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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落」第九日，星期一。

（虽然平时第一可爱到第十可爱全都是我，但今天我可以勉强把第二可爱让给你哦~~）

「啊——」

「啊……呜……」

食堂不算「庭中」的范畴，因此不管是官僚、平民学生还是下人都会在这里就餐。偶尔，几个特别亲民的贵族教师也会光顾这里。

虽说大家各自有各自约定俗成的用餐区域，但彼此之间并没有墙壁或者屏风分隔，所以即便「庭中」的三名女仆总是尽可能选择靠近边落的位置，依旧是相当引人视线。

尤其是今天又增加了两人。双手被锁在颈下的黑发红目的少女，以及被她搂着的，坐在她腿上轻轻摇着两只小脚与尾巴的小小兽耳女仆。

因为锁链的缘故，绀发幼女的双手依然背负在身后，她身上穿着的则是莉拉的备用女仆服。尽管莉拉很小巧，对于仅仅六七岁的莎莎而言，这条配上白丝袜的女仆连衣裙也还是过长了。

不过总得给她穿上点什么才行，不能再让她裸着身子。因此为莎莎清洁了身体、包扎了腿上伤口并且暖了身子以后，无法使役她的莉拉借助辉夜的项圈，把这套服装「投射」在双手被缚的她身上。

现在希娜咬着手绢，而帕尔正胆怯地朝她递出调羹。

辉夜就坐在两人所面对的小餐桌对面。帕尔调羹里的东西，被莎莎含进了嘴里。

那吃东西时会眯起眼睛并且跳动一侧的蓝色耳朵的模样可爱到犯规。

「呼哇哇……」

帕尔的脸颊泛上了红晕，另一只手搭在了脸庞上，感觉全身心都被治愈了。

希娜也因此又一次忍不住伸出手，可换来的结果和前五次相同：兽耳幼女竖起了所有的头发，发出了「嘶——」的声音。

「哎~~~——……」希娜再次不甘地咬着手绢，眼角下垂。

（您可真是学不乖呀……）

「因为鞑邓那一家都是绿发吧，」已经与大家会合的莉拉坐在辉夜的旁边，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勾勾画画。「不要焦急，她会慢慢适应你的。」

她的心情很好，把辉夜带进宿舍间的计划已经基本成型。此时的一切也是如此平和，半小时前的闹剧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又朝着闪眼睛的幼女口中喂去一口食物之后，帕尔的视线透过食堂门投向不远处的教学楼，随即发出叹息。

自从友人被唤走后，她就知道准没有好事情。在那以后，她冒着受处分的危险，死乞白赖地央求正好路过准贵族教室的执事长皮格马利翁暂代自己十分钟，去寻找了看起来能应对友人正面临着的危险的唯一人选。

从结果上来说晚了一步，看到友人受辱的样子，她的心都要凉了。

当然，也不晚，因为救下了莎莎。若说这次冒险是对是错，她依然觉得无比正确。

但话又说回来，这轻而易举地把原本就冒进的泽伊尔-夏塔推下了火坑。那名女性教师才入职不足一周，就面临「停职调查」。

（帕尔……）

（这又是在想什么呢？）

「疼！」

「想那么多干什么，继续给小猫咪投食呀。给你调整心情也是我的工作呢。」见到帕尔出神，莉拉从侧对面伸出手，笑着用笔记本轻拍金发女仆的头。

「可是，夏塔小姐……」

（果然是在想她的事情吗……）

「那个家伙在念书时的外号可是『攻城车』，不做这种事情就不像她了，比如『乓——』地一下，把门踢开什么的。」

（「攻城车」应该没有玩弄少女身体的爱好。）

「过来人的说法真有说服力，简直就像亲眼所见呢。」帕尔眯着眼冒着冷汗笑了笑。

（……不对，我记得有把「处女」比喻成「堡垒」的说辞。这个外号是不是意思说她喜欢剥少女的衣服呐？）

「子爵下午才回来。在那以前，我会去找她一起讨论对策的。」莉拉言归正传。「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就要堂堂正正地挺胸抬头才对嘛。」

「没有莉拉姐姐这样的胸可以挺——呜哇！呜哇！」随着耳朵被莉拉扯，帕尔发出讨饶声。

（呼呼呼，原来扯耳朵这事儿不发生在自己身上，看起来是那么地有趣呀~~）

「子爵是去『剑鞘』了吧。果然『今天早上的事情』……」希娜担忧地问。

「嗯。虽然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那件事』，基本上能确定只是『作坊』工人的无差别袭击呢。因为赌得倾家荡产，觉得我们这些衣着光鲜的『庭中』下人实在太可恶了，要收拾收拾我们。」莉拉咂舌。

「……」

「……」

（……）

郁闷的空气凝聚在少女们的头上。因为生活绝望，就去赌。因为赌输了，就更加绝望。她们在成为下人前，已经见过太多贫穷的人干出这种事情了。

「那个，执事长，他还——」帕尔再次转换话题。

「哦，那个家伙啊，留在教室里就是了。为我们这些淑女服务，也算是他的义务吧。不过是少吃一顿午饭什么的，偶尔来一次，也就算是『身材管理』了吧。」

（姐姐大人，「淑女」……。）

「您对其他几位侍从长太严厉了啦，特别是对执事长先生。」希娜温柔的嗓音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他太缺乏教育，他手下的人也太散漫。所以才要你尽快把小帕尔教出师，否则落他们的话柄。」莉拉幼齿的嗓音则是教训着看上去比自己年长的两人。

「呜……」帕尔默默低头，吐吐舌头。专心致志地喂起莎莎来。

（……希望你们教育的内容里没有姐姐大人您早上用的那些「高招」。）

虽说大致上，所有的下人都有各自的领队，但领队与领队中也有阶级差异。

万一遇到需要紧急对处的事件，却没有得到贵族和官僚的指示，亦或者虽然有指示，却可能对主人不利……这种情况下，为避免指挥上的问题，将由阶级最高的领队对一切判断负责。

下人中阶级最高的正是莉拉，其次是「庭中」执事组的皮格马利翁。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莉拉往往对后者摆出近似欺凌的态度。

执事组对此不满已久，然而皮格马利翁本身是好得不能再好的老好人，总是劝他们在与莉拉相关的问题上退让。因此莉拉在男性下人中完全没有人缘，而皮格马利翁却以成熟的态度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

「……怎么不吃了，莎莎？」结果几调羹后，莎莎突然若有所思地不张嘴了，帕尔不禁问道。

「姐姐们也不吃。」莎莎难过地说。

（就是说嘛，你们几个，一个一个都自己不吃，盯着人家一个小孩子，人家当然会紧张——）

「我们等下会吃的哦，只要——」

（当然不包括我，呼呼呼。）

「辉夜！啊啊啊，啊啊啊，辉夜！」

（……？）

在莉拉宽慰莎莎时，帕尔一瞬间，捕捉到了友人那标志性的眼神错开的动作。

然后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你这家伙，我从没在食堂见过你！」

（！）

（啊、啊哈哈！这人吃饭的时候怎么这么不专心，不盯着自己的餐盘，反倒是在用餐场所瞟来瞟去呐？）

错开了！眼神错开了！

「！？」希娜摆出了震惊的姿势。

「……」莉拉半握双拳捂着脸，然后往下抹出两只红色眼睛，露出了极其阴森可怕的表情。

（姐、姐姐大人……您的表情……有点恐怖哎……）

「这是怎么一回事？小帕尔，我以为你俩那么亲近，每次都是你陪着——」

「我以为莉拉姐姐才是会盯着辉夜，让她把饭都吃下去的那个人！」

「你明知道，我上周三才见到小辉夜！」

「辉夜！」「小辉夜！」

（啊哈哈。完蛋了。）

（莎莎，莎莎你做什么啦！）

「……辉夜，佩有苏生项圈。辉夜没有进食的必要。」少女奴隶终于答复。

已经不是掉开眼神的程度了，而是直接偏转了头。因为似乎会被自己腿上的幼女征询的黄色瞳仁刺得很痛。

「啊，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能理解，我能感同身受……」希娜垂下头，也看向一侧的角落。

「『感同身受』什么呀！你也给我好好吃饭！」帕尔紧闭眼睛，抑制不住要吐槽。

「呵呵，呵呵呵。」莉拉已经换上了与昨夜相仿的恶鬼一般的脸庞，「帕尔，卡片。」

「在我手里。」

「特别准予，500元，项目为『庭中』组的活动经费。」两名女仆所持有的金额瞬间发生了变动。「该做什么你很清楚吧，喂完小莎莎以后还有一个人要喂。」

（救命！救命！）

「辉夜不需要，辉夜真的不需要——」

「连子爵养的狗都每天能吃上四顿！你是想说，中央中学怠慢你吗！」

（我又不是狗！不要用狗的标准来衡量我！）

「姐姐不吃东西的话，长不大的。」

（莎莎！你这个叛徒！叛徒！——）

在两名更矮小者的语言攻势下，辉夜的眼神变得黑而浑浊。

「辉夜明白了。……至少请允许辉夜自己进食。」

「你休想！希娜！」

随着莉拉出声，希娜从阴暗的角落里的蘑菇，恢复成了茁壮的绿色植物。

「我在！」

「喂饱她，以你的判断为准，不喂饱她不放她出去。」

（！？）

（等、等等——）

「十分乐意效劳！」

辉夜的眼神变成了彻底的黑色。

（敬启。天国的……）

（腻了。）

（啊哈哈。蛋糕卷先生，您直接下地狱去吧。）

（——绿发姐姐，这是最后一口了，这绝对是最后一口了。）

（您、您又往窗口那边去做什么？）

（……不对，现在正是逃跑的最佳机会。——她跑得好快！我腿上有锁链的，犯规呀！呜呀！）

（饶了我呀！饶了我呀！）

「哎——」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的吧！」

在午休时间，教学楼的侧面。

当莉拉提出要把莎莎送回去时，遭到了希娜与帕尔的一致反对。

至于辉夜，只是眼神漆黑地跪在一边，被莎莎胆怯地舔舐着脸庞与眼角。

（叛徒。我已经不会再宠你了。不许对我吐舌头。）

「甚至都不离开学校，只是送到地下而已哦。」莉拉的话还在继续。「这孩子就在教学楼下面的调教室里，这几天你们不是也见过市政厅的人吗？」

「原来教学楼里禁止我们下去的地方是『调教室』吗！这也太吓人了吧！莉拉姐姐是恶鬼！」帕尔大声叫起来。

「……您一早就知道小莎莎在那里吗？」希娜则是这么问。

「毕竟我要去送饭与打扫啊。虽然应该是『作坊』组的工作，但下人里只有我和皮格马利翁有权限下去就是了。」

「您放任小莎莎在那边被伤害吗？」绿发少女的眼睛变得无比认真。

莎莎的右腿由于近似诅咒的魔法效果，至今还在渗血，不被抱着时走路一瘸一拐的。但是她是个忍着不喊痛的好孩子。

「并不是放任。」莉拉感觉最近自己叹息的次数增加了。「调教师说，原本是要给她做『全套』的，两腿两臂都要这么来，还要拔指甲、拔牙齿，因为她特别特别听话，已经是『点到为止』了。」

（……。）

「简直是……恶魔……」

「小帕尔！」莉拉严厉地说，但又带点惆怅，「由我早点送回去，解释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能避免她受到更大的伤害——完全信任我可以吗？我会尽可能守护她的！」

「……」帕尔凑近莎莎，轻轻抚摸兽耳幼女的耳根。小小的她很喜欢的样子，靠在了帕尔身上。

「……我得去查尔斯教导主任先生那边了。」希娜半晌后不再提出异议，决定回到工作中去。

若说是信任莉拉，在场的人中没有人比她更信任莉拉的了。

但她也依然难以接受，一个什么坏事都没有做的好孩子，为了通过所谓的「二级测试」，要始终将手绑在背后，还要被切断小腿后的肌腱。

她选择滞后讨论这件事的时机。

「……我也是，莉拉姐姐回来的话，我——」

「你下午还是和小辉夜一起在准贵族班级待命哦。」帕尔刚一出声就被莉拉打断。「刚才也说过吧，我送回莎莎以后，还得去帮泽伊尔一起『善后』。」

「……我明白了。」

于是帕尔也点点头。她比希娜更难以接受这件事，但是她愿意去相信莉拉。

但是，果然也有莉拉姐姐都做不到的事情。她又一次明白了这点。

「小辉夜，起床啦！」莉拉则是笑着露出她的小尖牙，去拥抱自己的妹妹。

（呵。这女人谁啊。我和您很熟吗。）

「辉夜感谢莉拉小姐的招待。」那是全无笑意的小声回复。

「……总感觉被小辉夜讨厌了，是我的错觉吧。」莉拉怵怵地回头。

（不是。）

「但是我绝对没有做错……绝对没有做错哦！没有做错吧，其他三位？」

（做错了。）

「没有。」

「绝对没有！」

莎莎也配合着眨了眨明黄色的眼睛摇摇头。

（叛徒。叛徒。再宠你一次我就是反派伯伯的狗。）

（——接过去，坏蛋姐姐大人。）

「所以，小辉夜，你不要再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了啦，我好怕……我们晚上宿舍见，好吗？」莉拉缩着脖子难过地问，像是很怕冷一样。

然后她的眼神犹豫了一瞬。尽管那是极短的一瞬。

女仆长快速接过辉夜在拥抱中偷偷塞进自己手里的纸条。既然是偷偷塞过来的，也就是说要连希娜、帕尔和莎莎都瞒住。

「好了，那么小莎莎，我们先走吧！」

自然地告别。自然地接受告别。自然地送返市政厅所调教的小小奴隶。自然地前往校长室边的等候室。

但中途溜进盥洗室，打开辉夜的纸条。

血干了以后，原来是这种颜色啊。