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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把事情全部丟給那小子顯得我很沒用，所以...

「把剩下的錢湊一湊，應該還能買點生米。明天我會帶去的。」

「哦！拜託你了。」他先是吃驚，又露出笑容。

這傢伙的表情本來有這麼多變嗎？

有種游刃有餘的感覺，希望他是真的有所準備。

畢竟到剛才為止，他根本不記得這回事的樣子...

●19-2

隔天，我到市集上找賣米的攤子。

「吶～算便宜一點嘛～」我指著老闆手上那袋少得可憐的米。

「就你這幾個破錢？不可能。」

「哎呀～錢就是錢，不管破破爛爛還是寥寥可數，只要賺得進口袋就好了，不是嗎？只有辛苦工作的人才會知道...掙錢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這點我們是一樣的吧？所以阿...」

「別扯歪理。你不買我還要做生意呢。」老闆做手勢驅趕我。

「真拿你沒辦法～」我湊近老闆的耳朵旁邊。

「最近，總是被夫人嫌『很快』對不對？」

「什...什麼？」

「大家都知道哦。這附近都傳開了呢～」

「是她到處去說的嗎？」

「誰說的呢～？不過，人上了年紀都會這樣嘛～體力不足、精神不濟，還有...」我故意不把話說完。

「那、那該怎麼辦呢？」老闆開始慌了。

「我知道一個方子，可以讓人生龍活虎的哦。」

「與其捕捉那些難以控制的流言，不如直接讓夫人對您改觀吧。」

「您意下如何？」

......

輕輕鬆鬆～不但換成兩袋滿滿的米，老闆還送了包麵粉。

我怎麼會如此聰明呢？

哼哼～要不是我運氣太差，一定早就能過上不愁吃穿的生活吧？

●19-3

「喂～～～小子。」

「醫生！你來啦～」

怎麼開心得像個小孩子一樣？

「這個，接住。」

我把米和麵粉全丟給他。

「買了好多啊。」

「老闆破例送我些東西。」

「太好了～這樣能做的菜色就更多...」

「等一下再高興。先告訴我，要去哪裡？」

「當然是那裡啊。」他指了背後不遠處的山。

……

「什麼當然啊？你不知道爬山很累人嗎？」我抓起他的袖口。

「不要拉倒。你帶著東西回去吧。」

可惡...

「爬就爬。我都出來了，爬個山又怎樣？」

「鍋子那些都帶了吧？」

「這麼大沒看見？」我示意他看後面的背包。

看起來很佔空間，但其實非常輕。

「好。那我們出發吧。」他開心地說著。

「等下。」

「什麼事？哇啊...」

「別突然把包包丟過來啊，嚇我一跳...」

他扛著米和麵粉卻不吭聲的樣子，叫人看了就不爽。

「我買的東西我自己拿。你只要背著那破東西就好了。」

「但是...山路很難走的，盡量減輕重量才不會...」

「你的腳才剛痊癒，別給身體增加不必要的負擔。」

「我真的沒問題...」

「有沒有問題不是傷患自己說了算。」

他沒辦法反駁，只好放棄。

像這種喜歡勉強的人，就是要用不可動搖的事實不斷打擊他，才有可能放下執著，聽人說話。

不過說服什麼的有夠麻煩，希望他別再做無謂的堅持。

「我還是幫忙拿個東西比較安心！」

才走幾步路，他突然回頭，並且迅速搶走了我手上的麵粉。

就某個程度上來說，已經是打劫了吧...

這傢伙以後一定是個老頑固，還是勸也勸不聽的類型。

●19-4

這傢伙拿著一包麵粉，開心地走在蜿蜒的山路上。

從見面開始，我就很在意...

為什麼他啥也沒帶？

難道他真的什麼都沒準備嗎？

他的背影看起來很愉快，遇到小石子還會跳起來閃避。

完全就是小孩子郊遊的狀態。

有種讓人放心不下的感覺。

話說回來...這個山路又陡又斜，走起來頗吃力的。

兩旁是樹林和雜草，好像隨時都會有動物衝出來。

也沒什麼人經過的痕跡...

除了吵死的蟬叫以外就只有我們兩個走路的聲響。

有時風吹過臉頰，帶來泥土的氣味。

大自然嗎...

如果沒有蟲子，說不定會喜歡呢。

走了一小時左右，終於可以休息。

我累得坐在地上喘氣，邊擦去流出的汗水。

上一秒還看見那小子，下一秒人就消失了。

「醫生，給你。」

他不知道從哪裡拿來兩個竹筒。

喝幾口水後，我覺得舒服多了。

●19-5

「我先把包裡的東西拿出來喔。」

還在休息的我揮了揮手，表示隨便他。

他把鍋子拿到不遠處的小溪沖洗，又把米泡在裡頭。

「趁這段期間，我們去採點東西吧。」

「知道了...」我挪了挪疲憊的身軀，跟著他走到某塊草地。

「能吃的摘起來就對了。」他這麼說著。

然後彎下身子、開始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拔起草來，嘴裡喊著：

「這可以、這不行、這很澀、這很香...」

似乎在進行分類的動作，好像完全知道那些東西嘗起來是什麼味道。

那些草被他精準地分成了好幾堆，我隨手拿起一根來。

其實我分不出來這草跟地上那些有何不同。

「怎麼了？」他停下來。

「這...我該做什麼呢？」

「把可以食用的部分採下來。」

「我搞不懂啊...」

他一一介紹剛剛拔下來的東西，說這是什麼草、那是什麼葉，哪個輪廓比較細長，哪個吃起來味道比較好，不過我聽到第三個就已經開始搞混了。最後啥也沒記得，於是他要我比對那些草的樣子，試著採摘看看。

當我再三檢查過某株植物能吃的時候，正打算摘個幾片下來。

「等等！那個有毒！！！」他衝過來拉住我的手。

驚慌失措地確認我有沒有摸到那些嚇人的小東西。

「哎喲...老子不做了！」我沒有克制音量地大吼。

「你生氣了嗎？抱歉...」

「不，跟你沒關係。我只是覺得自己很沒用而已。」

「怎麼...有那麼嚴重嗎？」

「也不至於...只是一時情緒上來而已，發完牢騷就沒事了。」

「真的不要緊嗎？」

「沒事沒事，你繼續拔草。不過我可能幫不上忙就是了。」

「如果是這樣，那...醫生可以跟我說說話嗎？」

「要講啥？」

「什麼都行。不然我一直採東西也很無聊。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可不要分了心採錯東西。」

「不會的，我非常熟悉這些植物。就算不小心混到也沒關係，等會烹調的時候我全部再檢查一次。啊...你不願意的話也不勉強啦。」

說完，他又開始拔起草來。

●19-6

「為什麼啊？」我問。

「什麼？」他轉頭看著我。

幹嘛要這麼幫我啊？這些事情從頭到尾都不干你的事吧？

「為什麼對這些雜草這麼了解？」

「別叫雜草啦。這些草看起來不起眼，卻是很重要的香料和藥材呢。」

「有意思...你還能分出有療效的草類？」

「當然。因為我還蠻常受傷的，以前有位老師特地教我如何找藥草。」

「所以你才知道什麼草能吃、什麼草不能吃嗎？」

「啊...那又是另一回事，因為常常吃不飽，只好到山上找東西吃。」

「吃不飽？」

「呃...是因為食量變大後，家裡給的食物不夠填飽肚子。」

他遲疑了一下，才回答問題。

「怎麼不跟家裡人反映？」

「這種小事自己解決就好了。」

「可以用零花錢買東西吃啊。」

「我沒有零花錢耶...」

「去打工就有錢了吧？工作的話...」

「好了，這樣應該夠了。我們回去吧。」

他很明顯在逃避回答，才會挑這個時間點離開。

●19-7

「再這麼瞪下去，會變成鬥雞眼的哦。」

在路上他突然開口。

「你怎麼知道？」

「我對人的視線很敏感的，沒事的話請不要看著我。」

「那你回答剛才沒說完的部分。」

「我有去工作啊。」

「什麼工作？什麼時候開始工作？」

「運送貨物和算帳，有時是幫家裡耕田。從早到晚，一天至少十小時。八、九歲時我就開始工作了。」

「什麼？那麼小就...而且，那個工時...」

「沒錯。麻煩你不要再問下去了。」

「為什麼？」

「我不想說...」

「不是，我是在問為什麼你需要工作這麼久？而且還要挨餓？」

「因為窮。」

「沒有其他人分擔生計嗎？」

「我應該說過不要問了吧？這是我的人生，所以...別問了。」

他的心情非常低落。

不知道為什麼...

我覺得他並沒有說出實話，在最關鍵的地方...

躲起來了。

●19-8

「抱歉...我不喜歡人家問過去的事情。」

他忽然一臉愧疚地道歉。

「說什麼啊？每個人都有幾件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吧？」

「是我不對，硬要問出個所以然。再說了，我都還沒為你幫忙說聲謝謝。你這樣道歉，倒顯得我像是個不知感恩的壞人了。」

「什麼『像是』，本來就是啊。」他噗哧地笑了出來。

「最好在我把你踹下山崖前閉上嘴。」

「是是，醫生跟平常一樣苛薄又暴力呢。」

我看你是真的想變成荒谷的遺骸吧？

「不過，謝謝什麼的不說也罷啦。我都答應要幫忙了，這點小事別放在心上。」明明就大費周章，竟然說這點小事...

他臉上那抹笑容讓我無法動手。

「呿。謝啦，你這濫好人。」

「都分不清道謝還是罵人了...」

「人類就是這樣複雜又矛盾的生物，接受現實吧。」

●19-9

回到原本的地方，他把泡米的水倒進另一個鍋子。

「等下拿來洗餐具。」他向我說明。

然後將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草叢的竹筒拿了出來。

把摻入部分草葉的米放進去，加水後又拿草塞住竹筒切口。

「那些竹子是怎麼回事啊？」

「是我昨天做的，事先放在山上了。」

「原來如此。」

什麼沒準備的感覺呀...

這不是弄得有模有樣的嗎？

「我還去問了有沒有鹽可用，結果阿姨們很大方地多送了兩顆雞蛋哦。」他高興拿著雞蛋和白鹽。

「你喜歡玉子燒嗎？還是要做水煮蛋？啊！半熟蛋加飯也很不錯呢！」

我太小看他了...

主婦等級的料理能力和年輕小哥的魅力，太完美了。

「隨便。」

「機會難得，來做點不一樣的吧！我去採點菇類，去去就回！」

「欸！等等！在你消失的期間，我該做些什麼？」我急忙攔下他。

「對了...不如這樣吧～」

他很快地用石頭和落葉生火，還做了木架，把竹筒放在上面。

「只要一直轉動這個柄就好了，小心別讓竹子烤焦。」

「一個小時左右就可以把火熄滅了，不要燒太久。」

「我要再去弄點東西回來。啊，還是你會覺得無聊嗎？」

「不，我就喜歡坐著沒事幹。」

「是...是嗎？那我要離開囉。有什麼事等回來再說吧。」

過了不久，他把摘來的野菜切碎、植物種子磨成粉，放進水裡。

生了小火，要我幫忙注意一下安全後又跑掉。

而我就這樣一邊轉竹筒，一邊看那鍋蔬菜湯。

突然他又回來，混合打散的蛋液、細香蔥和鴻喜菇在碗裡，放進鍋裡蒸，然後自己也蒸發。

再次出現的時候拿著帶泥土的樹根和山藥。

他真的把這座山當作自己家的廚房，忙進忙出，搞得我眼花撩亂。

把火熄滅，等待竹筒冷卻的期間，我看著他處理食材的樣子。

他把樹根洗乾淨，又是泡水又是削皮切絲，還開始煮了起來。

「喂，那玩意兒真能吃嗎？別為了湊菜單給我吃奇怪的東西。」

「哪有奇怪的東西？」他疑惑地問。

「你手上拿著的那些啊。」

「這個？這些是『牛蒡』啦。」

「牛蒡...不是樹根嗎？」

「樹根？哈哈哈哈...醫生您真會開玩笑呢。我沒說謊，這些真的是食物啦。」他沒有惡意地笑著，但我還是覺得不爽。

「就是這麼沒常識啦，怎樣？」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這個，嘗嘗看吧。還有點燙，記得吹涼。」

他勺起一匙熬煮過牛蒡的水要我喝。

「我不喜歡這個顏色。」

「別那麼害怕嘛～」

「誰害怕啦？喝就喝。」

反正拉肚子或是想吐什麼的都叫這小子負責，我只管喝下去就行。

看著那鍋褐黃色的東西，我緊張地嚥口水。

「乾了。」我一口作氣灌進肚子。

溫潤的液體從喉嚨滑進胃裡，充滿鼻腔的淡淡香氣緩解我緊繃的狀態。

過了幾秒，全身都被一種又暖又舒服的感受包圍，彷彿被人輕柔抱住。

「好好喝...」我迷迷糊糊說了這句話。

「對吧？」他得意地看著我。

「啊...也就這樣嘛，一般般啦。」

「真不坦率呢。」

「你這傢伙才沒資格說我。」

●19-10

他處理牛蒡時，請我幫忙擺餐具。

我把包裡的碗筷拿出來，用附近的溪水稍微沖洗。

在這段期間，他又做了二道山藥料理。

把一部分蒸熟的山藥切片，再淋上酸甜的果醬。

另一部分則磨泥、做成餅的形狀，沾麵粉油炸。

不管哪邊看起來都很可口，讓人想試試味道。

「不准偷吃。」他打掉我的手。

「遲早都要進肚子的嘛...」

「現在吃了等下飯不就吃不下嗎？」

「不會發生那種事啦～我胃口很大的。」

「不行就是不行。」

「小氣。」

「別抱怨了，幫我看一下湯的狀況怎麼樣。」

這傢伙有夠像老媽的，囉囉嗦嗦。

打開鍋蓋的瞬間，蒸氣和香味一擁而上。

我用湯匙攪拌了一下，確認蔬菜已經煮熟。

「可以了。」

「那我們吃飯吧。」

●19-11

「我要開動了。」我們合掌說著，然後拿起筷子。

晶瑩剔透的白飯有竹子的香氣、混著些許鹹味的碎葉，只吃飯也覺得很美味。柔滑的蒸蛋配上脆嫩的菇、溫和的蔥味，三者在嘴中蔓延開來。涼拌牛蒡很有嚼勁，辣味和鹹味比例搭配得不錯。牛蒡茶的味道也很棒，喝的同時還能解膩。洋蔥鮮甜的滋味徹底融入熱湯中，蔬菜燉到容易入口的程度，一喝就順著湯頭滑進喉嚨。鹹的吃完接著吃甜的，沾醬的切片山藥吃起來酸酸甜甜的，讓人忍不住一口接著一口。山藥餅的外皮炸得酥脆，裡面則是扎實綿密的山藥泥，十分Q彈，吃了很有飽足感。

「還合你的胃口嗎？」他問。

「超好吃的欸！」

「是嗎？那就好。」

「沒想到你的廚藝這麼驚人。」

「還好啦。不就是隨便弄弄的嗎？會好吃到哪裡去？」

「不不，我覺得跟老媽做的菜有得比。」

「怎麼可能？你形容得太誇張了吧？」

「我是真的這麼想啦。每樣東西都很好，變化也很多，只不過...」

「只不過...？」

「沒有肉阿...」

「剛才看過了...這附近沒什麼動物，不知道是不是藏起來了？那條溪水的流速又很快，裡面只有很小的魚蝦，抓了不但填不了肚子，說不定還會破壞生態平衡。」他似乎很努力找過了，還是沒辦法。

「沒關係啦。你招待的已經很足夠...」

這時候，一個類似田鼠的身影從草叢閃過。

我們兩個互看了對方一眼。

●19-12

「哎呀～真是太好了～一次就抓到兩隻！」

「醫生剛才完全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好像一瞬間變成獵人呢。」

「我認真起來就是這麼厲害，知道了吧？」

香噴噴的肉味傳出，聞起來心情舒暢。

雖然說抓了兩隻，但是其中一隻的身形看起來明顯大於另一隻。

於是...

「這個給你吧。傷患多吃一點。」

「醫生不是很喜歡吃肉嗎？這個應該給你。」

「不用啦。你幫我那麼多，用不著再對我那麼好了。」

「可是...」

「你應該要對自己更好一點。不要把全部心力都投注在別人身上。」

「......」

「別人會顧好自己的，你放心。」

他思考了一會，然後開口問我：

「醫生...為什麼要當醫生呢？」

「我的態度不是擺明嗎？」

「絕對不是為了什麼醫治病人這麼體面又道義的理由啊。」

「我也根本不需要考取醫生執照來證明自己有多聰明。」

他的眼神顯得很失望，跟預期中的一樣。

「那...醫生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當醫生可以賺很多錢啊。」

「我的夢想就是替有錢人治病，敲他們一大筆費用。然後返鄉，度過愉快的退休生活。」

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要是不服氣，你也去當醫生啊。當個不收治療費，專門替窮人解決疑難雜症的偏鄉醫生，到時候再來指點我做的事情。」

「不。就算我真的做到了，也沒有資格可以評論醫生的作為。」

「哦？這樣啊。」本來想挑釁他的，但是這傢伙意外地成熟。

「我倒想看看你在治療病人時是什麼樣子呢。」

「為什麼？」

「畢竟是清島啊。你的話，一定會發生有趣的事情吧。」

「什麼意思？又在嘲弄我嗎？」

「沒有。我只是覺得自己運氣差。在這種動盪的時代，還被徵來當什麼鬼軍醫，跟送死沒兩樣。」

「但是，醫生可以因此幫助很多人不是嗎？」

「在有限的生命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吧？」

正因為是這樣的你，所以我才那麼說...

「就算不當醫生，你也一定會無條件地幫助人們的吧？」

「我才不會無條件付出呢，至少...」

「讓我來猜...只要病人對著你笑，說了聲『謝謝』，你就滿足了？」

「知道對方很快樂，就不用說謝謝了...」

像是被猜中心思那般，他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比我想的還要別無所求呢...」

「這世上應該不存在比『看見別人露出笑容』更加幸福的事情吧？」

如此天真又單純的想法，很像是他會說的。

但是...

「當然有啊。」

「什麼？」他吃驚地瞪大眼睛。

「當然有比那更加快樂的事情，只是你沒發現。」

「更加快樂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告訴我。」

「那、就、是...」

「那就是...」他很認真地重複我的話。

「不告訴你～～～」

他差點沒摔到地上，直對著我罵：

「你這傢伙！！！這樣耍人很好玩是嗎？」

「沒錯～不高興打我啊。」

●19-13

雖然很生氣，但他還是放下了拳頭，乖乖吃著烤肉。

「只要跟我說『醫生大人，拜託教導我這隻笨豬轉世的下等人類一點超俗的智慧。』的話，倒也不是不能考慮告訴你哦。」

「少來煩我。」

「好啦～看在你這麼幫我的份上，給你一點提示。」

這小子明明不情願，還是往我這邊看了。

我拿起樹枝，在草地上寫著：【1+1>1】

「這...」他面有難色地看著這條算式。

哼哼，我倒要看你怎麼理解這麼沒頭沒尾的東西。

「比『看見別人露出笑容』更加快樂的事情...就是『與他人一同歡笑』...嗎？」他若有所思地說著。

咦...？竟然...

「理解很快嘛，小子。」我吹了口哨，表示驚訝。

「這個...很困難嗎？」

「不，一點也不。這是誰都可以發現的事情哦。」

「原來...」

「但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

「所以...找到『可以跟你一起笑』的人吧。一個也好，兩個也罷。這個沒辦法的話，再找下一個。就是這樣。」

我不想說太多大道理，只簡略地講了一下。

「我...真的可以嗎？」

「恩。當然。」

「這樣呀...」他看起來好像很高興。

「啊，不過...之前跟你說的『信賴』也同樣重要。」

「那個...沒有提示嗎？」

「我已經講得很白了。而且，不是每件事都有捷徑吧？」

「抄捷徑本身有失去某些東西的風險，還是老實點，靠自己找答案吧。」

「好的...」

「仔細想想，為什麼你會得到那杯橘子汁？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橘子汁跟信賴...這兩者哪有什麼關聯啊...？」

「看似沒有關係的事物，最後透過各種線索聯想在一塊，不是挺有趣的嗎？享受在這一步步解開的過程，不知道讓多少人沉醉其中呢。」

「是沒錯啦...」

●19-14

在他沉默的期間，我把剩下的烤肉吃乾淨。

「我原本只覺得醫生是個怕麻煩的人，但是...」

「越跟你接觸就越覺得...醫生也是個很善良的人呢。」

「啊？你胡說些什麼？」聽到這邊，我差點把茶吐在他身上。

「雖然醫生常常撂些狠話、擺臉色給別人看，又喜歡賣關子、耍小聰明，討厭麻煩，追求身外之物和輕鬆享樂，有時候還會突然放冷箭...」

「等等，你說的缺點未免也太多了...」還以為他要誇獎我呢...

「總之，醫生表現出的自己非常『真誠』。」

「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情是相當需要勇氣的，我很羨慕這樣的醫生！」

「還有啊～不知道是不是我感覺錯了，有時候醫生意外的溫柔呢。」

「其實你很替人著想，只是嘴巴上不說而已...」

「好了，已經夠了。」他滔滔不絕地稱讚我，有點不好意思。

別人都說我很自私自利、沒大沒小，就是做人太爛才會沒有運氣......

負面的話永遠多於正面的，沒有人像他這般欣賞我本來的樣子，甚至還說我善良、說我溫柔...明明自己比我善良溫柔百倍啊。

「醫生以為我在亂說嗎？」他擔心地看著我。

「不，就是覺得你講得很認真，所以才要你別說了。」

「醫生不就喜歡人家讚美你？真的在讚美你又不要，奇怪欸。」

他不服氣地說，我覺得有點好笑。

「人心就是這麼矛盾又複雜，不是跟你提過了嗎？」

「不然要怎樣你才會滿意？」

「邊學狗叫...邊幫我擦鞋吧？」

「誰要做那種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