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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一顿普通的晚餐，克洛伊明白了刻尔的来意。刻尔作为送货人回到弗吉斯小镇，为克洛伊带来这本刚制作完成的魔导书。

「总之，刻尔，我非常感谢你帮我带回了这本书，谢谢。」克洛伊在办公室的抽屉里翻找些什么东西，然后抓了一把金币放桌面上：「嗯——幻岚王都那边征收了很多钱，我最近穷了，就这么点，拿去吧。」

「哎？这么好的事？我就运本书而已。」

「你不要？不要我就……」

「谁说不要了，找莉莉干活这么花钱，也亏你有一千金币付给她。」

「预先说明，我这本书值两千。」

「诶？」

「要是我发现有一点点破损，我让你赔得裤子都得脱掉。」

「和我没关系啊！你看这个包裹，一点都没破，莉莉怎么包给你的，我就怎么送过来了！」

一边说着，刻尔一边将桌面上的金币一枚枚地收起来。

拿了一半，留下一半。

「这样就够了吗？刻尔？」

「嗯。」

「那我就当还清这个人情咯？」

「本来就没什么人情啊，我有事要回这里办，带书是顺路的。」

两人相隔数米，中间隔了个办公桌，绿色眼睛与金色的眸子相对。经过了一段眼神缠绵，两人同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然后刻尔拿起了桌面上的一个金币，贴近眼睛细细把玩观察。

「只有这一枚金币是不一样的，我想问这是为什么呢？」

那枚金币比普通的金币偏大一点，上面有一个女性头像的浮雕。刻尔是艾尔斯王国出身的人，他不大分得清混乱之地的金币是怎样的，不过唯独这一枚金币，刻尔知道这并不是混乱之地的官方金币。

因为这枚金币浮雕上的女性，长得很像克洛伊。

「我让月影一族里会铸造的工匠，帮我做的。怎样，好看吧。」

克洛伊舔了下嘴唇，似乎对这枚金币相当满意。

一般来说，金币会刻上国王、王后或者是大贵族的头像，在某些地方贵族权力特别大的地方，使用当地贵族的头像并不稀奇。

刻尔将这枚金币抛起又接住，抛起又接住，装作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提出了一个问题。

「克洛伊，你是贵族吗？」

不轻不重，一小堆声音像是砂子一样被风吹走了，但足以让对方能够听见。

这个问题，是纯粹的疑问呢，还是另有意图呢。刻尔背对着克洛伊把玩着金币，用指甲一下又一下地将金币垂直弹起，发出清脆的声音，被弹起的金币在空中不断翻转，被灯光照得一闪一闪的。

克洛伊看着刻尔的背影，那双认真的金眸在揣摩着这个男人的真实意图。不知为何，克洛伊认为自己需要慎重对待这个问题。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曾经？」

「嗯。我的本名是克洛伊·琼斯·克利夫，因为被剥夺了姓氏，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克洛伊而已。」

「啊，这样啊，我听说被流放的人会被剥夺姓氏呢。」

「没错。我被逐出家门了。说实话，正经魔族哪里会待在混乱之地的，还和一群其他种族的人混在一起，过这种居无定所的生活？」

「你不喜欢这种生活吗？」

刻尔想起了克洛伊带着人发起革命的那一天。群情激愤，所有人都有着很多不满。克洛伊正是利用了人们对生活的不满，才掀起了革命。

那克洛伊本人是否也会存在这种不满呢？她对自己的生活是怎么看的？

「不不不，刻尔，你搞错了事情的重点。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个正经的魔族。刚来到这块土地的时候，我还小，被巴雷特一家收养。说实话，那段日子我过得挺开心的。但后来巴雷特的妻子死了，我才开始和巴雷特一起在混乱之地流浪。」

克洛伊聊起自己的过去，和刻尔分享自己曾经的人生。

「我遇到了很多人，和很多人聊了聊现在和将来，所以才决定发动革命的。不过正确来说，应该是很多人聚在一起发动了革命，只不过他们恰巧是由我集结的而已。不过我肯定也是有私心的啦，那枚金币就是证明。」

金币上铸有自己的头像，那是大贵族或者是皇家的象征。

「这么说，你也是个贵族咯……起码在精神上是……」

低落的声音，低落的情绪，证明了现在的刻尔正处于低落状态。克洛伊不清楚刻尔的过往，不了解刻尔心里在想什么，并不代表克洛伊不感兴趣，而是没有一个了解他的机会。

而现在应该就是那个机会。

因此，克洛伊对刻尔的回应是：

「嗯？这和贵族有什么关系啊？谁都有想过自己成为国王的那瞬间。你没有想过自己要成为个国王吗？成为了国王，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杀谁就杀谁，还有数不清的俊男美女，难道你就不心动吗？」

「……太低俗了……不过我承认的确有想过……」

「低俗吗？倒不如说所有人都这么想吧。男人不是最喜欢后宫的吗？」

「……你也想开后宫？」

「开玩笑，我没兴趣被不同的男人插。」

「……你女孩子说话能不能矜持一点……」

「顺带一提我是处女。」

「诶？不是，这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啊……」

「那你现在还觉得我是贵族吗？」

克洛伊挑起了眉毛，上半身像是老虎扑倒猎物一样靠近刻尔。如果不是他们之间隔着一张办公桌，她会整个人撞到刻尔身上。

灰色黯淡的发丝像是旧衣服上脱出来的麻线，金色的双眸也因为过度疲劳而变得浑浊。

估计是连日工作，她根本没有时间整理自己的外表外貌吧。即使是非常努力了，但办公桌上还有堆叠成山的文件没有看完，这就是现在的克洛伊。

刻尔被克洛伊那贴近自己的黑眼圈给逗笑了，在有点狼狈的情况下，用认真的表情问出这个问题，的确是有点好笑。

「哈哈哈，这样来看，你确实不是个贵族。」

「给我纠正你的说法啊啊啊！我曾经是个贵族！将来也会重新成为一个贵族！只是现在不是而已！而且你的地位肯定也不低吧？该不会你跟我一样是被家族流放的？」

「诶？我？我怎么可能……我现在只是个农民而已……」

面对克洛伊那质问一样的眼神，刻尔低下了头。不知为何，看到那双带着某种激烈情绪的眸子，刻尔不敢与之对视。

「像你这种级别的剑士，怎么可能不会自己处理伤口啊？你是在开玩笑吗？虎口撕裂这种伤就这样留着让它自然愈合？虽然有魔力的战士有更强大的自愈能力，但伤口没有对上的话，胡乱愈合只会让不该粘合在一起的血肉糊成一块的吧！」

「这个……我一般都是找治愈术士的……」

「所以才说你是出身高贵的人啊，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治愈术士？一般人不都是靠药草、药水和一些懂得治疗魔法的魔法师吗？你可别以为专职治愈的治愈术士数量很多啊！」

「啊，这。」

被克洛伊慑住的刻尔，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而且你还说什么矜持，一般野狗一样的男人不都喜欢女人说黄段子的吗？肯定有一个地位不低的人在削薄你的脸皮吧！」

说对了。

克洛伊的每一句话都切中核心。

有法莲教导刻尔看书写字，有玛德琳教导刻尔为人处世，还经常在打仗间隙与王国贵族虚与委蛇，刻尔没有贵族的地位，但素养比一般人要好多了。

只有残念的卡洛尔，虽然法莲一直在用心教导她，但卡洛尔还是只能写刻尔的名字。

见刻尔说不出什么话来，克洛伊乘胜追击。

「所以说，你刚才问我是不是贵族，是想问什么？为什么这么在意我是贵族的问题？看样子，我的事情肯定是莉莉说给你听的吧！」

来了！终于引到这个话题上来了！我不愧是个天才！

克洛伊的心中有一种澎湃的狂喜。

这下子，刻尔有什么样的说法，有怎样的理由揭示给我看呢？来吧，刻尔，老老实实地把内心暴露给我看吧！

让我看清楚你是个怎样的人，让我了解你的力量来自何方，让我知道那晚你为何孤独！

刻尔在弗吉斯小镇酒馆里独自一人喝酒的样子，依然在克洛伊的心里挥之不去。

「啊，不是，其实并没有什么深层次的理由……我认识一个魔族的人，他的地位挺高的，如果你是被家族流放的话，我想他是不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魔族？还是地位高的魔族？」

「嗯，他的名字是塞勒斯侯爵，现在是魔族边境军队的总指挥。」

「塞勒斯侯爵？啥玩意啊，我就记得我家里以前有个看门的叫塞勒斯。」

「诶？」

「不是，你『诶』什么啊……」

克洛伊有点哭笑不得。

我本来还想探究刻尔的内心世界的，怎么给我来这一出啊……

不过可惜的是，明面上我是被家族流放的，但实际上我是因为魔王才流放的呢。

而且那个恶心的萝莉控魔王，我才不要回家里去呢。

我发誓。

真的恶心得想死。

但克洛伊不知道的是，她这个刚发下的誓言，不到一阵子就要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