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9 幻夢始端遇

    (弗萊什的視角)


    隨着前爪和肩膀被無數光槍所貫穿,我在哀嚎一聲後變回人形倒在地上。該死的,還真痛啊。勉強撐起披滿鮮血的身體背靠着一棵樹坐着,我奮力地抬頭望向擊敗自己的對手。明明平常跟一整個團的光之民為敵都無所畏懼,這會卻被一個穿着長袍莫名奇妙的傢伙打倒了。他居高臨下地靠近我,從兜帽中露出的臉容光滑俊俏、再結合其矮小的身材可以推斷對方非常年輕。


    「沒想到會在此處遇到光之民的天才術士,是老子失策了。能獨力把四勇將的一員擊敗,這戰績足以讓你光榮一輩子了。作為勝者的義務,向將死之人報上名來吧,小子。」


    不知為何,對方聽到我這句宣言後露出了一臉複雜的表情,然後以如同銀鈴般的嗓音開口。


    「……安妮莫娜,這就是我的名字。」


    「安妮莫娜?怎麼這名字活像個娘似的?」


    「因為我就是一名女性啊!」


    ……是失血過多導致自己的眼睛出問題嗎?我定睛看着眼前擊敗了自己並且發出怒吼的對手細細打量,然後搖搖頭。


    「雖然嗓子還挺好聽的,但完全瞧不出你有任何一部份像女人,老子姑且先當你是性別錯亂者好了。」


    「宰了你!!現在就把你送去冥府懺悔去!!!」


    在自稱安妮莫娜的性別錯亂者勃然大怒地舉起法杖準備把我了結之際,一名青年從後方跑出來把他攔下來。


    「等等,安妮莫娜,不是說好了戰鬥結束後由我跟他談談嗎?」


    「可是、可是……這傢伙,居然鐵口斷言我不是女性啊啊啊啊啊!!」


    安妮莫娜帶着一絲嗚咽向青年哭訴的神態倒是有幾分女性的韻味,青年聞言露出苦笑安撫他。


    「好啦,妳穿着連帽長袍是不太容易看出來的,就不要怪弗萊什先生混淆了。」


    「不,在剛才那場足足二十分鐘的激戰當中老子可是有好好觀察對手的。老子敢打包票,長袍底下的身體就跟平原一樣毫無起伏曲線。你如果不信大可以讓他現在就把長袍脫下來用自己的雙眼驗證。」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妮莫娜聞言又抓狂的掄起法杖喚出十多道光槍懸在我頭上,青年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他拉住。


    「弗萊什先生,可以的話還請不要在安妮莫娜的身材問題糾纏不清,讓我們說說正事可以嗎?她還年輕,未來還是可以繼續成長。」


    「原來如此,剛還遇上時瞧她這身高老子就覺得奇怪,只不過之後就被那強悍的實力蓋過過了這小小的疑問。如果這傢伙是只有十來歲的小孩,那一切就說得通了。這般年紀就有如此不凡的造詣和上陣殺敵的覺悟,這天資可謂出類拔萃了。」


    我由衷地說出這番佩服的言辭,然而安妮莫娜卻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已經十七歲了……」


    「啥?那就不是未來可期而是節哀順變了。但老子實在不明白,為甚麼妳會為早已知道不可能擁有的事物耿耿於懷?難道說……光之民已經研發出以身高還有女性最重要的部份去換取強大力量的禁術嗎?!你們實在可怕如斯,要是能向吾王發出警告——」


    安妮莫娜在發出一連串無法理解的咒罵後第三次舉起法杖,在同樣被青年阻止後悻悻然跑到跟我們隔着一段距離的樹蔭坐下來繼續惡狠狠地瞪着我。青年滿臉疲憊地歎了口氣後也坐下來跟我以同一水平的視線對望着。


    「弗萊什先生旣然身為四勇將一員,應該跟史特加尼亞陛下關係不錯吧?」


    「哈!老子還納悶你為甚麼如此費力阻止那傢伙把老子宰了,原來是想從老子這裏打聽吾王的情報、還有以老子的性命要脅吾王嗎?別浪費氣力了,關於吾王的事情老子是一個字都不會說的,你還是趕緊一刀把老子殺了吧。」


    即使被我看穿了意圖並且譏諷一番,青年也只是微微一笑。


    「殺了你,又如何?」


    「啥?你都知道老子是闇之民四勇將一員了,你今天把我殺了,以後同胞就用不着死那麼多人了。」


    怎麼這傢伙會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是打算消遣死人打發時間嗎?我已經不太想再搭理他了,然而這傢伙卻不依不撓地繼續糾纏着。


    「上一次我的族人也是這麼認為的,覺得把四勇將之一殺死能讓闇之民元氣大傷,於是就設下埋伏、付出了巨大的犧牲把弗萊什的兄長誅殺。然後你就取代了他成為新任四勇將。」


    心臟彷彿被閃電擊中似的,我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青年。一直埋藏於心底不願去思考的事情,此刻如同被他硬生生挖出來般。


    「你……在說甚麼?」


    「弗萊什先生就跟你的兄長一樣勇猛呢,前些日子我們襲擊闇之民北方城寨的強攻部隊也被你一個人徹底消滅了。只是我想問一下,你作為四勇將在戰場上活躍也有一段時間了,有感覺到自己拯救了誰嗎?」


    這道平靜的問題如同利刃般把自己胸膛剖開,我不自禁緊握拳頭。他提起的那個城寨,當我趕到時駐守部隊已經全數陣亡。我會感到疲憊的原因也被他說中了,不管殺了多少人、立下多麼輝煌的戰功,戰爭仍然沒有半點要結束的徵象、吾王眼中的陰霾每天仍然在加深、人民依舊過着不知道能否見到明天太陽升起的日子。


    陷入沉思的我,沒注意到青年已經舉起手掌微微泛出白光靠近自己。


    「你想幹甚麼?」


    「替弗萊什先生療傷。不好意思,以我的程度大概只能勉強止住流血。本來是想拜托安妮莫娜的,不過她還在生悶氣、多半不願答應。不過弗萊什先生如此強健應該沒問題吧?請你回去轉告史特加尼亞陛下,向他問問這場戰爭還想打多久。」


    實在是無厘頭的請求,他甚至沒任何保證我會替他傳話……只是,一想到這個青年本來就是一個會放跑敵人、不可思議的傢伙,不知怎的就覺得釋然了。


    「……小子,你叫甚麼。」


    「我是戴亞蒙特。雖然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做夢者,如果弗萊什先生能記住這名字,我會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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