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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好后我还是被里克神父关了一段时间，长到有点难以理解了，隔离措施做的这么好也只有我们非生产单位办得到吧，我看山下的房子大多都没法一人一间，而且小家庭少一个人帮忙干活影响可能挺大的。这种早上七点醒再睡个回笼觉到十点的生活让我感到十分熟悉，愉快的暑假生活，要是餐厅也在二楼就更好了。

唯一的问题是下午的时间完全空出来之后我就失去了认知上的紧迫感，我欠下的书账越来越多，以至于在视觉上就能给人带来冲击了，现在码在我书桌上的纸堆抛开桌子的净高度也该有我人一样高，不理解里克神父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把书放在我的房间，像我这种买的书都不一定会看的人白捡的书就算堆满这个房间也无法让我产生一丝一毫的愧疚。

说起来这里的书用的纸和墨摸起来看起来都不糙，还挺像为了销路专门把纸染成淡褐色的不加荧光剂纸张，虽然细看印刷下来的图像边也有毛毛刺刺的墨水浸出来，不过影响不大，估计也就我这种初来乍到缺乏常识的外地人会关注这些。想要拿隔壁的历史知识在这硬套只是徒劳，里克神父洗衣服都不用肥皂，教堂里买肉的频率比我自己做饭都高，我头顶还有个生物空调，还好我对科技史没兴趣，不然先崩溃的只能是我自己。但是话又说回来，这里生活还算安逸可能和咱们村在的位置有关系，翻了这么多书我也明白了这纬度不适合住人，能在这种直路都修不出百米的地方建村子完全靠的是北边那群看不到头的山，放原来甚至还能往周围城镇输出点东西，兽潮开始之后基本就全屯自己家里了，出不去，士兵一次拉得货很有限，运多了危险。

兽潮？就是那种东西，常有的黑深残背景嘛，把世界搞得菠萝菠萝哒的那种设定，有点机械降神的意思在里面，指不定现在哪个主角的关系人就被冲出来的怪物吃了，倒也不太感同身受，死过一次之后我这方面感情就有点淡薄了，毕竟复活对我这个朴素的唯物主义者来说就很搞笑，魔法更有点不知所云，我对现在所处的环境多少还是有抽离。就因为这个玩意，隔壁国家在我来之前还过来抢过劫，只可惜兽潮在我们这也没啥特别的迹象，说不定这地方还是风水宝地，我现在唯一见过的巨型生物就只有我的故友，它看起来也不像那种见人就咬的疯狗，不知道它是不是还活着，略微有一丝想念。

所以放着还有这么多油水的地盘不榨一定不是一个优秀的领主，平日还能靠分工互相提升一下专业化水平——我们拿食物去换城里的产成品——现在道路一封全都泡汤，这不，里克神父和村长就被叫去开会了，大概是要专门给这片地区加税，最直接的办法永远是最有效的，一周之前收到的邀请，今早上刚走。这倒不是我关心的重点，里克神父居然不把我一起带走，还说什么钱给我我自己负责，你真是对一个七岁小孩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亏我还满心欢喜的打算进城看看。

本来隔离结束之后我难得享受了一段无忧无虑的乡村生活，从今天起大约一周的时间我都得自己负责三餐和刷碗烧水，我觉得这样不算是一个健全的童年。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得去菜市场——一家肉脯和卖菜的，肉脯挺大，上次我去晚了牛肉都卖完了，这次我趁着没人打钟先行一步。这个村子虽说是围着两个山丘向外扩散的，但也不完全是同心圆，村子中心有座山怎么想都很不方便，大部分住户都集中在榕树山丘的向外一侧，这和教堂的山丘一同构成了一个椭圆，而我要去的地方就是这个椭圆的另一个圆心。

我觉得咱们村子真的很不对劲，上次来的时候被爱弥儿缠着还没仔细看，怎么说呢，这些公共建筑完全就是新的不能再新了，就像是模拟经营游戏里刚刚新点了一个跨时代科技就攒钱升级出的核心建筑，光看村中心这些木石结构房子我会觉得自己来到了欧风步行街，这不该是个小镇了吗？这么想来我们村子的人也挺多的，说不定过个几年房价就上来，等里克神父回来我要认真和他讨论一下这件事，教堂怎么能不修在村子中心呢？圣恩可不能这么孤僻，山上的房子连拆迁赔款都拿不到。

「朱阿姨好！我来买点菜。」走了老半天终于到了。

「汉斯早上好，咦，你没有和里克神父一起出门吗？」没想到只和我有一面之缘的阿姨都能理解我心中被抛弃的伤感，真希望某个无情无义的老头学着点。

「里克神父说事情多，去那边没法子照顾我，叫我自己呆在村子里。」

「他还真是放心呢，你来买菜是要做饭？」

「嗯，我最近一直在学，已经可以做炖菜了！」还有膻到呕吐的羊肉。

「那汉斯可真厉害，不过你要小心了，别把伤着自己，又是切菜又是起火的，现在里克神父不在，住那么远出了事也没人知道，他也真是老糊涂了，…嗯，科莱特她离你们挺近的，要不要我替你给她说一声，叫她注意一下。」感动了，就凭这一段话我以后也会孝敬您的，没想到汉斯缺失的母爱能在山下找补，圣恩是什么臭鱼烂虾。科莱特是指爱弥儿妈妈吧，这倒不必了。

「不用了，朱阿姨，里克神父在的时候我也烧过菜，完全没问题，不用麻烦爱弥儿妈妈。」

听到这朱阿姨的眸子闪了一下，「也是了，科莱特那边倒也轮不到我来说，汉斯自己就熟得很。」拳头紧了，不过话题也没有深入，像是讨了巧，朱阿姨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正题，「呵呵，汉斯要买什么？」可惜我心寒了，养老的事还是再讨论一下吧。

「胡萝卜，洋葱，土豆，番茄，芹菜。」

「买些这些，你这是要过冬吗？这才九月份。」她听完之后就开始帮我挑货。

「都稍微多一点，番茄要两份的多一点，我想试试新菜。」

「这么多够了吗？新菜？和里克神父学的吗？我记得他不喜欢番茄呢？」

「够了，谢谢朱阿姨，我自己在书上看的，想试试。」难得又知道了点房东的新信息，等到冬天煮番茄鸳鸯锅吧。

「书上看了就能做了吗？汉斯还真喜欢新东西，和里克神父有点像呢。」快多讲一点，朱阿姨。

「里克神父？」

「对呀，里克神父原来也喜欢新东西呢，我小时候村子里还没这号人，偶尔提起这名字都说他跑出去玩了，当时觉得他挺勇敢还挺崇拜他，之后有一天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跑回来，才知道那人就是里克，刚回来那几天可邋遢了，也不知道遇上了啥事。我父母辈见他回来好像没啥兴趣，我们这些小辈也就不敢问了，后来山上的老神父去世他就接手教堂一直待到现在了。」有点意思，没想到里克神父还出去见识过大场面，就不知道在外面混得怎么样了，不会那个游记是他写的吧？不太可能，他不会做苹果包饭。

「我都不知道诶，谢谢朱阿姨。」

「他连这事都没给你讲过吗？我不会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不过算了，这事我们这辈的都清楚，你和他天天呆一起，不知道还麻烦，万一哪天撞枪口上惹得他不高兴。有时间你可以找村长问问，据说里克神父旅行之前和村长玩得好着呢。」

卖东西的嘴巴停不下来多半是手上忙着点数，朱阿姨一边和我聊着一边就把菜称完了，「20，你一个人住这么多天花钱不少吧，给你算便宜点。这么多你提得动吗？」不说单位是因为这里没有什么货币阶级制度，币种只有以国王的姓命名的一种钱币，阿尔，一般也就用零钱，数额大了就要找商行拿票据，防伪可能靠的是魔法吧，我还不太清楚。这家王室还真是自恋，要是小张像他祖辈一样我也不得不为爱弥儿今后的旅行感到担忧了。

「朱阿姨，」

「怎么了？」

「你人这么好可以不可以再便宜点，我还想留点钱买肉。」

「你这小子，

行行行，就当是给你钱陪我聊天了，东西先放我这吧，买完肉再回来付，怪重的。」

「谢谢朱阿姨。」

处理完菜的事我发现卖肉的大叔已经在对门等着了。

「汉斯，我刚才都听见了，要买什么？」

「牛肉，史密斯叔叔。」为什么史密斯要当肉商？

「真亏你七点刚过就能站在这，我都还没把东西取出来，和我一起下去选吧。」

「我上次来没买到，这次自然要早点。」其实是里克神父走的早顺便把我叫起来吃了个早饭。

「你上次来是下午！就不能找个正常时间吗？你头顶那个彩东西不能进去，让它在外面等着。」

「诶？」

「别问我，这是城里交代的规矩，说是那个什么活化仪不能碰活牲畜。」

「那人呢？」

「可能人不够香吧。」有道理。不过不用我叫，王富贵自己就从我头上下来了，你果然听得懂人话吧。

走了短短一段台阶就到放肉的地方了，连门都不用关吗，进苍蝇了怎么办？

「史密斯叔叔，这没门吗？」

「门？为什么？」

「肉。」

「噢，不会，那个活化仪好用的，当初给我送来的时候我还不信，试了才知道这肉放多久都不生霉，苍蝇都不挨。」

「那上次我来为什么没牛肉。」

「抱歉啊，上次是因为刚好卖完了，第二天才来货。」这也太打巧了，就因为一块肉差点搞得我命都丢了，你看来也很恨我，史密斯大叔。不过也很怪。

「那就这么敞着不怕人偷吗？」

「偷？为啥？这村子人虽然多了点，但都认识，真有难事犯不着偷偷摸摸，一块肉而已。」那这玩意在我老家再不值钱也金贵着呢，有人宁愿拿去搅成糜拌灰肥田也不送人。

「那这地上的东西呢？」我指的就是那个看起来正在做功的活化仪。

「更不可能了，这东西家里用不上，你想拿出去卖连半路都走不过。」

「咦？」

「国家发的，个个好像都有个什么编号，我一个小农户可买不起，而且虽然你那个小玩意和什么蚊子苍蝇不喜欢这玩意，不代表城外林子里那群疯魔不喜欢，想卖这玩意总归是要进城的。」什么意思？城外面兽群还多点？我要不就留村子里好了，实在没想到异世界还有这么明显的城乡对立。而且王富贵居然和苍蝇并列吗，好可怜。

「不说这些了，选好了吗，我要下刀子了。」

「这里到这里，这块牛腩。」

「嚯，里克叔教你的？拿去炖汤？这么懂不如以后来当我徒弟吧，别在那山包包上待着了，一天天地人都傻了。」

「史密斯叔叔，里克神父听了会伤心的。」

「他怪的很，你和他待久了也得一样。」前一句我赞同，后一句麻烦收回。

「称好了，25。」完蛋。

「嘿嘿。」

「突然笑什么，怪瘆人的。」

「…」

「噢，钱没带够啊，我数数啊，20，不成，不成，要是知道别人知道，我这生意没得做了。」

「…」

「别光笑，说话，我听你和朱卖菜的讲不是还有点闲钱吗，少买几头番茄不就好了。」

「…」

「…」

「…」

「行了行了，别笑了，就算我上次欠你的，也就这没人，上去之后给我报原价，听到没有。」

「谢谢史密斯叔叔！」

「我算是明白了，你和里克叔一样怪。拿好，下次来可没这便宜占了。」

「噢对了，史密斯叔叔，你知道哪有酒卖吗？」

「干什么？这事可没的讨教，我这反正不卖。你要买得我陪着你去。」

「不是喝的，做饭，葡萄酒。」

「噢，你做这菜还这么麻烦？打算进城找活路？那隔壁就有，你给他说清楚就成，」说到这人自己就停住了，好像想起了什么事，「要的多吗，我反正也不怎么用，匀你一点也成。我给你保险点，那死要钱的什么东西不敢卖。」

「不多！谢谢史密斯叔叔。」

「先出来等会，我去拿酒。我今天可算是摊上你了。」

跟着史密斯先生回到一楼之后，我发现王富贵不见了，就在我准备再去楼下看一眼的时候对面铺子的欢声笑语传了过来。

「好家伙。」

来买菜的阿姨们围成了一团，那个肥松鼠正在正中间一个阿姨的怀里撒娇，妇女之友啊。

拳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