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話-莫爾花田

創世神曆 3059 年 2 月 5 日,中午。


「「「我要開動了~」」」


「「......」」


現在是午餐時間,也是我來到這世界後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我和哥哥、爸爸像往常一樣,用中氣十足的聲音喊出我們的開飯宣言,只有這樣才能宣洩我們早上工作的疲勞。


至於媽媽和伊芙洛亞兩人就比較壓抑了,因為貴族用餐的禮儀規定,用餐時,音量要小,講話也不能隨意轉動身體,且坐姿得端正,背挺直不能靠在椅背上。像我一樣的吃飯宣言當然是不被允許的。


而早上不停彎腰插秧的我,一想打直我的背部,它馬上就發出哀號拒絕我了。頓時覺得貴族也太辛苦了吧,吃個飯也這麼講究。


從伊芙洛亞3歲起,媽媽就作為她的貴族禮儀教師,日復一日的教授各類貴族知識給她。魔法則是等到五歲,全身魔力都穩定後,才開始學習。


我自己是覺得這樣子不太好,因為才剛過三歲就被迫記這些有的沒的。住著現代人靈魂的我,對孩童的刻板印象就是該快樂自由。


不過媽媽說貴族教育本來就得從5歲開始教起,加上伊芙洛亞的貴族父母不知何時會把她接走,所以早點開始貴族教育會比較保險。


至於媽媽為什麼這麼了解貴族的事,我感到很疑惑,也分別問過爸媽他們,結果兩人都很有默契地說以後再跟你講。不管我怎麼撒嬌、盧他們,都閉口不談,讓我越來越好奇了。


爸爸曾經是冒險者,然後媽媽說過爸爸他很受異性的歡迎,隊伍除了他以外都是女孩子。讓我自然而然地以為媽媽就是其中的一員,結果看來不是。


冒險者不太可能對貴族的知識了解這麼多。所以我自己猜測,媽媽可能曾在某個貴族家任職過吧。


「今天的午餐嚐起來如何?」


「不愧是我老婆,一絕。」(爸)


「不愧是我媽媽,很棒。」(哥)


「好吃的飛起。」(我)


「敲好吃!!」(妹)


「伊芙洛亞.....??」(媽)


「噫....!對不起!但是忍不住嘛……๐·°(৹˃﹏˂̵৹)°·๐」(妹)


啊,媽媽太壞了,又在挖陷阱給伊芙洛亞跳。在貴族的用餐禮儀中不能隨口稱讚料理,因為料理通常是廚師做的,而不是女主人。所以稱讚料理,反而有繞著彎貶低女主人的意味在。


可能說者無意;但就怕聽者有心。當初我聽到這個理由,不禁再次傻眼,貴族真的是最麻煩的群體。


媽媽偶爾會像這次一樣臨時抽考伊芙洛亞,看她有沒有真的把貴族知識都吸收進去。


不過她的抽考不是像學校裡的老師一樣,宣讀一遍題目後讓你做答;而是把題目融在生活日常中,如果剛好遇到合適的情境,就會用言語設個圈套給伊芙洛亞踩。


大部份抽考都是出家門後考的,在家中很少。雖然這樣講有點難聽,但畢竟做個好的表面給外人看比較重要,而且貴族在家裡也不是無時無刻都戴著面具。


「老婆,怎麼吃個飯也要給伊芙考試?沒必要吧,她在外面表現都蠻好的啊。」


「嘖嘖嘖…伊芙洛亞雖然在大家的面前表現得很出色,但常常在吃飯或開心的時候就鬆懈了。若不好好管教一下,哪天失言就不好了!」


「太嚴格了吧......」


爸媽他們兩人對伊芙洛亞的教育態度一直都不一樣,爸爸覺得貴族教育雖然重要,但也要顧慮到孩子年齡還小,要適當的放鬆才行;媽媽則覺得,貴族就是貴族,要做就必須做好,容不得鬆懈。順帶一提,我自然是爸爸派。


不過,因為媽媽對貴族比較了解,所以爸爸每次都不得不讓步。但是,可不要因此小瞧我爸爸喔。雖然他每次都被媽媽吃得死死的;但重要的事他並不會隨便妥協。


果然,是知道了我的攻略計劃才當局外人讓步的吧?嘛......我也沒有特意掩飾就是了。


「伊芙,等下學完魔法後要不要跟哥哥我出去玩?」


「欸...?好啊!好啊!我要去!我要去! 但是......」


看到被媽媽教訓的妹妹擺出愁眉苦臉的表情,實在太令我心疼了,所以打算帶她去玩。


而一聽到要跟我出去玩的伊芙洛亞,表情馬上就來了180度翻轉,由陰轉晴開心的不得了,伊芙洛亞的會心一笑真的很可愛,現在才5歲而已,不知道以後我還頂不頂得住。然而開心的笑容還沒維持1秒就枯萎了,應該是在擔心媽媽不准吧。


為了能出去玩,我跟伊芙洛亞、爸爸(?)都用祈求、拜託的表情看著媽媽。完全不說話,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唰唰唰地眨眼,視線由下往上看著媽媽。


成年人的自尊此時已經被我甩在腦後,反正我身體現在才8歲;不過爸爸他......就稍微有點微妙了,但我在這邊謝過爸爸。


原本沉浸在吃飯當中的辛格哥哥,抬起頭後左看右看,搞不清楚大家幹嘛都這樣看著媽媽。不過,老話一句,搞不懂狀況跟著做就沒事了,所以他也用無辜的眼神看著媽媽。


我們以為媽媽會在我們猛烈的攻勢下馬上敗下陣來,沒想到半聲不吭的撐了1分鐘。爸爸見久攻不破,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老婆……」


「唉…好啦…要早點回來,不要逗留喔。」


「耶!! 跟哥哥出去玩! 耶!」


「太好了呢,伊芙。」


媽媽終究不忍心成天把妹妹關在房內學習,這次是我們的勝利。


◆◆◆


「兄長大人,我們要去哪裡呀?」


「伊芙,附近沒人可以不用敬語喔。我們要去一個很美的地方,妳肯定會喜歡的。」


雖然說是沒人,但後方應該偷偷跟著人吧;不過他們也聽不清我們對話,所以沒差。


走了差不多近10分鐘,總算到達了目的地。一靠近,陣陣花香撲鼻而來,枝頭上的小鳥歡快地吱吱喳喳,好似在歡迎我們,偶爾還能窺見各色鳳蝶振翅飛舞。


這裡是莫爾村某戶人家在村子外邊緣種植的花田,裡面種了四樣花,分別是太陽花、百合、玫瑰和紫羅蘭。一樣花種一長排,間隔地種在有坡度的小丘上,所以若是能飛上天俯視整片花田,就能看到黃白紅紫編織而成的彩虹花梯,煞是絢麗。


「哥哥!!好厲害喔!山丘上全部都是花,不只有太陽花、百合、玫瑰、還有我最喜歡的紫羅蘭。難道說哥哥你之前送的那朵紫羅蘭是…….?」


「哈哈,就是這裡種的喔。」


「好厲害喔!好棒喔!好漂亮喔!呀,是蝴蝶,別跑!」


「欸,伊芙妳要跑去哪兒,等等我啊。」


哇,效果拔群,我本來就覺得伊芙她會很喜歡這裡,沒想到還是小瞧她平常被壓抑的活力了。


從來到這裡開始,兩眼中的好奇與興奮就沒消退過,把所有學到的貴族用詞通通都忘記了,只剩原始的讚嘆;見到平常只有書裡才能看到蝴蝶,二話不說就邁著小短腿開始追逐。


「小蝴蝶妳們別怕,我會很溫柔的好嗎.......嘿咻!! 」


聽到伊芙的勸誘語,我額頭不禁冒出三條黑線,這是跟誰學的啊,該不會是我吧?然而伊芙的鬼話,蝴蝶們自然不信仍然敏捷地逃避著伊芙的追捕。


不甘心的伊芙,為了追到蝴蝶連風魔法都使用了;不過蝴蝶們異常靈活,每次都在快被抓到的時候來個突然急轉彎或是飛得更高。結果就是不會使用魔法的我勉強跟在後頭,看伊芙她被蝴蝶們耍得團團轉。


儘管如此,伊芙鬥志滿滿的臉上仍掛著耀眼的笑容,與平常貴族模式的優雅笑容不同,那抹微笑洋溢著了小孩子的直率與純真。


這副如畫的景象簡直把我看痴了,這在平時時刻堅守貴族形象的伊芙身上是見不到的;但這也是我真正想看到的伊芙。


伊芙的身世讓她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束縛,成天被關在家裡學習貴族的知識與魔法,就算難得出趟門也不能開懷地大笑,隨時都必須謹言慎行,保持貴族風度。


即使我有時很想一甩門,就拉著伊芙兩人一起私奔;但這樣的話誰也無法幸福。所以我只能用最大限度以上的努力去幫助伊芙,讓她感到開心和快樂,不會感到寂寞。


「哥哥,你快來幫我抓牠們啦!」


「來了來了!」


抓了快二十分鐘,結果我們一隻蝴蝶都沒碰著;不過伊芙她倒也沒氣餒,只是咯咯地笑著拉我去參觀整片花田。


「哥哥,你看這隻蜜蜂採蜜的樣子,好可愛喔!」


「......」


「哥哥?」


「嘶嘶......嘶嘶......」


「呀!!! 有蛇!!」


參觀的途中,我惡作劇的念頭突然在心中作祟,想假扮成蛇嚇嚇可愛的伊芙,結果不小心把她嚇哭了,慌張的我千哄萬哄都止不住她的眼淚,向她保證下次再帶她來這裡之後,伊芙才破涕而笑。看不出來原來她也是個古靈精怪的戲精,我這帶著成人靈魂都被她坑了。


後來我們也玩了很多遊戲,像是捉迷藏、鬼抓人、123木頭人。雖然只有兩個人,但不影響樂趣。至於遊戲的勝負嘛,好玩就好不用管那麼多!


我是想維護身為哥哥的威嚴,但伊芙的魔法實在太無情了。


◇捉迷藏


「用擴音魔法加上回音魔法發現哥哥的位置了!」

你是蝙蝠嗎!!??


◇鬼抓人


「用風魔法加速追上哥哥了!」

你是獵豹嗎!!??


◇123木頭人


「1...2...3 木頭人!」


「哥哥動了,是我贏了!」


「明明就是你用風魔法把我吹倒的!」

伊芙肯定在報復我嚇她的事吧?


這好勝的性格,只能說不愧是媽媽教的。雖然哥哥的威嚴已經完全被妹妹擊碎了,但能看到她可愛的笑容,要我輸幾次都行。


最後,玩累的我們靜靜地躺在山丘上,聞著花香,看著晚霞的天空。我和伊芙講著地球上的童話故事,從小紅帽到白雪公主,再到三隻小豬。


「......結果豬二哥他的木屋也被大野狼撞倒......」


「ZZZzzz......ZZZzzz......別...跑....我會抓到你的....」


講到一半才發現,伊芙她把頭輕輕靠在我的肩膀上,發出鼾聲睡著了,嘴裡還嘟囔著迷迷糊糊的夢話。


被晚霞的夕陽映得通紅的美麗銀髮,纖長的眼睫毛,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的粉嫩臉頰。


【童話裡的睡美人都比不上她吧】我在心裡感嘆。


我愛憐地撫摸著她的頭,終究不忍心叫醒她。只好小心翼翼放慢動作,以不吵醒她的方式將這位小公主背起來,緩慢但安穩地把她背回家。


「哥哥......你不要太弱喔......你可是......我的、騎士......」


「我會加油的,伊芙。」


銘記一生的誓言隨風吹散,消匿在橘橙橙的花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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