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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熱天的，還得穿著布偶服在遊樂園工作...

雖然是自己選擇的，但是...

現在這個情況，真的讓人心很累啊...

「瞌睡鴨先生，和我們一起拍張照好嗎？」一對情侶走過來。

瞌睡鴨是遊樂園的吉祥物，他們在叫我。

「啊...好的。」

「可以請你擺瞌睡鴨的招牌姿勢嗎？」

招牌姿勢...是那個扶著頭假裝在思考，但其實根本睡著的動作...

「好。」

他們拜託路人幫忙拍照，兩個人把我夾在中間。

「有點跑出鏡頭外囉...」

「那我們調整一下～這樣可以嗎？」

好擠啊......

布偶裝已經很熱了...

拍完這張，我又分別跟男女生單獨照相。

最後他們把相機交給我，要我幫忙拍背景有摩天輪的兩人合照...

因為他們不太滿意照片的效果，重拍了好多次...

這對情侶已經是態度比較好的了...

有些會叫我做強人所難的動作，邊玩球邊抬腳邊看鏡頭，又不是專門表演的...而且做不好還會被數落，嫌棄我不夠活潑還來這裡騙工資...

有些是不爽我靠他們的伴侶太近，拍到一半就把相機搶回去，誣賴我根本趁機吃豆腐...更不用說，情侶吵架什麼的...超麻煩！

勸也勸不聽，又賴在原地不走，動手打起來還會波及周圍...

「鴨子先生～我想要紅色的氣球...」一個小孩拉拉我的衣服。

「來，要拿好哦。」

「謝謝。」

「我也要氣球！」

「有沒有藍色的？」

「別推人家啦～」

發了一個氣球，小孩子就全部湧了過來。

「大家都有份，一個一個來。」

他們完全不聽我說話，每個小孩都衝到最前面來搶氣球。

「為什麼沒有彩色氣球呢？好遜～」

「褐色好醜...誰會想要這個氣球？」

「我不喜歡紫色啦！壞人才用紫色...」

你們對顏色是有什麼偏見啊...

而且，如果不喜歡幹嘛要拿？

「鴨子先生，我可以再拿一個嗎？我想要給妹妹。」

最先拿氣球的那個小孩又問我。

「可以啊～給妳。」

「那個女生有兩個氣球耶～」

「為什麼她可以拿兩個？」

「人家也要兩個氣球啦！」

好不容易停下騷動的，又開始鬧起來了…

「因為氣球數量有限，一個人只能拿一個氣球，不可以多拿哦。」

「你亂講！剛剛那個女生就拿兩個！」

「對嘛對嘛！明明是隻鴨子，竟然這麼囂張！」

「看我用超人光線把你變成烤鴨！」

這些小鬼頭又叫又踹的，簡直磨光我的耐心...

當我以為災難到此為止，又遇到迷路的小孩。

一下要上廁所、一下想吃冰淇淋、一下又哭說好想家...

帶著他在遊樂園裡轉了一大圈，還是沒找到...

最後靠著廣播，好不容易才讓他們一家重聚。

下次再也不接遊樂園的工作了...死都不要。

忙了一整天，我只想好好回家休息...

這時，春突然打電話給我。

「藏間是跑到哪裡去？一整天都沒接電話...」

「我在遊樂園兼差啦...」

「難怪了...我打電話是想問你現在有沒有空？」

「如果要約咖啡廳的話，你自己去...」

「不，我只是想跟你說一下優的事。」

優...

「她怎麼了？」

「夏說優今天跟咖啡廳請假，因為她昨晚好像吃到什麼不能吃的東西。全身過敏又氣喘發作，還被送到醫院。現在雖然好多了，人還是不太舒服。詳細情形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想說通知你一聲比較好。」

「那優人在哪裡？」

「應該在家裡休息吧。聽說她皮膚發炎很嚴重，誰都不想見。如果你真的要去找優，在門外待著就好。你不要太衝動，怕會刺激到她。」

「好...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掛掉電話後，我走向車站。

回到家先換衣服和吃晚餐，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再出門。

看到桌上擺著要送優的手帳，我把它塞進背包裡。

優從來沒跟我提起食物過敏的事...

雖然那天醫生的舉動有透露出這點，加上之前總是沒看過優吃東西的印象。健太也曾經說過「優有不能碰的材料」的話，心裡大概有個底了...

也許她只是不想讓不知情的人擔心，但是...

如果真的嚴重到足以威脅生命的程度，不說的話...

不是反而會增加意外發生的機率嗎？

或許這種事防不勝防，無法做到每天的每一餐都能確保食物的處理環節是安全的。即使如此...

我也希望優能為了她自己，把這些「祕密」說出來。

不用每個人都講，但是至少身邊親近、能信任的人...

可惡...好煩躁。

因為不知道優的狀況到底怎麼樣，整個人忐忑不安...

春又傳了一封簡訊過來：【緊張的話就深呼吸吧】。

他真的很會抓時機...

之後再好好謝謝他吧。

一到優的家，我趕緊按了門鈴。

「您好。不好意思，沒事先通知就來打擾。」

「是藏間啊...你怎麼過來了？」優的母親來應門。

「我聽到優的消息，想說過來看看情況。請問現在方便嗎？」

「你先進來吧。」

優的母親帶著我進客廳，我和優的父親打過招呼才坐下來。

「請問...優的身體狀況如何？」

「這個問題...讓他來回答吧。」優的母親指向庭院。

健太坐在延伸到屋外的地板上，頭也不抬得把自己縮成一團。

這個姿勢讓人無法一眼就發現他在那裡，我吐了口氣。

「發生什麼事了？」我坐到健太旁邊，輕輕碰他的肩。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抬起頭看到我，嚇了一跳。

「我聽到健太的情況不太好，所以來看看你啊。」

「你騙人...」他又把頭縮回去。

「一下子就被拆穿呢...我是擔心優才過來的。」

「不過，她的弟弟看起來很低落，我無法視而不見。」

「你還是快點去找她吧。我不要緊。」

「都快哭了...還說不要緊。」

「我才沒哭！我也沒有資格哭......」

「明明做了那麼過分的事...」

我拍了拍健太的背。

「慢慢說，沒關係的。」

「昨天，我們吃晚飯時...」

「優一如往常先檢查送來的餐點，確定都沒問題才動筷子。吃著吃著，她忽然開始喘不過氣，整個人頭暈得直冒冷汗，我從沒看過優這麼不舒服...我們帶她到醫院的時候，她已經昏了過去，身上也出現很多紅斑。醫生說是花生引起的過敏，但是她吃過的食物並沒有看到任何類似花生或花生製品的東西。後來問過才知道...好像是店家那邊處理食材不當，重複使用湯匙讓花生醬殘存在餐點裡。因為量很少，又有其他食物的味道，只從外觀根本判斷不出來。經過搶救，優的狀況終於穩定了。」

「優醒來之後，我們趕緊進去病房看她。」

「可是，我一看到她滿臉起紅疹的樣子...」

健太哽咽了半晌。

「不小心說了『好嚇人...』。」

「聽到這句話，優立刻哭了...她轉過身去，不停擦著淚。」

「就算我當下意識到自己的錯、向她道歉，也已經太遲了...」

「雖然優沒有像一般人一樣那麼注重外表，但是...」

「看見自己的臉腫得那麼厲害，怎麼可能不在乎？」

「她才剛醒來，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我就這樣傷害她...」

「覺得講出這種話的自己根本是混球...」

健太握緊了拳頭，用力搥打旁邊的牆壁。

「打從優出生，她就必須面對這副狀況百出的身體。比別人虛弱、比別人還要常過敏、比別人容易突然暈倒...這次也是...」

「她好不容易才醒過來的...她要承受的那麼多、那麼痛，這些我明明都看在眼裡。」

「可是我卻...沒能體諒她的心情。」

「回到家後，優就把自己關在房間。有時會聽到裡面傳來啜泣聲，有時她好像哭累就睡著了。雖然很擔心優的狀況，但是...暫時不要見到我，對她比較好吧？我打算等優心情平靜下來，再跟她好好道歉。」

「不能現在就跟她說嗎？」

健太嘆著氣，搖頭回應我。

「我試過去敲優的房門，可是她說想自己靜一靜。」

「那...我去幫忙問問看呢？」

「不行啦！她應該不太想見你...」健太急忙否決我的提案。

「為什麼...我做了什麼讓優不高興的事嗎？」

「啊...不是啦。總之，如果優真的不想開門，藏間不可以勉強她。」

「我知道啦...為什麼你跟春都要這麼緊張？」

「那是因為...你有時不太靠腦子行動啊。」

「...我哪有！？」

「說笑的～謝謝你...藏間。我已經沒事了。你趕快去見她吧。」

「可別等我轉身就偷偷哭出來哦。」

「誰會那樣啊？我已經決定了...」

「就算優沒辦法原諒我，我也會努力讓她重拾笑容的。」

「這樣啊...加油。」

「謝啦。我受不了太多感性場面，你還是上樓去吧。」

我敲了優的房門，又開口叫她。

「是客人的聲音...您怎麼會過來？」

「有東西想交給妳。」

「是什麼呢...？」

「止癢藥膏。這是我婆婆用藥材、蜂蜜和酒做的藥。」

「因為我父親也有過敏體質，所以婆婆特地為他調製這個藥膏。不過...不一定適合妳。我想說也許能派上用場，才帶來給優。」

「我明白了...謝謝您的心意。至於藥膏...客人放在外面就好。」

「好。」我把藥膏和紙條輕輕放下。

「妳...身體還好嗎？」

「已經沒有大礙了～請您放心。只是皮膚有些紅腫。」

「還很嚴重嗎？」

「我也不清楚...因為後來都沒有照鏡子，也不敢摸自己的臉...」

「這樣啊...抱歉，問了不該問的...」

「您別放在心上！我只是怕看了會增加壓力，反而好得更慢。」

「只要我乖乖服藥，再過幾天自然就會消退的。別擔心哦～」

「優，剛才我聽健太說了...事情發生的經過。」

「畢竟是個外人，由我來說這些也許很怪...」

「不過我希望你們姐弟倆可以和好，所以想跟妳說些個人的看法。」

「我不認為優會因為這件事疏遠健太，不過...」

「也請妳不要過分苛責自己。」

「嚴格說來，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錯。優也好，健太也好，你們都只是因為遇到以前沒碰過的狀況而感到不知所措。我想...在這段等待的期間，你們倆的內心一定很煎熬。」

「所以...那怕只是早一些，我也希望你們能將自己真正的想法告訴對方、脫離這個膠著的狀態。因為我知道...你們是多麼喜歡彼此的。」

「喜歡到...非常珍惜相處的每分每秒。捨不得離開、捨不得生氣、捨不得讓對方受傷，也正因如此...才必須正視、回應對方...」

還沒說完，房間裡就傳來東西掉落的聲音。

「妳怎麼了？」

「摔倒了嗎？有受傷嗎？」

「快回答我。」

我急得不停拍門。

「我沒事...」優開口回答。

本來鬆了口氣，卻聽見優在哭泣。

「我...能進去嗎？」

「不可以！拜託您別進來...」

「但是...」

「求求你，回去吧...」

「我...已經忍不住了。眼睛像水龍頭一樣...關都關不住。」

「不想讓您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在優說話的時候，我悄悄打開她的房門。

來到露出一角床單而沒有關緊的衣櫃前。

「裡面有人嗎？」我敲了敲衣櫃的門。

「沒有...」

我忍不住笑出來。

「沒人怎麼還能發出聲音？」

「我剛才說的，您都沒聽見。所以...這句話也請當作沒聽到。」

我想她現在應該嘟著嘴巴，在生悶氣吧？

「我一直都在聽。只是...」

打開衣櫃後，看到全身蓋著被單的優。

「我不可能放下哭泣的妳，自己回家的。」

在優遮住臉以前，我就把她抱進懷裡。

「要哭儘管哭，我不會看的。」

「明明就看到了...」

「都叫你別進來了...」

「為什麼...要跟著我一起流淚呢？」

優抬起頭，輕輕擦乾我的眼淚。

「如果能讓妳有被陪伴的感覺，我倒是不介意給優看這副模樣。」

「那...您不介意我現在的樣子嗎？」

優不安得凝視我，我向她微笑。

「不就是平常的優嗎？」

「嗯...」

優抓緊我的衣服，我也將她抱得更緊。

「真的...很謝謝你。」

發洩情緒的同時，優訴說了自己的心情。

「我知道...」

「健太不是故意的。」

「一察覺到我受傷，他立刻就道歉了。」

「一次、兩次、三次...健太從來不會為同件事說那麼多次對不起。」

「他不在乎的事，就算做錯也不會認帳。但是...」

「昨天健太和我道歉的次數，無法用手指頭數清。」

「除了懊悔，他的口氣充滿更多不捨。」

「就像是...弄壞了重要的事物，也讓自己留下傷痕。」

我感覺到優的身體因為激動而顫抖不已。

「雖然明白這些...卻仍然止不住淚水。」

「我這樣一直哭個不停...簡直就像在責怪他一樣。」

「覺得只顧消沉的自己真的很任性...但又無法停止悲傷。」

「在這種迷惘的狀態下過了一整天，還是沒和他說上話。」

「如果我能夠振作一點，或許健太就不必承受這麼多了...」

「真是不合格的姐姐...」

「平常總是依賴弟弟，重要的時刻又是這副樣子...」

我摸了摸優的頭。

「雖然能理解妳的心情，不過...」

「優是一個很稱職的姐姐哦。」

「煮飯、做家事、治療傷勢...也許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部分。妳甚至為了健太，努力去學合氣道。」

「優真的知道自己為健太付出多少嗎？還是...因為你們是家人，所以做了什麼都只是『應該』的？」

「發生難過的事，無法馬上整理好情緒是理所當然的。」

「妳會這麼煩惱，不就是因為很在乎健太嗎？」

「只要不刻意閃躲對方，偶遇的時候、吃飯的時候、想找人玩遊戲的時候，有很多機會都能說上話的。雖然可能不適用於其他人，但對你們兩個來說，完全不成問題吧？」

「我想跟健太一起玩這個...」

不知何時，優手上已經拿著遊戲片。

「妳想玩就去找他呀。我可不充當你們的傳話筒。」

「既然兩人都已經練習過了，下次就正式上場吧？」

「嗯！我會加油的！」優總算打起精神了。

真是對讓人操心的姐弟啊...

明明發生同件事，看到的東西卻如此不同。

因為太關心對方，而責怪了自己...嗎？

「對了...您已經吃過晚飯嗎？」

「我...」

還沒回答，肚子就發出咕嚕聲。

「別動哦～」

優蹲下身子，把頭貼在我的腹部專心聽著。

「嗯...是消化的聲音！您已經吃飽了，對吧？」

「沒錯...」

實在太害羞...以至於無法吐槽她為什麼分得出來。

「我...差不多要回去了。妳好好休息。」

「好的。謝謝您今天特地過來～」

我走出房間再進來，將藥膏、紙條和手帳一起交給優。

「我把記得的藥膏成分和使用方式都寫在這張紙上了，方便妳做事前確認。真的要擦的話，先試過一部分的身體，確定不會過敏再繼續用。這個藥效還算溫和，只能多少減緩不適的症狀。」

「好，我知道了。我會照著您的方法、小心使用的。這個是...？」

「手帳，是我之前在文具店看到的。覺得很適合妳就買了，而且...」

「拿它來寫東西，或記錄心情...應該不錯吧？」

我看著優，突然自己開始難為情了...

「嗯！我也這麼覺得～謝謝您。我會好好珍惜它的。」

「還有，那個包裝...是春弄的，不是我。」

「春先生？嗯...的確很符合他細膩的作風。如果是客人的話，感覺會很豪邁得直接交給我。」

「豪邁...」

「啊...不，這不是貶義啦。是說客人很有男子氣概的意思！」

「就是那種...進去拉麵店就一屁股坐下，老闆立刻端上一碗熱騰騰、配上特濃湯頭的超硬麵條，在座眾人會瞬間認同您，還不時投以羨慕眼光！...的感覺。」優握緊拳頭說著。

「妳剛才說的...跟拉麵有什麼關係？」

「共通點就是...都很Tough Guy（硬漢）！」

我聽得懂那個英文詞語，卻還是聽不懂優的話...

「總之就是很棒...的意思嗎？」

「對！一點就通了！客人好厲害～」

雖然還是不太明白，但被優稱讚就有一種愉悅感。

「啊...我該走了，不然可能趕不上電車。」我瞄到牆上的時鐘。

「好的，路上小心～我會再傳訊息跟您說藥膏功效如何的。」

「好。下次見。」

對耶...我們已經有對方的手機號碼了。

有什麼事其實可以直接用手機問就好...

不過，如果那樣就不能看到可愛的優、和她說話，甚至是抱她了。

跟優的家人打聲招呼後，我走到外頭。

「客人～Bye Bye～～～」優打開窗戶，揮動雙手向我道別。

她好像長期住在高塔的公主，很高興見到訪客一樣。

這股可愛的能量...接收到了！

果然有來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