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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有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夜晚，卡洛尔靠在刻尔的牢房前睡着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没有吵醒卡洛尔，在刻尔的身边，她似乎睡得很香甜。

刻尔的牢房深处，发出了些硬物相互摩擦的唦唦声，类似于用什么东西在墙上划拉一样的声音。

地牢里相当黑暗，也就门口通道和牢房门前点有亮光，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没人看得到牢房深处的黑暗有些什么。

脚步声顺着地牢的楼梯下来，脚步的主人似乎有点失魂落魄，脚底不稳。因为这声音相当不规律，而且大小不一。

听起来像是步履蹒跚的人在走下来。

刻尔从牢房深处冒头，他走到牢房门边，顺着铁栏栅外面看看到底是谁来了这里。

幽灵法莲小姐过来了。她的走路方式很像幽灵，也忍不住让人称呼她为幽灵。

叮、叮、叮——

刻尔抛接着一枚金币，金币和他的指甲发出好听的叮叮声。

这或许是因为刻尔感受到了法莲身上的沉重氛围，为了让两人轻松点，才刻意作出这样的行为吧。

「呜呜呜——刻尔……」

「诶，法莲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看到刻尔的脸，法莲就泪崩了。眼泪就是雪崩，从她那双蓝色的眼睛里一直往下掉。

「凯、凯伊，凯伊他说不喜欢我了……呜哇哇啊啊……」

「这样啊，那是很伤心呢……凯伊是个坏人啊。」

「凯伊……凯伊是个大坏蛋！我讨厌死他了！」

「嗯。我也很早就不喜欢他了。」

恸哭着的圣女，和关在牢房里的勇者，在地牢里说着话，一起谩骂着凯伊。法莲是怀着真正的憎恨去骂凯伊这个人，而刻尔则是语气温柔地附和。

刻尔也不是一点都不讨厌凯伊，甚至比法莲更讨厌凯伊。

但是啊，到了刻尔这个时候，特别是知道自己是分身的那边，很多事情就看开了。自己迟早会和本体融为一体，远离这片曾经深爱的土地。

如果过去没有爱过，又怎能为它奋战呢？

刻尔始终还是个带有感情的人。尽管他对陌生人相当冷漠，但对于认识的人还是怀有着亲近感。

即使自己曾经被她们伤害过。

刻尔的双手伸出了铁栏栅，法莲明白了什么一样，走上前去，任由刻尔用衣袖擦着她的眼泪。

「我讨厌死他了……凯伊什么的，去死才好……」

「是啊，如果他不在的话，我们的圣女大人肯定不会哭成这样吧。」

「唔呜呜啊……刚、刚才，他、他是为了教皇大人才、才接近我的……」

「真是个坏人啊，欺骗少女的纯情。这样的人活该没人喜欢。所以他啊，以后肯定会孤独终老的，没有人喜欢他的。」

「他、他没资格活得老……他很早就就会死……」

严格上来说，刻尔也不是安慰，只是陪在法莲身边。现在这几个人的关系，就连在地牢里的刻尔都察觉到一点点了。每个人内心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黑暗想法，勇者小队已经回不去了。

在刻尔爆出凯伊脚踏三船的那一刻，或许勇者小队就已经四分五裂。

深夜，法莲逐渐停止了哭泣。她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不再哭泣的她，才是个圣女，而不是个脆弱的少女。

刻尔和法莲背靠背坐在一起，只是两人的背没有贴合在一起，中间隔着冰冷的铁栏栅。

「刻尔……抱歉，这个时候还……其实我没什么脸过来见你……」

圣剑的飞行能力被封印之后，法莲让玛德琳把这件事情转告给刻尔知道。封印圣剑的能力，只需要对圣剑施法，在地牢里的刻尔应该是不知道的。

飞行能力被剥夺，刻尔也没说什么。他平淡地接受了一切。他本人其实也感受到了一点，在灵魂深处那里，和某种东西的联系变弱了。

那或许就是圣剑和他之间联系吧。

「嗯？来见我不用想那么多东西啦。刚好，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很孤独。牢里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很无聊啊。能做的，也就是陪着卡洛尔聊天而已。」

「孤独……」

听到刻尔这个词语，法莲才忽然发觉，自己在这座城堡里，或许已经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玛德琳是那个样子，也拒绝了凯伊，卡洛尔本身就不怎么聪明——

和凯伊吵完架的时候还是白天，到了这个深夜法莲还是没法睡着，哭湿了枕头都没法止住悲伤，她这才来到地牢里。

夜幕深沉的黑暗令她惧怕，身边人的恶意令她颤抖。

反而是这个地牢里，存在着一点温暖。

叮——

「卡洛尔啊，她还小。我是指精神上。你们能好好教教她就好了。」

「……我可能……没有什么能教她的。」

因为我自己就一塌糊涂。

叮——

「姐姐最近有点心神不宁，我已经和她说过不用在意我的事情了，身为艾尔斯人举报与魔族亲密交流的人很正常吧。」

「她不该这样……我们是同伴啊……同伴之间怎么可以告发呢？就算你犯了什么错，应该把你纠正回来才对……而不是做这种龌龊的事情……」

不要谈论别人了好吗？刻尔，我的事情、我的事情才更加重要啊。

叮——

「哎，我们到底是在哪里出错了呢。法莲，放下凯伊吧，总有一天，你会有更好的结局的。你既是圣女，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我从未见过声音有比你更好听的女孩子。」

「唔——谢谢。我、我也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

是啊，我们一起走过了四年，难道不是最熟悉对方，最明白对方的人吗？

叮——

「我很好吗？」

刻尔的音调提高了一点，他似乎对这个评价感到奇怪。

「嗯……我啊，我或许从来没见过比刻尔更好的男人了。」

叮——

「诶，我觉得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很多东西就不用客套了吧。」

「……不是客套话。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还是喜欢你。」

叮——

「嗯。我知道了。」

「嗯，你知道就好。」

叮——

短短的沉默。

只有刻尔抛接金币的叮叮声在响。

卡洛尔还在呼呼大睡。

「刻尔，我听到了什么声音。」

「你说这个啊。我闲着没事就在玩这个。」

刻尔伸手到背后，碰了下法莲的肩膀，法莲也伸手过去，她摸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圆圆的，边缘有有些磨损，似乎不是完整的圆形。

刻尔的体温还在上面。

法莲拿到手里一看，那是一枚金币。金币的一边缺了一块，已经被磨平了，似乎是用了很久的样子，有点旧。透过通道上的灯，一个女人的头像在那金币上呈现在法莲的面前。

「刻尔……这个是？这个是谁给你的？」

「一个叫克洛伊的女孩子。」

「……她是那天的那个魔族？」

法莲的直觉唯独在这个时候特别敏锐。

刻尔停顿了一下，他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意义。

轻微的叹息声，从刻尔的喉咙里窜出。

「是的。」

在那瞬间，法莲握着金币一抬手，但她另一只手抓住了她自己的手腕，为了不让这枚金币被扔出去。

这种孩子气的事情，做得再多也没用。

正如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之后，法莲才敢向刻尔述说爱意。

正因为不可能，所以才会勇敢。

正因为曾经可以，所以才怯弱。

为什么以前就是说不出口呢？为什么过去就是胆小呢。

法莲质问内心，得不到答案。

而且吧，如果和刻尔交往后，再和凯伊搞在一起，恐怕会造成更加糟糕的结果。

这样想来，也算是自己找的结局吧。

法莲将金币还给刻尔，嗓音再次哽咽。

想到很多事情，法莲忍不住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