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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就应当先发制人。

这是法蒂玛从妮娜王国过去血腥的历史中学到的东西。

尽管她不喜欢战争，不愿意看见死亡，但既然她想要为这个世界带来改变，想要为曾经的压迫者敲响丧钟，想守护一切她想要守护的人，她就必须学会这些。

她已经准备好了，让大漠中的玫瑰再一次绽放，只是这一次，不是为了鲜血，而是为了守护和拯救。

「我们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了吗？」她对着单膝跪地的王公和大臣们说道。

「是的，女王陛下，」她的大将军如此回复，「根据您的命令，王国境内12部族所有可以行动的成年男子与女子已经集结到了王都附近，总计八万余人，战马二十五万匹。」

「很好，」她用尽力气想让自己微弱绵软的声音变得清晰一些，「这一次，我们将兵分四路，抢在神圣帝国的大军集结完成之前先发动一轮进攻。第一路交给我的妹妹罗克珊娜，进攻萨卡公国南面的卡利克公国，第二路交给部族守护者蒂娜，负责进攻神圣帝国北部的重镇妮尔妮拉王国的边境，第三路由你贝赫拉德指挥，和我的第四路军团合力，正面进攻萨卡公国。」

贝赫拉德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王：「您是说，我们主动进攻？」

「没有错，我们必须在他们开始行动之前取得一些成果。」法蒂玛继续向大家下令，「玫瑰使者索拉雅，请你马上向神圣帝国发出宣战书，嗯……开头的称号就写上『守护银色草原的可敦、火之宁芙祝福的风中玫瑰、万王之女王法蒂玛』。」

「姐姐……你要亲自行动吗？」罗克珊娜有些担忧地看着法蒂玛，她其实对法蒂玛的病情已经知道得很清楚。

「女王陛下，如果出征，您一定会死去的。」蒂娜直白地说出了这句话，「您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长途远征了。」

「嗯……你们的担心有道理。」法蒂玛对着其他人笑了笑，「不过我是草原和大漠的孩子，我可从来不害怕死亡。」

其他人隔着面纱无法看见法蒂玛的笑容，但他们依旧听见了法蒂玛那充满了自信和决绝的浅笑声。

「你们听着，这一次，」法蒂玛将自己的语气放轻柔了一些，「我可能是最后一次带着大家战斗了。不过，我们依旧要赢得漂亮。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召集部族战士的时候，让女孩子们也一起参加。她们或许还不熟悉外面的世界，但是我相信她们也一样可以在战争的磨砺中锻炼自己的力量，证明自己的实力。我们会重现『风中玫瑰』的称号，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看到妮娜王国的勇气和坚韧，但是，我也希望你们克制，我们不再是渴求鲜血的玫瑰，而是为守护和拯救而生的玫瑰，永远不要在战斗的时候忘记这一点。就让我，再为你们带来一次胜利吧。」

「女王陛下，既然如此，我将为您献上我的力量。」贝赫拉德没有再怀疑，他知道法蒂玛的话是认真的。在过去的战争中，法蒂玛也曾经无数次这样用温柔的语气同大家说话，这意味着法蒂玛的心中已经对战争有了完整的规划，她将成为战争中的猎手，而非猎人。

无论面对怎样的形势，法蒂玛公主在战场上都是一座永恒的力量之塔，将胜利带给每一个追随她的梦想的人。这一点，在她成为女王之后也不会改变。

她静静地看着下面欢呼的人群，在自己的心里对着妮娜女神祈祷：「小妮娜，请保护我吧，我一定会完成这一切的。」

……

西尔维娅纪年2040年，冰月四，第4日，也就是在神圣帝国宣布圣战的五天后，妮娜王国的军队从王都花月堡出发，兵分四路向神圣帝国的边境奔袭而去。

这几个边境封国的守军在妮娜王国的攻击下溃不成军。几支敢于出城迎战的军队很快被歼灭，许多座城堡被攻破，剩下的怯懦贵族则仓皇地弃城逃窜。就在短短的十几天时间里，卡利克公国已经有一半领土沦陷，妮尔妮拉王国在西南部的边境要塞被完全占领，而萨卡公国大部分的领土也已经失去了联系。

混乱的圣战军足足花了二十天才在萨卡公国最后一片伯爵领——法尔肯伯爵领上集结完毕，在气急败坏的神圣皇帝的命令下仓皇出征。

梦芸焦虑地看着从前线传回来的战报，对于这一次的战争越来越没有信心。

「萨卡公爵的部队在森林中了敌人的埋伏，仅以身免。」

「妮尔妮拉王国放弃了边境防守，贵族们逃往内地。」

「一些伯爵和骑士们试图夺回沦陷的领土，但在野战中被敌人的小分队冲垮。」

苏美月叹息道：「全部都是坏消息呢。」

「他们的手段很高明，想要在我们集结足够的战斗力之前先打击我们的士气。」梦芸猜测着敌人的想法，「我猜接下来敌人会撤退，他们不会保留攻占的领土，而是掠走财富和一些人口之后，完全撤出神圣帝国的境内。在我们的领土内和我们的大军战斗对他们不利，现在他们要避开我们大军的锋芒，引诱我们到荒漠上去。」

「这么说的话，我们现在不是正好就中了他们的圈套吗？圣女大人……」苏美月觉得梦芸的想法是对的，可她也知道梦芸似乎也在这件事上做不了什么。

「可是现在拥有指挥权的人不是我，」梦芸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皇帝陛下打出圣战的旗号就是为了想收回过去的牧首区，侵吞妮娜王国，他可不会满足于仅仅收回这次被攻占的领土的。而且，现在妮娜王国对我们的大举进攻，让在场的贵族许多都很愤慨，复仇的情绪正在我们这里蔓延，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同意出征的，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那我们就小心一点吧，」苏美月安慰她说，「至少我们在人数上还有优势，只要皇帝陛下不是笨蛋，那还是有机会可以赢的，总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嗯……不过那个家伙，把我叫到这里来，似乎不是为了作战的，」提到这件事，梦芸就觉得很想哭一场，「他经常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叫我到他的行宫里，对我……唉。」

「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梦芸的话让苏美月既震惊又气愤，「你应该没有接受那种事吧？」

梦芸摇摇头：「没有，至少我不会让那家伙做太过分的事。可是他……他拿妹妹的事威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啊……那个家伙，真的太过分了，」苏美月狠狠地用手捶了一下桌子，「下次让我来对付他吧，你不擅长这些，真的。」

……

神圣帝国的圣战军很快便夺回了被妮娜王国占领的萨卡公国领土，但这些地方的城堡都已经被严重破坏，设施成为了一片焦土。与梦芸预料的一样，这个过程中没有发生任何的战斗，甚至连一个妮娜王国的人影都见不到。

妮娜王国的军队，就好像在一瞬间蒸发了一样。

卡利克公国和妮尔妮拉王国也传来了同样的消息。

无视了梦芸的警告，神圣皇帝命令圣战军越过边境，进入了妮娜王国的境内。妮娜王国大部分的国土都由草原构成，在冬季，这些草原大部分都成了光秃秃的荒漠，妮娜王国南部的少部分沙漠混合在一起，一望无际的土黄色和成为了行军的主旋律。

妮娜王国的军队依旧不见踪影，圣战军在这时候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目标，二十多天的单调景色和长途行军的疲惫也让士兵和贵族们懈怠了。

这个季节正是草原气候变化多端的季节，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两次袭击了已经疲惫不堪的圣战军，许多忘记准备冬季装备的部分已经出现了冻伤甚至死亡的情形。

这一切终于让梦芸看不下去了。

「我得做点什么，美月。」在祈月军团的移动帐篷里，她对苏美月正色道，「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会全军覆没的。」

「唉，我们根本不了解这个国家的情况。」苏美月看着一望无际的荒漠，心里只有绝望，「妮娜王国似乎根本没有固定的定居点，没有任何可供我们占领的堡垒、城市甚至是村落。我们唯一知道的只有他们的首都花月堡的位置，这是他们仅有的一座城市。我怀疑，除了那里之外，这个国家所有的人都过着迁徙居住的生活。」

「按照我们现在的位置，调转方向走去占领花月堡需要三天，可是……」梦芸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做祈祷，「那根本没有意义了。如果我是他们的指挥官，我会把花月堡的城防设施破坏殆尽，所有居民和物资全部撤走，留下一座空城。到那时候，那里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坟场。」

梦芸很清楚他们现在的状态。

神圣帝国的贵族们以往的作战习惯是就地补给，只要可以找到城市或者村庄就让军队使用当地的物资。但是对于妮娜王国这样的环境，这种方式显然是无以为继的，他们找不到任何可以补给的地方。为此，梦芸不得不花大力气设计了一条补给线，从科伦尼亚大公国征召民夫远程运输粮草。这暂时解决了物资补给的问题，然而，为了保证补给线的通畅，就不得不留下一些部队保障补给线，这对于作战顺利很重要，但是留下来保护补给线的部队显然就会失去抢夺战利品的可能性，于是这个方案引起了许多贵族的强烈反对。而且，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妮娜王国境内，补给线也就越拉越长，这会导致财政亏空，也有可能引发当地贵族和平民的不满。

最终，看似强大的圣战军留下了一条千疮百孔的脆弱补给线，整个补给线的防御全是破绽，这对于他们来说是致命的威胁。

「我必须要说服皇帝陛下尽快撤退，」她用坚决的语气对苏美月说道，「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得把指挥权搞到手。现在我已经不觉得我可以赢得了这场战争，但是至少还可以把剩下的人带回去。我不知道这次我的对手是谁，不过妮娜王国的指挥官一定是一个高明的猎手，一步一步地把我们诱入陷阱，耐心地等待我们自己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最后只要轻松一击就可以结果了我们的性命。」

「可是，圣女大人还有什么手段？」苏美月赶紧拉住梦芸，「你不会是要……」

「那个家伙，不是贪图我的美色吗？」梦芸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啜泣，「我的妹妹是魅魔，所以我也可以做到的吧……就用这个办法，拿到指挥权……然后，我们就可以带大家回家了。呜……」

「可你和她也不是同样的种族啊，没有魅之瞳的你，根本没有那么容易把握其他人的情感。再说了，我觉得梅茵菲娜小姐也不喜欢用这种方式吧。」苏美月劝她，「我跟你说，你并不是那种会操纵人心、魅惑心智的女孩子类型，你就算用这招，最多也只会让自己被欺负得更惨。相信我，你去了一定会反被他控制的，然后被他夺走更多重要的东西，到那时候你真的不会和你妹妹一样崩溃吗？你们姐妹的性格，都是这样子……」

「可是，圣女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大家的……」梦芸低下头轻声诉说着，「我还是想，尽量争取到一点什么，也好。如果继续再这样下去，我们，还有其他人，都会死，纯洁还有什么意义呢？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不就是……纯洁吗？……」

「那好吧……」苏美月没有继续再阻止梦芸，而是默默地看着梦芸抹眼泪离开。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

怀着复杂的心情，梦芸来到了神圣皇帝威廉·爱茵米拉的所在地。

「皇帝陛下，我现在不得不告诉您，」她跪坐在地上说道，「我们的圣战军已经到了生死边缘，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撤退了。」

梦芸的语气里带有的颤音显然被这位阴险的皇帝给捕捉到了。

「哦，是吗？」皇帝面无表情地回复梦芸，「圣女小姐觉得我们可以在毫无战果的情况下直接撤退吗？」

「我觉得我赢不了，」梦芸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裙摆，「这样下去的话，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你说的可能是有道理的，补给线容易遇袭，士兵不习惯寒冷，财政崩溃是吗？但是，你就离这么远对我说话，这恐怕不是什么合适的说话方式吧？说实话，我可以撤退，但是那样的话，你妹妹的事我可就帮不了你的忙了，别忘了这次圣战可是你发动的。」

「那么……你想要什么呢？」梦芸只觉得这家伙很恶心，可她不得不上前几步，靠近这家伙，「现在，我什么都可以做了。」

她在心里回忆着自己之前偷看黑魔法书籍里面的魅惑术的内容。

「你什么都可以做？那就不要像之前一样跑开了，我们就更亲密地聊这件事吧，」皇帝将手伸向了她，「从公事的角度上来说我没法就这么撤退，帮你背负圣战失败的影响。不过，如果是私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梦芸不喜欢这种感觉，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要被随意地触摸了。

书上说，魅惑的第一步是移情，可她现在一点儿也不知道移情是什么感觉，她猜不透神圣皇帝的想法，更不要提情感了。

现在她只觉得疼痛和羞耻，从胸部那里传来的酸痛感让她想哭，一只粗大的手就这样把她给狠狠地抱住了。

她到底是在做什么？

「皇帝陛下，可以……撤退了吗？」

「呵呵，就这么撤退对于你我都不利吧，」皇帝不紧不慢地对她说道，「不如我们采用一种折中的办法，用最快的速度去占领花月堡，这样我们也不能算是无功而返了，不是吗？」

「可是……花月堡，也很有可能是陷阱，」梦芸对这个选择有些不放心，「我们……我们应该把继续向东前进，从妮尔妮拉王国的边境撤退，这样是最快的。」

「天真的小女孩，」皇帝不屑地看着她，「你这样做，或许能拯救这里所有人，可你的权力就这样丢了啊。如果我劝你还是尽量想办法至少取得一个成果吧，不然你的妹妹……」

「好……我……我知道，」梦芸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烫的，「请至少把指挥权交给我……」

「那你就继续完成我们的交易吧。」

……

苏美月一直在她们的帐篷里等到了深夜才见到梦芸归来的身影。

「圣女大人，你没事吧？」苏美月已经准备好了安慰梦芸的话语，因为她看见梦芸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如她预料的那般发展了。

「美月，我得到指挥权了……」梦芸一脸疲惫地倒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的半边脸遮住，「呜……前提是，我们得去占领一次花月堡，然后就马上撤退。」

「先别管这些了，」苏美月赶紧坐到她身边，「那家伙没有对你做什么更过分的事吧？」

「没有……」她无力地抽泣着，「至少那家伙对夺走我的纯洁没有兴趣，他只是很享受这种我很害怕却不得不被他摸的感觉而已。我怀疑他并不是喜欢我的身体或是脸蛋，他喜欢的是我的恐惧和痛苦……真的，他更像人类传说中的魔族。」

「你已经尽力了，」苏美月伸手抚摸着她，「也许我们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我想我可能是错了……」梦芸拿被子的一角擦了擦泪水，「我已经搞不懂了……」

「你先睡吧，你的眼圈都红了。」苏美月吹灭了帐篷里的蜡烛，「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你要怪的话就怪我吧，毕竟是我选择的和皇帝合作，这一切都是我害了你。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你一定已经没有精力指挥了。」

……

这些天来，法蒂玛一直在自己的移动军帐中探查着圣战军的消息，将自己和圣战军的距离维持在50千米左右。

就在这一天的夜里，斥候探测到了圣战军突然改变了路线，向着花月堡方向前进。

「看来，离决胜的日子不远了啊。」她在自己的心里思索着。

这与她之前的预估分毫不差。

「传令下去，让两支分队切断他们的补给线，一支分队在他们能看得见的地方引诱他们出战，」她对着传令兵说道，「我会在后方作为预备队，随时伏击他们。」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脏在慢慢地跳动。

她很奇怪，自己在临近决战的时候完全不激动，心跳也不像以前那样加速了。那种怪病，不仅仅是在侵蚀她的皮肤，也侵蚀了她的内脏。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这颗心就会永远地熄灭了。

而这时候，她又想起了妮娜对她说的话。

「对了，你们有关于梦芸小姐的情报吗？」她对斥候问道，「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有的，我们潜伏的密探留下了线索，具体还是由女王陛下自己看吧。」斥候将一封密信交到了她的手中。

「嗯……」法蒂玛拆开了密信，看完了那份关于祈月军团的调查报告。

事情果然和妮娜担心的一样，圣女梦芸受到了神圣皇帝的胁迫，并且梦芸似乎在昨天夜里遭遇了更过分的虐待，而圣战军的指挥权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被交给了祈月军团。

「梦芸小姐，」法蒂玛猜到了梦芸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让她也有些想哭，「这个时候还要这么倔强……就让我来，结束你的痛苦吧。那些男人，眼里只有权力、从来都只考虑自己的男人，不配得到你的温柔。」

她望着漆黑深邃的远处，握紧了手中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