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壇

＜70＞

「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知道...」

「原來大人也會落淚，也有脆弱的時候。」

「只是為了真里亞，媽媽拼命把那些傷痛忍耐下來。」

「我才能看到總是面帶微笑，既溫暖又堅強的媽媽～」

真里亞說著說著，自己也哭了。

我趕緊摟住真里亞的身體，不讓她一個人掉淚。

好像稍微明白了...

從未看過的爸爸讓真里亞受到嘲弄，又使她最心愛的媽媽傷心…

難怪她怎麼樣都無法喜歡爸爸。

「在那之後，媽媽常常望著天空掉眼淚。」

「關於爸爸的事情，媽媽只告訴我...他飛去了雲朵王國。」

「有時候真里亞會想...爸爸在天空展開的那些冒險，是不是太好玩了？」

「所以...他才會忘了回家、忘了媽媽和真里亞。」

我的心不斷刺痛著，又想到真里亞現在應該更難受。

「他不是忘記了哦。」

「爸爸只是幫心愛的真里亞守著王國，等待能和妳一起玩的那天到來。」

「為什麼要守著王國呢？」真里亞抬起頭問。

「因為...因為那個王國好大好大～」我盡量把雙手撐到最開。

「大得走不完，放眼過去也看不到盡頭。」

「如果真里亞的爸爸不走在前面，先幫妳看看王國的情況，就不能放心帶妳去玩了。」真里亞聽得很入迷，她想了想便開口。

「那...雲朵王國會有長翅膀的迷你豬嗎？」

「恩...有啊～還有長翅膀的雞和鴨子哦。」

「呵呵～」真里亞忍不住笑了。

「大哥哥真是的...雞和鴨子本來就有翅膀啊～」

「對...對耶。那...那牠們可能會有兩對翅膀。」

真里亞閉上眼睛，似乎正在想像王國的樣貌。

沒說幾句就出醜，我的想像力果然不如小孩子...

「真里亞...能期待和爸爸重逢的那一天嗎？」

「當然可以。」

我摸摸真里亞的頭，她終於露出開心的笑容。

●70-2

過了好幾天，我還是沒能告訴真里亞事實。

看到寫著【櫻空家之墓】的石碑，我不禁擔心起來。

現在真里亞不會讀上面的字，才沒認出這是媽媽的墓。

要是她有天學會了呢？要是她問別人呢？我還能瞞多久...

這樣一直不告訴她，對真里亞而言不是更過分嗎？

我吐了口氣，忽然看見擦著淚的真里亞衝過面前。

「真里亞。」我趕緊叫她。

「媽媽...」

真里亞好像沒有聽到，只是一直哭著往前跑。

「唉呀...以後會好的。」旁邊的婦女嘆著氣。

「請問，您知道真里亞發生什麼事嗎？」

「我看好像都沒人講出來，就告訴她了。」

我有不好的預感，就向婦女追問。

「什...您說了什麼？」

「我跟她說：『妳媽媽不會回來了。趕快忘記她，堅強活下去吧。』」

「太過分了...您怎麼能對她這麼說？」

「什麼過分？我只是要她振作起來，早點面對現實對那孩子也比較好。」

「那也不能這樣啊！每個人都有自己走出來的步調，您怎麼能強迫她...」

我忍不住想要責問對方，婦女也不甘示弱得開始回話。

「這陣子大家都過得很苦啊！我也失去了兒子...還不是只能接受事實...」

她悲痛得流下眼淚，我變得無所適從。

同時，也對自己的一再拖延感到後悔。

「也許這方法對您有用，但對那孩子來說是一種折磨。」

「沒有人會願意輕易忘記自己身邊重要的人。」

「請您試著允許自己，還有周遭的人悲傷吧。」

●70-3

我在附近不斷尋找真里亞的身影，終於在一棵樹後面看到哭泣的她。

「真里亞。」

「大哥哥...」她抬起頭看向我。

「剛才的事...我都知道了。」

「抱歉...一直瞞著妳沒說。」

真里亞流著淚不停搖頭，我把她抱進懷裡。

「怎麼可能...忘得掉？」

她用力抓緊我的衣服，口中含糊說著。

「那可是媽媽呀......」

我忍住扎進內心深處的刺痛，更用力抱緊她。

「不用忘記也沒關係。」

「但是，那個人說...」

「不要管別人怎麼說。真里亞想記得就儘管記得。」

「她是妳最重要的媽媽，不是嗎？」

「嗯...」

真里亞移開臉龐，眼淚依然掉個不停。

「看看妳，流失好多水分了。待會一定要補充回來哦。」

我拿出手帕輕輕擦去真里亞臉上的淚。

真的派上用場了呢...秋葉。

「真里亞...想要記得媽媽說過的每句話。」

「恩。」我點頭表示贊同。

「分開的時候...媽媽好像還說了一句話，但真里亞想不起來...」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話。」

「記起來就能明白，媽媽那時想傳達給真里亞的訊息了...」

真里亞很認真在回想，但看起來還沒辦法。

「不要緊的。如果是那麼重要的事，總有一天會想起來的。」

「不要著急，慢慢來吧。」

「嗯...」

真里亞靠著我的身體，我們坐在那看了一個上午的天空。

●70-4

「真的很謝謝您。」

「哪裡，這幾天請好好休息。」

替避難處的人包紮傷口後，我翻開記事本。

【傷患46位，死亡人數...】

今天還沒確認呢...

先寫傷患的狀況，待會再配合救難人員的進度。

記錄得差不多後，我打算複習一下之前的筆記。

「大面積燙傷的話，要先...」

「大哥哥～」耳邊出現真里亞的聲音。

「是真里亞啊～怎麼了？」

「我想出去玩～」

「好呀～妳等我一下，這邊看完就...」

聽到這句話，真里亞往桌子跑過來。

「不要看書了啦～快陪真里亞玩！」

「等等...真里亞，先讓我做個標記。」

「有什麼好標記的？大哥哥不都記得看過的所有東西嗎？」

真里亞無視我的意願，打算闔上那本書。

「是這樣沒錯，但是我習慣了嘛...」

「好吧。給你十秒鐘，十秒鐘後你一定要帶真里亞出去玩。」

「10、9、8…」真里亞對著牆壁開始倒數。

太好了...她終於恢復精神了。

●70-5

我牽著真里亞的手出門，她忽然指向不遠處。
「大哥哥，你快看～」

「有個人在樹上欸。」

......

「真里亞。妳先回去折星星，好不好？」

「為什麼？我們不是才剛出來嗎？」

「我想起有事情沒做，妳進屋裡等吧。」

「那我折完星星，可以來找大哥哥嗎？」

「不行。直到我去找妳之前，真里亞都不可以出來。」

「咦...偷跑出來會怎樣？」

「晚上就不讀故事給妳聽了。」

「好吧…」

她像個失落的小女孩，邊走邊回頭看我。

「快去快去～折100個星星就有獎勵哦～」

「好～～～」真里亞立刻衝進屋子裡。

我鬆了口氣，接著走到那棵樹旁邊。

「辛苦您了...請安息吧。」

我解開那個人脖子上的繩結，讓他緩緩降落在地面。

「又來了嗎...這已經是第幾個了？」經過的村民說道。

「我也算不清楚。請問...您知道這個人的身分嗎？」

「恩，他是...」

處理完事情後，我環顧待在避難處的人們。

飢餓、疾病、失聯、死傷慘重……

加上連連敗仗的絕望氣氛充斥整個空間。

這樣的日子，何時會結束呢？ 

●70-6

「zzzzz—」

真里亞折了20個星星，就倒在床鋪上睡覺。

「真里亞，快起來～晚上會睡不著的哦。」

「zzzzz—」我輕輕搖她的身體，還是沒醒。

睡得太熟了吧？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她睡得安穩多了。

「早安～大哥哥。」

在快讀完書的時候，真里亞醒了。

「早安，真里亞。現在是下午五點，等會我們去吃飯。」

「好～～～」

我回頭瞥了一下，發現真里亞又繼續折星星。

看來她真的很想要獎勵，我得拿出東西才行。

「大哥哥～你將來想做什麼呀？」

「現在的話...想當醫生吧？不過，我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呢。」

「為什麼要當醫生？你想看漂亮的護士姐姐嗎？」

「不...我只是想讓人們生活好過一些。」

「是哦。」正經的理由似乎讓真里亞覺得很掃興。

「那真里亞呢？妳想做什麼？」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但如果可以的話...真里亞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像媽媽或大哥哥一樣溫柔的大人～」

「溫柔的大人...那很好呀。」

「嗯！要是變成那樣的話，真里亞一定會更喜歡自己。」

「而且，也會對周遭的人們更友善的～」

我對真里亞露出微笑，摸摸她的頭。

「要是大哥哥當了醫生，我就唱歌給那些來看病的人們聽～」

「這樣呀～到時候就拜託真里亞囉。」

「我會努力的～在那之前，真里亞要一直唱下去！」

●70-7

聽完真里亞的夢想，我做了一根星星魔杖給她。

讓她可以隨時看到星星，又可以拿著魔杖唱歌。

「可是，真里亞沒有折完100個星星...」

「沒關係，真里亞的夢想相當於一萬顆星星。收下它吧。」

真里亞拿到魔杖後，開心得不停轉圈。

實在太可愛，讓人很想再做東西給她。

晚上準備帶她看星星時，真里亞忽然開口。

「大哥哥...你的鞋帶掉了哦～」

「啊，真的耶...」

「真里亞來幫你綁個大大的蝴蝶結～」她蹲下了身子。

「等下！真里亞，我自己可以...」

我趕緊阻止她，順便查看路人有沒有露出奇怪的眼光。

戀童癖什麼的就算了，我可不想被人說成是虐待兒童...

「好了～大哥哥可以動了哦。」

「謝謝妳。不過，以後還是讓我自己綁吧。」

「為什麼？是因為真里亞綁得不好嗎？」

「不是啦。妳綁得很漂亮，只是不太習慣別人替我綁。」

「好吧。難得人家有擅長的東西的說...」真里亞盯著我的鞋帶。

「以前媽媽也是這樣幫真里亞綁的...」

「這個蝴蝶結是媽媽教妳的嗎？」

「嗯！媽媽教了真里亞好多東西～我都是邊看邊學的。」

「而且～媽媽每天幫真里亞綁完蝴蝶結，就會親一下我的額頭、說一聲『我愛妳』唷～」真里亞露出笑容，似乎很幸福。

「這是媽媽最常說的話～真里亞到現在都還記得～」

「我覺得...真里亞的媽媽真的很愛妳呢。」

「嗯...？對呀。真里亞也是這麼想的～」

真里亞遲疑一下才點頭，我猜她可能在想媽媽吧。

「走吧。真里亞，我們去看星星。」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