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4 水落磐鑿響

    「……那麼就拜托了。我明白在臨近表決之時出了這種事情大家都會很混亂,正因如此,才更有必要讓各位議員明白這個法案的重要性。」


    「旣然是心繫人民並且由衷地建設更美好國家的您所親自提出的法案,在下必定會全力支持。不論是我還是領民都沒有忘記過去殿下對於我們的領地所提供的莫大援助,請放心好了。」


   目送最後一位在拉攏名單上的議員離開後,我舉起袖子擦去額頭上的汗水。由於議會附近的王立研究所出現嚴重事故,王家騎士團緊急疏散了議會大廳所有人員、直到確認沒有安全隱患才鳴鐘召集議員回去繼續議事。該處也是接下來我要趕赴的戰場,不過在這之前……


    「亞歷克斯,我要跟曼荻‧麗卡了解一下今天那場事故的詳情,她現在仍然由親衛隊看管着是吧?」


    把一直在房間外待命的亞歷克斯召進來後,我裝作不經意地詢問。一如預期,他馬上面露難色。


    「非常抱歉,我很早之前就已經接獲隊員通報,王家騎士團以涉嫌傷人、破壞建築等罪名將她帶走了。因為殿下一直在忙於善後,未有機會告知。」


    「不要緊,王家騎士團這次也是按着法例辦事而已。羈押嫌犯的地點無非就王家騎士團的總部以及法務部的拘留所兩處,她被移送到哪邊去了?」


    雖然這些全都是多此一問,但是我不能對其他人透露自己早就知道曼荻身處何方、不然這把戲就會暴露。亞歷克斯聞言眉頭深鎖,語氣變得更為低沉。


    「一開始確實是被押送到王家騎士團總部,我也有派遣親衛隊成員跟着。然而曼荻之後就在混亂中失去蹤影,隊員不管追問多少次總部那邊的騎士也只是三緘其口。」


    「是嗎……如果是先落入騎士團手中然後才消失,我倒是想到一個可能性。叫上能夠出動的所有隊員,要是再不行動可能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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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確實是那個記仇的女人會做出來的事情,但是毫無證據就這樣衝進去真的妥當嗎?」


    我和親衛隊的成員騎馬出了王宮後不到十分鐘就抵達目的地。望着氣派非凡的公爵邸宅,亞歷克斯似乎對於不由分說地入侵有點顧忌。我聞言只是笑笑。


    「那就我一個人進去囉?」


    「剛才那些洩氣話還請忘了吧,讓殿下一人孤軍作戰會是我等一輩子也無法洗刷的恥辱。」


    亞歷克斯立刻拋棄了所有迷惘,堅決地應聲回答。同時,身後的一名隊員也忍不住說出了真心話。


    「好勒!我早就想給那囂張到讓人火大的傢伙一些顏色瞧瞧!」


    聽着其他隊員立刻責備他「說話過於不謹慎」、「以救援為最優先」,我在內心不禁苦笑。扮演惡役的計劃這不是很成功嗎?


    和親衛隊的成員衝進去後,一如預期般、好幾名騎士看守在被五花大綁的曼荻一家人身旁。按照計劃,我立刻擺出一副義正詞嚴的姿態高聲怒斥他們。


    「你們這是怎麼回事?!憑甚麼把這些人綁起來監禁於此處?!」


    先不說曼荻,她那些家人可是在完全沒有犯罪嫌疑的情況下被他們非法禁錮的。大概那群騎士也自知理虧,在親衛隊的成員衝過去解救曼荻的家人時只是站在原地一臉尷尬地望向別處、並沒有出手抵抗。


    「啊啦,妾身正在和這位叫威甚麼的進行賭上貴族尊嚴的對決呢。能否請殿下不要礙事?」


    我抬起頭望向那道熟悉不過的笑聲來源,只見莎朵奈坐在大廳正中央並列擺放了五個棋盤的桌子一側、悠然自得地微笑着。相對的,她那位坐在另一邊的對手可沒這個餘裕。威伯爾‧勒特額頭冒着大量汗珠死命盯着棋局,似乎連我們進來了這個事實都沒有察覺到。


    我走近中央的桌子看了一眼,馬上就理解威伯爾如此全神貫注的原因。幸好這場對決由一開始已經註定作廢,我抽出佩劍在莎朵奈憤怒的尖叫聲中將他們束縛着彼此的項圈斬斷、順帶把對弈的棋局砸了。飛散的棋子如雨點般散落在地板上,發出了清徹響亮的碰撞聲。


   「殿下……」


    威伯爾這下總算是意識到我的存在了,他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望向這裏。從他那微弱的聲線以及深鎖着的臉部線條看來,跟莎朵奈的對決已經把他累壞了。


    「已經沒事了。你瞧,曼荻一家也已經獲救了。」


    大概是長期被繃緊到極限的情緒一下子放鬆下來,威伯爾毫無預警地閉上眼睛從椅子上滑落。幸虧我來得及反應扶着他,不然威伯爾就一頭栽進地板去了。


    「喂!振作一點——」


    「讓開!!」


    才剛解開束縛的曼荻擠過了親衛隊的成員衝過來,往日那副腼腆的神態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熟練地從威伯爾的口袋裏挑出兩包藥粉在手掌上混在一起,然後吞進自己嘴裏——咦,這不是給威伯爾吃的嗎?才剛冒出這個念頭,曼荻就抱起威伯爾,嘴對嘴直接吻下去。


    感覺周圍一切突然都變得鴉雀無聲,同時溫度也以無比驚人的程度飆升。在經過漫長得讓人窒息的等待,威伯爾眼瞼一陣抖動重新睜開雙眼。


    「曼荻……」


    確認到威伯爾恢復意識後,曼荻這才鬆一口氣、撲進他懷裏開始啜泣。就在我們所有人仍舊如同着魔似的呆然地盯着眼前這一幕,一道尖叫聲隨着棋盤被掃落到地上的巨響鑽進我的腦袋裏。


    「殿下!!再怎麼說您這次未免太過份了!德拉可公爵家的尊嚴在您眼中就是如此一文不值嗎?!」


    難得氣氛正好妳在幹甚麼呢?幸好我及時回想起自己待會還得趕回去議會那邊,話語剛溜到嘴邊就吞回去了。沒錯,劇本、要繼續按着劇本演下去。我把劍尖轉而對準莎朵奈,她臉色變得蒼白並且膽怯地後退兩步。


    「妳才是,似乎直到現在仍然不理解何為貴族的矜持啊?真就當自己家是法外之地嗎?我現在沒空處置妳,識趣的話就別再惹怒我。」


    拋下嚇得癱坐在地上的莎朵奈(把擠不出眼淚這點除開她的演技水準都能直接去歌劇院工作了),我們帶着威伯爾和曼荻全家從德拉可邸宅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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