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混乱之地，地如其名，是一个政权复杂多变的地方。某个城镇今天是约翰当市长，明天可能就变成了史密斯，甚至有可能会被隔壁的汤姆吞并，合并成为一块领地。

但就是这么一个权力更迭极快的地方，有且仅有一个王都，幻岚王都。整个地域都需要向王都上供，每年春秋季节上供两次，被成为「朝贡」。

但朝贡的时候，不可能从各地直接运输到王都那里，这样不仅在清点物资方面会成问题，也会导致王都人员来往过于杂乱，不便管理。于是，混乱之地的所有物资都需要经过四个城市，再运到王都里去。

这四个城市呈现出长方形的四角，分别是希耶、托尔顿、赛林和奥托。其中奥托城在左下角，是属于巨人管理的城市。

巨人们住在奥托城外围的森林，只要发生有违反城市规则的人，就会被巨人们打成肉饼。

听到这里，刻尔提出了两个核心问题。

为什么不反抗呢？

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呢？

落日渐渐西斜，莉莉平静地看着刻尔。她从座位上起来，从厨房里拿来了装满水的茶壶给空了的茶杯满上。

逐渐变暗的远处有些虫子的声音，让变暗的屋子里有些寂寥。

莉莉站着，刻尔坐着。

轻轻地用双手捧着刻尔的脸，她双手的动作像是在碰一个倒满热茶的杯子一样，小心、谨慎。

刻尔抬头看着莉莉的眼睛，看到了一滩冷漠的死水。

由于精灵矮小的身高，其实刻尔扬起的头部就快碰到莉莉的胸口了。但现在并不是在意这个时候。

「真漂亮呢。你的眼睛。你是个战士吧，是个勇于前进的战士。」

莉莉半合着眼睛，她陷入某种状态中的梦呓。

「啊啊，明亮的眼神，有牵挂的人，还有前进道路的人。」

「牛肉面，真的很羡慕你呢，有着这么一位哥哥。」

温度正在刻尔两颊上消失。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而是内心上的。

莉莉的那双手像是长满了毛一样的蜘蛛脚，冰凉黏腻。

「莉……莉莉？」

刻尔的声音中带有疑问，他伸手护住了背后的牛肉面。牛肉面也有点害怕，趴在刻尔的肩膀上，用警惕的目光盯着莉莉。

「啊，太好了。就是这样的眼神。刻尔，你过去一定不曾逃避、极少战败吧，一直都有着这么纯粹的视线，即使是看到了被巨人虐杀的人们，也能说出『要反抗』的这种话。」

莉莉的手在刻尔的脸上抚动，像是在对待自己此生的挚爱。

刻尔脸上的表情却是瞬间僵硬了。他不敢看莉莉的眼睛，努着嘴看向了一旁的地板。

我？我极少逃避？

我极少战败吗？

虽然在当勇者的最后一段日子几乎全胜，但那也是在友人塞勒斯的帮助下完成的。

想起了曾经同个小队的那三个背影。

刻尔的心中一阵刺痛。

「哈哈，看来也不是啊，刻尔。即使是战士，也会有难以忘怀的过去么？」

「这很正常吧。别管我。」

刻尔扭头伸手别开莉莉的双手，牛肉面则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莉莉。

「欺负？你是在欺负刻尔吗？」

「不不，我怎么可能会欺负他呢。」

莉莉笑着回答了牛肉面，然后按下了墙上的某个开关，一盏巨大的灯亮起来了。那亮黄色的灯光将黄昏的昏暗一扫而净，将在场三人的身心都洗涤了一遍。

那是挂在天花板上的圆筒形大灯，看起来流光溢彩，并不知道那是用什么材料、什么原理制作的。

「实在是令人惊叹。这个灯光是你制作的吗？难道精灵的工匠都像你这样心灵手巧的吗？这可比蜡烛和篝火亮多了。」

刻尔对此赞叹不已。

「精灵就只有我一个工匠哦，据我所知的话。你身为人类的话，应该知道吧？精灵是自诩高贵的种族，不会去干那种低贱的活。」

莉莉在「低贱」二字读音上咬重了一点，但刻尔没有发觉。

「是吗？那挺了不起的啊，那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精灵工匠了。」

「对，我是唯一一个精灵工匠。任何一个说出自己想要当工匠的精灵都会被自己的族人所嫌弃，所以我才会在巨人管理的城市哦。」

莉莉笑着，她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排斥你？为什么啊？」

「刻尔，我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吧！为什么不向巨人反抗、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

莉莉深吸一口气，那有点像宗教的圣女准备一口气述说自己教团的教义。

「因为没有力量，所以不反抗。因为遵守规则就能活下去，对我这种特异分子而言，反而轻松得多。」

「轻松吗？我觉得那群巨人挺危险的。」

刻尔想起了上午发生的事情。

「只要不发生暴力事件，不要吵杂，不要招惹巨人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哦。」

「……我是觉得把性命放在别人手里就挺危险的。」

「那是你，你应该用那把克洛伊送你的剑，斩杀了不少敌人吧？我这种只会打造东西的工匠，可没法作出像样的抵抗。」

「你喜欢的话，其实这种生活很不错。看你的屋子就知道了。」

整间房子大部分使用了木料，个别地方使用了石料和金属。莉莉的房子和普通的木造房子是不一样的，首先在选料方面就不一样。

外面那些高大粗壮的乔木，即使是几十个人环抱都不一定能够抱住。单纯将这些乔木砍伐，晾干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室内有着明亮的照明，各种各样的小道具给房屋增添热闹的气氛。

比如刻尔现在所处的会客室。茶几选用的是白桦木，奶白色给这个红黄木料的房屋增添了许多温馨的气氛。沙发经过了皮料的蒙皮，里面应该塞满了柔软的填充物，使坐下来的人倍感舒适。在视线范围内，还有一个浅色的木架子，上面有许多经过雕刻的矿石或者木雕，这些木雕大多是动物的形象，刻尔在室内竟然感受到了自然的气息。

刚才牛肉面盯着一个鹿形的水晶雕刻看，刻尔产生了要买下来的冲动。

室内的一切布置，没有黄金、图画、刺绣那些所谓很昂贵的物品，但也能充分感受到一丝高贵。

经常出入贵族宅邸讨要兵权的刻尔是知道的，并不需要金银财宝，单单是整洁和美观也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上流。

「毕竟是我生活的房子嘛。既然在人生中任性了，那不妨再任性一点，对自己好一点。」

「怪不得找你打造东西要这么贵。其实也情有可原？」

「现在你不嫌我的收费贵了嘛。」

「这一点还是饶了我吧……虽然我现在突然觉得挣钱挺容易的……不过你这里的小雕刻什么的，大部分都是自己做的吧？既然花不了多少钱，麻烦你给我打个折呗。」

刻尔已经发觉了，只要自己不是在当勇者，凭借自己一身战斗的本领还是挺容易挣钱的。先不说和平的时候，现在艾尔斯王国和混乱之地都是烽火连天，对于刻尔这种有实力的人是最佳的发挥场所了。

「打什么折，来帮忙准备晚饭吧。都到吃饭的时候了。你们俩是长期旅行才来这里的吧？如果没地方住的话，随时可以住在我这里哦？」

「好嘞，牛肉面，今晚咱俩去森林猎个大个的请莉莉小姐吃饭，我们总不能太过麻烦莉莉小姐。」

「哦！好吃的！」

莉莉轻笑了一声，阻止了刻尔的行动。

「可不能这样子哦？因为有巨人在森林居住的缘故，其实这里附近的动物几乎都绝种了。」

「诶？」

「所以你进城的时候会发觉这里特别安静吧？那是因为大型动物早就消失了哦。」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