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璃忒恩‧亞羅的視角）

    「居然在王都發佈撤離令，看來今天的突發事態實在不得了。一定是多虧兩位才能如此迅速平息吧，辛苦妳們了。說是慶功宴可能有點寒酸，但畢竟是廚師在回來之後短時間內趕工出來的心血，大家一起享用吧。」

    回到沒有被今天的戰鬥所波及的德拉可邸宅後，尼斯特笑吟吟地迎接我跟莎朵奈。望着餐桌上熱騰騰的飯菜，即使沒有平常那麼豐盛我依然感激地向他點頭。莎朵奈的父親，現任德拉可公爵似乎忙着協調王都的其他貴族回來以及王宮修復等善後工作，於是我們幾人就開始用膳。

    席間尼斯特很體貼地沒有追問今天所發生的事件詳情，我想自己也需要一點時間整理心情。光是回想莎朵奈、恩普利昂殿下、亞歷克斯還有威伯爾渾身披血躺在面前的景象，弗萊什毫無抵抗地全身被光槍貫穿那一幕，強烈的內疚與恐懼感都會使得自己一陣心揪。結果大家就一直沉默地用餐，到快吃飽時我才率先開口。

    「吶，我說……今晚能跟莎朵奈一起睡嗎？」

    「怎麼璃忒恩突然就有這種想法了？」

    果然還是相當不好意思，在兩位德拉可家的成員疑惑地看着自己時，我不禁別開視線以右手輕撓臉頰掩飾尷尬。只是話都已經說出口了，唯有豁出去。

    「沒甚麼，只是想到……莎朵奈在嫁給恩普利昂殿下以後自然會搬進王宮裏，像這樣撒嬌的機會就不復存在了，所以我想把握當下。」

    在確認了忌子的真相、莎朵奈沒有暴走的風險以後，德拉可家就給了我獨立的房間與照顧自己的專屬傭人。對於德拉可家這麼做的意義我相當清楚，也非常感謝他們對我如此關照，但即使如此……自己還是懷念過往與莎朵奈同住一個房間的生活。

    「也沒甚麼不可以的，就這麼辦吧。」

     在莎朵奈露出微笑伸手按着我的額頭時，在身側的僕人開口詢問。

    「大小姐，要把亞羅小姐的床搬到妳的房間去嗎？」

    「用不着那麼麻煩，我的床已經夠寬大，睡兩個人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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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上絲綢編織而成的單薄睡衣後，我把頭髮盡可能塞進帽罩裏。因為自身聖光之力太過強大，導致這金髮哪怕在夜裏仍然閃閃發亮相當刺眼。以前不管是在孤兒院、暮星環盾跟隊員到外面執行任務、還是擔任莎朵奈貼身護衛時都要在睡覺前這麼做以免打擾別人睡眠。

    「關於開國先祖，輝光之聖女‧安妮莫娜，妳有甚麼想跟我說嗎？」

     在一起鑽進被窩裏並關上燈後，莎朵奈就立刻在我耳畔這麼問道。自己的心思被輕易猜出，我不禁輕輕地笑起來。

    「果然甚麼都瞞不過妳啊。」

     雖然今天發生的事情並不是甚麼會讓人希望回想起來的愉快經歷，然而在接觸過安妮莫娜的記憶後我還是產生了不少想法。我也不肯定在尼斯特或者恩普利昂殿下面前談論這種事情是否恰當，唯有私下向莎朵奈請教。

    「總覺得……很可惜啊。安妮莫娜會偏執到瘋狂的地步，全因為誤以為自己心愛的戴亞蒙達被闇之民謀害。如果戴亞蒙達事先跟安妮莫娜交代真相，光之民與闇之民就能按計劃和平共處、闇之民所遭受的苦難也不會延續五百年之久了。」

    「從闇之王史特加尼亞陛下復現的情景看來，連他也是被瞞到最後一刻才得知璀晶王戴亞蒙達陛下快要死掉的真相。如果不是聖光之力在戴亞蒙達體內暴走，估計史特加尼亞陛下也會一直被蒙在鼓裏吧。」

    聽到莎朵奈語氣平淡地分析，我不禁皺起眉頭。

    「總覺得……十分不值啊。明明他們連同多拉可尼爾與露娜都這麼努力、好不容易讓戰爭結束，結果卻因為那兩個人的所作所為而功虧一簣。璀晶王到底是抱着甚麼心態，才會冒這麼大風險向同伴隱瞞真相呢？」

    「如果向他們坦白自己為了順利推進計劃而不惜使用大幅削減壽命的禁術，不管是史特加尼亞陛下還是安妮莫娜都會感到相當愧疚吧。尤其是安妮莫娜，『如果當初自己能打贏多拉可尼爾就好了』，這種悔恨的念頭一定會盤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假若我是戴亞蒙達，大概在簽下停戰條約後把餘下的時間全拿去跟安妮莫娜相處、最後再找露娜幫忙佯裝病故身亡，這樣史特加尼亞陛下與安妮莫娜兩人心裏都會好受一點。他唯一的失算，就是自己剩餘的時間比想象中還要少。」

    不愧是被弗萊什評價跟璀晶王相似的人，莎朵奈輕而易舉就推測出他當年的想法。也許在別人眼裏，為了這點小事就毀了讓兩族和平的計劃實在愚不可及。但是對他本人而言，同伴能在自己死後依然保持心境平靜與快樂一定也相當重要吧。對於璀晶王多了幾分理解後，我在默默思索着他的抉擇後再度開口。

    「過去莎朵奈在準備結束自己性命之前，沒像璀晶王那樣想跟恩普利昂殿下度過最後的愉快時光嗎？」

    「沒有，當時自己絲毫沒有這種想法。」

     沒想到莎朵奈會如此斬釘截鐵地回答，我驚訝地轉頭望向她。在漆黑的環境中，依稀能夠辨認出莎朵奈的輪廓，她正仰臥着眺望上方。

    「自己的計劃每次成功踏前一步，國民的生活就能得到提升、恩普利昂的地位也變得更為穩固，都這樣了我還奢求甚麼呢？如果恩普利昂跟我相處得越是快樂，在我離開後反而會越難放下我平復心傷，就像我那位失去了摯愛的父親那樣。本來就是打算在死前能走一步是一步、盡可能匡正這個國家，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在過程當中自己會變得這麼幸福。」

    「到頭來，反而是莎朵奈自己不捨得，才會被我們抓住破綻留下來呢。」

    「是啊，這是我此生唯一一次敗北。同樣都是事情沒有按照預期進行，我跟璀晶王戴亞蒙達比起來還是要更為幸運。」

    旣然如此，自己還是不要苛責同樣掙扎着改變世界的璀晶王了。放下這個心結以後，我長吁一口氣，在感受着身旁摯友體溫的狀況下慢慢陷入夢鄉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