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奴隶姬,被处刑

「崩落」第三日,星期二。


辉夜歪着头,木然地笑着。

笑容已经缺乏血色。

因为血正顺着下腹部,汩汩地不停流出身体。

眼下她的双手自掌心被一把剑贯穿插在训练用的草人上,双脚悬空着略略发抖。

「……」

嘴唇微张,露出尖尖的牙齿。血自唇侧流淌下去,打湿了围裙。

最初还需要紧咬牙关,现在由于脱力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但手上与口中出血量相较于不断被长剑刺入又拔出的腹部,都微不足道。

失血昏厥已经经历好几次,直至项圈又敦促身体造出足够的血,然后再因为疼痛被惊醒。

少女被白、黑、红三色所染。

「这母狗真的完全不叫啊。我输了。」

前发很长的青年,百无聊赖地单手转着插在辉夜腹部上的剑。

(——!)

「没事,先记上。咱俩谁跟谁啊?」矮壮的另一人则笑眯眯地坐在地上,把玩着辉夜悬空的一只脚。

「免费的东西最贵,我宁可现在就结清。——你这家伙,该不会是在打我的安洁莉娜的主意吧?」

「什么叫『你的』安洁莉娜,你也不怕你老爹打断你的腿。」

「老东西到南方去了,没个把月不会回来。」

「又吹,落雷寨那事儿我不想来第二次了。我们都多大的人了,还被叫家长,丢不丢人啊?」

「这次他说给我带海产,那是肯定要上船的。」

「那倒是听上去蛮有戏的。——你这白痴!你把血滴下来了!脏死了!老子的手!」

不知是切到了肝脏还是脾,总之深黑色的血溅到围裙上。

淅淅沥沥地滴在辉夜的鞋子上、脚背上,以及把玩辉夜脚的矮个子的手上,惹得他大呼小叫起来。

对此,头一人摇了摇头。

「我说你啊……你让我说什么好?要但凡有点正经,也不至于连这母狗的身体也摸来摸去吧?」

「你懂什么,我是喜欢这套衣服。西弗斯雪银市市政厅的『庭中』侍从服装就没有一套一样的,就连奴隶的也特别定制。我早就想看看了。」

「难怪听说分到西弗斯来以后,你高兴成那样。」

「你看这配色,这显然是考虑到这家伙肤色和发色,为了让人看起来舒服特别挑选的色系。你能感受到吗?西弗斯『作坊』的『宾至如归』的格言。」

「你的说法不对。衣服只分两种颜色,这母狗还有红眼睛呢。」

「怎么不对了?你现在不是在把红色的染料捅出来吗?」

过分的揶揄。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但眼睛的颜色真的和血一样吗?」

「挖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过分的恶作剧。

(————!)

于是辉夜腹部的长剑被抽出,让仅维持一丝微弱意识的她一阵颤抖。

比起越来越麻木的疼痛,她只感觉很冷。

「停手。」

「是。」

在剑已经抵着辉夜的眼睛的时候,盘腿坐在地上的第三名青年出声。

达文-佩塔尔准公爵。

扎着短黑马尾的他一直用同样乌黑的眼睛睨着另外两人,手也没停,忙活着给自己的剑打蜡。

见他开口,于是前发较长的青年放下了剑,往地面甩出一道血痕,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眼球爆开怪恶心的,上周我已经见到这辈子不想再见了。」黑发青年一边摩擦着剑端一边说。

「……公爵大人真是严厉。」矮个子拘谨地接口。

「那我有一句说一句,我宁可和他一起去训练,」前者咧嘴一笑。「放假一回老家,我妈那碎嘴子就叨没个完,让我期待上学的日子。」

「……所以,之前听说您把『那个』击杀了,也是真的?」前发较长的那一位试探地询问。

「要是怀疑这个,我觉得你最好也给自己肚子上来这么几下。」

「不!这哪是怀疑您呢!这是在后悔莫及,没能亲临现场给您——」

「行行行少两句。当我不晓得,你周末要有那时间,宁可和那个安洁莉娜鬼混。我认认真真警告你一句,别把人肚子搞大。」

「绝不可能!我还是要我这条命的!」

看到侧近这近乎滑稽的表态,准公爵只是笑笑。

保养完毕的剑被插入剑鞘,周围的保养工具仅仅随着轻抬手就悉数消失。

随后他思忖起来。

「有点无聊。查尔斯和诺威不是一个套路,逃课也不过来找。怎么找他的茬敲掉他呢?」

「总、总之我们再去城里逛逛怎么样?西北区还没去过吧!」

「可以是可以……喂,女人。」

「……」

辉夜没有回答。但她以惨然的微笑表明自己醒着,能够听到准公爵的话。

「你哑了?怎么不说话?」

「……」

眼见着准公爵的眼中闪出怒火,长前发的青年首先一拍自己脑袋,然后用力拍打矮壮者的后背。

「你干什么——」

「命令她可以出声。完全忘了这茬了。」

「哦对。你可以出声了。」

「辉夜……明白……了……」

「这不是还生龙活虎吗?」黑发青年一扬眉毛,「喂,女人,给你个任务。我们等下要翻墙出去,你从那边花坛找个石头去把随便哪个教室的窗户砸了。」

「辉夜……诚惶诚恐……谢罪……辉夜……无法完成……您的……期待……」

吊在空中的少女微笑着。

(呼呼呼……呼呼呼……)

(真像那么一回……事呀……)

(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见到的最有『贵族』感……觉……的贵族大人们呢……)

(被这么……粗暴地对……待……真的好……可……怕啊……)

(但……是……)

(你们可真是人渣啊。)

正如围裙上的血凝结后开始发黑,瞳色也变得浑浊起来。

(我是你们的奴隶,所以对我做什么我都会接受。)

(但如果,我不是奴隶的话。即便你们是强大的魔法使用者,我是弱小的少女,拼了命我也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会把你放下来的,也会等你恢复到伤长回去。」

「辉夜……誓死捍卫……主人的财产……」

虽然不在新主人的五条命令中,但还是要遵守一切奴隶都要遵守的基本规则。

「你说什么!?」

唰。青年拔出剑的同时立刻被另外俩人抱住双臂。

「您可息怒!可不能够!」

「放开我,你们这两头猪!我连你们一起砍!」

派芮特火铁城的事情您不记得了吗!诺切顿少爷的腿的事儿!您快想起来!」

新近的项圈被主人以外的第三方非法拆卸时,虽说确实会对佩戴者施展「即死」性质的电击魔法,但还追加了「广域爆炸」。

这一设定主要是为了打击越来越猖狂的奴隶拐卖。除此外,也能让奴隶断了叛逃之心,因为没有人会愿意帮自己摘除项圈。

传言某位伯爵之子之所以突然从社交场中消失,正是因为胡乱触动了某个不属于他的奴隶的项圈。

「区区一个奴隶!敢和我顶嘴,能这么算了吗!我要让她自——」

「殿下!殿下!我有更好的办法!您别踢我了!」

「你说!你快说!」

「我们把玻璃砸了,然后让她招认说是自己砸的就是了。就算她不愿意,我想也没什么关系。」

「——!」准公爵停止了在另外两人的抱扑下的扭动,把抽出一半的剑身插回去。「是个看这女人的死状的好办法,那么就来吧。」

于是贯穿辉夜手心的剑被矮壮者拔下。

辉夜断线人偶般瘫软着落在地面上,也不眨眼睛。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便只是已经被虐杀的无名少女的尸体。

「要给她洗一下吗?这不太好解释这个鬼样子怎么砸的玻璃。」

「没必要。砸了以后用剑插她几下,就说是抓住了现行犯。」

马尾青年蹲下,没好气地对辉夜下命令。

「喂。等下不管谁问,都说石头是你砸的。」

「辉夜……明白了……」

猫眼瞳浑浊得发黑,但是笑容没有断。


身为教导主任的查尔斯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教师,比玻璃被砸碎的教室的教师本人还快。

毕竟对方还要安抚哭哭啼啼的学生,万幸没有人受伤。而查尔斯只需从准贵族班级中出来,坐着楼梯扶手往下滑。

「嘶……嘶……」

辉夜手上与腹部的伤已经开始愈合,但胸口复又被三柄剑刺入拔出。

由于肺部被刺击,导致口鼻都涌出血沫,难以正常地呼吸。除了痛苦外还有强烈的窒息感。

现在的半侧卧姿势也相当难受,但由于无力控制身体,所以也无从改变。

「佩塔尔先生,格里高利先生,洛马先生,你们三位如果不再干这毫无意义的事情,我会很感激你们。」干巴巴的插入。

「查尔斯教导主任,」达文发出轻蔑的冷笑,「你真是热衷于看热闹。不继续讲方程式了吗?」

「我是个低调的男子,不喜欢热闹,但热闹总喜欢找我。倒是你们三位,我的数学课有那么无聊吗?若是有改进点的话——」

「我们不是来这里和你客套的。瞧瞧你手下的这个蠢货干了什么?」

粗暴的打断。查尔斯摇摇手指。

「必须纠正你的一个观念。她是校长的,不是我的。我本人甚至因为反对奴隶制度,才会被市政厅排挤到这里来做个教书匠。」

「倒是真看不出我们的老师里出了个理想主义者。我有必要和家父谈一下这对于被教授的同学们的恶劣影响。」达文的声音愈发轻蔑。

「你请便。不过先让我问问话吧,不要再进行无意义的折磨了。或者把她的项圈拆了,给她个痛快,倒也符合『人道主义』。」

「我们乐意,需要你管吗?」

被驳斥后,查尔斯掏出了什么。不是小梳子。

金色的高塔,在黑色的笔记本封面上十分晃眼。

「虽然你们几位的礼仪总评分已经扣光,好像我已经没有武器对付你们了一样……不过再这么下去,将视作对王的挑衅。」

「你!你竟敢——」

「退开。」

查尔斯下蹲看着辉夜的脸。辉夜费力地旋转眼球,温顺地看着中央中学第二把手的脸。

简直如同理科实验室的骨骼标本蒙上了区区一层皮。灰白的脸俯瞰着自己,手指神经质地彼此敲打着。

「辉夜,记得是叫这名字……玻璃,谁打碎的?」

「辉夜……实施的……」

(反派伯伯给我的第二条原则。「不与已经存在的教师的命令冲突时,无论学生说什么都听从。」)

(唔姆。虽然梳子先生要求我作出证言,但是滞后于学生的命令,因此后者更优先。)

(就算不情愿也得帮人渣先生他们几个打掩护了。)

「咕……」

身体被翻弄,金属链也因此作响。少女因为疼痛而发出抽冷气的声音。

「原来如此。」

一只掌心带伤的小手被拿起。放大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你全身上下的剑创,剑尖探出创口的距离全都不足一指,用的力量也不大,所以全部都是在一侧有『障碍物』时击出的。换句话说,你从一开始就并不是在『站立』时被人用剑击击倒的。即便如此你也如此承认吗?」

收回了放大镜,查尔斯一边用白色的手绢擦着自己的手一边问。

(……唔姆。)

「查尔斯,我警告你——」达文涨红了脸,有点气急败坏了,呼吸也变得沉起来。

「辉夜……实施的……」

(梳子先生好像很聪明的样子。这是要为了我「行使正义」吗。)

「你投出石头的时候,项圈本应立刻电击你,但你的头发体现不出『静电效应』。即便如此你也如此承认吗?」

「辉夜……实施的……」

少女无邪地笑着。

(啊哈哈,真是谢谢了呐。即便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谎,也有聪明人能发掘出真相并庇护我,此时的我是不是应该感动得小鹿乱撞呀。)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查尔斯点点头,完全不顾身后脸色变得苍白起来的三名学生。

他抬起头,对在教学楼走廊中露面的几位老师朗朗开口。

「那么,能听到我声音各位同仁,请关闭教室门,若方便还请施展『隔音』。辉夜,你便作为背叛了主人的奴隶,痛苦地死去吧。」

(等——)

咔哒一声。RENTED OUT扭转至EXECUTING。

「咿啊啊啊啊啊啊——」比起目前所承受过的最强烈的电流还要强烈千倍的电流瞬间涌现,被血染红的少女沙哑的喉咙炸裂出悲鸣。

身体如同被提到岸上的鱼一般弓起,弓起,复又弓起。

(为——什么——)

这一反转令达文身后的二人目瞪口呆,而达文的牙齿不禁咬得格格响。

「查尔斯你……」

「啊啊,没错,我不是说了吗?我反对奴隶制的。」

他把之前拿着的笔记本收回口袋,重又掏出梳子。

「社会的不安定要素,道德败坏的起点,而这肮脏的血脉还一代又一代流传下去。从『塔』上来看,这极其明显。」

「咿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少女还翻着白目在地上翻滚,扯着自己身上的链条,血迹洒得到处都是。

(为——什么——是——这样——啊——)

「每消除一个奴隶,我便觉得身为官僚的身份荣耀一分。但即便如此,」声音变得阴冷,「太难看了,佩塔尔先生。」

「……!」

「不止是你们,本班不少的先生小姐到了这个年龄,还没有教师教导你们重要的一课。贵族、永远、不能、弄脏、自己的手。」

他随着话语中的停顿梳着自己的头发。

「你们缺乏与下等人彻底分离的立场。成为贵族后,你们双脚所踏之地,不是『庭中』就是战场,你们真的理解其中的意义吗?」

「咕啊啊啊……啊……嘎……」辉夜的泣音已经几乎要消失了。

(啊……)

(这样……吗……)

(我要……死了吗……)

(这就是……「死亡」吗……)

(好……害怕……)

(好……过分……)

(明明知道……)

(我最怕死……了呀……)

(而且也……好遗憾……)

(我才来这里……两天呀……)

(明明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做……)

(像我这么……清纯的女孩子……)

(显然……都是……)

(很正经……的事情……啊……)

(——话虽如此这个东西虽然痛得要死,但我完全没有感觉自己真的要死掉的样子啊!红色项圈的「处刑」不应该是这种东西吧!?)

(这种非「即死」类的伤害,就算把我烤熟了也死不了吧!?)

(啊,不行了。好像……要……昏过……。)

「呵,不过别担心,先生们。身为教导主任的我可以以名誉保证,在这件事中不会有任何人追究你们的责任。因此——」

「因此对辉夜的『处刑』也到此为止了。」苍老但有活力的笑声突然出现了。

随着空气扭曲,迈尔斯子爵的身形就在辉夜身边突然出现。

他的话语响起后,辉夜项圈上的押花回旋,所承受的电击也就戛然而止。

「嘎……哈……」

但是少女已经失神,全身还处于痉挛中,呼吸困难。白烟自身体上浮起。

「校长,」查尔斯的声音带有一丝怒意,「这算怎么回事?您是要指责佩塔尔先生破坏了先代王御用的教室的窗户吗?」

「什么!?」达文瞪圆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手脚冰凉。

「我事先声明,您若如此做,和我完全无关。我已经——」

「你已经赦免了佩塔尔先生、格里高利先生、洛马先生,我很清楚这件事。」

「那么,做出这种不可饶恕的事情的犯人,也就是——」

「查尔斯,三番两次打断你的话我很抱歉,但我想和你明确一点:辉夜同样不会做这件事。」

「总得有人做了这件事!若是王都问起的话,如何交待!」

现在气急败坏的人变为骷髅面相的教导主任。

「届时就由我亲自交待。」

「您是怎么了?为了区区一个奴隶,而且是市政厅的奴隶,要维护到这个地步?之前从没见过您这样!」

「因为很简单:她曾经在三天内连续通过三级测试,所以不可能做这件事。」

「就算三天内连续通过三级测试,也只是说明她足够温顺纯良,凡事不怕一万只怕——」

终于没人打断,查尔斯自己顿住了。

三天内通过三级测试,准贵族们必不懂得其含义,而作为前市政厅官僚的他则突然意识到辉夜对于她「真正工作」的重量。

「只怕万一。」子爵温和地笑着。「所以现在这个阶段,辉夜是不可或缺的,不可能因为这种滑稽的理由就去死。」

「嘎……哈……」

他带着慈爱与遗憾的表情看着地上昏迷的少女。

少女的眼睛半睁,口中所漏出的音符每一个都带着疼痛感。

「所以我早已让市政厅调整好设定,纵使你把她电得如何滚来滚去,也是杀不掉她的。」

「居然关闭了『即死处分』!您明白不明白这是多危险的事情!」

「别慌,你虽然没有她的处决权,我还是有的。还是让我原话奉还吧,不仅仅是在市政厅,少做毫无意义的事情的话,我会很感激你。」

「……!」

老狐狸!

既然引用自己早先说的话,说明这老头儿打一开始就隐身躲在了一侧。

他把自己和学生之间的对话从头听到了尾,却放任少女奴隶承受死一般的痛苦直至昏眩。

也就是说,他绝不是爱怜这个奴隶,单纯是作为可用之物,要留下她的性命。

之所以迟迟发声,也是因为他要确认,赦免了准公爵等三人的人是自己。回头即便真的被王都追究,也将由自己负责。

查尔斯带着九分恨意与一分钦佩看着子爵。

「支配者」。

这才是与文官一样同为「瞭望塔」的查尔斯所欣赏的理想的「贵族」的身姿。

「好啦,佩塔尔先生,你们三位。我不会和你们的班导一样对你们作太多难以理解的说教的。」

随之子爵回首,笑眯眯地对着学生们开口。

达文-佩塔尔不由得开始警戒。

自己可以瞧不起身为平民的查尔斯,但为了父亲的体面,依然需要给予身为贵族的迈尔斯足够尊重。

所以他耐心听着。

「哈哈哈哈,放心吧,先代王还在本校的时候,一样看不起我这区区子爵,翘的课比你们还多。但是有两点,我一样希望你们能和王看齐。」

「您想说什么?」

「第一,」子爵举起一个手指,「王从不逃避那些能增加自己力量的课程。虽说哪些课程能增加力量需要你们自己判断,但希望你们铭记。」

简直是废话。为了与父辈一样加入王荣耀的大骑士团,达文他们三个也绝不会从魔法理论课程与体育中逃离。

「第二,」另一个手指举起,「王有王之眼,能看清东西的价值。也就是说,分得清瑰宝和垃圾。你们要以王为榜样前进。」

「您是什么意思?我们何时分不清瑰宝与垃圾?」

「在你们给我的小朋友放了接近半天的血的时候。我问你,佩塔尔先生,她是哪里的奴隶?」

「脖子上不是有印吗?市政厅。」

「那么,我为何要用市政厅的奴隶?」

「谁知道?我听说因为某种原因,班级里至少需要一个奴隶。兴许上周您那个不顶用的玩意儿死了以后,没有可用的奴隶了吧?」

「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为何我不去购置呢?」

「您是希望我和您进行猜谜游戏吗?兴许临时要买的话,不见得和这女人一样好用听话?」

她倒确实是个硬骨头,这点达文承认。

只要被命令不开口,刀插进肚子都不会开口叫痛。

即便是「死」的威胁就在眼前,也不会示弱,做出违背主人意愿的事情。

而无论如何憎恶自己——这是必然的——也忠实地执行着自己要求她说谎的指示,以尽奴隶的本分。

……这家伙,难道一点都不会恐惧吗?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老人笑眯眯地说。「我是问,我为什么不去把她买下来呢?如你们所见,『所有权』没有变更,她还是属于市政厅。」

「……」达文不明白,但他的直觉令他的额边冒出冷汗。

这孩子若没走上歪路,倒还算是个可造之材,子爵心想。这如同野兽一般对危险敏锐的直觉,会在战场上救他的命。

「告诉你吧,因为我买不起。要买下这个奴隶,即便连这个有先王的教室的中央中学也算上,所需的财力在我这个子爵资产的十倍以上。」

「什么!?这怎么可能!?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天价的奴隶!」

「现在你听说了。」

「那若有这样的奴隶,为何没有为王所有,被王所用?」

「你怎么知道她现在没有为王所有,被王所用?」老人眯缝着眼睛慢条斯理地回答,达文理解了让自己冷汗直冒的恐惧感的正体。

他身后的两人一同垂下头。

「这只是我的忠告:别再以莫名其妙的原因伤害我的小朋友了。当然我不会阻止,否则相较于其他奴隶的处境,未免像是给她特殊待遇。」

老人回过身背着手。

「此事与奴隶的价值,其实也并没有多大关系,并非事后凭借你们的零用钱能不能赔偿的问题。轻视他人的财产,必遭人怨恨。」

他对查尔斯也露出微笑。

「而怨恨是一种风险。『王之高塔』阁下,也是很讨厌风险的吧?」

「哼。」查尔斯嗤之以鼻,梳着头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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