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威斯瓦兹城堡内，士兵训练场。

地面是压平的泥土地，人是勇者的小队的五个人。

刚才，刻尔发布了自己的死亡宣言。

不理会另外四人的沉默，刻尔重新向凯伊发动进攻。那不是平时锻炼身体或者是为了寻求将来的剑，黏腻、沉重的空气令在场所有人的皮肤刺痛，剑锋斩破空气的声音更如同消逝前的悲歌，若隐若现，消失不见。

凯伊手上的盾牌被刻尔的剑压住了，身为盾卫、全身重甲的凯伊竟然被刻尔一剑逼退了数步。

「刻尔，你最近的精神状态是不太好吗？战败只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如说身经百战，战败后还懂得怎么保命的才是真正的战士。」

「凯伊！把圣剑举起来！你这样也是个战士吗！」

劲风由下而上袭来，刻尔特别订做的硬甲皮靴击中了凯伊的盾牌中央，盾牌稍微斜向上露出了破绽，无法继续保护它的主人。

刻尔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灌注了魔力的长剑挺身向前刺去，野性的斗气将长剑、手腕、手臂、肩膀连成一线，须弥之间，仿佛能看到凯伊腹部被刺穿的结局。

刺耳的声音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是凯伊手中的圣剑剑锋将刻尔的必杀刺剑给架开了，两者相互擦过，带动空气产生不详的波纹。

「啧。」

不知道这是为了攻击失败而咂嘴，还是为了没杀掉凯伊而咂嘴。

双手的力量比在战场上还要强大，身体做着激烈的运动，心脏却仅维持着比平时稍微高一点的心跳就让肌肉紧绷。

刻尔全身都处于一种阴冷的状态里。

阴寒的敌意化作沉重的攻击来化解着凯伊的守势。

但凯伊也不甘示弱，即使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防守状态，但刻尔出其不意的时候经常能做出有效的反击。

这说明刻尔对凯伊的锻炼并不是彻底无效的。即使刻尔是一场阴冷而激烈的暴风雪，也终将会有和缓的一天。凯伊身上流着炽热的汗水，正要将刻尔身上那份冰雪融化。

「哈啊……啊哈……」

即使心跳保持在平稳的水平，但刻尔的肺部需要大量的氧气，它命令刻尔像上岸的鱼一样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我会输吗？

输给在作战上从来没有赢过我的凯伊？

凯伊用自己沉重的盾牌拍击着刻尔的剑身。如果是以前满状态的刻尔，就可以利用自身强大的魔力硬扛，但现在魔力不足以前六成的刻尔仅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腕发麻。

以前我刚成为勇者的时候，感觉世界是那么的开阔，大陆都被我踩在脚下。

我的视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狭隘了？

什么时候只能看到凯伊一个人了？

我踏上勇者的旅途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在我杀入魔王领地的时候，凯伊会成为新的勇者加入小队？

凯伊……

那个我想杀掉的男人！

一丝细小的怨恨从刻尔的心脏射出，它的目标正是眼前的凯伊。

红色的魔力从刻尔的身上溢出，伴随着刻尔为了挥动铁剑而剧烈活动的上半身，逐渐形成了小型的风暴。

士兵用剑随着刻尔那杂糅了些许怨念的情绪，斩击和刺击的角度越发的刁钻。然而对于凯伊这种真正上过战场的盾位而言，刻尔这些耍花招式的攻击只能是浪费他自己的体力。

无数力度不足的剑被凯伊的盾牌挡住了，反倒是刻尔双手的肌肉随着魔力的不足而发酸，攻击逐渐减弱。

在一旁看着的法莲皱起眉头，从一开始就和刻尔一起冒险的她，看出了刻尔的状态异常。

「刻尔，不要闹了。凯伊说得对，一两次的失败并不能改变什么。」

刻尔对魔力的使用是全小队里最特殊的。他并不会让自己的魔力溢出体外，也不会使用魔法将魔力释放出去，他只会将魔力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体内，让身体和武器得到最大的强化。这也是刻尔经常穿轻型皮甲而不穿铠甲的主要原因。即使是普通的装备，在刻尔的魔力灌注下都会成为神兵利器。

但反过来说，只要刻尔的魔力开始漏出体外，这就说明刻尔的魔力不受控制，他即将要战败了。

「圣女大人，你认为我会输给凯伊吗？」

凯伊那炽热的圣剑与盾牌凶猛地打向刻尔的身体。刻尔浑身裹着紫红色的阴寒魔力与凯伊战斗。

回应刻尔的并不是法莲，而是魔法师玛德琳。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玛德琳与刻尔的关系貌似变得微妙了，他们两个同时在场时几乎完全不会说话交流。

「适可而止吧，刻尔小弟。这不是输赢的问题。如果你打伤了凯伊该怎么办？虽然法莲会使用治愈术，但不代表小队里的内部斗争是正确的。」

啊啊，不愧是玛德琳姐姐呢，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动机不纯。我认为我很有可能会死在与魔族的斗争中是真的；想让凯伊成为圣剑的新主人是真的；但想借机揍凯伊一顿也是真的。

为什么凯伊会得到三名女孩子的青睐呢？如果我能抛下这份责任的话，那该有多好。

覆盖着红色魔力的长剑带着阴冷的寒风继续攻击着凯伊。

但凯伊已经比刚开始的时候游刃有余得多。因为刻尔作为进攻方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很多攻击都无法对凯伊做出有效伤害了。

一开始的时候，刻尔的所有斩击都必须用厚重的盾牌或者圣剑抵挡，那现在刻尔的一些攻击甚至可以直接靠铠甲硬扛过去。

凯伊挥舞的圣剑反而越来越有样子。经过了和刻尔一段时间的对练，凯伊的战斗水平也在稳步提高中。

标准稳重的招式朴实无华，并不如刻尔自创的剑术那般狂暴而自由，但依然可以循序渐进地将敌人逼近绝路。

血液飞溅，那是绽开在刻尔身上的伤口。

「刻尔！不要打了！」

青梅竹马在刻尔动作停滞的一瞬间上前，她用双手摁住刻尔持剑的右手。

刻尔认得卡洛尔的那个表情。

那是悲伤与心痛。

但是啊，卡洛尔，你到底是为谁而悲伤，为谁而心痛呢？

是我？还是凯伊？

因此，刻尔甩开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并用恶毒的语气质问着卡洛尔的动机。虽然刻尔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做，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卡洛尔，你就这么担心凯伊吗？你就这么担心你的男人吗？」

现场的气氛瞬间凝固。

比起刚才刻尔谈到自己的死期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诶？」

首先发出意义不明声音的是困惑的卡洛尔，她本来就是个不识字的农村女孩，她一时无法理解刻尔说了什么。

然后反应过来的是玛德琳。在前些日子的时候，她经过与刻尔的那番谈话，无法准确地抓好自己与勇者小队其他成员间的距离。但听了刻尔现在的话，她终于明白了刻尔那时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的刻尔曾经问过一个问题：凯伊他，喜欢的到底是谁呢？

玛德琳用力地抓住卡洛尔的双肩，脸色有些恐怖地逼问卡洛尔。

「你和凯伊是怎么回事？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玛德琳姐姐……凯伊的关系？刻尔？」

卡洛尔不知所措。她的眼睛依次瞄向玛德琳、凯伊、刻尔。当她看到自己青梅竹马那不带感情的眼神时，只觉得背后一直在发凉。

而且她也逐渐明白刻尔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她脸上发红，微微低下了头。她不敢看刻尔的脸，也敢看刻尔的眼睛。

刻尔现在好可怕。

这就是卡洛尔现在唯一的感受。

正如卡洛尔所感受到的，现在的刻尔的确是很可怕。这种可怕是人际关系中无法命名却又不明不暗的可怕。

「哼哼哼，玛德琳姐姐，你不用逼问卡洛尔了。要是论先来后到，你可是第二个哦？而且你看，圣女大人还没有发表意见呢。」

刻尔的脸上带着虚无的笑容，揭露着一些应当埋藏在黑暗深处的事实。

圣女法莲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的大脑运转起来，不可能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一种情况。根据刚才的对话，法莲已经搞明白勇者小队里出现什么问题了。

首先，刻尔和凯伊是知道凯伊和三名少女都有肉体关系的。

然后，最笨的卡洛尔貌似还不知道玛德琳与法莲都和凯伊有肉体关系。

玛德琳一开始也以为自己是凯伊的唯一，但她现在也知道了凯伊和她们三个人发生关系的事实。最后是法莲，她本人是和凯伊发生过肉体关系的，她也认为自己是凯伊的唯一。然而，结合刻尔所爆出来的信息与玛德琳的反应，让法莲知道了凯伊一脚踏三船的事实，让她脸上红青交接。

现在现场的气氛极其诡异，唯一一个还没有彻底搞懂状况的只有卡洛尔一个人了。

不知道是否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某人说过，三角形是最稳固的一个形状。

现在的情况就是一个四边形加上一个孤零零的点，这无法形成三角形的四边形，大概会成为最容易崩溃的形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