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兩個人(二)

太陽光照進房間,光亮使得我在鬧鐘響起前醒來。

恩...還是很疲倦...該怎麼說呢...就是有種無力感。

但是...我無法解釋這個感覺是從哪裡來的。

是因為昨天下午衝去圖書館的關係嗎?

不...平常我好歹也是有在運動的,身體應該不至於差成那樣。

還是因為...我集中精神在教宮野同學?

恩...不太可能吧。

她問的題目也沒有困難到讓我覺得很棘手。

每一題都花不到五分鐘講解,沒費多少工夫和腦力。

那到底是為什麼...?

算了...先不要想太多好了,免得影響一整天的心情。

吃過簡單的早餐,換上制服就出門了。

 

「藏間,你今天好晚哦。」春說。

「啊...因為路上連續遇到好幾個紅燈,所以慢了一點。」

雖然這麼回答,其實是因為我走得很慢。

每次心裡有些鬱悶,腳步就會不自覺放慢,甚至有時停下來,吐口氣才又繼續前進。今天的課堂都要測驗,畢竟下禮拜就放暑假了,考試會多也是自然的。

還是把煩惱放一邊,看點書比較實在。

第五節下課的時候,宮野同學跟我借了生物筆記。

「謝謝你,藏間同學。」宮野同學轉身要離開。

「那個...宮野同學。」我叫住她。

「嗯?什麼事情?」

「昨天討論的時候妳都沒吃東西吧?抱歉,我應該留點時間的。」

「原來是說這個啊...不用擔心~昨天我的肚子不怎麼餓的,所以晚吃也沒關係。」

「那就好。」

【話說回來,以後...】宮野同學的聲音變得很小。

後面幾個字聽得不是很清楚。

「妳說什麼?」

「不。沒什麼啦。謝謝你的筆記。」宮野同學走回座位。

好奇怪...她是不是有什麼想說?

 

(噹~~~)

放學鐘聲響起,差不多該回去了。

總感覺今天恍恍惚惚的,一下有記憶,一下又沒有。

「藏間。」春叫了我。

「怎麼了?」

「在我說完接下來這段話之前,你要保證不可以跑掉哦!」春的口氣有點嚴肅,發生什麼事了?

「好。我保證。」

「你不是叫我問夏有關優的情形嗎?」

「對啊。她還好嗎?」

「優她...優...」春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我很不安。

「優到底怎麼了?你快說呀。」

春吐了口氣,然後...

「星期日半夜,優因為發高燒掛了急診,在醫院昏睡了一整天。優的爸媽向學校請假,現在她在家裡休養。昨天晚上夏傳簡訊告訴我的,藏...」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麼不早點說?!」我激動地抓住春的肩膀,用生氣的眼神看著他。

「因為...如果早上就跟你說,藏間一定會拋下所有的事情,跑到優的家裡去找她的。所以,我才要等到放學。」

我放開春,「抱歉。我太激動了......」

「沒關係,我能體會藏間現在的心情。」春微笑著。

 

「但是...拜訪女孩子的家必須講究很多細節。尤其是...絕對不能少了這、個!鏘鏘~」春拿出素色紙袋,裡面似乎裝了什麼。

「蛤?這什麼?」不知道春在打什麼主意。

「就是伴手禮呀~伴手禮~你不知道嗎?」

「不...我知道伴手禮是什麼。可是這個要幹嘛?」

「哎呀~藏間你真不懂事理。探病的人怎麼可以兩手空空呢?」

「對耶...我都忘了。」

因為周圍很少發生這種事情,我又不太在乎社交禮節的。

「看來我事先準備好果然是對的!這可是現在很流行的草莓泡芙禮盒呢。聽說拿著這個泡芙去告白的話,成功機率會提高70%呢~我可是費了千辛萬苦才拿到的耶。」春看上去非常得意。

「不過是看一下優的狀況而已,根本用不著大費周章吧?」

「這你就錯了。徹徹底底錯了!有時候在小地方放點心思是很有效的。只要一點點花費和時間,就能緊緊抓住女生的心,這樣不是很棒嗎?」春張開雙手做出誇張的效果。

......

「輕浮。」

「你說什麼?!」

「不...只是感覺春是因為想泡妹子才學到這些的。」

「這...無法否認...不說了,你趕快帶著這個去找優吧。」

「咦?春不去嗎?」

「你忘了我還有家裡的事情嗎?而且,這種場合藏間一個人應該就能應付了吧?」

「恩...」

「還有,這個也請藏間替我轉交給優。」春拿出一封信。

「好。」我收下信和禮盒。

「加油啦。」春拍了拍我的肩膀。

「恩。謝謝你,春。」

「哎呀~客氣什麼~都認識這麼久了,說這種話會讓我不好意思啦。」春摸摸頭。

「這樣的機會太少了,春就好好珍惜吧。」

「我覺得藏間好像變得比較會應對狀況了呢。」

「什麼意思?」

「沒有啦。我先走了,掰掰~藏間也快點去吧。」

「好,再見。」

接下來,我得趕快...

「藏間同學。」我回過頭。

「今天...也一起回去...」

「抱歉...宮野同學,今天我有點急事。不走不行了。」

「嗯...」

「有什麼問題,明天我都會幫妳解決的。先這樣。」

「掰掰...」

我離開教室之後,用最快的腳步衝向車站。

〔我從來沒有...〕

〔看過藏間同學那麼慌張的樣子...〕宮野露出失落的表情。

 

【是。真的很不好意思,麻煩您了。事後我會再和您討論的。好的,再見。】以防萬一,打了電話向餐廳的老闆臨時請假。

我...很擔心優的狀況。

為什麼...優不告訴我她身體不舒服呢?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當時我就應該強硬一點,把她帶去醫院的。

要是這麼做的話,優也不會...

可惡...可惡,可惡啊!!!

我到底...到底要讓優因為我受到多少傷害?

懊悔的情緒在心裡不斷蔓延著,好像要把整個人吞噬掉似的,有種快窒息的感覺。

好難受...不。

比起我,優現在應該更難受。

對了...我不可以再繼續消沉了。

如果不能在見到優之前打起精神,優也會因為看到我垂頭喪氣的樣子而難過吧。

下了電車後,我連跑帶衝地往優的家的方向前進。

只有一秒也好,我想早一點...到達優的身邊。

 

我跑到門牌上寫著【光本】的住戶前,不停喘著氣。

調整了一下呼吸,抹去額頭的汗後...我按了門鈴。

(叮咚!)

「來了。請問是哪位?」

裡頭傳來一個成年男子的聲音,應該是優的父親吧?

「我是優的朋友,請問可以讓我進去看看她嗎?」

「麻煩你在外面稍等一下。」

「好的。」

......

「請進吧。門沒鎖。」

「打擾了。」我轉開門把。然後...

「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現在馬上離開這裡,一個是...」

「死在我手上這把『龍泉丸』手上。」眼前這個體魄強健的男人,拿著一把三尺餘長的刀,而且不像是在開玩笑地說道。

「等等,我不是什麼可疑的人物...」還沒解釋完,刀就揮過我的右前方。明確地感受到一陣風吹過...

這也...這也太亂來了吧?!

「請您不要激動。我...」

「閉嘴!你這...臭小子!!!」

男人不停揮舞著長刀,我只好四處閃躲他的攻擊。

「你就只會逃跑嗎?」男人諷刺地說。

「什麼?!」

這句話我可不能當作沒聽到。

「不是嗎?從剛才到現在,你只是在不斷逃避我的攻擊而已。」

他停下動作。

「那是因為我今天來的目的是探病,並沒有要與您對打的意思。」我克制住自己的怒氣。

「這樣啊...」

他終於有意跟我談話了嗎?

「沒錯。拜託您讓我進去看優的狀況。」我認真地望著男人。

 

(砰!)

我背後的衣架子被切斷了一大節,因為木頭掉落地板而發出聲響。

「是誰說...你可以直呼我女兒名字的?!」

糟糕...他看起來超級火大的。

「這是因為...」

平常在店裡我都是這樣叫優啊。

小優什麼的太害羞叫不出口啊!

如果改成稱呼姓氏,光本同學...感覺好怪喔...

果然還是優比較順口。

「因為什麼?你不要吞吞吐吐的!快回答我!」

「因為...我是優的朋友呀。」

朋友之間直接叫對方名字是很正常的吧?話說...如果他知道我們之間還有客人跟服務生的關係存在,我大概...走不出這扇門了。

「真的嗎?你說你是優的朋友?」

「沒錯...」

「胡說八道!!!」刀身幾乎貼著頭頂削過去,幾撮頭髮掉了下來...在我的面前慢慢地飄下。

「呀啊!!!」我叫了出來。

他是真心想砍掉我的腦袋啊!

我到底說錯了什麼,讓他氣成這個樣子?

 

「我的女兒...我的女兒...」男人抖動著身體,拳頭握得很緊。

「我的小寶貝怎麼可能有男性的朋友?!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說謊!!!」我明白他暴怒的理由了...

可是,這個父親未免也太護女心切了吧?!

這種場景不是只會發生在漫畫和電視劇裡嗎?

「你應該有所覺悟了吧?」

什麼覺悟?該不會...我有不祥的預感。

他呼了口氣,用雙手緩緩舉起刀,然後...直直地往我這邊砍過來!

「等等...等下!!!」我的身子不斷往後,已經沒有地方退了。

「來不及了。老夫今天一定要除掉你這個禍害不可!」

這個距離...沒辦法閃開。

我閉上眼睛,任由命運決定接下來的發展。

 

「咦?這不是藏間嗎?你怎麼會在這裡?」健太突然出現,身上還背著書包。

「健...健太。」

神呀...我彷彿看見救世主一樣,感動得不得了。

健太看了一下父親,然後說:「老爸手上為什麼拿著龍泉丸呀?啊!我懂了。你們在扮演戰國時代的武士對不對?」

「才不是什麼遊戲勒!」我說。

「哎,感覺很有趣耶~幹嘛不找我一起玩?」

「就跟你說不是了嘛!」

真受不了健太。我可是差點被殺掉啊...

「健太剛才叫這個臭小子『藏間』?」

「對呀。他就是我之前跟老爸提過的那個人。」

健太跟他說過我的事情?

這下子感覺優的父親更不會輕易饒過我了。

沒想到...「哼。」男人甩了刀一下,把它收進刀鞘裡。

接著...「快進去吧。」他只留下這句話,便轉身走進客廳。

「好~」健太回答。

「蛤?」

他不打算繼續嗎?我站在原地。

「藏間,你還在發什麼呆呀?走吧。」

「啊?我也可以進去嗎?」

「當然可以啊。老爸沒有指明誰,就表示在叫我們兩個呀。」

「是這樣嗎…?」

「喂!臭小子,記得把鞋子放好。」男人探出頭,對我說著。

「遵命!」

咦?...講完才發現,我竟然下意識地像接令一樣回答和執行。

為何一進門我就像不被歡迎似地受到這種待遇啊?

雖然之前就有隱約想過...

但沒預料到優的父親真的是這麼恐怖的角色。

進門前他叫我稍等一下,大概就是為了要進去拿那把刀出來吧?

我感覺生命受到了威脅,而且也很懷疑到底能不能見上優一面。

 

「藏間,你怎麼一臉嚴肅的樣子啊?」

「不...只是在想我到底能不能平安回去...」

「哈哈~你也太誇張了吧?真是的,老爸不會對你怎樣啦~不要想太多。」

「恩...」健太的話讓我安心多了。

「頂多打到半死不活而已啦。」健太忽然補上這句話。

「什麼?!」

這種事你也早說啊啊啊!!!

「總之,保持平常心吧。要獲得老爸的好感太困難了,還是用藏間本來的模樣就好。要是被老爸發現在耍小花招,他可能會整個人抓狂,直接砍了你也說不定。」

「可是...剛才我也是用平常心面對,他就一副要殺人了的樣子。」

「這很正常啊。老爸不允許我和他自己以外的男性靠近優,他超討厭咖啡廳那些盯著優看的好色男人。」

我怎麼覺得希望越來越渺茫了...

「放心啦~藏間的話,應該沒問題。應該吧。」

「為什麼『應該』要重覆兩次?」

「啊哈哈,我有嗎?」健太開始裝傻了。

「再磨蹭下去,老爸要生氣了。我們趕快走吧。」

於是,我硬著頭皮跟健太一起進去客廳。

 

「哎呀~有客人呀~還真是難得。你是健太的朋友吧?」這位綁低馬尾、穿著圍裙,而且笑容慈祥的女士應該是優的母親吧?

「恩。不過,我今天是來找優的。」

「什麼?你剛才...說什麼?」她驚訝地問著。

「我今天是來探病的,請問可以讓我見見優嗎?」

「什...什...你說什麼?!」這位母親突然跑到我的面前。

「有沒有哪裡受傷?會不會痛?你是真實存在的吧?媽媽我沒看錯吧?」她慌張地檢查我的身體。

「沒有...我沒事。」我有些尷尬地回答。

這是怎麼回事呀?

「呼~沒事就好。」

她拍了拍胸膛,然後轉頭對著正在看報紙的優父親說:

「爸爸!我還奇怪你怎麼把珍藏的刀拿出來了。收藏就是放著保存,偶爾拿出來看看而已的東西。怎麼可以對著人使用呢?」

「我女兒比那把刀更寶貝。」

優的父親說完,又把頭埋到報紙後面。

「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那位父親咳了一聲,沒有答話。

「抱歉哦~我家那口子就是這樣,很頑固的。還請你不要見怪。」優的母親好溫柔喔,優的個性應該是遺傳母親這邊吧?

「老媽。」健太突然開口。

「哦,對了!好,你等我一下喲~」

優的母親從廚房端出盤子,上面的瓷碗裝著某種棕色液體。

她將東西交給健太,「拜託你了。」

「恩。」健太小心翼翼托著盤子離開客廳。

 

「還沒問呢,你叫做什麼名字呢?」優的母親問我。

啊...從進門到現在我都沒有介紹過自己呢...

「我...」

該怎麼開口才好?要是知道我就是讓優生病的元凶...

這位母親還能保持冷靜用如此溫柔的口吻跟我說話嗎?

「看來你有很多話想說呢。總之,先坐下吧。」

我坐到沙發上,正對著優的父母親。

氣氛變得有些嚴肅。

「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藏間,請多指教。」我彎著腰點頭。

「藏間?那天優身上穿的外套是你的嗎?」優的母親問。

「是。外套是我借優的沒錯。」我回答。

「那...」優的母親還沒說完,「您的話,可以等到我解釋完那天發生的事情之後再說嗎?」

「我不會像剛才那樣逃避了。這次我會...好好地回應你們。」

「好。等你把事情都交代完我再提問,好嗎?」優的母親說。

「恩。謝謝您的體諒。」我深呼吸了一下。

我把那天的來龍去脈,包括請優幫忙的事、到河川找信的事,還有...在醫院發生的那些事都向他們交代。

除了春父親的部分比較隱晦以外,大致上我都把細節說明過一遍。

他們的臉色隨著解釋的增加而越是凝重。

 

「真的...十分抱歉。一切都是我引起的,我願意承擔所有的後果。」我站了起來,向優的父母親鞠躬道歉。

「這算什麼?」

......

「咦?」我沒聽清楚。

「我說...你這樣隨便道歉算什麼?!只在口頭上說說,誰不會啊?我看這傢伙根本就沒有在反省吧?你小子算老幾啊?就為了這點小事,讓我的寶貝女兒生病,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這渾蛋的!」優的父親破口大罵,似乎氣到極點了。

「好了!不要再說了。」優的母親在旁勸和著。

「我現在是在為我們的女兒出氣,妳不要阻止我!」

優的父親接續剛才的話,「再說,要道歉的話,就給我拿出最高的誠意啊!你懂不懂什麼是誠意?你這乳臭未乾的臭小子,還以為鞠個躬就可以敷衍過去了嗎?我就直說了,像你這種半吊子的道歉,只會讓人更火大而已!!!」優的父親惡狠狠瞪著我。

「最高的...誠意嗎?」我唸著。

沒想到...真的會有用上這個的一天呢。

幸好當時有下工夫研究,太好了呢...

「這是...」

「你在做什麼?不要這樣。」優的母親說著。

「土下座...」

 

我先是往後退了幾步,再照著書中寫的——將膝蓋併攏、挺起胸膛,再把雙手放在大腿上、呈現正坐的姿勢。接著將手掌放在地上,朝內做出八字型,然後讓上半身往前傾,額頭停在距離地面一公分的地方。

「真的非常對不起。由於我不當的判斷,讓您的愛女遭受到如此苦難。敝人在此致上最高的歉意,任何處罰和責罵我都願意接受並承擔一切責任。我會深深反省犯下的過錯,確保日後不再有像今日的情形發生。」

這是...何等沉重的感覺?

我從來都不知道...恥辱究竟是什麼滋味。

此時此刻深深體悟到了...何謂彌補該有的心態。

這絕對不是因為好玩,更不是輕率得想搪塞眼前人們裝出來的樣子。為了成為一個「負責任」的人...

到底需要付出多少代價呢?

我...也許真的跟「成熟」二個字沾不上邊吧。

 

「起來吧。」優的父親碰了我的肩膀,示意我起身。

「唉呀!你讓一個還沒出社會的小孩做些什麼呢?」

優的母親扶著我起來,急忙拂去我身上的灰塵。

「真是的...有必要做成這樣嗎?」優的母親責怪著優的父親。

「傻孩子。人家叫你做什麼就做,這樣以後出去會吃虧的。」優的母親疼惜地說。

「如果...這麼做還不能讓你們的心裡好過一點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真是的...」優的父親走了過來。

「你啊...真的是...」他舉起了手,大概又要挨揍了。

過了一會...感覺到肩膀被溫柔地拍著。

「真的是一個敢做敢當的人呢。我很欣賞你。」

「咦?」不敢相信我剛剛聽到的話。

「不說這個了。你有在研究道歉的學問對不對?」優的父親像變了個人似的,眼中閃爍亮光。

「呃...不是的。我只是把書上看到的模擬一遍而已,也不知道我剛才的姿勢和角度對不對...」

「只是模擬,動作就做得這麼到位?真沒想到...你還蠻有資質的嘛!有沒有興趣學習更高境界的『道歉藝術』呢?」

這樣看來...優的父親似乎接受我的道歉了。

可是,為什麼我有種很麻煩的感覺呢...

「爸爸,你那些話就放到以後說吧。先讓藏間上去看看優嘛~」優的母親說。

「等等,除了土下座...我還有很多可以告訴你...」

「好了好了。」優的母親把優的父親推走。

「優就在樓上最裡面的房間裡~還有,麻煩你等到健太出來再進去唷。」

「好的。」我打開門,走了出去。

 

一到走廊上,我的腿就軟了。

呼~我還以為優的父親看到那副情形後,會用腳踩住我的頭,再叫我切腹謝罪什麼的。

【凡事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是我平常奉守的一項原則。

雖然把別人預想成壞人似乎不太好,可是,我想在災難降臨前先做好心理準備,而非沒有一點感覺或防備地被厄運擊垮。

手上好像拿著什麼東西...啊!慘了。

是春給我的伴手禮...剛才太緊張了,完全忘了這回事...

我走進去,「那個...不好意思...」我慢慢推開門。

原本想開口叫優的母親,卻發現她正在打理花瓶。

「好漂亮。」我走上前去看那束色澤鮮豔的花朵。

雖然都是同個品種,但是顏色從左而右分別為紫色、黃色、紅色、粉色和橘色。

「是呀。這些花真的很棒呢。來~藏間。靠近點聞聞看~」優的母親移動了身子。

「好。」將鼻子湊到花朵旁,清淡的香氣慢慢湧了上來。

「好香…」

「對吧?媽媽也是這樣覺得~只不過...」

「只不過?」

「這些花本來應該要放進優房間的,但是她現在連這麼點味道都承受不住,所以我才把它擺到這裡來。」

「這樣啊...」

放進優的房間?

「花...是別人送的嗎?」

「嗯。這些劍蘭花都是優的主治醫師送給她的。」

「送劍蘭花有什麼特別的涵義嗎?」

「這...我也不太清楚耶。沒記錯的話...好像是跟祝福有關的吧。因為劍蘭花開的順序是由下往上,所以代表著『節節上升』的意思。我想醫生的用意應該是希望優能健康長壽吧。」

「原來如此。」

「但是呢~幸好我最後把花放到客廳了,如果把它放在玄關的話...嗯...後果可能會不堪設想呢。」

「說、說的也是呢。」

可以想像得到—優父親連同花朵本身一刀切開花瓶的樣貌...

真的是好險。

忽然間...我看見花瓶旁邊放了張卡片,右下角簽著Kōbe的字樣。

Kōbe?翻成漢字就是...

「對了。藏間是不是要說什麼事情?你是特地走回來的吧?」

啊啊...差點又把伴手禮忘了。

 

「這是一點心意,還請您笑納。」

「哦!這不是現在很暢銷的草莓泡芙嗎?你怎麼拿到的呢?」

「這是剛才提到的朋友拿給我的,詳情我也不太清楚。」

「你那位朋友...一定很喜歡注意女生吧?」

「呃...阿姨怎麼知道的?」

「哼哼,這就是人生經驗的差距~如果他平常沒有刻意觀察的話,就不會知道很多女生都無法抗拒這種充滿奶油、方便入口,而且吃起來甜滋滋的小點心了。」

「您還真了解呀...」

「當然囉~可惜的是...」

「是?」

「他沒有算到對象是優這件事。優和大部分的女孩不同,她根本不吃這種甜點的,所以...就由媽媽我代為收下囉~我會好好地跟健太還有爸爸一起享用的。」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了。

「藏間~回去跟你那個朋友說,他還有得磨練呢!」

「好...」優的母親好像打開了奇怪的開關。

 

再次離開客廳後,呼...

終於能看看優的實際狀況了嗎?

假使上去的時候,剛好碰到優在休息,那我把春的信放著就回去。

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能跟她說上幾句話。

我屏著呼吸,踩上一階又一階的樓梯,不知道為什麼...

突然緊張了起來。

距離上次來這裡,已經經過了多久呢?

我記得那時候只有優一個人在家。

雖然有店長的監視,但也沒有像這次,彷彿闖入了虎穴似地令人不寒而慄。

這份不安...究竟是從何而來的?

難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修羅場嗎?

不不...我現在要見的人是優啊。

優應該是這個家裡最無害的生物才對。

不過...要是優發生什麼事,她的家人會不會採取滅殺的行為就很難說了...還是謹慎一點吧。

到了走廊最深處,我靠著牆壁休息。

不久...健太走了出來,可是...樣子看上去有點奇怪。

他的制服鈕扣解開了好幾個,領帶也沒打好。

他臉上的表情像失了魂似的,可是感覺挺開心的。

健太走起路來橫衝直撞的,好像快站不住了,我上前去扶住他。

「小心點...現在那傢伙很危險。」

健太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後就昏倒了。

「健太!喂,沒事吧?」我搖了搖他的身子。

「呼...噓。」

竟然睡著了?

這...這是怎樣啊...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讓健太躺在旁邊休息並拿起書包。

都已經來到這裡了,總不能就這樣回去吧?

我還得把這封信交給優呢...

 

做完深呼吸,碰了握把才發現應該先敲門才對。

(叩!叩!)

「優,我是藏間。可以進去嗎?」

「進來吧~」房間傳來優的聲音。

看來優醒著,太好了...

我還擔心她會因為發燒而一直沉睡下去。

聽到剛才那句話,讓人放心多了。

「那就打擾了。」我推開門。

一進門就看到—優坐在床上,側著頭用微笑注視我。

她穿著淡紫色的蕾絲睡衣,露出細緻的小腿和膝蓋。

「優已經等您很久了。」

「等我?很久了又是...?」我不解地問。

「嗯。從早上到剛才,一直~一直~都在等著您哦~」

咦咦咦?!優是在說她期待我來的意思嗎?這不是我聽錯吧?

「客人,站那麼遠不好說話。可不可以,稍微過來這邊呢?」

「好。」我慢慢地走到床邊。

突然...「嗚...」優開始啜泣起來。

「啊啊...優怎麼了?為什麼哭呢?」我著急地問著。

「因為...優覺得好寂寞嘛...一個人,孤零零的...」優的身子微微顫抖著。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是怎麼回事...有點心動。

優是希望有人能陪陪她嗎?

「唉~」她嘆了一口氣便躺到枕頭上,整個人呈現「大字型」。

「不能讀書、不能出去,什麼都不能做。又沒有人跟優一起玩,真的好無聊...」優的口氣似乎有點不耐煩。

原來...

她是指生病時沒辦法做事,閒得發慌所以想找人打發時間啊...

感覺有點失望...

 

「哈啊~為啥俺要遇上這種倒楣事呢?麻煩死了。討厭...要是沒有生病就好了。」優像個鬧脾氣的小孩不停地在床上滾來滾去。

話說回來...俺?這不是男生的自稱詞嗎?優怎麼會這樣說呢?

...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不是說『笨蛋是不會感冒的』嗎?那...為什麼優會生病呢?」她自言自語著,優好像怪怪的...

「吶~你告訴人家嘛。」優忽然挺起身子,然後把臉湊過來我這邊,太近了...好難為情啊。

她的眼睛閃閃發亮著,似乎希望我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因為...優並不笨啊。」我回答。

「可是...小健就從來都不會感冒呀~」

呃...她在間接表達健太是笨蛋嗎?

「一點都不公平。」優將臉埋到大腿上,冷冷說著。

「那個...我說優啊...」

「嗯?我在聽哦...」她沒抬起頭,發出悶悶的聲音。

「生病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管是誰,一生中都會感冒發燒個幾次的。現在最重要的是優要好好休養,然後趕快把感冒治好。」

「客人說的是沒錯啦...可是,優真的...不喜歡這種感覺。」

聽優的語氣似乎很失落,這時候該說些什麼安慰她才好呢?

 

「那...客人呢?」優抬起頭來看我。

「我?」

「客人曾經生過什麼病嗎?是指嚴重到會讓人無法下床走動那樣的病。」

「這個嘛...好像沒有耶。」

記憶中我不曾生過大病,應該說...

像著涼的輕微症狀也幾乎不太會。

「咦?!真的假的?客人一直都很健康嗎?」

「大概吧。」

「好羨慕您...」優緊緊盯著我好一會兒。

然後...她竟然伸手摸了我的胸膛?!

「等...妳在做什麼啊?」我忍不住臉紅。

「優...好想要客人的身體~」

優整個人貼到我的身上來,她的呼吸聲和喘息都變得很清晰。

「為...為什麼?」我全身酥麻地不能動彈,連開口說話都有些勉強。

「因為...要是有這麼強壯的身體,爸爸跟媽媽就不會管這個、管那個,不准優出去玩了...」優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優真的好想去遊樂園,也好想泡在冰涼的海水裡游泳。」

我可以理解優的父母親是因為擔心她的身子而對優做出限制的措施。可是...優也會有想要自由的時候吧?

「我...那就由我帶妳去吧。」我握住優的雙手。

優顯些吃驚地注視我,邊微笑邊說了「謝謝」。

「客人有這份心意,優真的覺得很高興...」

優說著說著,身體瞬間癱軟,向後方倒去。

「優!」我趕緊扶著她。

「欸,妳要不要緊啊?」

優輕輕地搖頭,表示她沒事。

怎麼會這樣?剛才不是還好端端的嗎?難道她又在勉強自己了?

「客人,不用那麼緊張~優...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恩...」忐忑不安的心情無法平復。

彷彿直到這個當下,我才終於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先是輕易做出決定、讓優承受痛苦,再自以為是地「負責任」。

難道這就是我所謂的解決問題嗎?

優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

「還有,其實優比較希望...能靠著自己的力量去那些地方,痛痛快快地玩樂一番呢。」優接續著剛才的話題,而且她的樣子非常認真。既然她都這麼說了...

「總有一天,優會辦到的。」我向優微笑,並摸了她的頭。

 

這樣...是被拒絕了吧?

雖然有點失落,可是...我從優的眼神看不出絲毫動搖和疑惑,所以...我想要支持她,不想破壞優的決心。

「哼哼~」

優剛才是不是冷笑了一下?怎麼感覺有點詭異...

「說到幫忙...優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拜託您呢。」

「什麼...」還來不及反應,優就把手繞到我的頭後面,藉由身子的轉動,趁勢將我壓到床上。

「嘻嘻~」優像是得逞一樣笑著。

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優現在對客人唯一的請求,就是讓您陪優一起睡覺~」優開心地說著。

「不...不可以。快住手啊。」

我不停掙扎,想要擺脫這個令人害羞的狀態。

「不要~優不會讓客人逃走的。」優不但沒有要把手放開的意思,還開始在我的胸懷磨蹭。

我的理智快要消失了...

雖然很不想這麼做,可是...這樣下去...

 

我推開了優的身體。

「客人?」

「優...難道真的一點警覺心都沒有嗎?」

「您是...什麼意思?」優不明白地問。

「已經夠了吧?」我不愉快地說。

「我不知道優到底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態在做這些事的。可是...」我握緊拳頭。

「要是優只是為了好玩才像這樣戲弄我的話...」

「不是的...」優想要解釋。

「我...我...」

可能會因為受到打擊而崩...

「客人!」優緊緊地抱住了我。

「您誤會了,優並不是在開玩笑。優是...很認真得想要客人陪在優身邊的!這樣的要求...很過分嗎?」

「要是...優剛才的行為讓客人不高興,那優向您道歉。真的...很抱歉。所以...請您不要...不要離開優好嗎?」優將雙手收了回去,像隻受驚嚇的小動物不停顫抖著。

「不會離開的。」我將她抱進懷裡,「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抱歉。」優是真的很害怕...

害怕只有自己一個人,那種孤單而無助的感覺。

然而,我沒能察覺到她的不安...

以為優是因為無聊才鬧著玩的,我真的是...太差勁了。

「客人...還在生氣嗎?」

我搖搖頭,「一點...都不過分。」

「什麼?」

「優的要求,我不覺得過分。」

「這麼說...」

「只是看著妳入睡的話...無所謂。」

「嗯!」優露出笑容。

 

「那麼,請客人躺下來吧。」優拉開棉被。

「不...我的意思是坐在這裡陪優,直到妳睡著。」我趕緊回絕。

「明明客人才說沒關係的。」優鼓起臉頰,可愛得難以直視...

「那...優要保證不可以像剛剛那樣抓著我了。」

「嗯。優向您保證。」

「好吧...」我進到優的被窩裡。

(砰!)隔壁傳來一陣聲響...

「優,妳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沒有呀。比起那個...」優像隻撒嬌的貓咪鑽進我懷裡。

「啊...不是說好不行嗎?」

「優知道啦~所以...不會太超過的。」

確實...她這次並沒有抓著我不放,就只是輕輕靠著我。

「客人的身體...真的好溫暖。」

「恩。」

這個距離...比以前任何時候都還要靠近啊。

漸漸感覺到...從優身上傳來的香味和體溫了。

「...在優睡著前,客人要一直待在這邊哦。因為...約好了。」

「恩,我不會離開的。」

「如果客人不得不走,也絕對要快點回到優的身邊。」優看著我。

「這個...」

「不行嗎?」

「好。我盡量。」

「嗯。」優閉上眼睛,靜靜地睡著。

我輕輕撥弄她的頭髮,優熟睡的臉龐讓人有種安心的感覺。

不對...我在做什麼啊?

這下怎麼辦...

我根本不知道優說的「走」是什麼意思,就答應她了...

而且現在這個姿勢,只要一動,優可能就會醒來...

我是不是真的只能待下去了...?

這個被窩...還蠻暖和的,讓人不自覺地想打哈欠...

 

「恩...」我睜開眼睛。

咦?這是...

為什麼優躺在我身旁?

啊......

我想起來了...

因為答應優要待在她身邊,所以我才到床上陪她。

結果真的睡著了!!!啊啊啊...我是笨蛋嗎?!

優呢?看起來還沒清醒,很好。

我得趁現在...

「哈嗯...」優發出聲音,緩緩睜開眼睛。

糟糕...

「早安呀。客人。」優揉著眼睛說。

「早安...」我尷尬地回答。

「咦?」優的臉倏地轉紅,身子往牆壁不斷退去。

「怎...怎麼了?」我問。

「客人您...為什麼會到這裡來呢?」

她的意識是不是還沒完全恢復呀?

「因為聽到優發燒了,所以我才來探病的。妳不記得了嗎?」

「不...不是說那個!是問您怎麼會跑到我床上呢?」優突然變得很激動,緊緊抓著被單。

「什麼為什麼?不是優叫我這麼做的嗎?」

「怎、怎麼可能呢...?我才沒有那麼說!」

「沒有、沒有、沒有...」優不停地搖頭。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搞錯了...沒錯!絕對是誤會。」優喃喃唸道。

「才沒有搞錯呢。真的是優叫我躺到妳身邊的啊。」

「不,我絕對不可能會對客人做出這種無理的要求的!」優很堅持的樣子。

「可是,這的確是事實啊。」

「既然客人這麼肯定,請您拿出證據吧。」優伸出手。

「證據...我...沒有。」

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有證據啊?

「拿不出來就表示客人說的事情無法成立。」

「那妳說...剛才緊拉著我不放,又叫我不要離開的人是誰?」

「誰?」優的表情很平淡....她是故意的嗎?

「別裝傻了,優。」

「我沒有呀。我是真的不知道客人說的人是誰。」

難道...她不記得那些事了?

「總之,請客人先離開我的床吧。」優推著我的身體。

「為什麼...優做出了那些叫人害羞的行為,現在卻可以像任何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我忍不住質問她。

「您...您在說什麼啊?什麼害羞的行為?」

「優明明摸了我的胸膛,然後又貼到身上來,還...」

「等...等等!這種騷擾客人的行為...怎麼可能做得出來呀?!」

「但是優...」

「那種事情,絕對、絕對、不可能!」優大喊完,累得直喘氣。

「那優倒是說說看,我有什麼理由要亂講呢?」我反問。

「客人是因為...是因為...嗯...為什麼呢?」優無法接話。

「反正,是優說希望有人陪,我才會跟妳一起睡覺的。而且,我們倆一躺下就睡著了,直到剛剛才醒來。這樣子優明白了吧?」

「嗯...」優點了頭。

 

「客人說的...都是真的嗎?關於摸胸膛的事情。」優似乎很難為情的樣子。

「恩。」我很直接地回答,啊...

優聽到自己做出這些行為,應該會覺得很害羞吧?

普遍來說,女孩子好像不會忽然就表現這麼大膽...

何況那些還是有點接近失控的行為。

「事情都過去了,優不用太在意。」我急忙說著。

「嗯...咦?客人的...」優羞澀地點點頭,隨即看向我。

「怎麼了?」

「您的髮型...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同。」

「頭髮?啊!」

是那時候優的父親揮刀...

「發生什麼事了嗎?」優問。

該不會...雖然沒什麼感覺,但其實是被削去整塊頭髮吧...

「沒...沒事啦。可能之前不小心在哪弄到了。我去趟廁所。」

「洗手間的話,下樓梯之後往右轉就到了。」

「好。那就...先失陪了。」我走到外頭。

恩...健太怎麼不見了?

看到隔壁房間的門縫透出燈光,他應該是回去自己的房間了吧。

上完廁所後,我在鏡子前檢查頭髮。

呼...還好被砍掉的部分很少,看上去跟原來差不多。

 

比起頭髮,我更在意的是...優。

她今天真的不太對勁...

不但用了平常不會從她口中聽到的自稱詞,舉止也很怪異,甚至有些情緒化,簡直就像是不同的人在她體內一樣。

話說...敲門的時候,優說的是「進來~」,而不是「請進」。

該不會...優因為發燒過度,腦袋變得不太清楚了吧?

而且...在床上的時候,優還為了不想我離開而差點哭出來。

睡醒之後,卻又表現出一副巴不得我走的樣子。

一下要我別離開,一下又要我走...

完全搞不懂優的心裡到底要我怎麼樣。

「吶吶~」好像有人在叫我。

「過來一下這邊~」
是優的母親。

「是。請問有什麼事嗎?」

「跟我來吧。」

 

優的母親帶我到廚房,拿出一盤切成兔子形狀的蘋果。

「這是剛剛切好的,藏間要不要吃一點呢?」

「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

「那...可以麻煩藏間幫我拿一些給優嗎?」

「好。」

優的母親將兩片蘋果移到另外一個小碟子上,並在旁邊放了牙籤。

「恩...只有這樣嗎?」

「嗯。因為優的食量本來就很小,一生起病來更是什麼都吃不下去。如果硬是要餵她,可能會有反效果的。」

「原來是這樣...」

「一片...不...一口也好,我希望優可以至少吃點東西。那孩子今天下來只喝了不到1/3碗的稀飯,其它什麼都沒有。」

「真的?」

「嗯。不過,現在總算好多了。剛才也讓健太拿藥給她了。」那個盤子的液體...原來是藥啊。

「昨天的情況更糟糕呢...因為沒有意識的關係,所以只能從外部輸送營養液到身體裡面。」

「那個...也許我這樣問有些失禮。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優實際的身體狀況到底如何?」

「你是認真的嗎?」

「恩。」

「好吧...」優的母親嘆了一口氣。

「這次優的發燒只是起於著涼,加上她平常有運動的習慣,抵抗力增強的緣故,所以狀況還不算太嚴重。」

「但是,優...昏倒了吧?」

「嗯。當時的場景,我還記得很清楚...那天優一回到家,就昏倒在玄關。她的全身都在發燙,無論我們叫了優的名字多少次,都沒有回應。」優母親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

「那孩子...從小身體就不是很好。哪怕是一點小感冒,她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完全康復。只要優忽然流鼻水或咳嗽一下,媽媽我就緊張地不得了,心跳快得難以承受。」

感覺好辛苦...

「偏偏...優的個性很喜歡逞強,就算身子非常不舒服,她也不會輕易說出口。每次等到我們發現優不太對勁時,她的病情已經惡化到難以收拾的地步。即使症狀不算嚴重,優也得在病房躺上幾天,直到醫生認定可以出院為止。」我靜靜聽著優母親口中的話。

 

「雖然那孩子平時很積極地做各種事情,也會主動去關心周遭人們的狀況。但是...換作是自己的事情,優就容易抱持負面的想法。她不願麻煩他人而選擇了沉默以對,漠視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對了...藏間知道,優在醫院醒來後的第一個反應嗎?」

「我...不知道。」

「優看到大家在病床邊擔心著她的樣子,開口向我們道歉了。」

咦...這是...怎麼回事?

「優說...她說了『對不起。』對不起...是『對不起』呀。」優母親的口氣變得很不一樣。

「聽到的當下,我的心如同被撕碎一樣痛苦,淚水瞬間讓視線模糊了。我抱著優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眼睛紅腫、哭到喘不過氣、哭到腦袋像是要炸裂似的,然而淚水...完全止不住。」優母親的身體不停發抖,雙手則用力握著。

「到底...到底是多麼無能的父母,才會讓孩子獨自承受痛苦,還要讓她覺得這都是自己的錯呢?」

「請不要這樣。再怎麼說,『無能』也...」我趕緊否認優母親的話。

「難道不是嗎?!」優母親的眼眶,泛著淚水...

「優躺在病床上,因為燥熱全身流汗、因為噁心吃不下飯、因為暈眩使不出任何力氣的時候,我們卻只能在一旁默默看著她而已!除了無能之外,我再也想不出其他詞可以形容這種什麼忙都幫不上的感覺。」

悲傷的氣氛持續了好一會兒。

「抱歉,我太激動了。嚇到你了吧?」優的母親吸了鼻子。

「不會...」

優她...在我跟平常一樣上學的時候、在我和春打鬧嘻笑的時候、在我因為受到同學邀約而覺得高興的時候...

一直一直...都在忍受著痛苦。

「真的非常抱歉...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低頭向優的母親道歉。

我實在是太魯莽了...根本沒有考慮到事情的後果...

 

「把頭抬起來吧,藏間。」

「是。」

......

「其實...你不用那麼自責的。」

「可是,都是因為我,優才會...」

「不...嚴格說起來,這件事情優自己也有責任。不過,我想她已經受到相當的懲罰了。」

「恩...」比起生病帶來的痛苦,我想...

優看到母親哭泣時,心裡應該更加難受吧。

「還有啊,藏間你那位朋友...是叫春來著嗎?」

「恩。是春沒錯。」

「媽媽覺得...那位春同學才是造成這整起事件的罪魁禍首。」

「咦?為什麼呢...」我不能理解優母親這麼說的原因。

「因為...要不是他把信丟到河裡,優怎麼會為了找信跌進水裡,然後著涼受凍呢?」

「這...這麼說也沒錯,可是...」我想為春辯白。

「就算這件事是藏間請優幫忙的好了,他不用負什麼責任。但是!那小子好歹要親自上門道歉呀。即使不能待太久,至少來這邊露個臉、解釋一二句也好嘛!再怎麼樣也應該要抽空來,而不是說家裡很忙,然後就拜託藏間你轉交禮物而已。他那是什麼態度啊?真讓人火大!」

「不...聽我說,阿姨。請您不要責怪春。他...因為父親的事情,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嗯。我知道。」優的母親冷靜地說。

「咦?那怎麼...」

「只是說說氣話罷了,媽媽我不會跟小孩計較的。更何況...那個孩子才剛失去了家人。那種感覺...我可以體會,所以也不忍心責備他。對了...我也要為剛才爸爸說的『這點小事』道歉,爸爸他每次動了脾氣,講起話來就不太好聽。真的很抱歉哦。」

「不會...我也很抱歉。」

「請代我向那個孩子說聲謝謝吧。」優的母親露出微笑。

「好。」

 

「不說別人了,我們來談談你吧。」

「我?」

「嗯。剛才藏間的行為,真的嚇了我一跳呢~」

是在說土下座的事吧...

「抱歉讓您受驚了。」

「不不...我吃驚的是藏間竟然可以讓爸爸對你產生好感,而且...藏間比我想像的還要誠懇許多呢。」

「是...是嗎...」優母親的稱讚讓我有點不好意思。

「媽媽我最喜歡這種有男子氣概的人了~不但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到底,還有...」優的母親抓了我的胸部。

「呃...您在做什麼...?」

「這副充滿肌肉的身體,真是讓人難以抵抗啊~」

為什麼有種被騷擾的感覺...

「那個...請問您可以放手了嗎?」

「哎呀~不好意思,失禮了。」優的母親咳了一下。

「我說藏間啊...」

「是。怎麼了?」

「雖然有些老生常談了,我還是想告訴你一些事情。」

我點了點頭。

「人啊~只要生在這個世上,就會遇見各式各樣的人們和事情。尤其等你長大出了社會,更會接觸到多得數不清的特殊狀況。你得去適應環境快速的變化,隨時隨地都要努力學習、從中培養對抗挫折的能力。畢竟現實中常常存在著不合理的情形,而你不一定只能選擇極力反抗或默默承受兩種應對模式。還有很多適合的處理方式,而只要藏間能接受的話,都能嘗試看看。好嗎?」

「好。」

優的母親微笑了一下,接著說:「也許會有失敗後悔的時候,但是不需要因此感到灰心。只要將這些經驗化為前進的動力,讓它們幫助你取得日後的成功就好。我這樣說得夠清楚嗎?」

「是。我會謹記您的教誨。」

優母親的意思,大概是要我不要太介意今天的事情吧。

 

「還有啊~別看優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雖然她對任何事情都會很用心去做,不太會出差錯。可是,一旦遇到無法處理的狀況,優就會受到難以復原的傷害。用爬山當例子的話——今天如果沒有預警發生山崩,就算是具備長年經驗和熟練技巧的登山客也很難保證不會落難。更何況優的危機意識還很薄弱,不知道社會的險惡之處。哎呀~」優的母親忽然往旁邊倒下,我順勢扶住她的身體。

「媽媽好擔心啊~誰快來救救我們家的孩子?最好是一個年輕、正直,又有強壯胳膊的帥...長相樸實的少年來幫忙。」

......優的母親是在演戲吧?

而且,最後一句不知道為什麼讓人心浮氣躁...

 

「總而言之,優是個讓人操心的孩子。如果她發生什麼事情,還請你多多幫忙,或是轉告我們也可以~」

「恩。我會的。」

「還有,藏間不用擔心做白工,報酬的部分就由媽媽來還...」

「不用了。」一口回絕了她的話。

「好可惜~~~」

…...

「那這些蘋果就拜託藏間拿給優囉~」

「好。」

我原本以為優的母親在優的家人中算是比較和善的,不過...

看來也是個難搞的人物啊...

忽然有種好累的感覺。

剛才經過那麼久的對話,蘋果的色澤還保持得很好,應該是泡水過一段時間了。

(叩!叩!)

「優,是我。可以進去嗎?」

「......」沒有回應。

「優~妳在嗎?」我又叫了一次。還是沒有反應...

我將盤子放在地上。打開門的瞬間,優就將我撲倒在地。

好痛...

「優...」還沒說完,就感覺到優掉在我臉上的眼淚。

「騙子...明明說好會快點回來的。」

「抱歉。」

「優才不接受客人的道歉。」優故意撇過頭。

「唉~」我嘆了口氣。

「是我不好。優不原諒我沒關係。但是...」我抹去她的淚水。

「我現在回到優的身邊了,已經沒事了。」

「所以,不要哭了,好嗎?」

「嗯...」

我摸摸優的頭,然後輕輕地把她抱到床上,再將蘋果拿進去。

 

咦...房間的窗戶怎麼是開的?這樣優又要著涼了...

把窗戶關上後,發現優一直看著我。

「客人剛才到哪裡去了?為什麼那麼久都沒回來?」

「我去了趟廁所,順便把水果拿上來。」

「真的?」

「恩。」

「客人沒有背著我偷偷去見別人嗎?」

「啊?優在說什麼呀?」

「盯——」

「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我?」

「好可疑。」

優抓住我的衣服,嗅了一下。

「有女人的味道。」

「咦?」

「果然...」優的肩膀不停抖動。

「等...等下,那味道不是優身上的洗髮乳嗎?」

「才不是呢!優說的女人的味道是香、水、味~!」

香水?難道是...

「啊!」

是優的母親!

一定是在我扶她的時候不小心沾上氣味的。

「客人剛才那樣是承認了吧?」

「不...不是的。」

「好過分。客人丟下優,就是為了跑去和別的女人見面嗎?」

「我沒有...」

「不要再辯解了!虧優那麼相信您...」優把頭低下,握緊了拳頭。

「妳先冷靜點...」

 

「這個...這個...客人這個花心鬼!」優大喊後,用手不斷搥打我的胸膛,簡直一發不可收拾。

「花心、花心、花心...」

「優,快點住手。」

「不要!優是不會善罷干休的!」優完全聽不進我說的話。

「優!」我抓住優的手,要她聽我說話。

「妳真的誤會了!事情不是優想的那樣。」

「要不然,客人說你剛才到底是跟誰獨處?」

「好,我說總行了吧?優仔細聽好。」

「嗯...」

「我剛才...是跟優的母親在一起,因為要討論優的事情。」

「優的媽媽?」

「沒錯。」

這下子優應該不會再說什麼了,哪有女兒會吃自己母親的醋...

「嗚...嗚哇哇哇~客人是花心大蘿蔔。」

優不但又開始哭鬧,還在床上翻來覆去。

「......」

我已經快到極限了...

 

優忽然安靜下來,抱著枕頭小聲啜泣。

「優...優的媽媽,也是女人啊...」

怎麼還在講這個?

啊啊!怒氣一擁而上,我再也忍不下了。

「就說了不是那樣嘛...」我沒好氣地說。

「不要太超過...」

「難道...優就不行嗎?」

等...等等...

這可愛得不得了的話是怎麼回事?

剛才我還準備大發脾氣的,為什麼現在...

卻沒辦法責備在我眼前的這個女孩呢...

「優還不懂什麼是熟女跟人妻的魅力,但是...要是客人真的喜歡的話,優會努力改變...」

「妳在胡說什麼?」我敲了優的頭。

「好痛...客人為什麼要打人家?」

「傻瓜。」我摟住優的腰。

「不是優就不行。」

這才是...我的答案。

「客人,會對優負責嗎?」

「咦咦咦咦?!怎麼突然問這個?」

「不會嗎?」

「...這個。」

現在對負責這個話題有點敏感,畢竟我才剛向優的父母親道歉的。

「明明...客人抱了人家那麼多次。」

(砰!)我很確定是上次那個聲響,這次總沒聽錯吧?

「噓~優有聽到別的地方傳來的聲音嗎?」

「請客人不要轉移話題。優是很認真在問您的。」優露出不悅的臉色。

「我知道。可是...」

「您不想說就算了。」優打算用手推開我。

「不是那樣啦。」我還不想這麼快放開她。

「哼。」

真拿她沒辦法...

「那優說說,我到底抱了妳多少次?」

「十次。今天的不算在內的話。」

「十...十次?!哪有這麼多啊?」

「要優一一數給您聽嗎?」

「不用...呃...還是數一下好了。」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去客人打工餐廳的時候、在電車上遇到色狼的時候、在咖啡廳的更衣間哭泣的時候、和學姐對談的時候、您替優擋下鍋子而燙傷的時候、在學校幫您換衣服的時候、穿著太妹服的時候、趕走學園祭搗亂的客人的時候、車廂內冷氣很強的時候,還有...聽說優在太陽下熱暈的時候也是您把優抱到保健室的。不過那次因為不確定,所以沒有算進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臉頰因為害羞而發燙著。經過優的陳述,我全都回想起來了...

而且,這個「十次」還只是我抱優的次數。

如果...再加上優自己跑進我懷裡和我想抱優卻沒成功的次數,十六次...我和優才認識不到半年啊!!!

難怪春、彩和店長他們一直以來都用看變態的眼神看我了...

「這下子您清楚了嗎?」優用雙手叉著腰。

「恩...真的很抱歉...我會負起責任的。」

「哼哼~」優得意地笑著。

「咦?我剛剛...說了什麼?」

「『真的很抱歉...我會負起責任的。』客人剛才這麼說哦~」優照著我的口氣重覆了一遍。

「糟糕...」

「這下您逃不掉了,乖乖聽優的話吧。」

優跑下床,用雙腳的膝蓋慢慢逼近,我不斷往後退。

 

「等...等下,優太狡猾了吧?竟然套我話。」

「客人沒聽過『兵不厭詐』這句話嗎?」

「現在又不是要打仗...」

「不知變通的人可是會吃虧哦~但是,客人吃虧的話優反而可以得到好處!您就忍耐一下吧~」優開心地舉起雙手。

「我已經搞不清楚妳在說什麼了...」

「沒關係,只要優知道意思就好。」

「對了!優,桌上的...」我想轉移優的注意力。

「沒用的,客人。已經Checkmate了。」

「什麼?!」

什麼時候跑到牆角的?我都沒發現。

「跟優一起,嚐嚐禁果的滋味吧~」優的嘴巴越來越靠近,雖然沒什麼不好,但是...

沒想到我的初吻會以這樣的形式被喜歡的女孩給奪走...

「恩?」有點怪怪的。

這個觸感是...是蘋果啊!

我張開眼睛,優咬著蘋果的另一端。

難道...她說的禁果不是什麼男女之間的發展關係,而是...單純指這種有著鮮豔紅色外表的薔薇科果實?

不對...要是再吃下去,也是會碰到優的嘴唇而變成接吻啊。

我試著推開優的身體,卻一點用也沒有,反而縮短了我們的距離。

既然優用這麼蠻橫的方式逼我就範...

那我只能...採取比她更加粗魯的行動來阻止這一切了。


「呀!」優發出叫聲,臉紅地看著我。

呼...總算解決了。

剛才的情形是...

不論我怎麼掙扎,都沒辦法讓優移動。

所以,我就摸了一下優的臀部。

趁優嚇到的時候,從她的嘴巴搶過整片蘋果,並且吃下肚。

蘋果咬起來濕濕的...是優的口水...

啊,這感覺實在很難形容......

「討...討厭。」優跑進被窩,整個人縮成一團。

「抱、抱歉。我一不小心就...對不起!」

「沒...沒關係,客人不用道歉。」

「可是我...」

「優只是因為太突然,所以被嚇到了而已。」

「妳真的不要緊嗎?如果覺得不舒服就說出來,我會好好反省。」

「優沒事的。倒是...沒想到會被客人化解攻勢,真是太大意了...」優從棉被裡伸出一隻手,把剩下的蘋果吃掉了。

不過,我沒有看到她直接進食的樣子就是了。

「話說回來...客人是不是說聽到奇怪的聲響?」

「恩。原來優也有聽到啊。」

「當然。只是不想揭穿而已。真是的...一群偷窺狂。」

「偷窺狂?」

「客人想知道的話,去隔壁房間看看就知道了。」

隔壁?該不會...

我往健太的房間走去,然後...用力打開門。

 

「你們...」我看著健太和優的父母親。

「沒有聽過『非禮勿視』和『非禮勿聽』....這兩句話嗎?」

「哎呀~被抓到了。」優的母親說。

「老夫已經克制自己不要去阻止你們了。」優的父親咳了一下。

「藏間,你先不要生氣嘛,有話好好講...」健太急忙說著。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呀?!」我不高興地大喊。

在我那麼辛苦處理優的情緒的時候,這群傢伙...

竟然躲在這裡,像看有趣的影片一樣觀賞我們的互動!!!

這是什麼惡趣味?!

「現在是把我和優當成愛情校園劇的演員嗎?」

「你們又沒有在校園發展戀情~」健太反駁。

「住口!」

健太閉上了嘴巴。

「我現在...超級生氣的!你們有沒有想過優的感受?」

「我們只不過是在盡身為家人的義務而已。」優的父親說。

「義務?!竟然把這種不正當的行為說成義務!您難道不知道偷看是錯誤的行為嗎?」

「這...」優的父親無法接話。

「還有...」這樣已經很糟糕了,但是...最讓我不能接受的是...

「你們看就看,寫什麼評論啊?!」

優的母親想把筆記本藏起來,卻被我搶了過來。

上面寫著優和我的對話,還附註著改成怎樣比較好。

【客人,會對優負責嗎?】

回應:猶豫→緊緊抱住她說:【當然。我怎麼可能不負責?】

後面寫了更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我連看都不想看。

「討厭~要是優沒有躲進棉被說話,我們就可以早一步溜走了。」優的母親說。

「你們幾個...都給我差不多一點!!!」

之後,我狠狠說了他們一頓。

 

「藏間看起來那麼老實,沒想到罵起人還是挺有魄力的嘛~」

「對啊。我早說過他不錯吧。」

「老夫越來越欣賞這個小子了。」

優的家人紛紛議論著,完全沒有反省的樣子。

「我說你們啊...」

快受不了這家人了...

「等等,優呢?」健太看著監視器的畫面。

「咦?!優不見了嗎?」優的母親問。

「全員,立刻出動!」優的父親下指令不到一秒鐘,人都跑光了。

只剩下我待在房間內...

這是...什麼鬼速度啊?!也太快了吧!

「喂——優,妳在哪裡?」

「優~快出來,到媽媽這邊哦~」

「別躲起來,爸爸會擔心優啊!」房子各處傳來他們的聲音。

這是...在尋找失竊的寵物啊?

我走到外頭,「藏間,幫忙一起找。」健太拉著我的手。

「等等...」

沒辦法了...這種情況下,我也不可能放著優自己回去的。

「她不在客房。」健太說。

「書室也沒有。」優的父親又說。

「我剛才檢查過床下了,找不到…」優的母親皺起眉頭。

優...原來是會滾到床底的嗎?

「真奇怪…我們到樓下看看吧。」優的母親提出建議。

「好。」優的父親和健太回應她。

「恩。」我點了點頭。

我跟著他們下樓,一起找了玄關、廁所、浴室、廚房、客廳、院子等等,就連優父母寢室的壁櫥也看過一遍,還是沒發現優。

整棟房子迴盪著我們的呼喊,卻遲遲得不到回應。

 

「啊...啊...我的寶...寶貝...」優的母親臉色發白,快要暈倒了。

「妳別那麼緊張,又還沒確定真的失蹤了。」優的父親扶著她。

「要請求援助的話...電話...對了!健太,快點打電話給消防隊、警察局、醫院、兒童少年收容中心,還有在熊本的外公外婆他們...」呃...看來優的父親也很緊張啊。

「老爸老媽都先冷靜一點,現在著急也沒有用啊。」健太說。

沒想到,在這種緊急時刻健太反而是最能處理...

騙誰呀!

他的雙腳抖得跟什麼一樣,臉上的表情根本快維持不住了。

唉~這家人到底在做什麼啊?明明都是很有個性又厲害的人,為什麼優一消失就驚慌失措成這個樣子?

「我說你們啊...」

「什麼?」他們轉頭看我。

「難道沒發現周圍的樣子有點不一樣嗎?」

「什麼不一樣...咦?!」他們一起發出叫聲。

「老夫的龍泉丸竟然變得這麼閃閃發亮!」優的父親檢視著他的刀。

「媽媽還沒碰到水槽,裡面的碗盤就被洗乾淨了耶~」優的母親高興地抬起腳。

「啊!我剛才放這的遊戲和雜誌什麼時候收好的?」健太看著擺整齊的書籍和光碟。

「優大概是在我們忙著找她的時候,邊移動位置邊完成這些事的吧。」

我們跟著這些線索,果真在沙發上找到正在休息的優。

原來健太說的是真的——優會躺在沙發上睡覺的事情。

「謝謝!謝謝!謝謝你找到我家的女兒!」優的母親握著我的手不斷上下揮動。

「不用客氣...」我有些尷尬地說。

「老夫對你刮目相看了。」優的父親拍拍我的肩膀。

「真是太好了,藏間。」健太說。然後...

「呼~優很棒吧?快稱讚人家嘛~」

優還會說夢話啊...

 

「真是的,害我們擔心死了...不可以在這邊睡覺,會著涼的。」優的母親搖搖優的身體。

「不要~人家不要離開。」優把身體縮成一團。

「唉~爸爸,你把優抱回房間...」優的母親對優的父親說著。

「啊~我來就行了。」我將優整個人抱起,他們驚訝地看著我。

「怎麼了?」

欸...我...我太習慣了!!!

竟然在優的家人面前直接把她公主抱起來!

「肌肉好多~」優迷迷糊糊地說了這句話。

「要是我有這麼強壯的手臂也可以...」健太盯著我瞧。

「那...就請藏間幫忙了。爸爸就休息吧。」

「恩。你帶她回去吧。」優的父母對我說。

「是。」這個情形...好難為情呀!!!

 

看我都做了些什麼啊...

害羞死了!

雖然被這麼多人看到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是...

臉紅心跳的感覺在離開現場後還很強烈地持續著。

「呼——」我做了深呼吸,總算是好多了...

恩?優的身子好像變得更輕盈了。

是因為生病嗎?但是我每次抱優,都會有類似的感受。

這應該不是錯覺吧,難不成...

「嗚嗯~」優發出聲音,緩緩睜開眼睛。

「抱歉,吵醒妳了嗎?」

「哈啊~怎..怎麼會?」優的臉色漲紅。

「妳怎麼了?」

「請放開我。」

「可是...」

「我可以自己走的。」優想要掙脫我,不停地動來動去。

「呀。」優發出叫聲。

因為我故意讓她的身體往上騰空,好調整姿勢。

「妳這樣會掉下去的。」我將她抱得更緊。

「再忍耐一下就好。」

到了房間,我沒有要鬆手的意思。走到床邊才將優放下來。

「客人您...為什麼會抱著我呢?」優似乎很介意我那樣抱她。

「因為...優剛才在沙發上睡著了。我只好把妳帶上來。」

「我明白了...」

「這是...春要我給妳的。」我打開書包,將信交到優手上。

「嗯。」對話中止了一會。

 

「時間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優就好好休息吧。」我準備離開。

「等...請等一下。」優說。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謝...謝謝您今天來探望我。還有...路上小心。」

「好。」我對著她微笑。

「啊...您快點回家吧。」

「好,掰掰。」我走下樓,將鞋子穿上。

「這麼快就要走了嗎?」優的母親問。

「恩。」

「怎麼不多留一會呢?」

「不走不行,不然會趕不上電車。」

「好吧~那就不勉強你了。」

她似乎很失望的樣子...

「媽媽還有很多事情想告訴藏間呢~你下次早點來嘛~」

「下次?」我問,很多事情又是...?

「沒錯。你以後隨時都可以來,到時我們會很歡迎的。」

「聽到了吧?藏間當成自己家出入也沒關係哦!」

優的父親和健太不知道什麼時候冒了出來。

「呃...這...好的。」

「有空要過來玩唷~」他們向我熱情道別。

說真的,這個家挺吵鬧的。

不過,我並不討厭就是了...

走出門後,看到優披著外套站在窗邊,似乎是要目送我的意思。

向她揮手後,「哼。」優把頭別開了...

優是不是還在氣我抱她的事情啊...

 

最後跟優相處的那段時間,我終於搞清楚了——優用第一人稱「我」稱呼自己的時候,就表示是原來的優在和我說話。

但是,如果用的是「優」、「人家」、「俺」的話,就是另外一個優並不清楚的自己在行動。

這樣一來,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優會一下子大膽地接近我,一下子又想叫我趕快走人的理由了。

而且因為優偶爾也會這樣稱呼自己,再加上平常我想像的優都會用名字叫自己,所以一開始還覺得很正常,完全沒發現奇怪的地方。

沒想到...這個偏好反而導致我的判斷錯誤...

現在的優大概很混亂吧?

畢竟...在她醒來的時候,我先是突然出現在床邊,後來甚至緊緊抱著她不放。

雖然其中是有原因的,但在優眼裡,應該只覺得我莫名其妙吧...

下次見面的時候,一定要跟優解釋清楚。


●優視角

 

在我記憶中斷的時候...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剛才對客人那麼冷淡,他會不會其實很生氣呢?

可是...我緊張地無法直視他的臉。

發生那麼害羞的事情後,腦袋就完全不能思考了。

我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對客人做了許多過分的行為...

得向客人道歉才行。

但是...該怎麼做呢?

客人...

「唉~」我嘆了口氣,將剛才從客人手中接過的信打開。

春先生在裡面寫著——

上次很謝謝妳的幫忙。我真的欠妳太多人情了,所以,如果以後優有什麼需要就儘管開口,我都會盡全力回報妳的。另外,有些東西要送給妳。我想不久之後,優應該用得到才對。春    筆。

我摸摸信封,除了信紙和照片之外,好像還夾著什麼。

這是...我將它翻開來,「地圖?」



光本 撫子(みつもと なでしこ)

非常愛孩子,有點頑皮的媽媽。有輕微乳糜瀉症狀,會對特定藥物產生過敏。家裡主要事情都是媽媽做決定。年輕時喜歡製作陶器,在家裡附近的陶藝教室認識明石。

光本 明石(みつもと あかし)

喜歡古董,女兒和兒子都是他的寶貝。心臟不太好,尤其被撫子撩到會心臟病發。對道歉的美學異常著迷,被撫子調侃稱為「道歉藝術家」,目前正積極尋找傳承者。

龍泉丸(りゅうせんまる)

刃長約為91.4公分,彎曲度2.7cm。據說是室町時代流傳下來的野太刀,為光本家族的重要寶物。每天早上,明石都會在空中揮舞龍泉丸來強健身心。儘管愛惜著陪伴自己多時的龍泉丸,卻會為了保護女兒毫不猶豫地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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