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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伊尔梦完好无损也是不太准确的，其实只是她受的伤不明显也不多，精神恍惚状态下的梦可馨完全看不出来而已。不过，刚刚的那一击，可不是一个普通的修女能做到的，就算是圣骑士也鲜有这样的实力。

这原本只是一个被强制要求她接受的一个无聊的任务，至少在见到梦可馨之前她都是这么想的。

这件事的起因非常离谱，一个小雪女告诉她，那个小女孩抢走了所爱之人，于是希望她在执行这次秘密行动中捎带猎杀这样一个小修女的角色。她不明白上层为什么要求她这么做，可她也只能照办了。

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于是漫不经心地设计了那个逃生楼梯上的陷阱，甚至都没有想自己亲自出手。直到陷阱被识破、少女说出自己的身份，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这次任务已经没有那么简单了。

「这个力量……果然……」伊尔梦伸手擦了擦从嘴角流下的一点血液。

如果说刚开始她还有过一丝怀疑的话，现在她完全确信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圣女梦芸的妹妹。

刚才的圣术，是专属于圣女的歼灭技，曾经在上古的战场上歼灭了大举入侵神意大陆的黑龙魔王和他的亲卫队，改变了这场战争中东线的战争局势，让魔族从战略进攻被迫转为了僵持状态。因为需要通过自己的身体借助诞神女娜璃莎的力量，因此只有光元素亲和力极佳的圣女和候补圣女才会使用。

不过，这也是更加令她觉得难以置信的事。要知道，她刚才施法的时候，仅仅只是施放了一个魔气防御结界而已。

「这难道是……自杀吗？」伊尔梦赶紧跑过去查看梦可馨的情况，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圣术以恶魔之血来诱导目标，所以应该不会伤及人类，更不要说是施术者本人了。

其实，从一开始她听到梦可馨提起圣女的时候起，她就已经没有打算再杀她了。这种樱粉色的头发在整个神圣帝国内是十分罕见的，而且对魔族优秀的判断力和反应也就印证了这个小女孩作为圣职者的知识和实力，那样的话，几乎就确定了是圣女的人了。因此她故意放水的攻击，只是想测试一下梦可馨的能力，毕竟她还没有亲眼见过圣女的妹妹。

这样的结果是她没有预料到的，也让她在心里有了一些歉意。

「圣女大人，你一直不愿意提起的妹妹……难道……」伊尔梦蹲下来看了看梦可馨身体上的伤口，「几乎都被刺穿了……」

胸部、腹部、腿部，都被刺出了好几个洞。

「呜……请你杀了我吧。」梦可馨痛苦地啜泣着，她期待的死亡并没有很快地到来，但她却能感受到这份痛苦，就像是身体被燃烧的长矛的给刺穿了一样，被撕裂的痛苦与被灼烧的痛苦加在了一起，这一切的折磨让她的心濒临崩溃。

昏昏沉沉的她再也没有力气动一下自己的身体，她只能祈祷伊尔梦会快一点处决她，而不是……

在这段时间，她想起了之前自己见过的魅魔少女，但是她越是想起这个身影就越觉得难过。直到现在这个时刻，她才真正体会到了这种痛苦，这绝不是一个少女应该承受的，即使是魔族也不行。

她真希望，再也不需要有人体验这样的感受，永远也不要。

「可怜的小妹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伊尔梦伸手摸了摸梦可馨的前额，「我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试探你。为了圣女大人，我也不能让你死在这里，请你也别再想那种事了，好吗？冷静下来，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这样的伤口，伊尔梦也无法处理好。她使用的灵魂魔法里面，并没有一个拥有治愈身体伤害的功能，因此她只能用物理的办法进行处理。可这种贯通伤即使表面上包扎好了，内部还是在一直失血的，非常危险。她只能将自己的储存的小幽灵拿出来，撕成碎片，这些碎片像棉花一样糊在伤口上，但是不会吸水，应该可以暂时止血。

「魔族……为什么……你……也会温柔吗？」梦可馨对伊尔梦的举动十分费解，刚刚不还是敌人吗？为什么她还会称呼姐姐为「圣女大人」啊，难道姐姐在魔族中也有信徒吗？

「你这孩子……我为什么就不可以温柔呢？你的身体还不能说话，乖乖躺着休息吧。我和你姐姐的事，等你回家以后再让你姐姐给你解释吧。不过……」伊尔梦刚刚在处理伤口时才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

这血液，竟然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充斥着暗元素的气息。如果仔细感受的话，这黑暗气息一点都不比她自己弱。当她将手靠近自己的幽焰时，手上沾着的梦可馨的血液瞬间从暗红色变成了深紫色。

这个现象，倒在地上的梦可馨也看到了，可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恶魔之血……你姐姐没有告诉你吗？」伊尔梦看着一脸委屈和痛苦状的梦可馨，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梦可馨之所以失败的原因。

被加热时颜色会从暗红色变成深紫色，这是辨认恶魔之血最正规的方法，如果血液拥有这样的特征就会被认为是魔族的一员。

圣女的妹妹，梦可馨，竟然和她一样是魔族。因此梦可馨所有的攻击，大部分力量都指向了距离较近的目标，也就是梦可馨自己。

「不过，圣女大人为什么没有告诉你呢？是害怕你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吗？或者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圣女的声誉？」伊尔梦无端地猜测着。

恐怕，这一切都是因为梦可馨的母亲是魔族，梦可馨与圣女梦芸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能与人类通婚的魔族，最普遍的就是魅魔族。如果她是这样的孩子，一定会认为自己是女孩子，因为魅魔族只有女性，然而身体却不一定。她那受到魔药侵蚀而有一部分变白的头发，似乎就是最好的证据，因为她不顾一切地想变回女孩子。

尽管这一切都是猜测，伊尔梦还是有些为梦可馨揪心。

「我……」看到这个结果，梦可馨才隐约地想起了以前那个魅魔少女救了自己的事，还有每一次使用十字架搜索魔族的时候总是会找到她自己。虽然身上的伤还是非常疼，不过她却还没有失去意识。如果她只是普通人类的话，早就应该……

「难道姐姐大人……真的……隐瞒着我的身份吗？」梦可馨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件事，尽管这对她来说是比身体上受的伤还要更加痛苦的噩梦。

面对这样的结果，她该怎么生活下去呢？

她曾经厌恶的人，原来正是她的同胞吗？

以后，她应该选择人类，还是魔族？

「别在这个时候绝望，小妹妹，你会活下去的，到时候你还有很多时间来认清你自己。」伊尔梦的话语似乎是在安慰她，「对了，那个……」

伊尔梦好像想起了一些什么事，念出了一段神秘的话：「盛开在圣殿的黑色百合，诞生于光芒下黑暗的花海中，徘徊在光与暗之间，她的身与心渴望着救赎，当公主之心与女王之心归一之时，破碎的星辰将重新出现。」

「童话……故事吗？」梦可馨无力地听着伊尔梦的话，也开始思考起这句话的内容，尽管她的精神已经无法集中了，不过这样也能缓解她身体上的痛苦。

「这是当初莎拉告诉我的预言，你不觉得这写得很像你吗？」伊尔梦笑了笑，这笑容看起来跟一般的少女纯真的笑并没有什么区别，充满了温暖与期待。她潜伏在这里一年多了，就是为了这一段话。

当初是女祭司莎拉将这段话告诉了她，希望她到人界来寻找关于这个预言的线索。

莎拉十分确信地说：「找到这段话所说的少女，她一定有能力拯救这个世界的危难。」

伊尔梦当初也不认为有机会遇见这样的少女，因为整个人界有十亿多人口，无异于大海捞针。可她还是决定相信莎拉的话，离开了自己的家园，冒着危险混入了人界。

不过现在，伊尔梦才发现，圣女的妹妹，不正是符合这一条预言的人吗？

「我……我不明白……」

「小妹妹，看你的表情，你并不是想不明白哦。」伊尔梦伸手摸了摸梦可馨的头，「你只是缺乏自信罢了，请相信你自己。还有，在今天请坚持住，活下去。我们今天的相遇，一定是命运吧？我很快就送你离开这里，如果你还有疑问的话，去找你的姐姐吧。」

梦可馨觉得这个感觉和姐姐摸自己的头时一样温柔，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伊尔梦。

「未来你可能会遇到比今天更让你痛苦的时候，但是请记住，了解自己，比取得胜利更加重要。」伊尔梦留下了这一句让梦可馨觉得意味深长的话，转身离开了这里，「还得去把那个古灵精怪的小雪女找回来，否则没办法送你离开。」

「魔族，原来也会有那样纯真的笑容……」梦可馨在心里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可是身上的伤口似乎越来越疼了，她能做的，只有闭上眼睛忍耐了。

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呢？

……

伊尔梦当然不是打算留着梦可馨在那边自生自灭的，就算梦可馨的身体是魔族，也不可能放着那么久失血的身体而没事，她的那个简易止血措施也是有极限的。她得找到当初那个做出这种交易的小雪女，说服这家伙让她把梦可馨的身体用冰棺封住再隐藏到下水道口送出去。将她的身体冰封之后就不用再担心她会失血而死了，梦芸肯定也知道怎么样安全地解冻而不会弄伤梦可馨。

「这小妮子本身做得也太过分了。馨儿妹妹，为什么要为这样的人甘愿牺牲自己，真的不适合你。」伊尔梦大概也已经猜到了梦可馨早就识破了的对方的诡计，因为梦可馨的战斗表现，就好像是知道她会来一样，丝毫没有慌张。可是梦可馨却依然怀着某种目的过来送死，这让伊尔梦有些担忧又有些揪心。

「这孩子，恐怕真的是抱着自杀的想法来的……」

梦可馨送的那封信，估计会成为心理防线的突破口。

「伊尓梦大人，为什么你不遵守约定杀了她？」雅典娜对于伊尔梦的失约是非常不满意的，当她知道这个结果时，她完全不知道一直号称遵守交易的家伙为什么要反悔。

「呵呵，你先看看是谁骗了谁吧。」伊尔梦拿出了一个装着暗红色液体的小瓶子，「这是那个女孩子的血液。」

她再次在自己的左手中变出了幽焰，加热右手上的小试管瓶，试管瓶的血液瞬间从暗红色变成了深紫色。

「这……这不可能。」雅典娜怎么也不相信这件事。那个梦可馨不是自称是圣女的妹妹吗？怎么会是……

「她只是个无助的魅魔小女孩，根本不是你说的修女。雪女，你是要骗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同胞吗？」伊尔梦加重了语气威胁雅典娜。当然那只是她的猜测，不过她必须说成是真的才行。虽然她自己不是魅魔族的，不过有智慧的高级魔族之间也有不随意杀戮的约定。

「那……那又怎么样，你们要的情报我都给你们了，你下不了手就我来好了。」雅典娜才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如果让梦可馨活下去的话，她就不能完全得到爱丝特莱雅了。

「那你就试试看好了，如果你能接下我三招，我就允许你杀戮。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看看信吧，她最后交给你的信。」伊尔梦诡异地笑了一下，拿出手杖开始准备施法。她也不知道信的内容，不过多半也猜到了。

「信？」雅典娜这才想起来，在她离开梦可馨的身边的时候，梦可馨给过她一封信。

她一直没有在意这封信，因为她根本不相信梦可馨这样的小女孩会有什么作用，不过现在既然伊尔梦都这么说了，她还是决定看看。

「雅典娜姐姐，我想，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定然是你已经确定我死去的时候。可我并不会怨恨你，因为保护姐妹们就是我的职责，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希望，我是你犯的，最后一个错误。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就把信封里的我的信物带走，拿着它去找姐姐大人。尽管我有心和魔族战斗，却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一个人，我为了赎罪才走到这一步。因此，这一切就拜托了，忘掉关于我的一切，爱丝特莱雅现在需要你，无论如何请好好照顾她。你和爱丝特莱雅有能力防御魔族的入侵，请你保护我们的家园。看完这封信以后请立即销毁它。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祝福你们。」

「怎么会？她怎么可能……」雅典娜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原本，她预想的这个计划，应该是天衣无缝的，可是现在……

「自作聪明的小雪女，你的这种行为，可是连我等恶魔都觉得不耻啊。」伊尔梦用幽幽的声音说着，「你看看你的周围，你这样是多么可悲呀。」

这时候雅典娜才发现自己身边漂浮着一些白色的幽灵状的东西，就连眼前的路也像是血红色的。一阵一阵的悲鸣，让她稍微后退了几步。路上已经堆满了少女们的遗体，有些似乎还有些生命气息，在一点一点挣扎着。那象征爱情的玫瑰花，也被沉重的锁链束缚着，在血海中，慢慢地枯萎了。当她想靠近那些花的时候，所有的花却都化为了血水。

这就是，自己要走的路吗？

「小雪女，你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出招了。接下我三招，你就尽情地为了你的爱情屠戮吧。」伊尔梦暗示性地说着。事实上她刚才就已经出招了，雅典娜看到的画面当然不是实景，是伊尔梦趁她看信的时候灵魂动摇的那一刻，悄悄地用自己的灵魂魔法侵攻了进去，让她看到了她的另一面。

「不……不要了。」雅典娜不忍心再看下去，「她……她怎么样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害怕了，她明明已经放弃了一切多余的情感，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自诩强大的她，却被一个柔弱的小女孩打败了，而且这一次她错得这么彻底。

「这才听话嘛。」伊尔梦自己都有点反感自己的说话方式了。事实上她很少用灵魂魔法这样残忍地虐待人的，不过这时候让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小雪女醒过来了，她还得依靠这家伙的能力才可以把梦可馨安全地送出去。

「那孩子在刚刚的战斗中受了伤，如果你真的对自己的行为有那么一点羞耻之心的话，请你回到三楼，用冰棺封住她的身体，从地下层的排水管道里面送她出去，这是救她的唯一办法了。」

……

「梦可馨小姐，你……你还好吗？」雅典娜回到三楼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梦可馨。

周围的场景看起来像是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各种材料的碎屑混杂着血的味道，而梦可馨身上的伤口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

「雅典娜……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快离开这里，魔族……魔族占领了这里……很危险……」梦可馨认出了雅典娜的声音，她不知道为什么雅典娜还会回来找她。

「已经够了，你不需要再逞强地演下去了。」雅典娜伸出手抱起了身受重伤的梦可馨，「你明明早就知道，这里就是我设的陷阱了吧？别再说话了，你的身体需要休息。」

她抱着梦可馨，走进了旁边的升降梯，来到了这个医院的地下层，在那里她看见了伊尔梦所说的排水管道，这是这里唯一没有被封锁的出路。

「抱歉，我应该和你做一个正式的道歉，可我已经让自己的情感麻木了太久了，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雅典娜一边准备着施法，一边对梦可馨说着，「我一直以为你很弱小，也不理解爱。可是最后我才发现，你才是一个真正的战士，而我只会用这些阴谋诡计。而且，你更加理解爱的含义，而我不过只是想占有自己的喜欢的人罢了……」

她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当她的手还没有沾上鲜血的时候，曾经也和爱丝特莱雅坐在草地上促膝长谈，曾经也和其他的小女孩们交换过亲手制作的礼物，曾经为大家受过的伤而感到担忧。她一直以来，误以为这一切都是弱小的表现。

「我以为自己已经忘掉那时候的事了，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还是更喜欢那时候的感受……」雅典娜伸出手，抹去了眼角那一滴晶莹的泪珠，「你不愧是圣女的妹妹，是带来希望的人。在你的面前，我无地自容，只愿你能接受我的忏悔。」

她对着睡在自己怀里的梦可馨，轻声念出了一段咒语。一片片的细小雪花落在了梦可馨的身边，慢慢地将梦可馨的身体遮盖住。

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自己手里的一个小东西塞到了梦可馨的手上：「这是我留给你的纪念，我相信你一定能给爱丝特莱雅带来幸福，而我，根本就做不到……愿你的心，永远不会被这个残酷的世界玷污，我想相信你一次。」

这些雪花慢慢组成了一块完整的「水晶」，将梦可馨的身体完全地包裹住。这种水晶的内部可以维持接近绝对零度的低温，而且还可以坚持三天不会融化，这样就可以为治疗梦可馨争取足够的时间了。

随后，她把这块水晶放进了排水管道内，让它顺着水流飘走。按照地下水管道的设计，这块水晶会进入医院附近的运河，最后一定能被人发现。

「你不和她一起走吗？」伊尔梦悄悄地出现在了后面，「那孩子希望你活下去。既然她愿意原谅你，我没有必须要杀了你的理由。」

「不必了，即使我回去，我也没有脸面再面对她们了吧，还是让我在这里结束吧。不过……」 雅典娜还有一件怀疑的事，「你其实不是虚空之主的人吧？」

伊尔梦对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果然……」雅典娜似乎已经明白了，「不知道你们梦中的新世界是什么样的呢？不过我已经决定了，将祝福献给她，我最后的雪花将会为她而飞舞，就算是我唯一的一次任性吧。」

「迷途知返的小雪女，你的灵魂一定可以重新获得冥土的拯救。一路……走好吧。」伊尔梦召唤出了自己的诅咒之箭。

雪女，原本是生活在雪域之中，善良而温柔的种族，是什么力量才让她的心变得这样残虐呢？难道又是……

伊尔梦沉思着，在手杖上拨动手指下达了放箭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