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再會


動蕩,尚未結束。


以亞人國為中心散發出的力量波動,使得各個早已覺醒的『關係者』們為之一震,並將之視作一種預兆。


有的笑然面對。


有的加緊腳步。


有的不屑一顧。


有的予以嗤笑。


無論心懷怎麼樣的想法,他們都十分清楚,在這一波動之後——『世界即將邁入下個階段』。


那是睽違千年的,決定空位之戰。




在瑪斯特大陸的某處未知洞窟,有兩人正圍坐在篝火旁邊。


其中,年僅約十來歲、將一頭白髮綁為馬尾的女孩,正安穩地沉睡著。


守在她身旁的那名紫髮男子、加爾達沃,則只是凝視著篝火映射出的光芒,遲遲未有入睡的想法。


他,在等待著。


等待自那『感受』出現後,一定會來見自己的人物。


直到一道氣息被他給捕捉到後,他才慢悠悠地開口搭話。


「……真慢啊。以妳的腳程,不應該在一個鐘頭前就抵達嗎?」


「無語。這可是該感動的重逢,卻只說的出這種話。」


「嘎嘎。我可沒有什麼特別的話想跟妳說啊,娜莉雅。」


娜莉雅——被加爾達沃如此稱呼之人,其身份當然不言自明。


《黃昏》、在《獄》中也極其特殊的存在,相當於其創造者的人,也是加爾達沃等人尚在孤兒院時的院長。


在加爾達沃的記憶中,被喚作娜莉雅的這名女性,是一位留有缺乏光澤的白色長髮、棕色的雙瞳中不見任何的情感色彩,宛如沒有生命般的人。


詭異、卻無法留下印象。


奇特、卻索然無味。


這是當時幾乎所有人的一致想法。


而在一眾《黃昏》當中,就只有加爾達沃、弗德、緹蜜雅、赫格以及諾斯五人,知道娜莉雅的一份秘密。


「嘎嘎,這又是誰的臉呢?」


《狂魔》發出壞笑,盯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女性。


她,有著一頭接近紫色的湛藍長髮,一灰一紫的異色雙瞳中,釋放出某種令加爾達沃心神不寧的氣息。


無論如何,都與在《黃昏》時的樣貌相去甚遠。


可是,那又如何?


加爾達沃很清楚,眼前的人確實就是那間孤兒院的院長。而這面容的變化,也是他所知道的『秘密』。


「更正。這並非是誰的臉。」


「妳的意思是,這張臉是真貨?」


「然也。」


聽聞此話,加爾達沃翹起眉頭,並第一次正面對視起娜莉雅。


早在《黃昏》還未解體之前,加爾達沃就不曾一次對娜莉雅產生過興趣。


她身負著特殊的力量。加爾達沃對這點很是清楚。


然而,仍舊沒有興趣。


因為加爾達沃知道,無論自己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都不會讓娜莉雅出現想要動用那股力量的想法。


她,沒有慾望。


相較於諾斯、弗德這種有明顯底限在的例子,娜莉雅就真的是難以理解。


既然無法品味那股力量,那加爾達沃當然對之毫無興致。


到今天為止的確如此……


「嘎、嘎嘎!這不是很好嗎!」


一旁傳出了動靜,或許是同行人不小心被自己所吵醒。可現在的加爾達沃無法管這麼多,只希望盡量地將心中的愉悅展現出來。


「嘎、嘎嘎!居然能見識到妳不同於以往的一面,果然這個世界就是不缺有趣的事情啊!」


「這句話是我要說的,加爾達沃。我本以為在這一年之間,多少會傳出你四處狩獵名人的消息出來,然而除去那場留下漆黑的一戰外,就沒有再看見任何的大動作。」


正如加爾達沃了解著娜莉雅同樣,身為扶養《黃昏》成長之人,她本該對眼前的《狂魔》瞭若指掌。


可現實卻出乎她的預料。


亞人國的《申》和《十二武尊》、共和國的《代刑人》與《神罰軍團》、聖國的《混沌之棺》及《十二聖輪》再加上最為強大的帝國。對於加爾達沃這侵襲世界的『病毒』而言,由以上的大國所統治的這片瑪斯塔大陸,可說是絕佳的溫床。


即便如此……


「先不說行跡難以判定的《殲刃》,《申》法孫、《代刑人》達文 • 布里歐,背負最強之名的這兩人,不就是你最喜愛的燈光嗎?」


「嘎嘎,把我說得像是蟲子一樣。」


下意識地出言反駁,並又得到了「非也,你並非撲火自焚之流。」的回應後,加爾達沃露出他人從未見過的苦笑,回應了娜莉雅的問題。


「是呢,若要問到為什麼,答案其實非常簡單。《申》和《代刑人》這兩人,是『不行』的。」


「就連他們都入不了你的眼?」


「嘎嘎,才不是!真要說的話,我多希望能直接衝進去亞人國和共和國內,與他們進行痛快的廝殺!但令人無法忽視的是,若我真的這麼做,他們絕不會『認真』與我死鬥。作為國家的守護者,他們不可能在『會毀滅自己國家』的前提下拿出全力。他們是矛、而非盾,只要沒有一個因緣讓我能在外面遭遇他們,就無話可談。」


並非實力不足,而是立場的問題。加爾達沃在話後繼續補充。


「在這些限制之下,還能夠拿出全力應戰的,或許就只有《不死的魔女》而已。不過,畢竟『約好』了,我不會與她真的廝殺起來。」


「唯獨在會不會願意遵守這事上,我無刻不膽顫心驚。」


面對這埋怨似的話語,加爾達沃只是以輕笑回應。隨後,他露出些微尖銳的眼神,朝著娜莉雅發出詢問。


「那麼,是時候說一說妳來見我的意圖了吧。一直以來都躲著『我們』,卻在這個時間點現出身來,不可能沒有目的。」


「不知道為什麼嗎?」


「當然知道,就是那股莫名的『力量波動』吧。如同一道電流突然竄進身體一樣的刺痛感,嘎嘎、那可是很新鮮的體驗啊。」


「……果然,你能感受到呢。」


「果然是什麼意思?」


不明所以的話令加爾達沃感到疑惑。


可是很顯然的,娜莉雅並沒有要更深入解釋的意思。


「『下個階段』即將要到來了。」


「嘎嘎,還是一樣,就喜歡說些沒人聽得懂的話。」


「我來到這裡,只為一件事情。」


《黃昏》的院長伸出手,指向了加爾達沃右肩下的空虛。


那是曾經,在暴虐的罪人藉由虛像重新現身在世界上時,加爾達沃與之交戰後被漆黑吞噬的傷。


「我,要把它『治好』。」


「啊?」


呆愣聲從加爾達沃的嘴中發出,畢竟娜莉雅的發言就是這麼天方夜譚。


「別說笑了。這可是我的右手,發生什麼事我十分清楚。」


他將視線移向右肩,那裡『看似』什麼都沒有,然而……


「我的右臂,還『活著』。雖然沒有肉體上的連接,卻不知為何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沒錯,硬要說的話就是唯獨右肩下的部位,活在了不同於這個世界的異界中。面對這樣的情況,哪來的治癒方法?」


「更何況」,加爾達沃繼續說道


「沒有治好的必要。這是那場為了享受那場饗宴,而付出的必要支出。對我個人來說,就算少了右手……」


「要是我說……哪怕是狀態完全的你,也不一定能戰勝的人即將出現。你還會保持著同樣的想法嗎?」


聽完,加爾達沃陷入沉默。


見對方被自己的話所吸引,娜莉雅趁著機會拿出某個東西,將之展現在加爾達沃眼前。


那是一塊黑色的石製板塊。


對於其為何物,加爾達沃心中有個莫名確切的猜想,但他懷疑的是為何娜莉雅會擁有這種東西。


「聖典,而且還是漆黑色。儘管早就知道妳有許多身份,卻沒想到連《混沌之棺》都在其中嗎?」


「然也,且不僅如此。」


黑色的石板發出光芒,那是比起聖典更加漆黑、卻讓人感覺『明亮』的深色之光。


寄存於言靈中的神跡,由氣的變體『聖蹟』而成的『聖法術』,展現在加爾達沃的面前。


『〈聖典 • 降神之章第四節:心懷感激地接受吧,這是主為報答信仰而贈與的進化之光〉』


不同於治癒、守護、祓魔與裁罰的四大聖法術,僅有聖國的《混沌之棺》才得以掌握的奇蹟展現。


還不只是如此……


娜莉雅伸出手掌,對準加爾達沃的斷臂。


「〈盛尊名 • 黑卡蒂〉。」


與聖國之聖法術相對的特殊術式,亞人國的尊名顯現。


那是擬神的領域,將術式決定的道理加註於世的力量。


一次又一次的驚喜,就連《狂魔》也瞪大雙眼,內心為眼前這位認識卻不熟悉之人感到動搖。


瞬間,鈍痛襲擊向加爾達沃。


對於這位怪物來說,那可說是非常陌生、卻夢寐以求的感覺。只可惜這個痛苦並非是他真正追求的,而是單單的『過程』。


他看往疼痛傳來之處——右肩,那被暴虐罪人以漆黑異界奪走的部位。


「嘎、嘎嘎,這不是很好嗎?」


肉團從斷面內湧出。用最直接的話語形容加爾達沃看見的景象,恐怕就是這麼一回事。


膚色的波浪不斷生長、塑型,最終成為了一條完整的肢體,是與失去前如出一轍的手臂。


「居然在我面前展現這種力量嗎?」


「比起確認重新獲得之物,現在更對我的力量產生興趣嗎。真不愧是你呢,加爾達沃。」


看穿這位戰鬥狂眼神中的慾望,娜莉雅閉起眼睛,表現出早已預料到這般情況的態度。


事實也確實如此。


在治癒……不,應該說『奪回』加爾達沃右臂的當下,《黃昏》院長的身體開始浮現出水紋般的動蕩。


「事情已經辦完了,我將前往其他人的身邊。」


「嘎嘎,又要逃了嗎?」


「然也,繼續待在此處,僅有生命危險罷了。」


待娜莉雅的身體逐漸變得模糊,其存在本身也已經能視作『不在這裡』。


趕在對方完全消失之前,加爾達沃拋出最後的疑問。


「除了我,妳還找了什麼人?」


「在你之前,僅有緹蜜雅 • 阿各密。在這之後,則是赫格 • 斯卡因、弗德 • 海林思以及諾斯 • 布里德辛,順序依照會面的難易程度所排列。」


說完,娜莉雅便立刻沒了身影。


確認到氣息完全不見後,加爾達沃呼出一口氣。


他敏銳地察覺到同行人試圖隱藏起來的視線,卻故意將之無視。


只因為,如今的他已被興奮所取代。


現在還在他的腦中,時刻回想著剛才聽見的話語……


『哪怕是狀態完全的你,也不一定能戰勝的人即將出現』


光是反覆品味著這句話,就令加爾達沃變得呼吸急促、雙眼更是被血所充紅,拳頭緊握地像是會將指甲刺入手掌一樣。


他看向自己的右手。


明明還未答應,卻被擅自帶回來的這隻手臂。


「……嘎、嘎嘎。」


好餓。


好餓…!


遭人激起食慾的野獸,豎起全身的汗毛,開始感應起周遭一片的事物。


這遠離人煙之處,是魔物的棲地。


一、二……即便是在這種夜間,仍然在行動的魔物還不下十隻。


於是乎,鎖定獵物的狩獵者提起刀刃,走出作為臨時住所的洞窟,只為消除難耐的空腹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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