話引起我的興致,讓我放下手上的工作、專注地盯著她。
「你想知道的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吧?為甚麼非要我攤牌嗎?該說你推理能力差,還是你的大腦就是不如你姐姐呢?」 少女不要命似的聳聳肩。
「你就是殺了姊姊的兇手嗎?」 我站起來、伸長手、雙手握緊少女的脖頸。
「你...想要......現在...殺了我...?」 少女艱難的擠出話語,然後笑了。
為什麼現在會笑?
「你在打甚麼鬼主意?」 我強迫自己放手,轉而質問她。
「咳...咳......咳咳......」 她痛苦的喘氣,沒有餘力回答我的問題。
她肯定在謀算什麼!
絕對不能順了她的意!
我要冷靜下來!
我重新坐回位置上,從頭思考她的目的。
如果說從我們相遇開始她不表明身分是想測試我的觀察力。
那麼她繼續和我裝聾作啞下去,否認到底不是可以促成一個相安無事的結局嗎?
是什麼原因讓她想放棄第二人生?
罪惡感?不想隱瞞一輩子?......她只要從我身邊逃走就可以了,沒必要坦白。
剩下的原因......
「......是因為朋友嗎?你...和那個伊莉絲是朋友......所以你才忍不住了?」
我看到少女皺了一下眉頭,表示說中了。於是我接著說下去,「哈!我這麼做果然是對的!」
「對的?你叫人去故意弄傷伊莉絲,這麼做根本是殺人未遂!」 少女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凶狠的模樣。
「別給我亂扣帽子!我只是不想看到她獲勝,所以讓人給她一點絆子。誰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你不用狡辯,我已經從當事人聽來你的原話。你脅迫她,用盡一切辦法讓伊莉絲無法繼續比賽。」
「哈啊......」調查的這麼仔細啊...... 「好吧!我承認我就是故意的!理由當然是我懷疑她是兇手。」
「不對!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不會因為懷疑就動手。證據就是你在第一次見到伊莉絲時就懷疑她了,但是你卻沒有馬上動手。我猜你之所以現在動手的原因是因為我。」
「因為你?」
「你在懷疑伊莉絲的同時,也對我產生疑心。當你看到我們有不同於師生的友誼時,你便想藉由讓伊莉絲受傷,觀察我的反應,不是嗎?」
「假設你說的是對的,我觀察你的反應要幹嘛?」
「你想要......讓我感受失去朋友的傷痛......就像你失去親姐姐一樣。」
「不錯嘛、有點自知之明!啊......」
我這不就是變向承認了嗎?
「算了。那麼我為什麼要對她下手而不是你呢?」
「這個嘛...對誰下手應該沒有區別,只是正好碰上適當的時機......」
我看著愚蠢的少女大笑。
「哈哈哈、才不是這樣!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想要保護她嗎?
如果你是兇手,我對她下手,我就能慢慢欣賞你痛苦的樣子。
如果你不是兇手,比起她,我更想讓包庇兇手的你體會無法保護重要之人的無力感。」
我必須要告訴少女我的用心良苦。
「你這個瘋子!為了復仇,竟然對其他人也下毒手!」
「你可沒有資格教訓我,殺人犯。」
「......求你了!我願意以我的性命,換取她的平安。」 少女突然下跪。
「哈、這是在做什麼?你以為你有資格提條件嗎?而且你怎麼保證我之後不會食言?最後,我猜你是不是想要逼我動手,讓我成為殺人犯?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看著朝思暮想的兇手就在面前,我卻不能手刃她。
儘管我的表情壓抑住心裡的憤怒,我的身體卻忍不住朝她丟出手中的百合花。
「咳、咳......請您跟我一起向希爾芭瓊神發誓。如果您違反誓言,就會立即死亡。我真的只希望您不要加害伊莉絲,其他的猜測都是莫須有的。咳、咳......」
少女以痛苦的面容說道,似乎真的是真心話。
我對於殺害兇手以外的人,心裡還是會有罪惡感的。
「好吧!我跟你一起發誓。」
我閉起眼睛、隨著少女複誦誓言後,彷彿從意識裡真的看到了神。
「......這樣就發誓結束了......咳、咳......您...可以動手了!」 少女顫抖著說道。
我拿起桌上的剪刀、靠近少女的心臟。
……
為什麼、下不了手?
我的確很想要殺了她,但是刀尖碰到她的身體時,我的手不由自主的停住了。
我難道在害怕「殺人」這件事嗎?
怎麼可能?我都能命令別人去傷害他人了,怎麼會覺得害怕?
「『親手殺人』和『教唆傷人』的感覺可是天差地別哦!」
少女突然出聲,嚇得我弄掉了剪刀。
「要不...咳、咳......放棄復仇吧?」
蛤?這個人死到臨頭了,還在說什麼?
「別以為我不敢動手!去死吧!」
我拾起剪刀、閉著眼睛,藉著復仇的憤怒一刀刺向她。
我睜開眼睛後,少女已經無力地倒在血泊中了。
「哈、哈......你看!我這不是做得到嗎?」
然而,當我沉浸在復仇成功的喜悅,和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時,房門陡然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