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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接風宴鬧得太過頭了,很多正事都還沒辦,所以拖到今天繼續。


郡守官署中,郡守紹嵇仲在正位、御史唐德厚坐一旁,堂下從地位高低分別是-兵甲總管(負責郡級行政區治安),于甯(祈之),渾號金槍手。


巡檢(負責縣級行政區治安)四名,左明(元朗),渾號急先鋒、季岑(子高),渾號季天王、文思成(德賢),渾號大刀、靳諄(忠慎),渾號靳南崗。


知寨(負責鎮級行政區治安),州勤(勉思)與蒼展山。


最後就是靖武鏢局的局長,柴業,跟二把手种士儼和三把手郭麃。


「……所以,無論如何非得這麼做不可?」


邵嵇仲一副頭很痛的模樣,一旁的唐德厚也一樣,不過他的面容多了一份"哎呀,習武之人都是這死樣子啦"的理解。


「沒錯,我們不能把性命託付給無名又無實的遊俠身上!即使是威碩兄跟大名鼎鼎的花和尚讚譽有加、柴局長推薦的人選也一樣。」


說得振振有辭的,是四巡檢之一的急先鋒.左明;其實他說的也並未毫無道理,要一個著名事蹟只有一夜間把黑牙寨所有山賊斬首,跟廬山生死鬥一擊梟首雲水門高段弟子的遊俠,授予團練練長(=民兵隊長)的位,實在不妥。


說得堂而皇之,但是明白人都知道,就只是老鳥看不順眼新來的菜雞,想要給菜雞來個下馬威罷了。


當時蒼展山來的時候,左明也是這副德行,但是交過手後就變得相當信賴對方,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種不打不相識的交情。


而且除了郡守,在場的其實都贊同來場友誼較量賽,好好了解對方跟增進彼此間的感情,當然也有藉機跟那個梟首鷂交個手、過個幾招的私心在。


邵嵇仲明白麾下武人的心思,況且多個有能之人幫忙緩解現在情況,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啊!雖然並不是很贊成這場友誼較量賽,但還是順了左明的意,批准了。


只是當事人的意願呢?


「容我拒絕。」


回答得非常簡單明確,讓親自前來告知這件事的邵嵇仲很尷尬。


「宗少俠何出此言?俠者,乃見義勇為、抑強扶弱之人,當今社稷危及、處在存亡危急之際,難道不該拔刀相助嗎?」


後面那句"難不成是嫌練長的位置太低了嗎?"還沒說出口,黑衣遊俠馬上回覆:「我只是一介遊俠,沒有統兵掛帥的能力,而且團練是地方民眾,多是由農民組成的,比起統御能力、領頭之人的名氣跟名聲更為重要;若讓我這無名氣也無名聲的遊俠去指揮團練,是沒有辦法說服農民聽從指揮的。」


這段話,立刻讓卲嵇仲把嫌職位太低的那句話吞回去,也慶幸還好沒把那段話說出口。


「不過,」


話鋒一轉:「要解決猖狂的殺人祭鬼,少數菁英去收拾才是最好的做法;少數菁英的人選,用比武來遴選最恰當不過。」


「宗少俠也……贊同這場比武?」


「畢竟我只是個沒沒無聞的遊俠,擔任團練練長還是成為對付殺人祭鬼的菁英,老資歷的人都不會服氣,硬要我擔任這兩樣工作的其中之一,都會引來各種不滿,卲郡守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威信跟信任,就會毀於一旦。」


一開始不明白為何靖武鏢局跟蒼展山,會推薦宗繼武為團練,現在卲嵇仲似乎有點明白了。


於是乎,友誼較量賽在隔天迅速舉辦。


台下除了相關人士,還有不少郡民百姓一同觀戰,當然開賭盤跟賣小吃是少不了的。


較量的方式以打擂台的方式進行,規則是對手摔下擂台、對方主動認輸、被打到失去意識,三項達成其中一樣即可;當然,不能用開過鋒的武器。


第一個上場的,是知寨州勤。


「呼呼呼,州勉思那傢伙,是我們衡陽飛虎軍裡最弱的。」


「喂,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


「可是州勉思他就真的很弱啊,跟威碩兄交手沒幾回合就落敗了。」


「不是州勉思弱,是威碩太強了。」


台下的談論、台上的州勤聽得一清二楚,再說台下的傢伙本來就沒有隱瞞的意思,大剌剌地高聲談論著"州勉思很弱"、"他不弱,是對手太強了",讓在台上的州勤,氣得臉紅脖子粗。


他的對手,是面無表情、一副狗眼看人低(被害妄想)的黑衣遊俠,更是讓他氣到血壓飆到新高點!


自己使用的武器,是換掉尖銳的槍頭、換上木製圓頭包上白布的槌槍,對方則是使用短兵器的木刀;兵器是一寸長一寸強,使用長柄兵器的自己,是沒有輸給使用短兵器的對手的道理!


不過還是要謹慎應對,上次也是對上使用相同短兵器的蒼展山,結果交手不到五回合就落敗了,所以這次賭上顏面,絕對不能再輸給拿著相同短兵器的不同對手!


才這麼想,眼前的黑衣遊俠,在眾目睽睽下倏地消失無蹤!


『慢著!別慌!這是蒼威碩提過的入影沒形!』


多少也曉得廬山生死鬥,跟梟首鷂這渾號的由來,州勤立刻用槌槍防禦住脖子,果然傳來陣又沉又重的衝擊,同時心裡想著"我成功了!擋下這一擊了!接下來……咕!"的同時,心窩感到一陣劇烈的痛楚、雙腳也離開了地面。


很痛、實在很痛!痛到腦子無法思考了!知覺也慢慢消失,唯一還能認知到的,只剩"我…就這樣輸了?他馬的………"這個意識,最終斷線。


倒在擂台上失去意識,按照開打前制定好的規矩,州勤輸了,在擂台周圍觀戰的人們,剎時鴉雀無聲。


「……哼,只是打倒我們之中最弱的州勉思,就得意起來了嗎?」


打破沉默、跳上擂台的,是提著木製的長柄斧,"急先鋒"左明。


「都說了州勉思不弱啦!幹嘛一直講他很弱。」


不知道為什麼,靳南崗-靳諄,一直強調州勤其實並不弱,而且還吩咐他人趕快把昏倒在擂台上的州勤趕緊抬下去。


清場完畢後,


「衡陽郡巡檢,左明候教!」


「遊俠宗武臣,候教。」


第二回合,急先鋒對梟首鷂,開始!


同樣的一幕-宗繼武又在眾目睽睽下消失無蹤,但是之後的結果完全不同-響亮的木頭碰撞聲,連續發出三次,左明依舊好好的站著,宗繼武則是出現在方才消失的地點。


「哼,同樣的技法,你覺得對本大爺會管用嗎?」


成功接下入影沒形的攻勢,左明顯得相當得意,隨即高大的身軀跟看似笨重的長柄斧,以完全無法聯想的驚人速度,迅雷不及掩耳的衝上前、如烈風般迅速揮舞!


宗繼武的揮刀動作相當迅速,而左明的長柄斧揮舞也相當的快速俐落,一點都不像一般印象中,給人笨重不靈活的長柄斧。


很快的,一開始迎刃有餘、笑得相當得意的左明,面色一沉,揮舞長柄斧的動作稍稍變慢了一些些。


因為他的雙手,現在發麻的厲害!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是從跟州勤的比劃中,從對方的戰鬥方式中推測,是腕力跟持久力都不太夠,所以需要如奇襲般的速戰速決、針對要害進行精準打擊,以掩飾不足的部分,亦能趁勢多爭取些歇息的時刻。


因此猛烈又急速的攻擊,絕對能拿下這傢伙!


『靠!實際交手根本不是推測的那樣!州勉思的確是太弱,所以才會被輕而易舉的秒殺,沒有讓這廝發揮真正的實力。』


推斷錯誤、自己也慢慢地居於下風,左明不怒反笑,內心充滿著暢快舒爽的愉悅!跟那時候與蒼展山交手,愉快的心情在全身上充斥著!無論勝敗,跟高手交戰,就是一種愉悅!


最後,左明的架式被打破、呈現出門戶大開的模樣,明白自己輸了,雖然不甘心、可是非常愉快,然後木刀劈下。


「哼,你打倒的只是衡陽飛虎軍第二弱的本大爺,別以為對上第三弱的能輕易取勝………」


撂下這不曉得該算進哪一種類別的台詞,左明退場,換一直替州勤辯解他不弱靳南崗、靳諄。


「啊…呃……總之,我們衡陽飛虎軍,大家都是各司其職、沒有誰最弱誰最強這檔事,還望繼武閣下能夠理解。」


面無表情的黑衣遊俠,點頭示意。


「嗯,能明白真是太好了;那麼……衡陽郡巡檢,靳諄候教!」


「遊俠宗武臣,候教。」


拿著木製三尖刀的靳諄,用木刀的宗繼武,展開第三回合的交戰!


與急烈猛攻的左明不同,靳諄的攻勢相當得沉穩,就跟登上擂台的那一刻所感受到的氣息一樣,當下就明白"入影沒形"的奇襲快攻,對他是無效的。


不會過分的窮追猛打、也不會太過放鬆攻勢,像是滴水穿石那般慢慢的磨,不求取勝也不求戰敗。


打到這裡,宗繼武感覺有些明白,為何靳諄一直替州勤開脫說他不弱了;左明是急先鋒,用電光火石般的速度強攻敵人、敲開硬殼,靳諄則是中流砥柱般的穩住陣腳,進可助攻退可斷後,州勤負責的工作則是斥候、試金石。


還有三個沒上場的,應該就是前面三個都失敗,或是要給予重擊的時候才登場的重鎮。


比起重鎮,中流砥柱才是最難對付的。


漸漸的,宗繼武趨於下風,被靳諄一點一點地被逼到攂台的角落,眼看黑衣遊俠就要被逼下擂台,持長柄兵器的靳諄突然自動往後退,一副"中計了!"的表情。


就在靳諄趕緊往後退的同時,快被逼到擂台角落的宗繼武,又一次消失在擂台上,靳諄趕忙防禦被打到就會倒下的要害,然後左小腿立即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馬上單膝跪下。


「咕!……不是要害,是要點嗎?」


說時遲那時快,靳諄感覺到,在自己背後的宗繼武,已經把木刀架到他脖子上了。


「……好在這裡不是戰場,我甘拜下風。」


衡陽郡的飛虎軍,已經敗北了三名將領了,擂台邊的觀眾無不大聲驚呼、情緒也沸騰起來!


此時,一道身影從天而降!是渾號季天王的季岑(子高)。


「喂!老季!你這樣太過分了!」


「不好意思啊,老文,這種事先搶先贏的。」


季天王季岑,現在像是個找到新玩具的孩子般笑容可掬,可是這樣的笑容沒有維持多久,


「嘿呀───!!!」


一道大胖身影從天而降!花和尚慧淵拿著月牙鏟,大力地跳上擂台,讓擂台震晃了好一會兒。


「宗老弟,不好意思啊!洒家已經忍不住、手癢啦!」


剛剛笑容可掬的季岑,臉馬上垮下來:「欸!你這大胖和尚怎麼可以插隊啊!而且還拿著月牙鏟,這可是比試、不是生死鬥!」


「對喔!」


被季岑指責,慧淵拍了下光禿禿的腦袋,把提在手上的月牙鏟隨手一扔,發出相當沉重的聲響,落到擂台下直挺挺豎立著。


「一個接著一個打,實在太慢了,所以洒家有個提議:想打的就全部上台來,彼此捉對廝殺吧!不用等又可以打個痛快!」


「……這真是個好主意啊!」


才說完,被季岑稱呼"老文"的大刀.文思成,也提著木頭長柄刀跳上擂台,讓擂台又劇烈搖晃一次!


「都這麼說了,那就沒有先搶先贏的道理了,是吧?」文思成露出相當欣喜的獰笑。


「這麼多人都要參加,那再多加一人也沒關係吧?」


就連蒼展山都帶著躍躍欲試的笑容,帶著木刀跳上已經不太穩固的擂台。


「這麼多人都等不及啦?那就來多人大亂鬥吧!」


「好!」


「好!」


「好!」


「就這麼辦吧!」


「……沒人問問我的意願嗎?」


興致上頭的武人(念作笨蛋)們,完全無視死魚臉遊俠的意願,擅作主張的定起新的擂台規則。


「這個慶典俺也要加入啊啊啊啊啊啊───!!!」


高興得跟嗑藥過的猴子似的郭麃,赤手空拳地從觀眾席跳到擂台上,然後悲劇發生了-再次承受巨大衝擊的擂台,劇烈的搖晃很多下後,整個崩塌了!擂台上的人全都以非常難看的模樣摔到地面,一無倖免。


畢竟這個擂台是臨時搭建的,多少有些不太穩固,不過擂台垮掉跟台上的人全部摔下去的一幕實在太震撼了,現場整個安靜下來,闃寂無聲。


「……嗯哼,因為所有的人全都掉到擂台外,所以莊家通吃!」


「沒錯!大家後會無期,別了!」


「耿仔你這混蛋!開了賭盤就該願賭服輸啊!」


「就算你是堂主,賭輸了就耍賴是不行的!」


「抓住那兩個捲款落跑的王八蛋───!!!」


擂台邊的觀眾席,立刻變成追趕跑跳碰的帶追逐賽,而壞掉擂台那邊則是………


「開戰啦───!!!」


「開扁啦───!!!」


「雪恥啦───!!!」


「敗部復活亂入啦───!!!」


戰意被點燃的戰鬥狂(念作蠢蛋)們,不好好打到滿意是不會停下來的。


「……所以說我的意願咧?」


身在暴風中心的黑衣遊俠,想逃也逃不掉,只能想辦法在這群洪水猛獸中的大亂鬥中,努力生存下來。


從這一天開始,黑衣遊俠宗繼武在衡陽郡的日子,變得忙碌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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