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19.信件

「不知道爸爸和哥哥怎麼樣了…」

少女趴在窗戶上想念著她的親人,聲音聽起來有些沮喪

「小姐,主人他們肯定沒問題的,雖說少爺有些…奇怪,但實力可是領地內數一數二,等老爺他們回來,或許會帶來您喜愛的那個香水」

「沒錯!他們肯定會沒事的,不知道他們會從帝都帶什麼禮物回來?」

在親近的近仕的安慰下,她關注的事物很快就從兩人的安危上轉移到伴手禮上

這對話今天已經重複了第三次,從皇帝的命令下來後已經過了段時間,年僅十二歲的少女開始想念她的親人

雖說一般人可能會對這不斷反覆的對話和得持續地安撫感到煩躁,但近仕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因為這名少女是她所敬愛的主人

甚至只要少女願意,她可以立刻拔出佩刀刺向老爺,當然,這樣的場面不可能發生

這令人驚嘆的忠誠心起因於對少女的憐愛之心,近仕從少女還是嬰兒時就開始照顧她了,心裡的一部分甚至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雖然這想法過於不敬,她決不會說出口

除此之外,也有對少女那美麗的臉龐所表現的情緒變得低落而感到不捨,就像是普通人看到花瓶碎裂,或花朵枯萎般時會有的情緒相同

近仕希望少女遙想的那兩人盡快回來,好讓她所愛著的少女那純潔的笑容再度綻放,但可惜不會有那麼一天了,因為崩壞是如此突如其來的降臨

「急報!」

這天一大清早,馬鳴聲與敲打著石磚的蹄聲進入貴族區與城堡,衛兵本想攔住他,但他拿出徽章,證明自己被允許這麼做

轉眼間,整個城堡騷動了起來,因為從傳令身上髒污的狀態來看,這消息恐怕不怎麼好

而因為領主不在,便由他的妻子來接收信件,當然,裡面的內容沒必要說出來

在傳令兵因為任務完成而昏迷,因此被送去城堡的某個房間休息時,有五個人坐在某間房裡

年約三十的美麗少婦,她旁邊坐著那名少女,涅默賽年幼時穿女裝大約就是這個樣子

對面的是皮膚白皙像是許久沒出外的壯年左右的男子,他身旁則是少年、少女各一位,淺棕色的髮色是遺傳他們的母親,少年的表情非常差,少女則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們是留守的領主一族,而這五個人是與權力中心、繼承問題最為接近的

「兄長戰死!?怎麼可能!」

即便他無法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傳令兵有著帝國大道上沿途的每個停留過的驛站、城市的簽證,更不用說信上的封蠟證明了它的來源

「…」

桌上攤開著那封信,為了確保沒有人擅自更改內容,所以是在這裡才被打開

壯年的臉部因恐懼顫抖著,但瞳孔深處卻非常冷靜,像是在盤算著什麼

夫人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而她的女兒則慌張地左顧右盼,最後像是下定決心

「那個…」

眾人的目光轉移到這纖弱的少女身上,像是有力量般的使她的身軀一抖,但她還是說下去了

「下一任奧客紐侯爵的位置…將會由我的哥哥涅默賽繼承,而我在此…會做為他的代理人」

「不,這怎麼說也太誇張了吧,把我的父親當成什麼?」

「我…信上就是這麼寫…除此之外,默德爾叔父…仍維持原位」

正在桌上的信封如此寫著,封蠟和印鑑的使用者當然就是涅默賽,而因為皇帝尚未正式宣告,繼位儀式也還未舉行,前任侯爵的弟弟自然能主張自己有繼承的權利,並指責涅默賽踰越自己的權限,擅自使用印鑑

「所以我說…」

「閉嘴」

但他制止了他兒子繼續多嘴,然後低下了頭

「在此服從於新任侯爵與其代理人」

「恩…恩!」

少女這時看起來放心下來,手上揣著的來自她兄長的信件被手汗沾濕汗被變皺

這封信與眼前被攤開在桌上的那封信一起送來,被指名要由她來收

她將變得像紙團的信攤開,從痕跡能看出想必已經重複這過程很多次,上面有些許水痕

涅默賽指示的第一步順利的完成了,雖然她鬆了口氣,但這只是基本

「那麼繼…繼承人的問題到此結束,感謝各位的配合,接…接下來對於陛下可能會有的責…責難該如何處理」

「這次犯了這麼大的錯,軍團統帥權很大可能會被收回去,我們的權威將大減」

軍團是皇帝的財產,畢竟那麼多人所產生的後勤問題決不是一個小小領地可以負荷的,那是唯有持有帝國大道與運河的皇帝才能維持

雖然允許領主持有私兵,也沒規定上限,但基本上也不會養太多人,因為有帝國軍團守著邊疆,彼此發生爭執時若擅自動手反而會被皇帝懲處

軍團的士兵雖然都是未持有魔力的平民,但他們建立的戰功早已證明了他們的價值

而理所當然的,誰能接受皇帝的命令在外面領軍就是無上的榮耀,帝國法規定只有達到要求的侯爵與公爵才能有著被選上的機會,這也是他們現在遇到的問題

不被賦予還好,因為極大多數的貴族都沒有這種機會,但是曾被賦予卻被剝奪可就不一樣了,那是嚴重的恥辱

「公爵一定會藉此控制我們,他覬覦我們的土地很久了」

「是啊,帕爾菲,這都是因為…」

正當他想出言嘲諷時,他的父親用力搧了他一巴掌,少女不禁愕然

「我說過了,閉嘴」

「…是的,父親」

「叔父,你冷…冷靜些,我不介意的」

「雖然抱歉,但不能容許對代理人的任何無禮,我也在此對我這突然的舉動謝罪」

接著他低下頭,而少女當然馬上請他抬起頭,但默德爾沒有接受

「這,這個」

她匆忙拿起本來隱藏在桌下閱讀的皺巴巴的信,並快速瀏覽

「雖然行…行為無禮,但對年少的我們有所疑…疑慮是當然的,一段時間後自然會…會讓你們心服口服!現在!把頭抬起!」

「…」

這段話明顯不是她自己想出來的,那說話的風格是屬於她的兄長

看來那封信就是教導她要怎麼做,也就是說她剛剛的所有舉止都是在聽從涅默賽的指示

正常來說,看到少女表現出逞強的樣子會令人莞爾,但現場沒有人笑得出來,因為這只讓人感到不安

「既然代理人這麼說…快和代理人道歉」

不過默德爾還是抬起頭,並命令他的兒子

「…非常抱歉」

「恩,沒事」

「那回到被犬子打斷的話題上,我認為可以與瓦盧公爵連繫」

「瓦盧公爵?啊!克里斯蒂娜殿下的母親的家族嗎?」

「是的,軍備更為強大的第十五軍團的敗北,正巧可以說明克里斯蒂娜殿下失敗也是沒辦法的」

「那…那麼,這部分就交由你了,哥…領主大人也說他會與中央的貴族聯絡」

「那些領陛下薪資的官僚嗎…」

他似乎說了些什麼,但帕爾菲沒聽清楚,默德爾就繼續往下說了

「也應該聯合靠近港口那邊的侯爵」

「啊!對,他們對現任公爵的強硬態度似乎也很不滿」

那是從信上得知的吧?默德爾如此判斷,這名少女確實只是代理人,她過於不成熟,只能執行來自涅默賽的命令

「那邊也由我去連絡吧,東邊的戰事目前平緩下來,應能轉移焦點來對抗公爵」

「好,那也交給你」

「除此之外,應該聯絡北方的馬爾侯爵,魔族和亞人佔領的土地是屬於他所庇護的特爾伯爵,更南邊的土地也是他的,他應該會因為焦慮而對這次戰敗做出譴責,這也得先事前打理好」

「這…這個…也交給你了!」

帕爾菲聽到一大串話,神情變得有些慌張,最後直接交給她的叔父處理

「是,如您所願」

默德爾也沒有任何輕蔑的意思,只是低下鞠躬表示接受

「妳什麼都丟給父親,那妳要做什麼?」

該說學不乖嗎?他又開口說話了,正當默德爾想把他攆出去時,帕爾菲制止了她

「一開始不就說過了嗎?我是代理人」

她鼓起胸膛試圖鼓起氣勢,可惜成效不彰

帕爾菲試著靠自己來處理這種質疑,如果連這種正面的惡意都解決不了,那要如何處理背後的議論?當然,這是她哥哥在信上跟她說的,也早就料到他的堂弟這種反應,並說明能拿他當練習

默德爾也在她制止時猜到,便放任對話進行

「所以說妳要做什麼?」

「這,這個,你不需要知道!」

雖然她因為想不到她該做什麼而稍稍退縮,但很快就以「無須知道」來搪塞,默德爾也在這時插話

「好了,你該安靜下來」

「如…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們就解散」

「是的」

默德爾壓著他的兒子低下頭,便開門離去,而剛才完全沒開口過的他的女兒也在低頭後乖巧地跟上,並在離開房間前的最後一刻瞥了下他的堂姐

「媽媽,結束了…」

帕爾菲輕輕搖了下她,她從頭到尾都低著頭,是因為長期生活在丈夫的保護下嗎?在丈夫死後沒有振作起來的跡象,或許是如此,涅默賽才把代理人的身分交給他的妹妹

「嗚嗚嗚,怎麼辦啊…」

一直忍耐的眼淚眼看就要溢出,但年幼的少女仍然忍住了,能依靠的人不存在於此處,自己的母親是這副模樣,叔父雖然表面上服從,但哥哥似乎對他仍有警戒

「沒問題的,哥哥都給我這麼多建議了…我也必須幫到他才行」

她低聲說著,並思考著她堂哥的質問,她能做到什麼

「首先是帝國大道嗎?」

帕爾菲端詳著她手上的信,思考著可以從他們被授權管理的大道開始

「還有叔父可能會有的動作…」

但在行動前還是要警惕他們的動作,這時,她所想著的人物正在…

「我已經跟你說過幾次你太莽撞了」

「可是,在伯父…」

「給我閉嘴!兄長繼承侯爵在外管軍隊,而我在內負責行政,有沒有那頭銜根本無所謂,不如說沒有會更容易行事」

「…」

「你不要想著爵位那種東西了,學會如何維持自己的勢力即可,涅默賽只是個年輕人,族內的人必定會偏向我們,而優秀的馴犬師會懂著控制狗群而不被其害」

「我瞭解了」

即便他這麼說著,她的兒子看起來仍未釋懷,所以默德爾決定轉變訓話的點

「聽著,只有虛張聲勢的人才會隨意開口,除非確信可以達到最佳效果,尤其對方還是你的上位者」

「可是帕爾菲那麼怯弱」

「你忘記涅默賽那小子有多疼他妹妹了嗎?」

「…當然記得,那時整座城如洪水氾濫般」

接著像是想避開這話題,他將臉轉向他的妹妹

「所以妳對妳最尊敬的涅默賽讓帕爾菲而不是妳成為代理人有什麼看法?」

「哥哥,你可以繼續下去,我有自信能拿你的頭顱說服涅默賽哥哥」

「不是,我只是問妳的看法」

「那你可以使用你那幾乎沒使用過的萎縮腦袋自己好好想想,而不是什麼都做不到就像帕爾菲養的那條笨狗到處亂吠」

「…我開始後悔將話題導到妳身上」

「當然,哥哥,你怎麼不會後悔呢?你應該無時無刻不後悔你還活著的這個事實」

「安靜,克爾、安妃絲,有人過來了」

那名貴族走到他臉前先敬禮,依序向默德爾和他的子女問候,在默德爾允許後才抬起頭

「默德爾大人,不知奧客紐侯爵大人與其公子什麼時候會回來?想必獲得的戰果極大才會讓傳令兵如此緊急的回來吧?」

明知故問,傳令兵不只是由貴族擔任,甚至還如此狼狽,不管怎麼看消息都不可能好吧?

而他是以為這麼說就能討他歡心嗎?默德爾心裡煩悶的如此想著,連這幾年來領地的運作方式都沒搞清楚,難怪涅默賽在那時要提出那麼激進的方法

「關於內容之後就會公布了」

因此他只是稍稍說道就想直接走過,對方則是稍顯慌張地繼續說

「但是如果侯爵回來的話,閣下的光輝想必又會被遮掩,對此我感到萬分惋惜」

「這不是你需要擔憂的事」

「不不不,閣下的能力沒辦法得以發揮是極為可惜之事,對此,我有個提議,能否請閣下留步聽聽呢?」

「…就一小會,克爾,你們先回去」

默德爾考慮了下如此說道,他雖然對此不感興趣,但也好奇是誰指使他,對方因為不知道默德爾的想法而對此放心下來

「能否與我前去中庭」

在他答應後就前往了城堡內部的中庭,不知刻意安排還是偶然,這裡沒有人

中庭為城堡內部一處地,通常有修剪過的草叢與花卉,但通常都很低矮而不到達腰部,這也成為討論事情的好地方,因為不用擔心隔牆有耳

前提是不在乎自己與誰對話被別人看到

「所以,有什麼事?」

他不耐的詢問,而對方則是毫不在意的直接開始說明

「其實是有位大人要求我替他傳話」

「誰?」

「是西邊的那位大人」

「『收藏者』嗎?」

說完,他便露出一臉厭惡的表情

不知為何,有著怪癖的貴族出奇的多,又有一些毫無隱藏的意思,「收藏者」便是其中一個

「那傢伙找我做什麼?」

「原話是這麼說的,『我想要你們公爵寵愛的一個平民,我會協助在中央發言,但必須協助我獲得那平民』」

「他要我進入公爵的領地竊取財產?不,我不可能答應」

他搖搖頭,表示不可能接受後就打算直接離開

本來就只是想要知道他與誰有關連,現在目的已經達到就沒必要待在此處,更不想與那惡名昭彰的「收藏者」合作

默德爾嘆了口氣,對「收藏者」的消息之靈通感到驚訝,並認為有必要了解他是怎麼知道的,當然,不是直接詢問他

看到他要離去,那名貴族有些慌張的繼續說

「請等一下!那位大人還有說『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會一同毀謗你』」

「…」

他轉過身,那顯得有些蒼白的臉孔面無表情

「…我會再考慮」

「可是!」

「好了,我已經說過了」

默德爾舉起手表示他不想繼續談下去便離開中庭

不過他雖然表現出來,但也有了與收藏者交易的打算

如果他要反抗公爵的話必定會與他交惡,那加個盜竊也沒問題,尤其是收藏者威脅的情況下

他雖然惡名昭彰,但不知為何在中央的發言權很高

因此即便厭惡與他接觸,不過這種情況下也不容他挑三揀四了,雖說與他為伍會讓奧客紐領地的名聲變差

他想著這些,無視在他背後不知所措盯著他看的那笨蛋貴族,他自以為能成為連絡的中間人,但這重要的職位怎可能給他?

而同一個領地內的貴族基本上都有血緣關係,雖說關係往往遠到不能再遠,但這種人的出現有時會讓默德爾對血脈感到沮喪

「還有許多事得做…為了領地的安穩」

不過他也很快把這份沮喪收入心裡,那些愚蠢的親戚還是有用武之處

況且他也沒時間沉入那些無用的情緒裡,那位年幼的代理人給他的工作可不是普通的多

「…還是先連絡那傢伙吧」

在經過考慮後,他決定先去處理「收藏者」的問題,那個瘋子不知道會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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