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话 威斯瓦兹的记忆

刻尔的肩膀被洞穿,钻脑的痛麻痹了脑浆。平时总能保持清楚思考状态的大脑马上就不行了,陷入了昏迷状态。

在昏迷中,似乎听到了克洛伊、特鲁伊、卡丽坦、莉莉等人的声音,但刻尔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

在昏迷中,他的体力和生命力在缓慢流失。

在昏迷中,他的魔力也快干涸。

在昏迷中,他看到了……地牢。

一段来自威斯瓦兹的记忆回到了他的身体,还有着部分魔力。

这些魔力对于平时的刻尔来说,不算很多,但在这时候就是荒漠降雨,来得及时。

于是,威斯瓦兹里的记忆回到了本体的身边,向本体展示了那座城堡的故事。

卡洛尔有可能是疯了。

威斯瓦兹里的士兵们在闲言碎语中传递着这样的信息。

从某个诡异的夜晚过后,卡洛尔就一直这样了。在那天晚上,威斯瓦兹里的士兵们很多都昏睡了过去,但在第二天清晨,自己性命、脑袋还在,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有其他想法了。

也不能有其他想法。

城堡没有被魔族攻破,他们仍然是威斯瓦兹的士兵,他们需要固守在这里。好在最近魔族的攻势停了下来,没有再进攻过这座城堡。无论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情,生活仍然在继续,他们必须坚守自己身为士兵的本分。

大多数人,还是维持原样,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但有一个人不一样了。

那就是卡洛尔。

那天晚上过后,清晨,卡洛尔疯了一样狂奔到地牢里面,直到眼睛捕捉到刻尔的身影,才松了口气。接下来的日子,卡洛尔就像是住在了地牢里面,对刻尔住的牢房寸步不离。

地牢里很暗,唯有靠近通道附近才有一点火炬的光亮。整个地牢就只有一条通道,通道两边就是牢房了。火炬只有在牢房面向通道的这边才会插一个,基本上只能照亮牢房门口附近的地方,牢房深处有些什么就完全看不到了。

刻尔背靠着铁栏栅坐着,那是靠近通道一面的铁栏栅,在那里,火光刚好能照到刻尔的身影。

卡洛尔同样坐在地上,她上半身左边一侧贴在铁栏栅上,那个样子似乎是为了拉近自己和刻尔的距离。

一个在牢房里面,一个在牢房外边。

身心各在一方,仿佛咫尺天涯。

「……刻尔,你真的不想出去吗……回家吧,我们回家好不好……」

「卡洛尔,我们现在也没办法离开这里吧。」

「我们两个可以一起走的……」

「那凯伊呢?」

卡洛尔的肩膀抖了一下,沉默暂时包裹了两人。

呼——哈——

刻尔呼了口长长的气。

「卡洛尔,你和凯伊之间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吗?」

「……我不和凯伊玩了,以后都……」

「你们分手了?」

「嗯。」

卡洛尔和刻尔两人都背靠在铁栏栅上,刚好背对着彼此,不知道对方现在是怎样的表情。男女交往、分手,属于正常现象,因为凯伊瞒着卡洛尔和其他人交往,的确也是太过分了一点。

「这样啊,你们分手了啊。凯伊为什么要瞒着你,和姐姐、法莲她们交往呢?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也会生气。」

「刻尔,你不会走吧?」

「诶?」

「……我做了个梦……我和凯伊在一起了,你和一个魔族女人走了……」

「……我不会走的。」

「呐……你不要去魔族领地好吗?玛德琳大人、圣女大人,回国随便找个女人都好,不要去魔族领地,不要离开我们好吗?」

刻尔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的本体已经不在这里了,很有可能开始了新的生活。克洛伊是个魔族,刻尔认为在的本体很有可能已经在魔族领地里了。

那么本体会不会背叛艾尔斯呢?刻尔不知道。

刻尔和本体都是一个人,面对同样的选择题,两人应该都会有同样的抉择。

「还得国王和其他人放过我才行啊,我目前还有叛徒的嫌疑呢。」

「那我们逃走吧?我们想走,没有人能拦住我们。」

「卡洛尔,这样的话,连你都会成为叛徒的哦?」

「叛徒又怎么样?王国还不是靠我们挡住魔族入侵吗?这里没有任何人能拦住我们。」

刻尔听了卡洛尔的话,闭上了眼睛。

如果不是今天,如果是在和其他人闹掰之前,如果本体还没有离开威斯瓦兹。

卡洛尔早一点这么邀请刻尔的话,他会怎么做呢?

现在的刻尔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

因为他没资格做出选择,也没办法给卡洛尔任何承诺。而且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刻尔肯定会拒绝卡洛尔的邀请的。

刻尔迟早会回到本体身边,和本体成为一个人。

他没办法给卡洛尔任何东西。

「卡洛尔,如果你想走的话,你一个人走吧。」

「我不要!刻尔在哪,我要去哪!」

「你要跟着我么……」

「刻尔,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等魔王死了以后,我们会一起住在王都里……我和凯伊住在王都里,你和圣女大人或者是玛德琳姐姐也住在王都里……」

「……」

「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生活……在节日的时候,一起庆祝节日,有了孩子,可以让他们玩在一起……最后,我们可以一起老去,在家里聊起年轻时的事情……」

「嗯,是啊,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十几年了,我们一直都在一起的,毕竟我们是青梅竹马嘛。」

刻尔顺着卡洛尔的话说下去。

这个将来确实很有可能实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真的很有可能会是这样的结局。

如果法莲和玛德琳有一个人站在刻尔这边,在刻尔怀疑王国对勇者不怀好意的时候,稳住他的心态,那在魔王死亡之后,勇者们还真的很有可能在王都常住,迎来卡洛尔所想的结局。

但是,没有如果,没有过去。

在这个世界里,也不存在那样的将来。

即使在地牢里的刻尔,心软下来,答应了卡洛尔的逃跑请求,那也不会产生任何的意义和结局。

那前方,肯定只有徒劳。

「所以啊,刻尔……你不要离开我,好吗?不要去魔族领地那里,可以吗?」

说到最后,卡洛尔已经带上哭腔了。即使刻尔看不到卡洛尔的脸,也知道她一定在哭了,还是哭得很伤心难看的那种。

「嗯,我不会走的。」

刻尔知道,无论自己回答什么,都不存在任何意义。真正的选择权在本体手中。但这种时候,与其将残酷的现实摆在卡洛尔的面前,还不如附和着卡洛尔的话,停止她的哭泣。

「……刻尔,你真的不会走吧?」

「真的。」

我不会走,只会在本体取消技能的时候,和本体合二为一。

「我们还可以一直在一起吧?」

「我一直都会在这里啊,我能去哪里呢?」

「如、如果其他人害你,我一定会让你走的!」

「哈哈,应该不会吧,我毕竟也当了四年勇者啊。」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其实刻尔没有说什么,他只是一直在哄卡洛尔而已。

在中途,玛德琳和法莲来到地牢,给两个人带来了食物和水。卡洛尔吃、睡都在地牢里,无论是谁来劝说,都不肯离开刻尔的牢房。

法莲和玛德琳都想说些什么的样子,但卡洛尔一直都在刻尔的身边,她们不方便和刻尔谈一些比较私人性的话题。

于是,她们就从地牢里上来。

凯伊站在地牢的入口,低着头。他喜欢的女孩子就在地牢里面,但她心里很有可能已经没有凯伊了。

法莲和玛德琳一左一右地路过凯伊身边,两人都带着同情的意味拍了拍凯伊的肩膀,还给凯伊各送了个叹息。

两人聊起了关于刻尔的事情。

「法莲,你觉得刻尔说的是真的吗?」

「应该吧。不然我也不知道该相信些什么了。」

特鲁伊离开威斯瓦兹的第二天,法莲和玛德琳都冲向了地牢,她们要确定刻尔的所在。看到刻尔还在地牢里,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然后问起昨晚的事情,刻尔给她们的回复很简单。

「特鲁伊实力不强,我害怕她会有危险,所以我让克洛伊带走她了。」

刻尔的说法可能性很大。

但存在一个不正常的地方。

为什么当晚离开地牢的刻尔,不跟着一起走?

刻尔是这么回答的:「我是勇者啊,勇者留在这里抵御魔族的入侵,有什么问题吗?」

这两个回答,乍一看都没什么问题,但完全不符合刻尔平时的做事方法。

但是正如法莲所说的,如果刻尔都不相信了,她们还能相信些什么呢?

是相信满口胡言的凯伊,还是相信搞不懂自己内心的她们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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