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1203年的记录—在那之前

人界历1203年,雨之季2月。
提泽尔王国的北方边境,有一个在地图上几乎找不到的小城镇。
「莱夫,把你的木剑借我玩玩嘛,我也想玩!」
「不给,这是我爸爸昨天晚上才送给我的,我自己还没玩够呢!」
不算宽敞的街道上,没有车水马龙,反而四处洋溢着孩子们玩耍时的热闹。
毕竟是边境,除了游商和委托来剿灭魔兽的冒险者,几乎没有人想来这里。准确的说,根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地方。
这里就是一个这样偏远的城镇,虽然偏远,但是依然充满了活力。
然而,这个本该充满和平的小镇,出现了一对陌生的男女。
他们形色匆匆,满脸焦急,四处打听着这里有没有诊所。
当地人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只得呆呆地看着他们,呆呆的给他们指着方向。
很快,他们在指引下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土屋前——这里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医生的家。
被「框框框」的敲门声吓了一跳,医生——曼德发着牢骚打开了门。
「谁啊,大白天的急忙慌促的......」
话刚说了一半,医生止住了嘴。
门口站着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面孔,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从狭窄门框里射入屋子的阳光。
然后,医生看到了男人小心翼翼护着的一个襁褓,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婴在襁褓里面,气息奄奄。
「快点,救救这个孩子......」
与魁梧的身躯相反,高大的男人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请求着医生的治疗。
突然,男人的一旁闪出一位女性,姣好的面容却挂上了几分焦急。
「医生......」
「不要多说,先把病人安顿下来。」
于是,三个成年人,手忙脚乱地把这个狭窄的屋子变成了一个临时的诊室。

「重度营养不良、坏血病,还有风寒......这是你们的孩子?这要是再晚一天就没救了,不,即使是现在也极其危重。」
安顿好这个婴儿后,医生快速对这个孩子进行检查。随着检查的进行,医生的脸色愈发阴沉。
「不,不是......这个,应该怎么说呢……」高大的男人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
「算了,戈伦,我来说吧。」看着男人一时组织不好语言,通行的女子——她介绍自己叫桑娜,代替他开始了讲述。

两人是冒险者,几个月前二人接到指名委托,让他们到边境附近调查魔兽行踪,但是又没有明确指明调查目标。
两人在边境森林中漫无目的地寻找,探查着有无强大魔兽的踪迹。正当二人一无所获,打算在离道路近便的地方扎营的时候......
「我们发现了这个孩子。他被发现时是在一棵大树下的一个小篮子里,如您所见,瘦骨嶙峋,气息奄奄。」

二人赶忙上前查看情况,婴儿的状态很不好。
「戈伦,这个孩子......」
「虽然我也不知道谁会把这么小一个孩子扔在这里,但是既然我们看见了,就不能放着不管。」
「但是,我们两个人没有多少治疗手段,这个孩子现在的情况,估计没有办法接受我们带着的魔法药,她太虚弱了......」
「快点把他送到临近的城镇吧。」
「可是,这里是边境,就算有城镇也可能没有诊所。」
「总要试试,不去怎么知道?」

「于是,我们找到了您。」
「......好吧,这也是缘分。你们在路上有没有喂孩子吃过什么东西?」
「我以前听前辈说过,饿了很久的人不能吃很多东西,所以我们把一小块面包煮成糊喂给了他一点。」
「行,没有问题。」
再喂养综合症,可能这是这两位冒险者很熟悉症状,却一辈子也不会听到的名字的疾病,当然医生也不会给他们多做解释。
「医生,请你一定要救救他!」
自称桑娜的女性冒险者情绪忽然有些激动。
明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只是一个被遗弃在这个荒凉的地方,又偶然被他们看到的婴儿而已。他们却把他当作亲生孩子一样。
真是,比我这样的人高尚不知道多少。医生在心里叹了口气。
「行,我看看,但是不要对这个穷乡僻壤的医疗水平抱有期待。」
医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样需要无比小心治疗的病人,自从自己定居在这里之后已经许久未见了。
医生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胡子拉碴的脸上,突然闪现出医者独有的认真的光芒。

自从男女来到这个小镇,已经两天了。这两天,他们白天跑到镇中医生的家里,晚上则是默默在镇子外面扎营,不在居民家里借宿——这个镇子里没有旅馆。
「这两个人真奇怪。」
「他们那天来的时候,好像抱了个孩子。」
「他们的?」
「我怎么知道,那么急,估计是吧,孩子生病了,自家没法治,一路打听过来。」
「不过他们穿的像要去打仗一样,不像是咱们这里人......」
「管那么多干什么。」
桑娜和戈伦今天来到镇中采购一些物资。
镇子里的人,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对不速之客,互相低声交谈着。
冒险者公会和冒险者这一职业还是刚刚兴起没多长时间,冒险者,对于这个边境城镇来说,是从未见过的职业。
这里的人虽然不知道二人的身份,但是却能从他们腰间佩戴的金色牌子——象征着A阶的高阶冒险者的证明中,隐隐约约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没有人知道。

一个月后。
戈伦和桑娜捡到的婴儿生命力很顽强,在几日的高烧后,艰难但是确实的开始了恢复。
这一个月中,桑娜和戈伦可受了不少罪,孩子的情况还是偶尔有恶化,这时候,医生就会向他们指定某几种需要的草药,这些草药虽然在附近的森林里都可以采集到,但是普遍都是在很难取得的山崖或者隐蔽的草丛中。
不停的奔波让戈伦和桑娜瘦了一大圈。但是每当为这个孩子奔忙时,他们的心中都会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一次次走进森林。
他们感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和这个孩子分不开了。
缘分这种东西,真是神奇。


「......嗯,依据我的判断,他已经康复了。很难想象刚来的时候他的样子,简直是惨不忍睹,仅仅只过一个月已经完全恢复了,这真是个奇迹。」
检查完毕,医生「哎呦呦,这幅老腰也不行啦」地说着,从简易的病床上慢慢直起腰来。
这是最后一次检查了。
「所以,你们的决定是什么?是收养这个孩子,还是找一个好点的孤儿院,等待别人收养他?」
「......」
二人沉默了。
这绝对是他们当冒险者以来最难做出的决定,二人不禁如此想着。
这时,床上的婴儿慢慢地——转了个身,朝向他们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
阳光一般的笑容,仿佛能把这个破旧的小屋照亮一般,桑娜不禁屏住了呼吸。
「戈伦......」
「这个孩子我们收养了。」没等桑娜说完,一旁的男人就先对医生开口了。
「虽然我这是多管闲事吧,不过你们能这么选择真是让我松了一口气。」医生淡淡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位年轻人,
「所以说,给他起个名字怎么样?」
「名字......我根本没经验啊。」戈伦小声念叨着。
「哦?」听到戈伦的自言自语,医生变得有点惊讶,「二位还没有孩子吗?二位答应收养他这件事这么痛快,我还以为二位已经有过照顾孩子的经验。」
「哎?!不不不,我们还不是那种......唔......」一旁的桑娜突然变得慌张起来,在发现自己的失态后又红着脸默默低下了头。
「嚯?原来如此,有意思。」医生看着尴尬的桑娜和一旁因为桑娜的发言也变得不知所措的戈伦,露出了一副「啊,确实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是这样呢」的表情。
不过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戈伦和桑娜默默坐在病床边上,看着没有理会刚才的小骚乱而自顾自睡着了的男孩。
孩子的呼吸很细,就像夏日池塘的水泡一样,轻柔地升起,又幸福地落下。
二人看着男孩,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暖流流过心中。
戈伦看着这个孩子,心中突然出现了一种奇异的,不可描述的情感。一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那就叫他卢卡多吧,有一个阳光的名字,肯定是一件好事吧。」
「『阳光』......是啊,有一个意思是『阳光』的名字,想必他也很高兴吧?」桑娜反复诵念着「卢卡多」这个词语,脸上也不禁露出微笑。

「二位决定了吗?」
「嗯,他的名字是卢卡多,卢卡多·沃耶哲。」
「二位的姓氏是诺赞吧?为何不随二位姓呢?」
「我们二人的姓氏本也不是来源于亲生父母,所以,我并不想将这个姓氏强加给他。」
「不是来源于亲生父母?不,莫非你们是......!」
一阵薄雾在室内腾起,雾气散开后,二人的头上多了两只形似狼的耳朵,身后也出现了尾巴。
「是吗,天狼族......大陆最北方山脉中的最原始的种族之一,是最孤高不与世相沟通的种族。为何你们会居于人世,并且流浪到这里?」
「那之后的故事就很长了,还希望您不要多在意,隐居的医生。」
「是吗,你们看出来了啊……」
「医术如此高明,能几乎认清这片森林中每一味药草的名字,这不是一个边境赤脚医生能做到的。」
「哎......这也是一种缘分吧。所以,你们之后要怎么做?回到都市,继续混迹人群中,还是......」
留在这里。医生想要这么说的,但是他想了想,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不过那里的二人,早已明白医生没说出来的话,桑娜向医生鞠了一躬,「如果有机会,不久的将来,还要您多加照顾。」

「来,卢卡,给这里说一声拜拜吧!拜拜~拜拜~」桑娜抱着男孩,轻轻抓住他的手腕,向城镇方向摇动着。
今天是离开的日子。
这一个月中,城镇中的居民也慢慢习惯了这两位远方来的不速之客。
所以,当他们看到村外的临时营地被收起来的时候,有些人似乎还有一种不舍的感觉。
毕竟,这里只是一个孤寂的,外人罕至的边境小镇啊。
「没事,我们会再回来的,一定会。」桑娜看向被晨光淹没的城镇,这里对她来说,似乎有一种命运的吸引。
对戈伦来说,也一定是一样的吧,毕竟二人是在互相了解中一起成长的啊。
「嗯?这是什么?」
戈伦忽然将手伸向男孩的脚踝,上面有一片叶子状的花纹。
桑娜也看向了那个花纹。
「是胎记吗?不,会有这样的胎记吗……?」
叶子状的花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身体自然长出的一部分一样,每一个叶脉状的纹路都极其逼真。
似乎,就是一片真的叶子嵌在上面一样。
戈伦用手摸了摸那个花纹,没有凸起感,好似就是皮肤的一部分一样。
桑娜叹了口气:「可能这个花纹,和这个孩子以前的家庭有什么关系吧。」
她看向了戈伦的左臂,虽然皮肤被衣服遮盖,但是衣服下会看到什么,桑娜很清楚。
天狼纹印,和自己的部落最后的联系,是天狼族每个族人都引以为豪的印记。
自己的左臂上,也有这个印记。
正因如此,她才觉得,这个孩子脚踝上的花纹,一定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戈伦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只是默默的抚摸着男孩的花纹,一言不发。
身后的小镇逐渐淹没在森林中,目送着旅人的离去。


人界历1209年,雨之季3月
不愧是雨之季,连绵的阴雨已经下了几天了。
「哈......」少年站在阁楼上狭窄的窗口前,望着外面翻滚的乌云,叹了口气。
「卢卡,怎么了吗?」身后,一个穿着围裙的女子端着洗菜的大木盆走了过来,巨大的盆中装满了水,这个重量很难想象是一个女子能轻易端起的。
「老妈,老爹怎么还没回来,平常出远门最多也只是五天左右吧?这次已经过去快七天了。」少年转过头来,不满地发着牢骚。
「你老爹来信了哦,说是明天就回来了。」
「是吗?他这次又会带回来什么东西呢?」卢卡多的眼睛闪闪发光。
「谁知道呢?你就好好期待吧。」
少年——卢卡多,六岁。
而此处,是提泽尔王国的边境城镇——玛艾尔,八年之前,与年幼的卢卡多有过一面之缘的,宁静的小镇。



梦岸:太好了~现在esj不用挂梯子就能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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