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殿下應該還記得，在成為您的直屬部下之前，我一直協助邁斯達羅斯教授研究魔獸與忌子。由於亞歷克斯特意委托教授調查，我對塔拉結爾魔龍的資料非常熟悉。結合這兩天所發生的事情以及前來這個房間搜查所獲得的線索，接下來說說我的推論。」

    由秘密地道回到莎朵奈的房間後，我坐在書桌後、也就是房間主人平常的位置上，聆聽威伯爾講解。

    「近距離目擊到塔拉結爾魔龍出現的報告總共有三次。第一次在塔拉結爾，其餘兩次就在近期的王都中。由於觀測到的外貌特徵完全一致，基本上確定為同一頭魔獸。此外，在塔拉結爾第一次出現時還發生了德拉可千金遭到魔獸擄走後生還這種極其罕見的事態，因此也可以推斷其實八年前德拉可千金作為忌子第一次覺醒、只是當時的人不知情誤將被魔龍襲擊後出現位置與城鎮有一段距離的她視為被魔龍抓去。」

    「有沒有這個可能，當時莎朵奈是真的被抓走，然後被那條魔龍感染變成忌子、或者與魔龍融合之類的。」

    面對我的提問，威伯爾只是搖搖頭。

   「我不敢排除這個可能性，只是此類完全沒有先例的假設在找出更多支持的證據前，我還是傾向於採納德拉可千金本身就是忌子這個最為合理的推論。而且，不管是哪個假設對於之後的推論影響甚微，重要的是塔拉結爾遭到襲擊後，德拉可千金就已經是會變成魔龍的忌子，這點殿下也同意吧？」

    在我點頭後，威伯爾繼續說下去。

    「而且根據昨晚殿下介入戰鬥後塔拉結爾魔龍立刻停止攻擊的表現看來，德拉可千金在處於魔龍狀態下仍然能保有一定的意識。問題在於，她變回人類後到底會否保有變身時的記憶。在邁斯達羅斯教授的研究個案中，不少忌子都會忘記處於魔獸狀態的相關事情。但是在跟殿下到此處調查後，我確信德拉可千金並非如此。」

    「為何你能如此斷定？」

    「首先我必須指出，過去塔拉結爾魔龍一直被高度警戒、擁有連結界都能突破的影潛能力，其實是錯誤的認知。正如初次變身時跟德拉可公爵一起拜訪塔拉結爾領地、之後兩次於王都現身亦然，她是因為本來就身處結界內側才會現身於城裏。另一個論據是，在塔拉結爾魔龍初次現身王都時根據暮星環盾成員的證詞，其首要攻擊目標是城市的結界。我認為德拉可千金原先是希望破壞結界離開王都、遭到暮星環盾攻擊繼而獸性大發展開戰鬥、最後恢復自我意識並且超過了限制時間才化回人形。」

    限制時間……我記得當初跟科爾一起去找邁斯達羅斯教授時，他說過自己變身成黑貓以後要等至少五分鐘才能回復人形。莎朵奈的限制時間想必比這個更長吧，要不然就用不着破壞結界離開了。想到腳下那條僅僅穿過王都結界就到達盡頭的地道，我猛然睜大眼睛。

    「難道說——」

    「殿下也察覺到了吧，德拉可千金在人形狀態也能夠使用影潛。這就是她為何能夠以十歲之齡完成親筆編纂森密特王國全領地資料總綱的偉業、不留下任何洩漏行蹤的線索就把殿下從王都拐到偏僻小鎮的礦坑、以及周遊各處搜集情報指揮暮星環盾行動的原因。當然，結界一樣能夠阻斷影潛，德拉可千金亦並非例外。因此當她希望以影潛離開王都時就必須通過地道走出結界再進行轉移。」

    就像一個牢籠般，無論在牢籠裏還是牢籠外都能自由地隨意跑動。只是當出入牢籠時必須以鑰匙把上鎖的門打開。在平常人形狀態下莎朵奈能以肉身自由出入結界，只是變成魔龍的時就會被關裏面或者外面、也就是丟失了鑰匙的狀態。

    而且……莎朵奈旣然如此熟練地使用影潛，就算沒有保留變身成魔龍期間的記憶，以她的頭腦肯定能輕易推斷出關於自己的真相。在這種狀況下她仍然死守秘密、還再三督促我做好萬全的準備去討伐塔拉結爾魔龍……

    「她是真的……希望自己被殺死嗎？」

    「從已知的事實看來似乎就是如此，殿下描述德拉可千金予我的感覺就是沒有任何事物會讓她產生留戀。關於她為甚麼不靜悄悄躲起來上吊或者割脈、非要變身成魔龍死得轟轟烈烈，我暫時也沒甚麼頭緒……抱歉，我好像說得太過份了。請殿下不要誤會，我跟您一樣希望讓德拉可千金活命。她旣是默默扶持殿下的最大幕後功臣，在曼荻失控大鬧王立研究所事件中我亦受了她不少恩惠。」

    看來我臉上的表情變得太兇狠，威伯爾說到一半慌忙重申一遍自己的立場。我一邊控制着內心翻騰的情感，一邊努力以最平靜的語氣發問。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直接去拘押所說服莎朵奈放棄自殺，然後向公眾宣稱所有都是她一時想不開才弄出來的鬧劇嗎？」

    「雖然已經確認至今為止許多事情都是德拉可千金的佈局，但是偽造勾結奴隸販子的書信未必就是她的手筆。旣然都設計讓暮星環盾下殺手，再栽贓給自己似乎有點多此一舉。要說是魔龍討伐失敗後的應變措施，可由昨晚解除變身到今早被塞巴托法逮捕期間她都處於昏迷以及被人監視的狀態、應該不可能行動才對。希望殿下在我把事情的真相全部查清以前不要再展示太過偏坦德拉可千金的態度，否則一個弄不好會導致狒安格侯爵的事件重演。要知道效忠國王而非殿下的勢力仍然健在，他們只是潛伏於水面下等待像這次般合適的時機而已。」

    雖然萬般不情願，我還是沉重地點頭。就像今早沒有阻止塞巴托法那樣，為君者、身處權力高位就要懂得自我約束，不能率性而為。如果我淪落到跟國王同一個境界，那麼莎朵奈在這五年的苦心經營就等於白費了。

    「這段時間日常的政務、還有跟德拉可公爵探口風、拉攏願意站在莎朵奈這邊的支持者，這些事務都由我來處理。威伯爾你集中精力盡快把事情的緣由以及當中牽涉的勢力弄個水落石出。」

    「遵命，我會循幾個方向調查。首先當然是那封誣陷德拉可千金的書信由來，然後不知從何時開始得知德拉可千金就是魔龍真身的璃忒恩。另外，在昨晚德拉可千金被強制解除變身後，處於魔龍狀態所受的傷也全數轉移至人形狀態。按理說一週前她與暮星環盾戰鬥時所受的傷、特別是被璃忒恩射穿的眼睛應該也會保留才對。然而隔天與殿下見面時雖然身體十分衰弱，卻沒有其他異狀，那麼替她治療的人應該也對於埋藏於黑暗中真相了解一二。」

    能夠進行身體部位再生的治療術師全國大約有三十名，基本上都是宮廷醫師或者駐守於各個領地暮星環盾分部的首席醫師。另外，如果說璃忒恩一早就知道關於莎朵奈的真相，為甚麼在魔龍第一次現身王都時她能若無其事地攻擊，之後卻情緒崩潰……我甩一甩頭，自己當前的任務是平定王都亂局安撫人心，推理以及尋找真相的工作已經由威伯爾接手。

    「拜托了，有甚麼發現就立刻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